第十四章 碎勾
 
2019-07-06 11:41:49   作者:柳残阳   来源:柳残阳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谷力神色不动的道:“敢冲着我说这种狠话,梁苏,算你有点胆气,不过,你胆气虽是有一点,脑筋却如一堆豆腐渣,如果我是你,我便不像你这么个傻法!”
  梁苏大吼道:“你他娘又算什么聪明绝顶?!”
  谷力不愠不怒的道:“钱财是好的,却比不上老命来得稀罕,颜面是要挣的,但必须认明是否有力量挣回来,设若发财与面上抹金的机会不大,最好的解决方法便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着,硬要逞强,除了弄个土崩鱼烂,血尸伏野之外,恐怕就不会有其他的收获了!”
  狂笑一声,梁苏道:“好大的口气,姓谷的,我们却要验证一番试试!”
  谷力道:“梁苏,不要把你们自己看得太高,正如你方才所说,你千万估量仔细了,江湖上分三教,有九流,你们十八铁勾算是哪一流的货色?”
  梁苏气冲牛斗的嘶吼:“个狗操的狂夫——你,你又算得了哪一流?”
  谷力傲然道:“我千臂煞谷力显然是第一流的人物,拔尖的强者,我好比宗派始主,而你们十八铁勾,则只能算是一批偷鸡摸狗的下三滥罢了!”
  手捂肩口,梁苏几乎气炸了肝肺,他面色赭赤,双目如铃:“姓谷的……娘的个皮,我叫你自命不凡,关着门起道号……十八铁勾今天拼着买卖不做,人头不要,也得斗一斗你这个鸟操的宗派始主!”
  谷力合叠的双手向左右一伸,稳如山岳般道:“来来来,你们别磨蹭,十八位,不,十七位贤昆仲一齐上,对了,听说还有一号姓俞的人物在此,不妨也凑个热闹!”
  梁苏猛的自后腰带上抽出了他的大铁勾,嗔目厉喝:“兄弟们,并肩子活剐了这王八蛋!”
  于是,在最边上,一个幽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且慢,梁老大。”
  随着这幽冷的声音,那个人飘身向前——四旬上下的年纪,白色锦袍外面加上一袭至膝的白狐皮单衫,长长的一张白脸,也和他的腔调一样,幽冷得不泛丝毫表情。
  目光斜挑,谷力不经意的道:“你可亮相了,俞光。”
  不错,这人正是俞光,吊颈索俞光。
  冷硬的,俞光道:“狂也狂了这一阵,横也横过这一场,也该够了,谷力,我们原不欲招惹你,是你先来找碴,顾忌一个人是常有的事,若是那人硬要揭下面皮刨别个的根底,则让亦无从让起,姓谷的,你实在欺人太甚,使我们忍无可忍!”
  谷力闲闲的道:“那么,就不必再忍!”
  俞光阴沉的道:“不错,我们来到这里,即是告诉你这个意思——我们不会再忍了!”
  谷力干脆的道:“那么,你们尚有何待?”
  石破天惊般,梁苏吼叫着:“俞兄,和这个狂妄东西还有什么好说的?下手做翻了他才是正经!”
  退后一步,俞光道:“上!”
  “哗啦啦”几声铁链子的暴响倏起,三柄有如追魂符般的大铁勾掠影带啸,冲着谷力身上的要命部位飞挂而下。
  大旋身——谷力的动作宛如一阵就地突起的旋风,紫色的影像幻炫成一卷紫色的狂飙,当那三柄飞起的大铁勾还不及来到它们预定的方位,三个手执勾尾铁链的朋友已经厉号若泣,分成三个不同的角度抛跌出去。
  猩赤的血雨由空中迸溅,形成了点点滴滴的一片凄怖,又是四柄大铁勾横腰而来,谷力猛一塌肩,整个人斜腾起,出手似电,“铮锵”两声,四柄铁勾中倒有两柄吃他生生攫断。
  暴叱着,梁苏徒身跃掠,他手中的大铁勾搂头盖脸戳刺谷力,双脚弹蹴,同时踹踢向敌人胸口,双管齐下,威势颇强。
  谷力脚尖轻点,人已“呼”的拔高了七尺,两掌带风,恍如雷霆,照面间便把梁苏逼得猴跳连连,狼狈急退。
  又是一柄大铁勾由上而下,仰扣谷力胯裆,他挥出的双掌正在圈回,人却倏忽头下脚上,以不可言喻的快速倒插,但见紫影晃闪,那位挥勾仰攻的仁兄已尖嗥一声,打着旋转滚跌坡下。
  俞光便在这时动手,他所使用的兵器,乃是两件相当古怪的玩意——一条丈许长短,拇指粗细,前面打着活套圈的双股牛皮绞索,另一样,是一只儿臂般粗,只得七尺有半,顶端开叉的木棍,这两件家伙,一左一右握在他的手里,看上去有种特异的,诡邪又阴寒的气息。
  活套皮索凌空飞扣谷力的头颈,准稳无比,谷力微一斜身,便又迎上了俞光那只前端开叉的奇异木棍。
  木棍是对正谷力腰胁截来,谷力这一次不让了,左手飞翻,石火般一掌切向棍头。
  谷力的“大力千斤掌”乃是江湖上有名的绝活儿,俞光的那根棍子再是坚硬,他也不放心挨上一记。手腕微缩,木棍已倏忽上扬,活套皮索又变成了鞭子,“削”声抽向谷力的面颊。
  五指箕张,有如钢爪,谷力右臂伸展,又快又急的暴攫对方挥来的皮索。
  七柄大铁勾交织并落,从后面,那等强劲法扣抓谷力的背脊。
  于是,出人意料的变化便在此刻发生,也是恁般酷厉的,可怕的发生了——谷力正在运动中的两臂猝然挥闪,那两条手臂蓦而幻炫出魔相般的千百影形,更且长短参差,做着各种不同姿势的挥舞,而每一条虚实不定的臂手上,都辉耀着一片刺眼的晶芒,刃器反射的晶芒,七柄大铁勾撞响歪斜着立时断拋四周,七个身体也同样的在碰撞抛滚,血映着血,肉和着肉,颤栗的呼号业已交叠成一团兽嗥般的齐鸣了。
  千臂煞,不错,谷力的千臂幻舞,果然厉煞!
  十八铁勾的十八个人,除开先前早已跌落崖下的冯达,眼下又折了十一名,如今只剩下六个人了,十八条汉子看上去是一群,六个人,就未免显得孤单——不仅是孤单,更有着一股子凄凉愁惨的味道……
  在刹那的惊窒之后,梁苏不禁悲愤膺胸,痛恨至极,他狂乱的吼叫:“十八铁勾业已吃姓谷的坑害一多半啦,弟兄们,大伙便舍了这副臭皮囊,一起叫他成全了吧!”
  其余的五位——包括那尤吉山,固然也是惊怒交集,憋着一肚皮的怨毒,但此情此景,却令他们有了不可为的想法,命是自己的,而且只有一条,轻言舍弃,事实上又谈何容易?
  梁苏面孔歪曲,形容狰狞,他突凸着一对眼珠子,斜扯着嘴巴,又气息咻咻的吼着:“我们兄弟今天便认命,即便不能同归于尽,拼着咬下姓谷的一块肉来也心甘,他奶奶的,甭含糊,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冷冷的卓立着,谷力语气平淡的道:“梁苏,有种的就上,狗掀帘子——光凭着那张嘴,岂能把我吆喝得怕?”
  大铁勾在手上“呼”、“呼”的旋转,梁苏的络腮胡子已由那一片青森透出赭赤,他挫着满口牙道:“老子决然和你豁到底,姓谷的,也叫你看看十八铁勾的硬气!”
  不屑的一笑,谷力道:“少给我谷力卖弄这一套狗皮膏药,梁苏,谈到硬气,你们这一干人熊,得从尾巴后头数了!”
  奋力跺脚,梁苏的目光越过谷力,投到另一边的俞光身上,俞光仍以他一贯的阴沉,六道裂痕斜斜排布,割裂的絮条随风飘动,却依然拂不开他那满面的鸷冷之色。
  梁苏大叫道:“俞兄,我们和姓谷的拼了!”
  俞光沉缓的道:“就用那最后的法子吧!梁老大!”
  谷力神色凝稳,有若虎踞磐石,他淡漠的道:“有什么手段不妨全使出来,我谷某人要见的是真章,玩些猴跳鸡飞的蹩脚把戏,到末了会将你们拖得一个不剩,那才叫冤!”
  俞光僵木的道:“我可以告诉你一句话,谷力,等到终场的时候,你绝对不可能仍是完整无缺的!”
  黝黑的面孔上毫无反应,谷力道:“这就得看你们的本事如何了,我这堆骨血和肉便摆在这里,要剐要剁,且凭各位的能耐吧!”
  当然,这次动手,便极可能是最后的胜负之分了,双方全明白,再一度的拼搏,彼此都不会稍留余地——不管是为敌人抑或为自己。
  隐伏一隅,冷眼旁观的司马照胆,依据他的经验,看好的乃是谷力,不过,对于俞光的深沉及持重,他也有着疑虑,镇静若恒的人他见过,但他亦分得出真正的镇静和有所仗持的细微异处,他觉得,俞光似属后者——俞光是不是预留了一手呢?
  先前,谷力业已展现过他的兵刃了,而眼下他却是两手空空的,没有人晓得他的兵刃隐置于何处,但有一点无庸置疑,一旦在他认为应该以兵刃制敌的时节,那件利器的出现必然是快速得无以复加的。
  梁苏的表情悲壮又激烈,他环顾着仅存的五个弟兄,喉结上下移颤不停:“你们听到了?大伙先盘算着把命垫上,也许尚有生望,再要犹豫不决,这累累血债就永无索讨之机,记紧了,兄弟们,那法子是怎么施展的!”
  俞光冷清的道:“各位沉住气,姓谷的不是铜浇铁铸,也是肉做的,大家招子放亮,时机看准,包能将姓谷的干掉,我俞光督与各位祸福相共!”
  大铁勾举柄斜竖,梁苏气振丹田:“兄弟们,上!”
  那五位十八铁勾的仁兄临到这个地步,业已是势成骑虎,非硬着头皮往下撑不可了,个个是满脸的悲苦焦酸,一腔的凄惶惊颤,但谁能说退缩,谁又敢说退缩?眼前的局面他们都很清楚,拼赢的希望虽说不大,到底比不拼要强,任人宰割,总不如豁命周旋来得更有生机,何况,江湖汉子,可也不能窝襄得太离谱呀!
  五个人迅速移动,手上的大铁勾挥舞如风,在一片“呼”、“呼”的震荡声里,五个人小心的选择他们的位置——便于出手击杀的位置。
  谷力渊停岳峙般站在那里,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似是根本就不把面前的阵仗看在眼里。
  首先动手的却不是这五个围绕着谷力打转的朋友,也不是慷慨激昂的梁苏,而是一直阴沉得宛如古井不波的俞光。
  俞光的皮索圈活蛇也似凌空飞罩,在单落的一刹又旋串出三个环套,叉端的木棍倏抖,暴取谷力腰胁。
  微微蹲身,谷力左脚猝翻,但闻“吭”的声,木棍立时上扬,差一点就穿进俞光自己由上挥落的皮索套环之中。
  大铁勾立时交相飞射,分向谷力全身五处要害挂抓,来势沉猛凌厉,又快又狠,谷力冷冷一哼,暴腾而起,人在拔起的瞬息,手中寒光如带,银虹般掣掠回旋,五柄大铁勾纷纷碰撞斜摆,金铁交击之声,震人耳膜。
  就在这时,梁苏贴地翻腾,有如滚鼓,大铁勾横扫直扣,悍不畏死的扑击谷力。
  电移三步,谷力身形半侧,手中冷芒伸缩似流光欻耀,穿射向前。
  十八铁勾中的两位蓦然长腰上扑,大铁勾狠戳谷力脖颈。
  闷雷般叱喝出声,谷力袭杀梁苏的招式不变,左臂却猛扬快翻,刹那间臂影晃闪,形成一片炫动的幻景,两柄大铁勾尚未够上位置,执勾的人已经兜胸加腹各挨上十余掌,双双口喷鲜血,倒仰而出。
  同一时间,梁苏也变成了一个血人——一个浑身皮肉翻绽,几乎无一寸完整肌肤的血人。
  于是,也在同一时间,俞光的叉端木棍石火般颤弹,谷力身形倏晃,打了个踉跄——只有他自己及暗中注视着的司马照胆知道,俞光的这一戳,业已使他右胁的肋骨折断两根。
  嘶厉的吼叫着,血肉模糊的梁苏挺身跃起,双双手握着大铁勾,以泰山压顶之势奋力击向谷力头顶。
  谷力也似真火冲头,他半步不退,右手飞挥,冷电晶芒蓬闪如焰尾流炫,梁苏惨怖的尖嚎,整个身体拋摆打旋,血水宛如自刺破的猪胆中往外标射,猩赤斑斑,令人触目惊心。
  ―柄大铁勾便在此刻由斜刺里暴挥,谷力手上的寒芒尚沾染着一抹血红,矫龙般倒卷舒展,当铁勾嵌入他的大腿,那溜寒芒也顺着勾链透入对方的胸膛。
  刃锋豁开那人的胸肌,扬起了心肝五脏,也扬起了鲜血如雨,然后,与另一柄挥击的铁勾撞击,火花迸溅,更渗杂着血花,执勾者的双臂怪异的扭曲着飞出老远,十八铁勾的最后一位尤吉山,在这须臾间竟也红了眼,横了心,他狂吼着,连勾带人撞了过来,银虹闪处,尤吉山不似人声的嗥叫着被拦腰而斩,花花绿绿的瘰疬肠脏,倾泻了一地,他的上半身却冲进了谷力的怀中,更且真的一口咬在谷力胸前,深深的一口,透肉入肌。
  皮索活套有如泣血的幽灵,便在这惨烈的一刹圈罩上谷力的脖颈,绞套猛带,扯翻了谷力,也拋开了尤吉山的上半身,连着谷力胸前的一块肉。
  俞光右臂奋力扯带,左手的叉端木棍倏竖向地,皮索通过木棍的叉端,他人往下蹲,意图将谷力吊悬——原来,这只前端开叉的木棍,即是一副现成的简易吊架。
  谷力黑色的面孔陡然间涨成赭赤,但他却毫不惊惶错乱,在俞光蹲身拖扯的同时,他双脚撑地,整个身体怒矢般往后暴射,冷电寒光挥霍如虹,俞光振臂抖索,把谷力扯翻一个跟斗,他只一翻滚,腾跃又起,片片的刃影仿怫漫天的雪花飞舞,挟着锐势,杂着削风,硬是逼得俞光弃下皮索,仅拿着他那只顶端开叉的棍子跳出两丈多远去。
  猛一摇头,谷力站定当场,现在,他的情况也颇称狼狈:紫色的头巾歪斜一边,脖子上拖着一条长长的皮索,左胸口一个血糊糊的窟窿,右大腿裤管撕裂,血流如注,先前的威风,业已灭损大半有多了。
  两丈之外的俞光,非但没有惊恐悚栗的形色,表情上却透着几分嘲弄与得意,他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竟泛着踌躇满志的矜持之态。
  瞪着俞光,谷力伸出右手,像一条闪闪的银蛇垂落——他手上是一柄锋利无匹的软韧缅刀,微一振腕,刀身回卷,便又圈成紧密的一团握在手中,嗓调有着轻微的喑哑,他道:“俞光,你还另有着阴谋,可是?”
  漠然一笑,俞光道:“我并不称其为‘阴谋’,姓谷的,我只是有着我习惯的安排与手段而已。”
  清了清喉破,谷力目光缓缓扫视着地下那一具具血淋淋的,几乎不成不人形的尸首,他摇摇头道:“真是可怜又可悲……”
  俞光冷冷的道:“你在说你自己?”
  谷力朝着地下的尸体呶呶嘴:“不,我说的是他们——十八铁勾这些人。”
  俞光细窄的双眉一扬,道:“什么意思?”
  吁了口气,谷力道:“这些人纯系受你的利用而不自觉,俞光,你根本就不会打算和他们合作,自然也就不可能在事成之后与他们共享所得——如果真个能事成的话!”
  笑了笑,俞光道:“你凭什么依据这样说?”
  深沉的注视着对方,谷力道:“有三个理由。”
  俞光似是颇有兴趣的道:“我倒愿意听听。”
  谷力沉缓的道:“其一,你从来就是一个自私、狠毒、善用心计的狡诈之徒,在你一贯的行事作风里面,压根就没有公平或是互助这样的字眼;其二,在我与十八铁勾的拼杀过程中,你只是虚张声势,实则并未倾以全力,为什么?显然你是希望十八铁勾这些人假我之手俱加诛除;其三,便是现在,你似乎早已成竹在胸,有恃无恐,我判断你必有帮手隐伏在侧,你的这干帮手为何不早出现,又为何不让十八铁勾的人知道?这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你的那批帮手,大概原来是预备着对付十八铁勾的——于达成目的之后,把十八铁勾的朋友们一窝坑埋;俞光,你说我说得对么?”
  十分赞许的点着头,俞光道:“不但说得对,在程序上也几乎无误。姓谷的,你果然是个人才,不只是四肢发达而已,你亦有着一副相当细密灵光的头脑!”
  谷力木然的道:“失败的人,往往都是那些聪明得过了份,或者是自己认为聪明得过了份的人。”
  俞光轻松自如的道:“我从不高估自己或低估敌人,这是我一向成功的要诀,我只是慎密研议,仔细推敲,然后再决定行动步骤,环环相连,扣扣衔接,不妄论,不轻臆,因此,我大多可以达成预期的目标。”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你必须记住,姓谷的,我可能如你所言,自私、狠毒、善用心计,但我却步步踏实,计划周密,我也是一个讲求效率与注重细节的人!”
  谷力道:“这一点,你业已证明给我看了。”
  用手上的叉端木棍遥遥指了指谷力,俞光阴森森的笑着道:“对我,你已经谈论了不少,如今我们就来谈谈你吧,谷力,你又有什么打算呢?”
  谷力平静的道:“我稍稍有些失着——我没有估计到我会受伤,我不得不承认,因为这步失着,我将难以完成此来的愿望。”
  俞光连连颔首道:“不讳言自己的艰难境况,也是一桩长处,你犯了一样大错,谷力,你知道错在哪里?”
  谷力道:“且听听你的。”
  露出黑黄参差的满口乱牙一笑,俞光道:“十八铁勾这几块料狠是够狠了,若论他们个人的武功造诣,都远算不得上上乘,以你千臂煞一己之力,诛杀他十八人原非难事,问题却出在他们肯于舍命这个关节上,姓谷的,一个人到了豁死以拼的地步,他所能发挥的潜力就不可以正常状况下的情形相较了,你似乎忽略了这项因素。”
  谷力道:“不错,我是忽略了,我也曾一度忽略了乃是由你传授给他们的这个法子!”
  俞光安详的道:“说来惭愧,我只是激发起他们那股子同仇敌忾,誓不并立的锐气而已,当然,这也是多少费了一番心机方才替他们树立坚定的信念。”
  谷力重重的道:“若非替他们树立起这样的信念,你又如何能以借刀杀人,坐享渔利?”
  俞光丝毫不以为忤的道:“谷力,二十万两银子乃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这是个十分难得的机会,或许穷我们一的时光,亦不见得遇上这样的运气,而求取此笔财富的途径又异常艰辛——要对付那怀有这笔财富的人,也要对付其他存有相同企图的人,每一步都是恁般凶险,每一步都是如此沉重,要踏遍荆棘,历尽危难,因此在手段的运用上就顾不得某些道义上的标准了,我是这样,阁下你又何尝不然?”
  哼了哼,谷力道:“在这一方面,俞光,我自认比你要稍微高尚些!”
  唇角撇动了一下,俞光道:“只是我们使用的方式有所差别而已,其实殊途同归,何来高尚之有?”
  谷力大声道:“这是你的看法!”
  木棍在地下顿了顿,俞光心中嘿嘿笑道:“我们无须争执,因为此时此地,彼此为了观念上的不同而起争执乃是一桩极端无聊之事,我们只是解决你我之间的问题——”
  谷力酷寒的道:“你以为吃定我了?”
  俞光似笑非笑的道:“不敢说能吃定你,但至少在情势上比较容易,你所犯的那个错误,立竿见影的第一后果是业已使你失去了竞争的资格!”
  谷力道:“这是事实,以我目前的状况,不可能再与司马照胆一争长短!”
  俞光慢条斯理的道:“是的,按你目前的窘况而盲,已不能再从司马照胆身上获得什么,对你来说,第二个麻烦是,你自己的生命又如何保存?”
  谷力冷凛的道:“该问你可有把握来取?”
  俞光道:“你要明白,谷力,我不能放你生还,你是一个令人头痛的仇敌,我不愿留下无穷的后患,我必须除去你!”
  谷力硬绷绷的道:“我从未怀疑过你的这个意愿。”
  眼珠子转动着,俞光道:“当然,你也清楚我们双方毫无合作的可能。”
  揶揄的笑了,谷力道:“你是在说一个不可思议的笑话,俞光。”
  微一扬头,他又继续:“正如你先前所言,在你拿到那笔二十万两银子的巨额财富之前,你到达目的的途径,仍然充满艰辛与凶险,莫说司马照胆不易对付,只我这一关,恐怕就要令你大费周章。”
  俞光笑道:“很正确,却总不能半途而废——尤其在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之后,至于对付司马照胆,我会设法以计相取,那不是个可以力敌的家伙,他比你更要难缠,至于你,倒是我眼下首先在解决的麻烦。”
  谷力道:“你大概不会期望我自行了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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