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裙北水

 

2024-01-28 10:48:24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好一场激战。
　　这两个“刀王”一下子就杀得难分难解。
　　他们彼此之间，都似乎对对方的刀法有极深切的了解。
　　这一来，无论是谁想击败对手，都大不容易。
　　铁凤师又坐了下来，悠然地在喝酒。
　　白发老者皱了皱眉。
　　“这两个浑人是谁？”
　　铁凤师呷了口酒：“你没听见他们刚才说什么？”
　　“他们自称刀王。”白发老者冷冷一笑，“像这种刀王，却是未免令人为之喷饭。”
　　铁凤师淡淡道：“你看他们的刀法如何？”
　　白发老者道：“不太好。”
　　铁凤师道：“这三个字是代表什么意思？”
　　白发老者道：“他们练的都是同一种刀法，本来这套刀法威力不弱，但这两个人却无法把这套刀法发挥得淋漓尽致。”
　　铁凤师淡淡一笑：“南裙北水，雌雄怪杰，果然眼光不错。”
　　白发老者脸色一寒：“老弟，你什么人不提，提那婆娘作甚？”
　　铁凤师微笑道：“一夜夫妻百夜恩，何况两位是结合已三十多年的江湖侠侣，又何必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抬杠？”
　　白发老者面露不悦之色。
　　“老弟，你若再说，老夫自当拂袖而行！”
　　“不说！不说！”铁凤师陪笑，捏捏唇上的鬍子，“咱们还是一面喝酒，一面看这两位兄台大展身手，亦一乐事也！”
　　“对！对！”白发老者大笑。


　　高手过招，往往一招两式之间，便分胜负。
　　当然，也有不少高手大战，在苦战千招以外，仍然平手。
　　这两个戴着面具的刀客，他们的战况就是属于后者。
　　但他们算是高手吗？
　　这很难说，那要视乎对“高手”两字的定义如何。
　　倘若与一般武林人物相比，这两位仁兄已是一流高手。
　　但在白发老者的眼睛看来，这两人的武功却是平平无奇。
　　他俩苦战千招，还是不分高下。
　　但两人都已筋疲力歇，招式也明显地缓慢下来。
　　铁凤师缓缓走了过来。
　　他板着脸，冷冷地说道：“焦四四，高六六，你们打完了没有？”
　　两人似是大吃一惊，立刻双双停手。
　　戴白面具的黑衣人喘着气：“你……你早已知道咱们是谁？”
　　铁凤师冷冷一笑：“就算我看不见龟蛋里的蛋黄，最少也会看见它的蛋壳，你们若以为用两块不伦不类的面具就可以瞒过我，那简直是神话！”
　　戴白面具的黑衣人点点头：“的确是笑话！笑话！”
　　戴黑面具的白衣人立时道：“不是笑话，是神话！”
　　“笑话和神话又有什么分别？”
　　“笑话是好笑的，神话是……是……是……”
　　“是什么？”
　　“是神仙的说话！”
　　“呸！他妈的不像话！简直是胡说八道！”
　　“俺……”
　　铁凤师却在这时候怒叫起来：“你们都给我住口！”
　　两人似是怔住，都闭上了嘴巴。
　　“把面具除下！”
　　两人互望一眼，终于双双除下了脸上的面具。
　　只见一人脸如红枣，正是焦四四。
　　另一人脸如镬底，乃是高六六。
　　白发老者呵呵一笑。
　　“老夫估道是什么人要教训铁老弟，原来是九玄洞主怪刀神翁郝世杰的两位高徒！”
　　焦四四讪讪一笑。
　　“俺姓焦，焦四四，”说到这里，语音一顿，指着高六六说：“这是俺的师弟高六六，他是个浑人，做事没头没脑，还望老丈莫要见怪。”
　　“呸！”高六六叫了起来，“俺若是浑人，你就是浑孙子！”
　　铁凤师叹了口气：“你们静一点好不好？”
　　高六六道：“戴着面具向你挑战，说什么印……印证武功，这都是焦四四的馊主意，不干俺事！”
　　焦四四吼道：“这是你同意在先的，你说咱们练了这许多年刀法，真正功夫如何还是懵然不知，所以俺才出主意，我铁大哥试一试，没想到你这厮却反而跟俺打了起来！”
　　“算了算了，”铁凤师吸口气，“两位的刀法，确然已是大有进展，但武学之道，有如无涯瀚海，就算我败在两位刀下，两位也决不能沾沾自喜，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武林中比我高明的奇人异士，不知凡几，就以这位老先生来说……”
　　“对了，他是谁？”焦四四向白发老者伸手一指。
　　“老夫姓皮，人称寒池老怪。”白发老者面露微笑。
　　“皮……皮锦衣就是你老人家？”
　　“正是。”
　　“可没骗咱们兄弟？”焦四四、高六六同声说。
　　“如有冒充，天诛地灭。”
　　焦四四、高六六互望一眼，突然同时翻身便拜。
　　焦四四说：“久闻老怪大名，只恨无缘识……识……”
　　说到这里，接不下去，搔耳抓面。
　　高六六冷冷一笑：“俺以为你满腹经纶，原来连这句说话都不懂说。”
　　焦四四冷笑：“一时忘记下面一个字，又有何怪哉？莫非你懂？”
　　高六六道：“你想说无缘识货，是也不是？你当然不是个识货之人，当年师父叫你去买个瓷碗，结果却买了一个土瓦碗回来！”
　　焦四四道：“那土瓦碗有什么不好？最少比你的脸还干净！”
　　高六六道：“你的脸很好看吗？”
　　焦四四道：“红红润润，总比黑黑灰灰的好！”
　　这两师兄弟又再越扯越远，越来越不像话。
　　皮锦衣叹口气，对铁凤师道：“这一对活宝贝，本性不错，就是喜欢抬杠。”
　　铁凤师淡淡道：“这世间上喜欢抬杠的人，又岂只他们而已，好像——”
　　“别提那婆娘，老夫偏就是喜欢跟她抬杠！”
　　“我没有提她，只是觉得这世间上每一个人，都好像总有些毛病。”
　　“你可知道自己的毛病在哪里？”
　　“不知道，”铁凤师耸耸肩，“我总是认为，自己好像连半点毛病也没有。”
　　皮锦衣冷冷一笑道：“你的毛病在唇上！”
　　“唇上？”
　　“老夫说的是你唇上的鬍子，很不好看，你何不把它刮掉？”
　　铁凤师“噢”的一声：“你认为真的不好看？”
　　皮锦衣道：“不但不好看，简直就是难看死了。”
　　铁凤师点点头，说道：“那么我倒安心了。”
　　皮锦衣道：“你已打算把它刮掉？”
　　铁凤师好像吃了一惊。
　　“我为什么要把这些鬍子刮掉？”
　　“老夫觉得很难看，这已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但我这些鬍子并不是留给你看的，”铁凤师有点神气起来，“通常女孩子和老头子对男人的看法都是相反的，老头子们认为不好的，在女孩子们的眼中却可能是好极了，漂亮极了，现在难得你讨厌我的鬍子，那正好证实，在女孩子的心目中，它是多么潇洒，漂亮！”
　　皮锦衣怪眼一翻。“幸好老夫没吃什么，否则差点想吐……”
　　但他看了看铁凤师后，忽然又说：“但坦白地说一句，你的确是一个很帅的男人。”
　　高六六吃了一惊：“如此说来，铁大哥在女孩子的眼中，岂不是变成了一个丑八怪？”
　　铁凤师为之啼笑皆非。


　　这一夜，酒馆不关门。
　　连焦四四和高六六也狂饮起来。
　　然而，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喝酒这种事也是一样。
　　无论他们是在小杯轻酌，还是牛饮不停，这种“酒局”总也有散去的时候。
　　焦四四和高六六早已把师父的训令遗忘。
　　师父郝世杰曾对他们说：“人在外，不可狂饮，狂饮则醉，醉则危矣。”
　　这两个师兄弟虽然是浑人，但这种道理他们还是很明白的。
　　可是，这一次他们却忘了。
　　他俩醉得很厉害。
　　当他们酒醒的时候，铁凤师和皮锦衣都已不在身旁。
　　而且，他们也并不在那酒馆里，而是在一座很牢固的囚室中。


　　一醉醒来，他们已不知身在何处。
　　他们也不知铁凤师和皮锦衣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