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黑册　中原之王

 

2024-01-22 21:20:14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傲云峰在落鹰峡之北，路程约莫二十七八里。
　　在傲云峰下，有一座八角亭，亭中有两人正在对弈。
　　这两人，一个年逾七旬，须眉皆白，穿一袭杏袍，左手轻摇折扇，扇上写着两个大字：“寂寞。”
　　另一人骨瘦如柴，年约四十五六，一身黑衫，脸色也是黝黝黑黑的。
　　此黑衫人虽然瘦削，但两手却大如蒲扇，而且指骨厚茧明显可见，两边太阳穴更是高高隆起。
　　每当杏袍人走了七八着棋之后，例必仰首叹道：“好寂寞啊！”
　　黑衫人不言不笑，亦不作出任何反应。
　　黑衫人只是下棋，彷彿天下间再也没有任何事情，比这一局棋来得更加重要。
　　就在两人棋到残局之际，亭外忽然有人微笑，道：“这一局棋，你们打成平手。”
　　黑衫人不理睬亭外来了什么人，依然凝神注视着棋局。只有杏袍老人转过了脸，盯着亭外来客。
　　来的正是霍不羽和那个青袍人。
　　说话的是青袍人，他还是那副装束，别人很难可以看见他的脸。
　　杏袍老人轻摇折扇，道：“这一局棋，真的打成平手吗？那岂不是和棋两胜了？”
　　青袍人摇摇头，道：“不，刚好相反，你们两个都败了。”
　　杏袍老人道：“我们都败了，谁赢了？”
　　青袍人道：“当然是我。”
　　杏袍老人道：“你是谁？”
　　青袍人道：“你早已知道，何必多此一问？”
　　杏袍老人叹了口气，对黑衫人道：“老巢，他说我早已知道他是谁，你的看法怎样？”
　　黑衫人还是一言不发，只是拈起一枚棋子，轻轻地下了一着。
　　那是杀着！好凶狠的杀着！
　　卧槽马！
　　杏袍老人皱着眉，道：“老巢，你不是说这位朋友是姓马的吧？”
　　黑衫人揉了揉鼻子，还是不说半句话。
　　杏袍老人又叹了口气，喃喃道：“交上你这么一个朋友，真是寂寞加寂寞。”
　　黑衫人突然开口，冷笑道：“我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杏袍老人一怔，接着笑了笑，道：“我明白，我们在棋盘上是敌人。”
　　黑衫人连连摇头，道：“你弄错了，在棋盘上我们还可算是有点缘份，反倒是在棋盘之外，咱们彼此都想吃掉对方。”
　　他的说话太老实了，杏袍老人似乎有点吃不消的样子。
　　杏袍老人只好又叹道：“真是寂寞啊！”
　　青袍人忽然冷笑，道：“你并不是寂寞，而是有太多屁要放！”
　　杏袍老人翻了翻眼，道：“我放我的屁，你怕臭可以走远一点。”
　　青袍人道：“但我是要来散局的。”
　　杏袍老人瞪着眼，道：“你敢散掉咱们的棋局？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可知道咱们是什么人？”
　　青袍人冷冷一笑，倏地回眸对霍不羽道：“你先告诉他们，我是什么人来着。”
　　霍不羽“嗯”一声，接着朗声道：“这位就是来自东海天雷岛之岛主——‘金面雷神’蔡伏玄老前辈——”
　　语声甫落，刀光倏起。
　　出刀的人不只一个，而是两个。
　　首先出刀的是霍不羽，他事前完全没有半点动手的先兆，但一出刀，刀势就很惊人。
　　他一出刀，另一柄刀也动了，那是青袍人的九尺大刀！
　　霍不羽的刀并不沉重，薄薄的看来不带丝毫霸气，但一出手，刀势却宛如霹雳骤至。
　　倒是青袍人的刀，虽然刀长九尺，但刀招却只是平淡有如挥出去的一匹布。
　　霍不羽的刀攻向谁？青袍人的刀又挥向谁？
　　很快就有了答案。
　　两刀互展，一招内就已有了胜负存亡的答案。
　　霍不羽这一刀竟然是攻向青袍人的。
　　谁也想不到，他会在这种时候出手，就连在亭内对弈的两人也想不到。
　　青袍人也许同样想不到，但不管他想得到也好，想不到也好。当霍不羽一刀扬起的刹那间，九尺大刀也立刻展开还击。
　　以出手先后而论，霍不羽占了先机。
　　以刀势凶狠而论，霍不羽更是远胜青袍人。
　　即使以刀招快慢计算，霍不羽这一刀也是比青袍人的刀疾迅得多。
　　但霍不羽这占尽优势的一刀，却有一个最大的缺点。
　　这缺点就是一刀砍了个空！
　　但青袍人的九尺大刀，却恰好能够在霍不羽胸膛间徐徐地砍了下去！
　　刀势虽然只是徐徐而下，霍不羽是看得很清楚的，但他偏偏就是无法闪避开去。
　　结果，青袍人一刀斩杀霍不羽于亭外！
　　霍不羽几乎在还没有倒地之前就已死了，他临死前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手指向杏袍老人的折扇。
　　折扇上只有两个字：“寂寞！”


　　杏袍老人不再摇动折扇了，他把折扇收起，又把棋盘上的棋子统统扫掉。
　　黑衫人没有异议，他只是有点无可奈何地说道：“如今确非下棋时候。”
　　青袍人刀柄顿地，冷冷道：“霍不羽始终不敢背叛中原之王，所以只好死了。”
　　杏袍老人道：“谁是中原之王？”
　　青袍人道：“写下武林黑册之人。”
　　杏袍老人道：“这件事，是霍不羽对你说的？”
　　青袍人道：“不错。”
　　杏袍老人道：“霍不羽这个人绝不老实，你若相信他的胡言乱语，便是笨蛋。”
　　青袍人道：“这一点，我完全明白，所以现在倒下去的不是蔡某，而是霍不羽。”
　　杏袍老人道：“看来，在你面前耍花样，就注定是霍不羽的末日了。”
　　青袍人道：“但我却知道，的确有中原之王这么一个人存在。”
　　杏袍老人目光一闪，冷笑道：“你还是相信霍不羽的话？”
　　青袍人道：“那倒不是，即使霍不羽不说，蔡某也早知道有中原之王这么一个人存在。”
　　杏袍老人道：“近百年以来，狂妄之辈此起彼落，即以近二三十年计算，自称‘中原之王’的武林高手也有好几位。”
　　青袍人道：“但真真正正成得了气候的中原之王，只有一个！也就是你们现在的主子！”
　　杏袍老人道：“你果然是个精明人，霍不羽自我请缨要杀你，实在是愚不可及。”
　　青袍人道：“如今他知道了，不但知道愚不可及，也知道黄泉路上，十分寂寞。”
　　杏袍老人喟然叹道：“谁愿意陪他走一遭？”
　　青袍人道：“谁都没关系，只要有人相陪便是了。”
　　黑衫人忽然道：“我知道，蔡伏玄一定不会陪他走。”
　　杏袍老人道：“何以见得？”
　　黑衫人冷冷道：“蔡伏玄早已走了！”
　　杏袍老人“哦”的一声，道：“走了多久？”
　　黑衫人道：“最少已有五年！”
　　杏袍老人道：“蔡伏玄已走了五年，如今亭外之人又是谁？”
　　黑衫人道：“不管他是谁，总之绝非蔡伏玄便是了。”
　　杏袍老人沉吟半晌，道：“蔡伏玄是怎样死的？”
　　黑衫人道：“死于一杀手之手。”
　　杏袍老人道：“天下间杀手虽多，但又有几人能杀得了蔡伏玄？”
　　黑衫人道：“不出十人，至于能够干得干净俐落，不留痕迹者，更不出三人之外。”
　　杏袍老人道：“霍不羽若还活着，他能否杀得了蔡伏玄？”
　　黑衫人道：“不能！”
　　杏袍老人道：“那么，到底是谁杀了蔡伏玄？”
　　黑衫人道：“司马血！‘杀手之王’司马血！”
　　杏袍老人“喔”一声，道：“若是司马血出手，蔡伏玄自当劫数难逃了。”
　　黑衫人道：“这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但此事一直没有在江湖上传开。”
　　杏袍老人道：“既然如此，你又是从何得知的？”
　　黑衫人道：“当时，我也想杀蔡伏玄，但司马血比我更早出手，我是亲眼目睹蔡伏玄死于碧血剑下的。”
　　杏袍老人听得不住点头，忽然又瞪视着青袍人，厉声喝道：“你好斗胆，竟敢冒充蔡岛主！你是谁？”
　　青袍人冷冷道：“你猜猜看！”
　　杏袍老人道：“要知道你是什么人，是用不着瞎猜的，只要把你的脑袋摘下来，那时候才慢慢细看尊容不迟。”
　　黑衫人点头道：“寂寞老叟所言甚是！”
　　青袍人道：“他叫寂寞老叟，你又怎样称呼？”
　　黑衫人道：“吴本。”
　　青袍人道：“可是‘沐魂九指’那位吴本？”
　　黑衫人没有说什么，只是伸出左掌。
　　他的左掌缺一指，缺的不是尾指，而是无名指。
　　青袍人道：“果然正是‘九指征东、一掌招魂’的吴本！”
　　吴本道：“昔年吴某只身闯东岳，惹下了很大的麻烦，总算苍天有眼，东岳力战‘伤心三绝手’之战，吴某险胜半招，没有在东岳弄得灰头土脸。”
　　青袍人道：“苍天当年有眼，今日未知却又如何？”
　　吴本道：“尊驾若要见中原之王，首先得要过了咱们这一关。”
　　青袍人道：“这一关要过不难，两位又怎留得住我？”语音甫落，刀锋已卷起一阵狂飙。
　　寂寞老叟折扇急扬，“飒飒”之声不绝，无数件细小暗器自扇中向青袍人射去。
　　但大刀卷处，暗器立刻全部有如泥牛入海，消失殆尽。吴本叫了一声：“好！”也没有使用暗器，赤手空拳就向青袍人当胸抓至！
　　青袍人迭声冷笑，倒踩七星步，以刀柄疾点吴本膻中穴。
　　吴本识得厉害，身形一错，右手推掌，左手使出“沐魂指”，以两种截然不同的武功向青袍人周旋。
　　青袍人怪笑，欺身使出盘龙刀法，把吴本两招杀着完全封住。
　　寂寞老叟不甘寂寞，折扇倏放倏收，以判官笔之点穴功夫，急点青袍人十二大穴。
　　寂寞老叟之点穴功夫，决不是泛泛之辈可比，无论任何一招，都能致敌于死命。
　　但青袍人舞刀如风，旋即连消带打，把寂寞老人反逼得脚步跄踉，差点连折扇也拿不稳。
　　寂寞老叟只得连连后退。
　　吴本却趁势向青袍人反击，他闪电般出手，疾抓青袍人背门。
　　青袍人不理吴本，身子再向前疾标，依然继续逼向寂寞老叟。
　　寂寞老叟本已出了亭外，如今又已退回亭中。
　　青袍人大刀飞舞，亭子虽然地方不大，但并无碍于大刀刀势的施展。
　　寂寞老叟给青袍人逼得急了，一跳就跳上石桌上。
　　青袍人一刀砍下，石桌登时四分五裂，碎石溅开数丈之外。
　　寂寞老叟一个鹞子翻身，飘然落在亭子栏杆之上，但就在这刹那间，已碎裂的石桌下面忽然射出了一道寒芒。
　　这一道寒芒的出现，实在大出青袍人意料之外，在那刹那间，他已明白，这是寂寞老叟的阴谋！
　　但那是怎样的阴谋？青袍人一时间还未看得出来。
　　石桌下寒芒一闪，青袍人已一刀平平削向亭子的一条石柱。
　　他这一刀看来没有用上多大劲力，但就只是这么一刀，石柱已给齐中劈断。
　　石柱断后，石桌下已疾射出一条白影，那是一个青脸白衣的剑手。
　　青袍人怪吼，反手一刀向白衣人拦腰砸去。
　　白衣人不避九尺大刀，剑出如电，一晃眼间已向青袍人攻出十二剑。
　　青袍人冷笑，喝道：“还有别的埋伏没有？”
　　寂寞老叟、吴本及白衣人已把青袍人围在中央，吴本冷冷道：“不管你是何方神圣，这次必定插翼难飞。”
　　青袍人狂笑道：“就凭你们这三块材料，又怎留得住我？”
　　他话声甫落，亭外又已悄悄出现了两条人影。
　　这两人都是道士，一个黑脸，一个白脸，看来倒有点像是黑白无常。
　　“黑川子！白云子！”青袍人一眼就已看出这两个道士的来历，“原来是‘黑白二友’，想不到两位至今仍然活着！”
　　黑川子和白云子，乃二郎山黑白观的两位观主，两人在观中不分大小，共同主持黑白观，观中香火也曾一度十分鼎盛。
　　但渐渐地，黑白观变成了罪恶渊薮，这两位观主，名为出家人，实则拐带良家妇女，甚至在观内谋财害命，视王法如无物。
　　两年前，有五大神捕联袂登上二郎山，要缉拿黑白二友归案，但结果五大神捕三死两伤，而黑白二友也自此销声匿迹，不见踪影。
　　谁也不知道这两人的下落，想不到原来已成为“中原之王”麾下五大护法。
　　至于那个青脸白衣剑客，他剑法独特，武功似乎最高，青袍人每当面对此人，都会格外留神。
　　五护法联手围攻青袍人，显见非杀此人不可。
　　但青袍人是谁？
　　他不是蔡伏玄，又是否会和蔡伏玄有什么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