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鹫山庄　独目鹫王

 

2024-01-22 21:19:32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霹雳一响，大雨随即倾盆而下。
　　在一条偏僻的石路上，站着了两个白衣人，这两个白衣人一个身材高瘦，另一个又肥又矮，就像是一只大皮鼓。
　　虽然雨势越来越是急劲，但这两个白衣人一直站立着，甚至连眼睛也没有眨动一下。
　　不久，一顶轿子从南方而来，这顶轿子很平凡，它没有上盖，所以轿子里面是否有人，大可一目了然。
　　轿中无人，只是放着一柄刀。
　　抬轿的也不是两个人，而是只有一个，这情况是十分少见。
　　要两个人才能抬得动的轿子，现在只有一个人就把它抬了起来，可见此人的膂力实在不小。
　　两个白衣人站在路中间，还是连眼皮也没有闪动一下。
　　抬轿的是一个年轻蓝衣人，他也已给这场大雨淋得浑身湿透。
　　“停轿！”高瘦的白衣人倏地喝道。
　　蓝衣人立刻停下了脚步，担却还是抬着这一顶轿子。
　　高瘦的白衣人冷冷道：“常言有道：‘花花轿儿人抬人’，怎么现在坐着的不是人，而是一柄刀？”
　　蓝衣人道：“因为这柄刀太珍贵。”
　　高瘦的白衣人道：“刀比人命还更珍贵吗？”
　　蓝衣人道：“在这年头，人命从来就不怎么值钱。”
　　高瘦白衣人道：“说得好，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只是为了二十两银子而已。”
　　蓝衣人道：“有些人命，连一两银子都不值。”
　　高瘦白衣人道：“这柄刀呢？它又值得上多少两银子？一百两？二百两？还是五百两？”
　　蓝衣人道：“二十余年前，它曾在赌桌上，作为赌牌九的注码。”
　　高瘦白衣人道：“当时它值多少两？”
　　蓝衣人道：“五十万。”
　　高瘦白衣人笑了，道：“天下间有这样值钱的一柄刀吗？”
　　蓝衣人也笑笑，笑而不答。肥矮的白衣人倏地开口，道：“天下间的确有一柄刀值五十万，甚至不止值五十万两。”
　　高瘦白衣人目光闪动，道：“除非那是风雪老祖的风雪之刀。”
　　肥矮白衣人道：“轿子上的刀，就是风雪之刀。”
　　高瘦白衣人深深吸一口气，道：“是真的？”
　　肥矮白衣人道：“风雪之刀，刀鞘看来残旧，但却是用紫鳞金甲兽之皮所造。”
　　高瘦白衣人道：“刀鞘也很值钱？”
　　肥矮白衣人道：“最少值二万两。”
　　高瘦白衣人道：“刀鞘好，刀不一定好。”
　　肥矮白衣人道：“但风雪之刀刀鞘上佳，刀更是罕见的神兵利器。”
　　高瘦白衣人道：“如此珍贵的一柄刀，难怪要坐轿子了，倒不知道轿夫又是何方神圣？”
　　肥矮白衣人道：“抬轿的准是风雪之刀这一代主人，也就是人称‘雪刀奇侠’的龙玉郎。”
　　“龙玉郎？”高瘦白衣人桀桀一笑，道：“这名字很好，但怎么却变成一个轿夫了？”
　　蓝衣人淡淡一笑，道：“这一顶桥也是我的武器。”
　　“武器？用轿子来作为武器？”高瘦白衣人笑了，笑声响彻云霄，脸上充满着揶揄之色。
　　蓝衣人道：“刀可以是武器，轿子为什么不能做武器？”
　　高瘦白衣人冷冷一笑，道：“说得好，那么就让我来领教尊驾的高招。”他正要出手，肥矮白衣人却把他阻止。
　　“且慢！”
　　“难道咱们怕了这小子不成？”高瘦白衣人不悦地说道。
　　肥矮白衣人道：“龙少侠并未向咱们挑战，而且对方来意怎样还没弄清楚，又怎可以贸然动手？”
　　高瘦白衣人“哼”一声，道：“这小子来意不善，还有什么好说的？”
　　肥矮白衣人道：“你怎知道龙少侠来意不善？”
　　高瘦白衣人立时为之哑口无言。


　　雨势还是很大，三人已淋得有如落汤鸡。
　　大雨中，龙玉郎忽然把轿子放下，然后把风雪之刀缓缓地从刀鞘里抽出来。刀一出鞘，只见光华四射，两个白衣人差点连眼睛也睁不开来。
　　“果然是风雪之刀！”肥矮白衣人不由赞叹地叫了起来。
　　龙玉郎把风雪之刀插在轿子扶手上，道：“我是来献刀的。”
　　“献刀？献刀给谁？”高瘦白衣人道。
　　龙玉郎道：“是献给当今武林第一大英雄。”
　　高瘦白衣人道：“谁是当今武林第一大英雄？”
　　龙玉郎道：“当然是‘金面雷神’蔡伏玄。”
　　高瘦白衣人脸色一沉，道：“你知道蔡岛主的下落吗？”
　　龙玉郎道：“我若不知道蔡岛主的下落，也不会来到这地方。”
　　高瘦白衣人道：“令尊是‘雪刀浪子’龙城璧大侠，他怎么不陪着你一起来？”
　　龙玉郎道：“家父早已隐居，不理江湖中事。”
　　高瘦白衣人道：“隐居在大山泉林之中，不嫌太枯闷了？”
　　龙玉郎道：“家父在家中自得其乐，偶然也会行走江湖，但却很少理会江湖中事。”
　　高瘦白衣人道：“你呢？”
　　龙玉郎道：“家父的事，与在下无关，在下只想会一会蔡岛主！”
　　高瘦白衣人道：“就凭你的武功，便想跟咱们蔡岛主争一日之长短，简直是妙想天开。”
　　龙玉郎摇摇头，道：“在下已说过，我是来献刀给蔡岛主的。”
　　高瘦白衣人冷冷一笑，道：“风雪之刀是你们龙氏世家的宝物，又怎会轻易献给别人？”
　　龙玉郎道：“若是寻常之人，自然不能轻易易手，但在下如今却是把宝刀赠给天下第一大英雄，这又有什么不对了？”
　　高瘦白衣人道：“你舍得这柄刀？”
　　龙玉郎道：“天下间神兵利器，唯有能者得以居之，蔡岛主武功盖世，功业骄人，只有他才配得上使用这柄风雪之刀。”
　　高瘦白衣人冷冷一笑，道：“照我看，龙少侠似乎想投靠咱们蔡岛主麾下。”
　　龙玉郎道：“这就得要蔡岛主多加提拔提拔了。”
　　高瘦白衣人道：“你连风雪之刀也不要，将来用什么作为武器？”
　　龙玉郎道：“就用这一顶轿子。”
　　高瘦白衣人冷冷一笑，道：“这种武器倒算别开生面，但能杀得了人吗？”
　　龙玉郎立刻从轿子里抽出两条木棍，呼呼地在挥舞。
　　高瘦白衣人脸色一沉，“飒”的一声，自袖中亮出一支金枪。
　　金枪甫亮，已一连三枪射向龙玉郎的咽喉，他这三枪看来有点破绽，但曾经有不少武林高手以为可以趁虚而入，结果都反而落入圈套之中。
　　这三枪的破绽，根本就不是破绽。
　　龙玉郎会否上当？
　　只听见龙玉郎轻轻一笑，两条木棍很“温柔”地卷到高瘦白衣人的身边。
　　他似已落入高瘦白衣人的圈套里。但也就在这刹那间，高瘦白衣人突觉右腕一阵剧痛，手里的金枪立时“当”一声响跌落在地上。
　　高瘦白衣人狼狈极了，他脸色铁青地睁住龙玉郎道：“这是什么棍法？”
　　龙玉郎微微一笑，道：“不是棍法的棍法！”
　　高瘦白衣人怫然不悦，悻然道：“你不错是赢了，但也不必说这些风凉话。”
　　龙玉郎摇摇头，道：“你误会了，这绝不是什么风凉话，确然不是棍法。”
　　高瘦白衣人道：“不是棍法，难道是刀法吗？”
　　龙玉郎道：“不错，是刀法。”
　　“八条龙刀法？”
　　“不，是滚龙十九刀。”
　　昔年滚龙杀手，以十九招刀法纵横天下，未逢敌手，但这十九刀已有十五刀失传，只剩下了四刀。
　　“雪刀浪子”龙城璧，是在一个极偶然的机会里学成这四招刀法的。
　　这四招刀法，虽然未能与八条龙刀法相比，但它本身也有过人之处，威力也自非同小可。
　　而龙玉郎从父亲那里学到这四招刀法之后，更不断钻研，要把这四招刀法溶汇到其他武器之上。
　　现在，他就是用棍子施展出这四招滚龙刀的。
　　高瘦白衣人呆住了，他看着肥矮白衣人，目光一片迷惘。
　　肥矮白衣人揉了揉鼻子，然后才淡淡地说道：“井平败了，我也不是你的对手。”
　　龙玉郎凝视着那个高瘦白衣人，半晌才道：“你是井平，那么另外一位必然是杜方了？”
　　高瘦白衣人脸色青白地说道：“不错，我是‘一条蛇’井平，他是‘万条计’杜方了。”
　　“一条蛇”井平、“万条计”杜方，两人都是崆峒鬼僧门下弟子。
　　崆峒鬼僧已于十二年前死于泰山，当年之役，鬼僧与门下十二弟子联手苦战泰山铁陀门，从泰山锁天村一直追逐击杀至泰山西麓之夜叉径，历时两昼一夜，结果铁陀门高手一个不剩，鬼僧也重创而死，而门下十二弟子，只有两个得以不死，便是眼前井平、杜方二人。
　　这时候，杜方向龙玉郎抱拳道：“龙少侠既要见咱们蔡岛主，咱们自然应该代为引见的，请！”
　　龙玉郎淡然一笑，又抬起了轿子，跟着井平和杜方二人继续前进。
　　三人走了一段不算长，也不算太短的路，来到了一座山丘之下。
　　山丘上有十几座帐篷，其中一座金光闪闪，旗帜蔽天，每一面旗上都绣着斗大的“蔡”字。
　　“蔡岛主就在那帐篷内吗？”龙玉郎试探着问。
　　但井平和杜方没有说半个字，只是带着他一直向前走。


　　大雨已停，在那座金色帐篷外面，站着六个凶神恶煞的青衣大汉。
　　这些青衣大汉手里都握着鬼头大刀。
　　龙玉郎抬着轿子在帐篷外停了下来，井平同时朗声道：“启禀岛主，‘雪刀奇侠’龙玉郎求见。”
　　帐篷内一个人冰冷的声音倏地响起：“龙玉郎是什么人？”
　　不等井平回覆，龙玉郎已抢先说道：“在下只是一名无名小卒，实在毋足挂齿。”
　　帐篷中人道：“若是无名小卒，根本来不到这个地方。”
　　龙玉郎道：“每个人都会有交上好运的时候，在下也不例外。”
　　帐篷中人道：“你以为自己真的交上好运？”
　　龙玉郎道：“能够站在这里与芳驾谈话，自然是运气不差的。”
　　他说“芳驾”，是因为他听出帐篷中说话的是一个女子。
　　帐篷中人道：“你连我的样子都没见过，又怎晓得可以和我谈话是交上了好运？说不定我是个吃人的妖怪，那又怎样？”
　　龙玉郎淡然一笑，道：“我从没听过吃人妖怪的声音是如此动听的。”
　　帐篷中人道：“声音动听，样子说不定可以吓死人。”
　　龙玉郎道：“吓不死的，就算姑娘丑陋一点，我最多把脸庞侧开便是。”
　　帐篷中人冷冷一笑，道：“好刁的嘴巴，你跑到这里来，毕竟所为何事？”
　　龙玉郎道：“我是来献刀的。”
　　“献刀？”帐篷中人道：“献什么刀？献刀给谁？”
　　龙玉郎道：“我要献上的是风雪之刀，常言道宝剑赠烈士，神兵利器唯大英雄、大豪杰才配拥之。”
　　帐篷中人道：“在你心里，谁是真真正正的大英雄、大豪杰？”
　　龙玉郎道：“蔡岛主就是真真正正的大英雄、大豪杰，所以在下特地到此，把风雪之刀向他老人家献上。”
　　帐篷中人冷冷一笑，道：“你以为把风雪之刀献上，蔡岛主就会对你另眼相看吗？”
　　龙玉郎道：“在下只求把刀献上，关于蔡岛主对在下的看法怎样，在下是半点也不在乎的。”
　　帐篷中人道：“风雪之刀自风雪老祖传至你这一代，已经历数十年，风风雨雨，惊涛骇浪，怎么你居然毫不珍惜？”
　　龙玉郎道：“在下于两个月前，曾拜访大悟老人。”
　　帐篷中人“哦”的一声，道：“你说的这位大悟老人，可是终南山一尘不染轩的主人么？”
　　龙玉郎道：“正是。”
　　帐篷中人道：“我也曾听说过这一位武林异人，据闻江湖高手对他有两种看法，第一种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第二种是讥讽大悟老人只懂得纸上谈兵，盖因此老人根本不懂武功。”
　　龙玉郎摇头道：“芳驾之言差矣，大悟老人只是不能使武功，并非不懂武功。”
　　帐篷中人道：“不能使武功又与不懂武功有何差别？”
　　龙玉郎道：“不懂武功，是对武功一概不识，但大悟老人幼读兵书，勤研武艺，只因年轻时曾害上一场大病，以致经脉大乱，迄今仍不能把一身绝顶武功施展而已。”
　　帐篷中人道：“依你所见，大悟老人绝非泛泛之辈了？”
　　龙玉郎道：“本来就不是泛泛之辈可比。”
　　帐篷中人道：“龙兄弟往访大悟老人，可曾获益？”
　　龙玉郎道：“获益匪浅。”
　　帐篷中人道：“所得何益？尚祈赐告。”
　　龙玉郎道：“大悟老人使在下对刀法之道，有更上一层楼之认识。”
　　帐篷中人道：“老人之见怎地？”
　　龙玉郎道：“老人对晚辈云：‘以刀为本之法，非刀中刀之法。’”
　　帐篷中人默然半晌，道：“刀中之刀，犹如人中之龙，人中之凤，若不以刀为刀法之本，又何能称为刀法？”
　　龙玉郎道：“在下也曾如是问。”
　　帐篷中人道：“老人如何答？”
　　龙玉郎道：“不答。”
　　帐篷中人冷笑道：“此非不答，乃是哑口无言，欲答无从。”
　　龙玉郎摇摇头，道：“非也非也，老人以大悟为号，一则其人已大悟，二则能使他人大悟。”
　　帐篷中人道：“莫非龙兄弟已悟其理？”
　　龙玉郎道：“老人不答，等于已答。”
　　帐篷中人道：“却是何解？”
　　龙玉郎道：“不答如已答，无刀胜有刀！”
　　帐篷中人“噢”的一声，道：“原来如此！是以龙兄弟甘愿弃刀，不再为风雪之刀所缚？”
　　龙玉郎道：“正是如此，故而特地备轿抬刀，亲向蔡岛主将风雪之刀献上。”
　　帐篷中人沉吟良久，道：“龙兄弟以弃刀献上，蔡岛主又怎会喜悦？”
　　龙玉郎道：“在下弃刀而献，非因刀之不济，乃因自我寻求刀法更高境界而已。若以刀论刀，当今武林仍以风雪之刀首推第一！”
　　帐篷中人道：“好一位龙玉郎，果然狂妄得出色，斗胆得漂亮。”
　　龙玉郎道：“在下已把雪刀带上，未知蔡岛主可在帐中？”
　　帐篷中人淡淡一笑，道：“你进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龙玉郎神态从容，轻轻抓起风雪之刀，人如飞鸟般冲入帐篷。
　　帐篷内有多少人？龙玉郎冲入帐篷中又会遇到怎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