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活村庄　寒林夜客

 

2024-01-22 21:16:29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山风劲吹，天上乌云密布，眼看一场大雨很快就会降临。
　　在田云峰下，有一骑人马，望南疾驰。
　　马上这人，年约四旬，神采俊朗，背悬一口大铁刀，看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想在大雨落下之前，找个地方躲避躲避。
　　倏地，中年人把马儿勒住，皱眉倾听着远方传来一阵怪异的声音。
　　他听了一会，便肯定那是金铁交击，兵刃对撞的声音。
　　“准是有强盗动手打劫！”中年人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样想。
　　中年人一拉马缰，胯下的一匹青骢骏马立刻改变方向，改向西北方一条山道进发。
　　西北方有一座茂密的丛林，中年人策马飞驰，不到片刻已赶了过去。
　　中年人越接近这座林子，就听得越是清楚。
　　他听到一阵又一阵的惨叫声此起彼落，动手厮杀的显然不止一两人而已。
　　中年人越听越是热血沸腾，因为他听见的惨叫声，既有男的也有女的，甚至连小孩子的嚎哭声也有。
　　“里面的贼种在干什么了？”中年人也不顾得丛林内形势如何，依然人马狂奔，横冲直撞地冲入林内。
　　一入林中，中年人眼前陡然大亮。
　　这里简直就是地狱！血淋淋的人间地狱！
　　只见树林之内，有二三十个粗壮黑衣大汉，正在围攻着三个镖师装束的壮汉，除了这三个镖师之外，还有一个红衣女孩，她就像是一只受惊过度的小鸟，已吓得脸色惨白，面无人色。
　　这女孩大概十三四岁左右，本来是很漂亮的，但这时候，惊骇和愤怒已把她的美丽气质完全掩盖。
　　看情况，那三个镖师正在全力保护红衣女孩，但他们的敌人实在是太多了，在以寡敌众的情况下，又怎能杀出一条血路？
　　中年人再也忍不住了。
　　他已看出，这是一伙强盗的血腥暴行，也不知道是哪一间镖局倒霉，遇上了这群如狼似虎的煞星，一行二十余众的镖师队伍，现在就只剩下了三男一女，而且那个女孩，也不像是练过武功的。
　　中年人不再迟疑，立刻挥舞铁刀加入战圈。
　　但他还没有出手，一个遍体鳞伤的镖师已倒了下去。
　　那个红衣女孩的形势更危险了，幸好就在这时，中年人已扑了过来，喝道：“都给我住手！”
　　“他妈的，你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乌龟灰孙子，竟敢管咱们黑鲤帮的事？”一个眉粗目大的黑衣汉子骂道。
　　中年人冷冷一笑，道：“在下姓禤，禤北斗。”
　　那黑衣汉子眼色一变，但旋即又怪笑着道：“你就是江湖上人称‘一刀分黑白’的禤刀王？”
　　禤北斗道：“能分黑白，也许还说得上的，但刀王二字，却是愧不敢当。”
　　黑衣汉子道：“就算真是刀王，这件事你也管不着的，你还是速离此地，免伤和气。”
　　禤北斗道：“此处腥风血雨，早就不大和气，敢问兄弟怎样称呼？”
　　黑衣汉子傲然道：“俺是‘鲤鱼翻身百变太岁’秦棠，是黑鲤帮帮主！”
　　禤北斗道：“秦帮主，得饶人处且饶人，更何况区区一个弱质女孩，又怎能穷二三十人之力来加以欺负？”
　　秦棠道：“你懂个屁！这女娃儿咱们是非要抓到手不可的，你再不识相，俺就不再客气。”
　　禤北斗叹道：“这桩事，禤某却是管定的了。”
　　秦棠脸色一沉，陡然出手，他使的武器是一双铁尺，此时左右铁尺齐攻，声势也自非同小可。
　　但禤北斗全然不把对手放在眼内，秦棠的铁尺虽然来势汹涌，但他身子有如飞鸟般，屡次避了开去。
　　有好几次，秦棠的铁尺甚至险些击中自己的伙伴。
　　秦棠知道这一次遇上高手了，但他自恃人多势众，虽然明知单打独斗决非禤北斗之敌手，但却还是充满信心，认为只要大伙儿并肩子上，就一定可以把禤北斗这个多管闲事的混蛋干掉。
　　“对付这个王八，咱们用不着客气，大家一块儿上，谁干掉他，重重有赏！”这是秦棠的拿手好戏，在以往，这种手法都很灵验。
　　果然，秦棠这么一说，其他黑衣汉子立刻就有如蜜蜂般涌了上来。
　　他们不客气，禤北斗也不再客气。
　　他用大铁刀左斩右劈，已然连毙五人。
　　“是你们这些饭桶逼我大开杀戒的！”禤北斗杀气腾腾地说。
　　他一面说，又一面挥着大铁刀，转眼间又有三人倒了下去。
　　秦棠又惊又怒，喝道：“大伙儿上，别让他溜走了！”
　　但现在，谁都可以看得出，禤北斗根本就没有溜走的意思。黑鲤帮中虽然不乏赋性强悍，不知死活之辈，但眼前血淋淋的教训，却还是比起金子银子的重赏来得更加实在。
　　这些倒下去的人，连一两银子赏金也没得到手，就已纷纷呜呼哀哉，这又怎不使其余人等为之心胆俱裂？
　　到后来，又有三个黑鲤帮的汉子给禤北斗干掉，这一下，就连秦棠也知道不对劲了，再不打退堂鼓，就只有伤亡得更加惨重的份儿。
　　终于，秦棠走了。他走的时候还在大叫：“他妈的！你别跑，俺回去拿秘密武器，保证不出十招就可以把你的脑袋砍下来。”
　　这分明是吹牛，禤北斗自是一笑置之。
　　连帮主也溜了，其余人等自然纷纷逃命。
　　禤北斗哈哈大笑，但只是笑了两声，就停止下来。
　　经过一番浴血厮杀，和红衣女孩在一起的镖师都已名登鬼箓，没有一个剩下来。
　　只见她脸色惨白，蹲在一株大树下抽抽噎噎地哭个不停。
　　禤北斗眉头一皱，上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红衣女孩呜咽着道：“我姓方，叫方冰雁。”
　　禤北斗哦一声，道：“令尊是……”
　　方冰雁道：“我爹是‘神拳金枪’方振平。”
　　禤北斗“咦”一声，心想：“方振平在淮扬道上，也算是一号人物。”
　　方冰雁续道：“我爹是开镖局的，他是振平镖局的总镖头……”
　　禤北斗叹了口气，道：“这个我是知道的，但你们怎么和黑鲤帮火并起来的？”
　　方冰雁抽噎了一阵，才说道：“黑鲤帮只是咱们仇家的狗腿子。”
　　禤北斗一怔，道：“这么说，在黑鲤帮背后，还有更厉害的敌人了？”
　　方冰雁道：“不错，那是火旗堡。”
　　“火旗堡？”禤北斗目光一闪。
　　方冰雁道：“火旗堡的堡主，是号称‘追魂旗魔’上官烈。此人出身于绿林，到了中年，霸占了高平县外东北三里外的一座堡垒，并把原来的名字改掉，称为火旗堡。”
　　禤北斗不住听，不住地点头，但却并不插口，任由方冰雁继续说下去。
　　只听见方冰雁继续说道：“上官烈抢占堡垒后，依然继续明偷暗抢，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几个月前，他又派遣手下洗劫一座城镇，恰巧我爹押镖经过，立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结果，上官烈的表弟夏侯灼给我爹打伤，还伤了夏侯灼几个心腹手下。”
　　禤北斗听到这里，不由叹了口气，道：“原来方总镖头是因为这件事跟上官烈结下梁子的。”
　　方冰雁又接着说道：“但上官烈城府深沉，兼且心狠手辣，他知道我爹武功厉害，镖局中还有好几位也不是省油的灯，所以上官烈并不明刀明枪找我爹报仇。一直过了两个月后，才暗袭镖局，唉！我爹虽然武功很高，但由于一时疏于防范，终于给上官烈火烧镖局，一家数十口全给他杀掉……”
　　禤北斗骂道：“好恶毒的手段。”
　　方冰雁又哭了好一阵，才断断续续地接道：“火旗堡火烧镖局之际，我恰好在姨婆那里，所以才幸免于难。大火一起，很快就有镖师赶了出来，把事情向我直说。当时，镖局还有一批镖师和趟子手在分局那边，但纵使调齐所有人马，也决不是上官烈那一伙恶贼的对手，所以，那些老镖师主张把我送走。但上官烈还是不肯放过，声言必要斩草除根，于是，有几个黑道上的帮会，纷纷四出找寻咱们，咱们虽然日夜赶路，但到了今天还是逃不过黑鲤帮的追袭……若不是遇上了你，只怕连我也……”说到这里，悲从中来，不禁又是放声大哭。
　　“别哭！别哭！这件事，我会有办法的……”禤北斗虽然嘴里这样说，但心中也是一片紊乱。
　　但忽然间，禤北斗目中发出了异采：“上官烈是不是悬了重赏要抓你回火旗堡？”
　　方冰雁道：“是的。”
　　禤北斗道：“赏金的数目，你可知道有多少？”
　　方冰雁道：“黄金二千两！”
　　“二千两黄金？”禤北斗吸了一口气，道：“是不是真的？”
　　方冰雁道：“当然不假，否则黑鲤帮这一伙强盗也不会这样卖命。”
　　禤北斗倏地哈哈一笑，道：“好极！好极！”说着，陡然伸指急点方冰雁胁下“神堂穴”。
　　这是人身十二痹麻大穴之一，方冰雁惊呼一声，登时身子瘫软地倒下。
　　“你……这是干什么的？”
　　禤北斗哈哈一笑，道：“小娃儿，二千两黄金可不是小数目，这一次禤某可要发财啦！”
　　方冰雁怎样也想不到，禤北斗会有此一着，不由破口大骂，道：“杀千刀的，你竟然是个见利忘义的狗贼，我做鬼也不会原谅你……”
　　禤北斗悠然一笑，道：“女娃娃，你要骂，尽管骂个饱好了，仁义不值钱，又怎比上黄澄澄的二千两金子？”
　　说着，长臂一伸，有如老鹰抓小鸡似的，把方冰雁挟在胁下。
　　接着，蹄声得得，禤北斗带着方冰雁直向火旗堡而去……


　　在一条流水清澈的河流旁边，矗立着一座灰色的堡垒。
　　这就是火旗堡。
　　在火旗堡半里外，有一排长长的木栅。
　　木栅后面，有一座很高的瞭望台，台上站着一个黑脸红袍的中年人。
　　在这黑脸中年人身边，站立着两个黄衣武士。
　　这黑脸中年人，外号人称“千臂神刀”，姓雷名锦，在火旗堡中是著名的凶神恶煞。
　　另外两个武士，一个叫阮大鹏，另一个叫谢勇。
　　今天，阮大鹏的心情不大好，因为昨晚他输了三十多两。
　　谢勇也是愁眉苦脸的，他虽然没有赌博，但却给朋友所累。
　　连累他的就是阮大鹏。
　　阮大鹏输了银子，就向谢勇借，谢勇要是不肯借，他就会把谢勇的一页风流史向谢勇的妻子告发。
　　这是勒诈，谢勇虽然很不情愿把银子“借”给阮大鹏，但却是无可奈何。
　　至于雷锦，他平时喜怒不形于色，所以别人也很难知道他的心情怎样。
　　忽然间，阮大鹏“啊”的叫了一声。雷锦立刻回头瞪着他：“什么事大惊小怪？”
　　阮大鹏伸手向南方一指，道：“那边有人。”
　　谢勇道：“不但有人，还有一匹好漂亮的马。”
　　阮大鹏道：“马上有两个人，一个是男的，另一个好像是女的。”
　　谢勇道：“不是好像，而是如假包换的一个女娃儿。”
　　雷锦倏地喝道：“你们少啰苏，七嘴八舌地烦住老子！”虽然他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但这时候却脸上露出了怒意。
　　不久，那一骑人马已来到了木栅之前。
　　“嗨！”马上一人大声道：“我是来拜候上官堡主的。”
　　雷锦沉声道：“尊驾是哪一条道上的朋友？”
　　那人道：“在下禤北斗。”
　　“禤北斗？”雷锦一听这个名字，不由脸色倏变，“你来这里有什么贵干？”
　　禤北斗道：“在下不是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我是来拜候上官堡主的。”
　　雷锦道：“既然是来拜候敝堡堡主，请把拜帖拿来。”
　　禤北斗道：“在下来得甚是匆忙，并未带备一般的拜帖。”
　　“一般的拜帖？”雷锦脸色一沉，道：“这是什么意思？”
　　禤北斗道：“在下的意思，是另外带备了特别的拜帖。”
　　“特别的拜帖？那到底是怎样的？”雷锦问。
　　禤北斗向胁下的一个红衣女孩一指，道：“这个女娃儿就是在下带来的拜帖。”
　　雷锦一怔，道：“这算是什么玩艺儿？”
　　禤北斗道：“这份拜帖，上官堡主看见了一定会很愉快，而且还会给在下重赏黄金二千两。”
　　雷锦登时醒悟，道：“这个女娃儿就是方家的小妞儿？”
　　禤北斗朗声一笑，道：“若不是方总镖头的女儿，又怎值得二千两？”
　　雷锦眨了眨眼，道：“你好像不是靠这种方法来发财的人。”
　　禤北斗呵呵一笑，道：“只要有黄金可赚，又何必管用什么方法？”
　　雷锦道：“这也不无道理。”
　　禤北斗笑道：“常言有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不是上官堡主手段豪阔，一出手就是二千两黄金的赏格，在下可没这个功夫跑到这里来。”
　　雷锦道：“既然这样，你把女娃儿放下，咱们自会带着她去见堡主。”
　　禤北斗道：“那么金子呢？”
　　雷锦道：“你怕咱们堡主会赖账不成？”
　　禤北斗道：“赖账是不会的，但在下非要亲自把这小妞交给堡主不可。”
　　雷锦沉吟半晌，道：“你是怕俺霸占了你的功劳？”
　　禤北斗道：“话可不是这样说——”
　　雷锦道：“既然如此，你进来再说好了。”
　　说完，命令阮大鹏和谢勇打开木栅门，让禤北斗骑着马进来。
　　不久，雷锦便带着禤北斗进入火旗堡的烈焰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