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武林奇兵 同心灭金
 
2024-07-15 21:37:02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雪儿早已靠在铁莲花身边,但眼神却勇敢而坚定,她悄悄地对尹小宝说道:“和你在一块儿,我什么都不害怕。”
  尹小宝听了,心中甜腻腻的,如饮醇醪,又像是给一大团蜂蜜塞住了嘴。
  那个面色蜡黄的汉子凶神恶煞般闯进来,首先向朱六喝道:“掌柜的,咱们要找两个江洋大盗,人呢?”
  朱六道:“这里没有什么江湖大盗,你们找错地方啦。”这汉子一斧头砸在柜枱上,柜枱立刻给穿了一个大洞。
  尹小宝陡地大喝一声:“好大的胆子!”
  黄脸汉子眼色一变,瞪着尹小宝道:“你在骂谁?”
  尹小宝伸手向朱六一指,道:“自然是骂这个不识时务的老蠢货,刚才分明有两个贼眉贼眼,满脸贱肉横生的家伙从这里经过,这老蠢货居然矢口不认,定是他妈的同党无疑!”黄脸汉子怒目瞪着朱六:“你听见了没有,连这位小兄弟也证实有盗贼在此经过,还有什么话说?”朱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尹小宝冷冷一笑,又对黄脸汉子子说道:“老蠢货又老又蠢,就算真的是同党,也是个饭桶脚色,兄台是办大事的人,可不必跟他一般见识。”
  黄脸汉子阴森森地一笑,道:“这位小兄弟怎样称呼?”
  尹小宝道:“小弟行不改姓,坐不改名,乃临安人氏方泰山。”他一面说,一面跳来跳去。
  黄脸汉子不禁大是奇怪,道:“你在做什么了?”
  尹小宝道:“没什么,这是老习惯,戒了八九年还是戒不掉。”
  黄脸汉子暗自啧啧称奇,心想天下之大,果然无奇不有。
  黄脸汉子暗暗称奇,尹小宝却是暗自失笑,忖道:“老子行不改姓,坐不改名,但在跳蹦蹦的时候,却不妨胡诌姓名,此谓之穷则变,变则通。”
  黄脸汉子干咳一声,问尹小宝:“那两个贼眉贼眼的家伙,如今躲藏在那里?”
  尹小宝道:“既是贼,自是躲在贼巢之中。”
  黄脸汉子道:“贼巢何在?”
  尹小宝摇摇头,道:“我怎知道?”
  黄脸汉子脸色一沉,陡地回身,一抓便向朱六身上抓去。
  朱六给黄脸汉子一抓便抓了过去,黄脸汉子面露狰狞笑意,道:“贼巢在那里,你快说!”
  朱六摇摇头,大声道:“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绝不会说!”
  黄脸汉子陡地杀机涌现,尹小宝却突然叫道:“这位壮士,这老头儿天不怕地不怕最怕俺方泰山,你若逼问口供,小弟愿意代劳。”
  黄脸汉子奇怪地望着尹小宝,道:“这老掌柜为什么最怕你?”
  尹小宝嘿嘿一笑,道:“俺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是丐帮刑堂堂主的结拜兄弟,俺这个结拜大哥教了我几种法子,随便用上一种,就可以叫这老蠢货呼爹骂娘,想不说实话也很难!”
  黄脸汉子半信半疑地望着尹小宝,过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样,有劳方兄弟了。”随即把朱六推前,推到尹小宝身边。
  朱六再也忍不住了,叫道:“你在搞什么把戏?”
  尹小宝嘻嘻一笑,道:“六爷子,你不是有一张贼巢图吗?照俺看,你还是把贼巢图双手奉上好了,如此可免许多麻烦!”
  朱六莫名其妙,道:“我何来什么贼巢图?你少弄玄虚好不好?”
  尹小宝脸色一沉,冷笑道:“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实说,俺早就留意着你这个老蠢货的一举一动,你要是自行献上贼巢图,还可免受皮肉之苦,不然的话,那是自讨苦吃!”
  朱六道:“本来就没有什么贼巢图!”
  尹小宝“呸”一声,怒道:“俺不但知道你有这张贼巢图,而且还知道你把这张贼巢图收藏在什么地方!”
  朱六“哼”声道:“你既知道,大可自己动手去找!”
  尹小宝冷笑一声,一手推开朱六,接着向柜枱那边走了过去。
  他蹲下了身子,在柜枱下东翻西找,那柜枱颇高,他如此蹲了下去,黄脸汉子就再也瞧不见他。
  黄脸汉子心中起疑,心想:“藏宝图听得多了,什么贼巢图,倒是闻所未闻,这小子油腔滑调,莫非有诈?”
  疑心骤起,随即绕到柜枱后,喝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这时候,尹小宝还是背着他的,黄脸汉子一喝叫,尹小宝立时就转过脸,笑道:“果然不出所料,我找到了……”语声未落,手里倏地亮出了一件物事,那是一个黑漆漆的小铁筒。
  黄脸汉子一怔,还没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这小铁筒已射出一蓬蓝汪汪如细如牛毛的毒针!
  黄脸汉子根本连看也没有看清楚,已有数十根毒针射入他面顿、脖子和胸膛之上,他一惊怒真是非同小可,想不到自己闯荡江湖二十余年,居然会着了这小子的道儿。
  他陡地发出一声凄厉之极的嘶叫,跟着疾扑向前,一手伸出便抓向尹小宝的眼珠。
  尹小宝急退一步,但这一退立刻已退到墙角,那是死地,再无可退之路。黄脸汉子怒极出手自是决不容情,尹小宝就算可以退到百丈之外,他也是不会稍为放松的,只见他左手伸爪,右手以钢斧劈过来,脸上神情狰狞可怖,就像是一头疯狂了的野兽一样。
  便在此时,斜里忽然有人窜了过来,一掌便劈向黄脸汉子右胁之下。这人内力极高,这一掌来势十分凌厉,若在平时,黄脸汉子立刻就会急急闪避或者招架,但如今他给尹小宝暗算了一把,对这小子可说是恨之入骨,在理性全失之下,居然对这一掌毫不理会。
  尹小宝见黄脸汉子如此凶狠,心中不禁怦然乱跳,危急中只好挥掌相迎,但黄脸汉子左手使的鹰爪功,他用掌心招架,黄脸汉子的五根手指便插向他手掌之中。
  这黄脸汉子复姓夏侯,名振远,他练的是大力鹰爪功,而且功力不凡,别说是有血有肉的手掌,便是一块精钢也得给他插穿五个小洞。
  但尹小宝这一次却鸿福齐天,虽然给夏侯振远一爪插个正着,但他的手掌却只是略觉疼痛,并未血流如注,给插穿五个透明的窟窿。
  因为就在两人掌爪相交之际,夏侯振远已给斜里杀至那人一掌击中,这一掌掌势沉重之极,夏候振远骤然中掌,那一爪的力道立时就减弱了大半。
  但凡高手相争,劲势强弱往往总是此消彼长的,夏侯振远的鹰爪力道衰竭,尹小宝的掌力便倍见增强,只是尹小宝练功疏懒,目下功力距离“高手”两字还甚遥远,因此夏侯振远在尹小宝掌下所吃的亏,只能算是极其有限。
  夏侯振远先前已中了毒针再复挨了那一记内家重掌,已无法支撑得住,登时“哇”的一声口吐鲜血,仰面跌倒。
  一掌阻夏侯振远的这个人,正是华山铁莲花!
  铁莲花为尹小宝解围之后,陡地转身,向那群武士们喝道:“你们若要报仇,一起过来便是!”她威风凛凛,气势连许多七尺昂藏男子汉大丈夫也有所不如。
  那群武士见夏侯振远已死,再也无心恋战,只好一哄而散,尹小宝哈哈大笑,不断抚掌称妙。朱六却愁盾苦险地走了过来,道:“这都是聚英堂的武士,你杀了聚英堂一个高手,这间客栈恐怕很快就给夷为平地。”
  尹小宝笑声倏止,道:“这都是老子不好,先前瞧见袁镇和郝定把毒针筒交给六爷子,而六爷子又把那毒针筒放在柜枱之内,因此老子一时兴之所至……”说到这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朱六道:“袁镇说,他俩找酒大夫治伤,身上不宜带着这等歹毒的暗器,以是把针筒存放在这里。”
  尹小宝道:“这都是老子不对,连累了六爷子。”
  铁莲花却摇头道:“此等卖国求荣之奸贼,杀之不枉,尹掌门并没有做错。”
  尹小宝心中暗喜,面上仍然装作愁眉苦脸的样子:“但本掌门用下三滥的手段暗算贼人,这个……”
  铁莲花道:“对付虎狼,自当使用虎狼之药,这些恶贼何尝不是常用下三滥的手段残害忠良?尹掌门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又何必耿耿于怀?”
  尹小宝这才大大松一口气,笑道:“铁姑姑所言甚是。”
  铁莲花转过脸,目注着朱六说道:“掌柜的,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你大可以回乡耕田种菜,何愁会混不到饭吃?”
  朱六道:“事到如今,也就只好如此。”
  铁莲花道:“但朱五侠被困大牢,咱们不可不理。”
  朱六道:“嘉兴大牢非比寻常之地,要救五哥,只怕不易。”
  铁莲花道:“此事可以智取,大家不妨花点脑筋,也许可以杀出一血路,亦未可料。”朱六闻言,不禁摇头苦笑。
  隔了一会,铁莲花对朱六说道:“咱们要离开嘉兴了,你怎打算?”
  朱六道:“自然是一块儿走。””
  尹小宝奇怪地望住铁莲花,道:“咱们不是要救朱五侠吗?”
  铁莲花道:“咱们只是暂且离去,有了周详策略之后,什么时候都可以立刻回来。”
  尹小宝这才恍然大悟,道:“铁姑姑高见,高见!”
  到了黄昏时分,四人离开嘉兴,在道路上,尹小宝问雪儿:“蒙古跟咱们大宋江山,什么分别?”
  雪儿道:“咱们蒙古多牛羊,你们大宋多房子、城镇。”
  尹小宝道:“是喜欢中原多些,还是喜欢蒙古多些?”
  雪儿道:“中原有中原的好处,蒙古有蒙古的好处。”
  小宝摇头道:“我不是问蒙古好一些还是中原好一些,我只是问,是喜欢蒙古,还是喜欢中原?”
  雪儿笑了笑,道:“你在蒙古,我便喜欢蒙古,你在中原,我便喜欢中原。”
  尹小宝大是高兴,道:“既然如此,我以后就不入茅厕,以免妳连茅厕也喜欢。”雪儿俏脸一红,不再理睬尹小宝。
  到了暮色将尽之际,四人来到了一条小村落中,铁莲花道:“这里有一间小酒家,酒大夫每天十二时辰之中,最少有七八个时辰泡在这里。”直到这时,尹小宝才知道铁莲花原来想找那个什么酒大夫。丨
  不久,四人已来到那间小酒家,只见门外有一个牌匾,刻着三个苍劲的大字:“留名居”,但看这店名,就使人想起了诗仙,也是酒仙李太白“将进酒”中的佳句:“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留名居”地方虽小,但却布置雅洁,兼且四周遍植时花,还未入内已觉花香与酒香阵阵扑鼻而来。
  尹小宝并非无酒不欢之徒,但却也不禁为之兴致勃发,漫吟道:“走来走去人似狗,笑骑老虎醉骑牛,难得美酒添佳句,无钱付账也不愁!”
  朱六忍不住拍掌赞好,随即再问:“此乃何人佳作?”尹小宝亦嘻嘻一笑,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
  便在此时,店内也有人吟哦起来:“青松出涧壑,十里闻风声,上有百尺丝,下有千岁苓,自性得久要,为人制颓龄,小草有远志,相依在平生,医和不并世,深根且固蒂。人言可医国,何用太早计,小大材则殊,气味固相似。”
  尹小宝一面听,一面进入酒家内,只见吟哦这一首诗之人,头顶秀滑,衣衫残破。他大半边身子都已染上了酒迹,虽然看来醉眼惺松,但手里捧着一只装满了酒的杯子,直至吟哦完这一首诗之后,还是没有半滴酒倾泻出来。
  秃头人吟完这一首诗,接着就巍巍地站了起来,捧着酒杯来到尹小宝面前,道:“兄弟昔才所吟的诗,简直连屁也不如,来,俺罚你喝掉这一杯酒!”
  尹小宝哈哈一笑,立即取过杯子,把杯中美酒一倾而尽。
  秃头人似是一呆,接着瞪着尹小宝,道:“你怎么喝掉俺这杯酒?”尹小宝道:“不为什么,我很想喝酒。”
  秃头人又是一呆,随即双手捏着他两肩,笑道:“答得好!答得好!你果然跟别人不一样。”
  尹小宝道:“要是别人又会怎样了?”
  秃头人:“要是换上别人,他一定会说,这是俺罚他喝的,因此才喝掉俺这一杯美酒。哼,这是废话,想喝便喝,又何必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兄弟,你说是不是?快说!快说!你若不说,俺以后就不再罚你喝酒,而是罚你喝猪尿!”
  尹小宝却道:“我不说,你罚我喝猪尿好了。”
  秃头人一愕,道:“你不怕喝猪尿吗?”
  尹小宝道:“没有人会喜欢喝猪尿,你可以罚我喝,但我却是可以不喝的。”
  秃头人怒声道:“你敢不喝,俺一掌轰碎你这颗脑袋。”
  尹小宝道:“你若轰碎我这颗脑袋,你的脑袋只怕也会不大牢固。”
  秃头人一呆,道:“你是什么人?”
  尹小宝微微一笑,道:“我是阁下的朋友,你若杀了我,你一定会大大的后悔,大槪不必等我另一些朋友找你复仇,你自己已会自行抹颈子谢罪。”
  秃头人两眼一瞪:“谁说你是我的朋友?”
  尹小宝道:“是我!”
  当尹小宝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眼神坚定,勇气十足,也信心十足。
  秃头人又呆住了,这一次他呆得更久,脸上的表情就像是赤手空拳的猎人遇上了老虎。
  过了很久,秃头人突然用力捏头,叫道:“俺不是你的朋友,因为俺不配!”
  尹小宝道:“先生是非常人物,又怎会不配跟在下交朋友?”
  秃头人道:“谁说俺是个非常人物?”
  尹小宝道:“你是酒大夫,医术天下无双,自然非比寻常。”
  秃头人又呆愣愣地望着尹小宝,忽然哈哈大笑,笑得连腰也弯了下来。
  尹小宝眉头一皱,叫道:“有什么好笑的?”
  秃头人立刻不笑,而且还沉着脸,道:“你说得对,俺只不过遇见一个疯子,又有什么好笑了?”回头大叫一声:“酒保拿酒来!”
  一个矮矮胖胖的酒保立刻捧着一坛女儿红,对秃头人道:“就只剩下这一坛了。”
  秃头人跳了起来,吼叫道:“你在开什么玩笑?若只剩下这一坛,怎足够大夫喝三昼
  三夜!”
  酒保面有难色,道:“明天就有酒送来,你明天再拿好不好?”
  秃头人道:“放屁!俺明天就要回京师成亲,大夫若不够酒喝,准会把俺骂个狗血淋头,你是想俺做一个狗血淋头的新郎官吗?”
  尹小宝听到这儿,差点没当场昏倒过去。这小小的村子,总不成还会有两个大夫,听得秃头人这么说,他显然不是那个酒大夫,难怪他刚才笑得如此厉害了。
  他连忙抓住秃头人,道:“老兄,你是酒大夫的什么人?”
  秃头人眨眨眼,道:“俺叫汪大海,是酒大夫的书僮。”
  尹小宝“哇”一声大叫:“你怎么不早说?”
  汪大海又眨眨眼,道:“你又不曾问俺,俺又何必说?”
  尹小宝叹一口气,道:“你说得对,我是个蠢货,就是只会自作聪明。”
  汪大海嘻嘻一笑,道:“除了自作聪明之外,你还懂得作诗,昔才那一首诗就很不错。”
  尹小宝冷冷一笑,道:“你不是说老子吟的诗连屁也不如吗?”
  汪大海道:“那是俺的醉话,不能当真。”
  尹小宝道:“难到你此刻又已以经很清醒吗?”
  汪大海“呃”的一声,道:“俺如今说的也许是醉话。”
  朱六听得大不耐烦,道:“是醉话也好,是疯话也好,酒大夫怎么了?”
  汪大海道:“你们要找酒大夫?”
  尹小宝道:“既已到此,自当登门拜候。”
  汪大海道:“很好,你们跟着俺走便是。”
  汪大海捧着一坛女儿红,带着四人来到一条铺满鹅卵石的羊肠小径,一边走一边吟哦,吟的仍然是先前在留名居所吟的那一首诗。
  尹小宝听得眉头大皱,忍不住对朱六道:“六爷子,这书僮似乎是个浑人。”
  朱六道:“本来就是个浑人。”
  尹小宝道:“但听他作的那一首诗,却似乎并不怎么胡混。”朱六摇摇头,表示不敢胡乱置评。
  铁莲花原本一直沉默不语,这时候却插口道:“汪大海吟的那一首诗,并不是他自己作的。”
  尹小宝立时一拍大腿:“对呀!这准是李白、杜甫的诗句!”
  铁莲花摇摇头,道:“不,这是山谷写给苏子瞻的一首诗。”
  尹小宝皱了皱眉,道:“山谷是何许人也?这名字不见经传,不像是什么大诗人。至于苏子瞻,本掌门也没听说过,倒是那位苏老兄的同姓兄弟苏东坡,此人大大有名,他有一首诗,开首几句是这样的‘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接着那一句……嗯,本掌门记起来了,是……是乱七八糟……”
  朱六干咳连声,道:“尹少爷,好像不是这样吧?”
  尹小宝一怔:“不是乱七八糟,莫非是乱臣贼子?还是乱点鸳鸯谱才对?”
  朱六道:“都不是,接下来的应该是:‘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尹小宝听的不住点头,道:“对了,就是这一首诗!”
  铁莲花却摇头不迭,道:“这并不是诗,而是词。”
  尹小宝讪讪一笑:“诗和词又有什么分别了?”
  铁莲花道:“诗的字数,每句只有五个字或者是七个字,但词却不受这种限制,而且句数也不规限于四句或八句,因此词既被称为‘长短句’,又被称为‘诗余’。”
  尹小宝恍然大悟一笑,道:“难怪苏东坡这一首乱七八糟的东西字数忽长忽短,原来并不是诗,而是诗余,长短句,不俗!不俗!嗯,那个苏子瞻,是不是苏东坡的儿子?”
  铁莲花摇摇头,说道:“苏子瞻并不是苏东坡的儿子,他是苏洵的儿子。”
  尹小宝道:“苏洵又是何许人也。”
  铁莲花道:“苏洵是苏轼的父亲。”
  尹小宝一怔,道:“苏轼又是谁?”
  铁莲花道:“苏轼是苏辙的兄长。”
  尹小宝道:“苏东坡跟苏轼、苏辙有何等渊源?”
  铁莲花道:“苏东坡是苏洵的长子,苏辙的兄长。”
  尹小宝呆住,想了好一会之后倏地叫了起来:“如此推算,苏子瞻岂非就是苏东坡吗?”
  铁莲花点了点头,道:“苏子瞻本来就是苏轼,也就是苏东坡,苏轼是眉山人,字子瞻,乃苏洵之长子,于嘉佑进士,因与王安石议论国事而眨至黄州,筑室东坡,自此号东坡居士,此人才气纵横,无论诗词书画无一不精,因此山谷对苏东坡极为钦佩。”
  尹小宝道:“本掌门从前认识一个武林豪杰,他老人家姓谷名山,倒转过来读,就变成山谷了,原来这世间上既有人姓谷,也有人姓山的。”
  朱六听了,摇摇头道:“姓山的人,我可从没听过。”
  铁莲花却道:“世间上确是有人姓山的,晋朝有‘竹林七贤’,其中一人就是姓山的,他叫山涛,曾经官拜尚书吏部郎,于朝中十余年,一直清俭无私。山涛为官之时,曾甄拔无数才智卓越之仕,是个难得的好官。”
  尹小宝道:“然则山谷又是何许人也,是否山涛的后裔?”
  铁莲花摇摇头,道:“山谷并非姓山,而是咱们大宋朝代的大诗人、词人、也是著名的书法家。他生于庆历五年,姓黄,名庭坚,字鲁直,自号山谷道人,又号涪翁,因此人们习惯把他称做山谷。山谷与苏东坡同负盛名,是‘江西诗派’的祖师,汪大海昔才所吟的那一首诗,是山谷在元丰元年所作,他把这一首诗送给当时正在徐州的苏东坡,诗中意思,大槪是说他和苏东坡的思想很相近,故此末后两句说:‘小大材则殊,气味固相似。’
  至于‘医和不并世,深根且固蒂,人言可医国,何用太早计。’这几句,是说春秋时代秦国有一位名医叫医和,他已不在世上了,那就该层坚固本蒂,好好修养充实自己,等待机会再行为国效力。因为‘晋语’有云:‘上医医国,其次救人。’尹掌门,你明白吗?”
  尹小宝心想:“铁姑姑已解释得清楚无比,要是老子还说不明白,那便是重逾千斤,比牛更笨的大笨蛋。”
  他点头不迭,道:“我明白了。”随即追前问汪大海:“汪老兄,你明白不?”
  汪大海却茫然道:“俺明白什么?”
  尹小宝“哦”的一声,道:“你明白就好了”实则汪大海全然不明白,而尹小宝也知道他胡涂十足,因此答非所问地含糊混过便算。
  铁莲花又对尹小宝说道:“这一首诗,是酒大夫经常念的作品,汪大海只是依样画葫芦,酒大夫怎么念他也就怎么念,至于诗中意境和涵义,他自是全然不明所以的。”
  尹小宝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沉吟片刻,又道:“如此说来,酒大夫不但医人,也有医国救国之想。”
  铁莲花颔首道:“不错,这位江湖怪杰要是不喝醉酒,确是一位难得的人材。”
  众人边谈边走,只见小径两旁林木越来越是浓密,就在这时,忽听得琴声铮铮,前面有人正在抚琴。
  这琴声初时奏得甚为疏落缓慢,但众人越往前走,琴声便越来越急,有如一场小雨越下越大,终于变成了倾盆大雨,气势磅礴逼人。
  尹小宝生长于市井街头,对乐理全然不明。但铁姑姑却是行家,但觉这琴声忽然慷慨激昂,忽然一片肃杀可怖,忽然间又有如置身于荒寂无人,凄凉黯淡的古战场一样。
  琴声突然中止,刹那间万籁倶寂,但众人却仍有着荡气回肠,神魂浮散之感。
  这时,众人已从羊肠小径来到了一块草坪上,只见草坪四周围着竹篱,左边是一座碧绿水池,右边是一间竹舍。
  竹舍门外,一个身穿绿袍,面色红润的老人,正在抹琴。
  以布抹琴,本是寻常不过的事,但这老人抹琴,用的却并不是清水,而是触目惊心的鲜血。
  眼前这个以血抹琴的老人,正是酒大夫。
  汪大海把那女儿红奉上,酒大夫却连瞧也不瞧,只是冷冷的说道:“大海,你今年几岁了?”汪大海抓了抓秃头,道:“好像已快三十岁。”
  酒大夫冷哼一声,道:“十五年前,你已三十岁!”
  汪大海眨了眨眼,道:“十五年前事,大海早已记不起来。”
  汪大海道:“十五年前事,你不记得,我却记得。那一年,你故乡大旱,百里之内寸草不生,整条村子都靠一点儿粮食活命,但官府仍然不顾百姓死活,要你那一条村子缴交粮税,结果,你父亲和村子里的几个兄弟,跟官兵打了起来,唉,你们连吃都吃不饱,又怎敌得过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兵?可是,一件可笑的事同时发生,那些正在作威作福的官兵,突然遇上了克星,你估道是谁?原来是一波未定,一波又起,就在风云变色之际,从北方掩杀而至的金兵又来了,嘿嘿,真是越弄越热闹,一个穷乡僻壤,居然也会招来大批军队,在干裂得可怜的土地上互相厮杀,要是土地公公有灵瞧见,也不知道应该捧腹狂笑,还是应该泣然欲涕才对。”
  汪大海道:“既有金兵,又有官兵,咱们这伙穷人该怎办?”
  酒大夫道:“官兵虽然可恶可恨,但毕竟还是汉人,到了这关头,自然是官民并肩作战,与金狗周旋到底。”
  汪大海道:“结果如何?”
  酒大夫道:“那些官兵,只会欺负又穷又弱小的老百姓,一遇上声势汹汹的金兵,又怎会是对手?”
  汪大海点点头,道:“不错,狗只会欺负小猫小兔,遇上了豺狼虎豹,就只有夹着尾巴没命逃跑的份儿。”
  酒大夫道:“你这次聪明极了,那些官兵不到三几回合,就已呼爹唤娘,纷纷逃散。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那些官兵可以他妈的一走了之,但是百姓却是跑不了不,既然跑不了,就只好奋力抵抗。”
  汪大海道:“有一句成语,叫‘螳臂当车’,他们就是可怜的小螳螂。”
  酒大夫道:“你越来越聪明了,我只是教了你三十多次,你就能记得滚瓜烂熟,没有答错一个字。”
  尹小宝听了,差点没有当场喷饭!
  酒大夫一面说,一面仍然以血抹琴,在他的身边,有一个木桶,鲜血就是盛载在木桶之内的。
  尹小宝终于忍不住问:“敢问前辈,这是什么血?”
  洒大夫道:“当然是人血。”
  尹小宝心中叫了一声“恐怖”,嘴里却哈哈一笑,道:“前辈是个大夫?还是个屠夫?”
  酒大夫道:“我有时候是屠夫,但无论在何时何地,都决不会是任何……”(缺文)
  尹小宝一愕,道:“前辈尚未娶妻?”
  酒大夫道:“上天下地,古往今来,只有一个女人才配做我的妻子,她叫冷艳凝,我认识了她二十二年,她才向我笑过三次。”
  尹小宝听得眉头大皱,暗道:“这岂不是相隔七八年才笑一笑?如此美人,要来何用?
  哼,老子若遇上这么一个妞儿,若不把她拿去喂狗,老子就不姓尹!”
  却听见酒大夫继续说道:“虽然她不喜欢对着我笑,但我还是对她一往情深,而且一点也没有责怪她,因为她喜欢的并不是我这个江湖郎中,而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尹小宝叹了口气,忖道:“自古姐儿皆爱俏,一个背着药囊满街走的郎中,又怎能跟什么佳公子相比?”
  酒大夫也叹息一声,接道:“但那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是个坏蛋,他用甜言蜜语哄骗冷艳凝,把她父亲的练功秘笈偷盗出来,冷艳凝照他的说话做了,但那个坏蛋公子练成了武功之后,不但没有依照誓盟和她成亲,还把她的父亲一刀杀掉,自此之后,冷艳凝就神志不清了,她老是叫唤着那个坏蛋公子的名字,而且经常喃喃自语,说道:‘你要秘笈,我给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她整天翻来覆去,都是说着这两三句的说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酒大夫这几下笑声了无生气,令人听来颇有凄酸之感。
  他笑了好一会,才继续说下去:“她第一次对我笑是在二十二年前的一个冬夜,那天晚上大雪纷飞,我在冷宅作客,她父亲喝得酩酊大醉,忽然闹起脾气,骂我不够义气,他喝了十八斤酒,我才只是喝了十七斤半,他很生气,说要打我的屁股,要是我不肯,他就打女儿的屁股,他说道:‘任君选择。’我连想也不想,就回答:‘打死我好了,我今天穿的裤子很厚。’就在这时候,冷艳凝在云石屏风后面笑了,我从侧面瞧见她的笑靥,就只是这么一瞧,我整整一个月都无法睡得着觉。”
  尹小宝吁一口气,回眸瞧着雪儿,忖道:“雪儿啊雪儿,妳听见了有?咱们大宋男人,是何等的痴情,又是何等地混账!”
  酒大夫道:“此后,我隔不了几天就到冷家走一趟,有时候运气好,一进入冷家就遇上了她,但有时候时运不济,三四个月也见不着她一面,也是毫不为奇的。”
  尹小宝心中骂道:“没出息,既然喜欢人家,就不该闪闪缩缩,何不干脆单刀直入,进门就表明心意,大叫:‘老子来找冷小姐的,她在不在?快叫她出来见老子吧!’”
  心念未已,酒大夫已经接道:“我在别的地方,天不怕地不怕,但在这种事上,却是不知所谓,糊涂兼混帐,到后来,我才知道,她对那个坏蛋公子一片痴心,嘿嘿,人家是公子哥儿,我算得上是什么东西了;可是,我就算喝掉三百斤烈酒才做梦,也决想不到,那个坏蛋公子居然会用如此毒辣的手段来对付冷家父女!”
  尹小宝道:“前辈后来知道了,那又怎样?”
  酒大夫道:“知道了又能怎样?冷艳凝已不再是冰雪聪明的千金小姐,她变得痴痴呆呆,枉我号称武林名医,但她的病却总是无法可以治好。我很悲伤,有一天我问她:‘妳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快活不快活?’她想了很久,说道:‘你要秘笈,我给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忽然狂怒起来,抓住她的肩膊用力乱摇,叫道:‘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妳对我笑!笑呀!快对着我笑!妳可知道,妳随随便便那么一笑,我就每晚都无法子睡得着!
  “可是她没有笑,只是又再叫唤那个坏蛋公子的名字,我更怒不可遏,突然出手点了她的笑腰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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