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互订各所需　齐赴金汤堡

 

2024-08-27 23:52:16   作者：隆中客   来源：隆中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所谓“苏杭”，指的是苏州和杭州。
　　苏、杭二州，山明水秀，风景宜人，山川灵气所钟，由来就多美女。
　　尤其是苏州姑娘，就算是闭上眼睛，光用耳朵听听那一口既嗲且腻的吴侬软语，就足够你全身都酥上老半天的。
　　“嗨！伙计，两杯香片一杯菊花。”
　　“好的，马上就来。”
　　说话的都是女人，前者是一口清脆悦耳的蓝青官话，后者是道地的吴侬软语。
　　前者是茶客，后者是苏州闾门内王记茶馆的老闆娘。
　　老闆娘虽然已经是三十五岁的年纪，却的确够得上称为：“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也由于老闆娘的“风韵犹存”，使得这家王记茶馆的生意，一向就压倒左右的同业而呈一枝独秀。
　　但，目前是薄暮时分，也正是一般人的晚餐时间，所以，这家一向就生意鼎盛的王记茶馆，连这位新来的女客在内，一共才二位客人——另一位是独坐里间角落里的一个短装中年汉子。
　　那位新来的女客，是一位年约二十七八的红衣少妇，瓜子型的脸蛋，长睫毛，大眼睛，算得上有七成以上的姿色，配合上那身剪裁合身的火红衫裙，非常抢眼。
　　照说，“泡”茶馆是男人们的专利，一般妇道人家是不敢光顾的。
　　但目前这位红衣少妇，却不但敢于独个儿“泡”茶馆，而且还一个人叫了三杯茶——一杯菊花，两杯香片。
　　当然，她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喝三杯茶，另两杯必然是代她的同伴预叫的。
　　不错，当老闆娘迈着春风俏步，将三杯茶送上之后不久，她的同伴也到达了。
　　她的同伴是两个男人——一着青衫、一着黄衫的两个文士。
　　青衫文士年约四旬左右，面相清癯，颇有书卷气，神态也颇为飘逸。
　　黄衫文士年约五旬出头，须发斑白，五短身材，一副精悍相。
　　红衣少妇的这两位同伴落座之后，红衣少妇立即悄声问道：“都安排好了？”
　　那青衫文士点点头，道：“都安排好了。”
　　那黄衫文士精目环扫，道：“这儿说话方便吗？”
　　红衣少妇娇笑道：“现在，是这儿说话最方便的时候，连老闆娘在内，一共才五个人，但他们都在三丈以外。”
　　紧接着，又向那青衫文士白了一眼，道：“少甫，你是越来越懂事了，也不给我引见一下。”
　　“抱歉。”青衫文士歉笑着道：“这就是我跟妳说过的‘黑水游龙’速振川大侠，速大侠不但水性绝佳，在关外地区，更是数一数二的顶尖儿高手。”
　　那红衣少妇含笑点头道：“久仰。”
　　那青衫文士又说道：“这是贱内吕绛珠。”
　　速振川色迷迷地笑道：“老弟台好艳福，有这么一位天仙化人的夫人。”
　　那青衫文士笑笑道：“速兄，过了今宵，我可要羡慕你的好艳福了哩！”
　　速振川楞了一下，才咽下一口口水，道：“但愿如此，但愿如此。”
　　吕绛珠妙目在对方二人脸上一扫，笑问道：“你们葫芦里卖的是甚么药？”
　　速振川微笑不语，但他那微笑中，有着太多的神秘与得意意味。
　　那青衫文士却伸手在她的香腮上轻轻拧了一下，道：“妳呀，真是聪明面貌笨肚肠。”
　　吕绛珠妙目一转，道：“我明白了，你们说的是金汤堡堡主金无畏的那三位如花似玉的夫人。”
　　“对！”那青衫文士含笑接道：“方才，我跟速大侠之间的协议，已略有变更，那就是各取所需。”
　　“如何一个各取所需法？”
　　“藏真图归我，美人儿归他。”
　　“那……速大侠不是太吃亏了吗？”
　　速振川抢先说道：“这也谈不上吃甚么亏，我这个人生平没甚么大志，唯一的嗜好就是……”
　　那青衫文士代他接口说道：“醇酒美人。”
　　吕绛珠给了他一个妩媚的白眼，道：“你不喜欢这些？”
　　那青衫文士涎脸笑道：“我当然也喜欢这些，但现在我不敢。”
　　“借给你一副胆子，怎么样？”
　　“多谢夫人！就算是妳借给我一千一万副胆子，我还是不敢。”
　　“谅你也不敢！”
　　速振川插口笑道：“弟妹阃令森严，古老弟，说起来还是我这个无牵无挂的自由身，要自在得多了。”
　　古少甫（即那青衫文士）耸耸肩，苦笑道：“所以，过了今宵，我就该羡慕你老兄啦！”
　　吕绛珠飞快地接口道：“不行，连羡慕也不可以！”
　　速振川伸了一下舌头，含笑未语。
　　古少甫却涎脸笑道：“是……夫人，下次不敢了。”
　　“还能有下次！”吕绛珠自己也忍不住“噗哧”一声娇笑道：“别胡扯了，现在，说正经的。”
　　古少甫一本正经地说道：“是……夫人。”
　　吕绛珠也神色一正，道：“那边情况如何？”
　　古少甫说道：“那边，妳说的是金汤堡？”
　　“废话！”
　　“是是……目前，坐镇金汤堡的是衡山天柱峰的优昙神尼……”
　　“金无畏呢？”
　　“金无畏已偕同谷中英、恒儿外出，看情形是远行，很可能是提前赶往泰山玉皇顶，赴天残教的死约会。”
　　“那么，目前，金汤堡中的扎手人物，就只剩优昙老尼、谷中兰和柳兰春、敏儿等四人了？”
　　“不！扎手人物只能算是三个。”吕绛珠冷笑道：“你以为敏儿那小丫头好应付？”
　　“不！”古少甫却含笑接道：“绛珠，妳该明白，诸葛一生唯谨慎，我这个小诸葛也由来就不低估敌人。”
　　“但你却将四个强敌当作三个。”
　　“那是有原因的，因为，四人中的柳兰春，已有九个月的身孕，马上就要临盆了。”
　　“喔……”
　　“妳该明白，一个即将生产的孕妇，哪怕她武功通天，也等于是一个废人。”
　　“唔……”
　　“而且，在某种情况之下，柳兰春很可能反而对我方有益。”
　　吕绛珠妙目一转，道：“你是说，必要时，咱们可以劫持柳兰春？”
　　“不是必要时，而是以劫持柳兰春作为第一目标。”古少甫得意地笑道：“这在兵法上叫做‘不战而屈人之兵’。”
　　速振川插口笑道：“古老弟不愧‘小诸葛’的绰号，这一招的确高明。”
　　古少甫道：“速兄誇奖，其实，这主意任何人都会想到，并不算高明，而且，对速兄来说，我还该由衷地说声‘抱歉’才对。”
　　速振川道：“此话怎讲？”
　　古少甫道：“因为，金无畏那三位如花似玉的夫人中，谷中英外出，柳兰春大腹便便，如今，只剩下一个谷中兰，你那‘三美兼收’的愿望，暂时是没法完成的了。”
　　速振川道：“不要紧，有一个谷中兰，也算是差堪自慰，至于另外两个，且俟诸异日吧！”
　　古少甫道：“对，只等取得一灯大师的藏真图，练成旷代绝艺之后，小弟一定协助你完成‘三美兼收’的愿望，而且，只要是你速兄所看中的美人儿，也一定帮你弄到手……”
　　速振川眉开眼笑地接口道：“那么，速某先谢了！”
　　古少甫道：“不用谢，只是今宵，可得多多仰仗速兄哩！”
　　速振川道：“不用客气，何况，严格说来，这也等于是我自己的事。”
　　话锋微微一顿，又道：“本来，咱们是预算金无畏也在堡中的，目前，金无畏这一提前离堡，不但少了一个最强的对手，同时还减少谷中英、恒儿两个高手，说来该算是天佑咱们兄弟了。”
　　古少甫含笑接道：“对！这是天佑咱们，只要能顺利劫持柳兰春，今宵，咱们就可以兵不血刃而达到咱们的目的。”
　　吕绛珠黛眉微蹙地道：“请恕我浇冷水，二位是不是想得过于一厢情愿了？”不等对方接腔，又道：“照二位的想法，好像威震江湖的金汤堡，是竹扎纸糊似的？”
　　古少甫笑道：“不错，在别人眼中，威震江湖的金汤堡，的确是固若金汤，但在咱们眼中，它就成了竹扎纸糊的城堡。因为，咱们有周详的计划，各式各样的人才，更重要的是咱们有速大侠的协助。”
　　一顿话锋，又含笑反问道：“绛珠，妳知不知道，速大侠跟金汤堡的渊源？”
　　吕绛珠道：“你又没跟我说过，我怎么知道。”
　　“现在说，也还不算迟呢。”古少甫含笑接道：“‘千面书生’姜瑜，妳该听说过？”
　　“唔……”
　　“姜瑜凭他的武功、机智，和那巧夺天工的易容术，曾经暗杀金汤堡堡主柳树人，并幻化柳树人的身份，着实在金汤堡享过几年艳福。”
　　“唔……”
　　“现在说到主题，速大侠就是‘千面书生’姜瑜的盟兄弟。”
　　“哦……”
　　“所以，当姜瑜冒充柳树人担任金汤堡堡主期间，速大侠是金汤堡的常客，对于金汤堡中的一草一木，甚至连湖底暗道，也瞭如指掌。”
　　吕绛珠娇笑道：“这就是咱们必须要借重速大侠的地方？”
　　古少甫道：“不错，到时候，咱们兵分明、暗两路，如此这般，还不是手到擒来。”
　　“妙！”吕绛珠得一蓄地媚笑道：“真是妙极了！”
　　“我看，不怎么妙。”
　　接口的是一个短装汉子——也就是最初独坐里间角落里的那个短装汉子。
　　他，四旬上下年纪，中等身材，很平常的面貌，一身青布短装，看外表，一点也不出众。
　　但，此人虽然貌不出众，却是言出惊人。
　　由他的话中，已足以證明——尽管方才古少甫等三人的谈话是以最低的语音交谈，却已全部被他听到。
　　而且，他悄然欺近古少甫等三人座位旁，竟然没被察觉。
　　因此，古少甫等三人，齐都脸色为之一变。
　　“别怕，咱们应该是友非敌。”那短装汉子径自拉过一把竹椅，在一旁坐了下来，含笑接道：“三位所进行的这笔买卖，如果能加上区区在下，那才算是真的‘妙极了’。”
　　古少甫苦笑了一下，道：“真想不到，这儿还有如此高明的人物，我还以为，所有有份量的武林高手，都被吸引到泰山玉皇顶去了哩！”
　　那短装汉子道：“古兄，这话，应该是由我说才对。”
　　“在下是言出由衷。”古少甫楞了一下道：“阁下好像早已认识咱们三个？”
　　那短装汉子道：“‘白山双煞’、‘黑水游龙’，在关外，都是响当当的角色，早就认识三位，又有甚么稀奇。”
　　速振川插口说道：“可是咱们都不认识你，以阁下的身手之高明，必然也是大有来头的人物。”
　　那短装汉子笑笑道：“在下的身手，并不怎么高明，也不是甚么大有来头的人物，但，诸位现在所进行的工作，如果撇开在下，必然是难上加难。”
　　古少甫“喔”了一声，道：“阁下谅准咱们必然请你参加？”
　　那短装汉子道：“在下有这个自信，当我说明原因之后，我看诸位，必然会请我参加。”
　　“好！请说。”
　　“诸位方才曾说过，速大侠精通水性，也熟悉金汤堡的湖底暗道。”
　　“不错。”
　　“可是，诸位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金汤堡的湖底暗道中，机关重重，到处都是死亡陷阱……”
　　说到这里，目光移往速振川，道：“速大侠对于土木机关，懂得多少？”
　　“这个……”速振川苦笑道：“在^可不敢冒充内行，不过，以往进出很多次，可不曾发生过甚么危险呀！”
　　那短装汉子道：“以往，你是‘自己人’，现在，情况可不同啊！”
　　古少甫点点头，道：“这说法倒是颇有道理。”
　　速振川道：“阁下懂土木机关？”
　　那短装汉子道：“在下不但懂，而且，还是负责当年金汤堡湖底暗道的设计和施工的人。”
　　速振川、古少甫同声惊“哦”道：“这真是太好了！”
　　那短装汉子道：“现在，诸位该算是正式请我参加了？”
　　古少甫连连点首，说道：“不错，不错。”
　　速振川道：“只是，这条件方面，咱们必须事先说明白才行。”
　　那短装汉子道：“这好办，藏真图、美人儿归你们三位，金银珠宝归我。”
　　古少甫爽快地笑道：“好！咱们就这么一言为定。”
　　一直静听着的吕绛珠插口娇笑道：“这也算是各取所需……”她微顿话锋，妙目凝注那短装汉子媚笑道：“真好笑，说了半天，却还没请教阁下的尊姓大名。”
　　那短装汉子笑笑道：“在下复姓上官，单名一个尉字。”
　　古少甫目光为之一亮，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辣手鲁班’上官尉？”
　　上官尉笑问道：“你看像不像？”
　　速振川轻叹一声，道：“真想不到，阁下除了精于土木机关之外，身手也如此高明。”
　　上官尉含笑向吕绛珠媚笑问道：“古夫人，妳看我脸红了没有？”
　　吕绛珠媚笑道：“没有啊！”
　　上官尉道：“这么说来，在下脸皮之厚，也够得上称为高明了。”
　　吕绛珠道：“不是你脸皮厚，是实至名归，当之无愧。”
　　古少甫道：“上官兄怎会一个人在这儿的？”
　　上官尉道：“我不是一个人，我也邀请了八个助手，但自问实力还不够雄厚，所以，一直趑趄不前，迟迟不敢下手。”
　　速振川道：“现在好了，咱们三方面通力合作，必然马到成功。”
　　其馀三人同声附和，齐道：“对！马到成功……”
　　不错，按他们计划的周详、狠毒，和实力的雄厚，应该是可以马到成功的。
　　因为，姑且撇开他们那周详、狠毒、和所邀请的助手的实力如何不论，先是目前这四个的实力，已绝对比目前坐镇金汤堡的群侠只强不差。
　　“白山双煞”、“黑水游龙”，都是横行白山黑水之间的黑道巨擘，也都是关外地区新近崛起的三个顶尖儿高手。
　　至于“辣手鲁班”上官尉，除了土木机关独步江湖之外，武功方面也独树一帜，由方才他悄然欺近速振川等人身边而未被察觉，其功力之精湛，已不难想见。
　　所以，就目前正邪双方实力来说，金汤堡方面，可说是危机重重，如果金无畏临行之前不曾做过甚么妥善的安排，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身为金汤堡堡主的金无畏，临行之前，是否曾经做过甚么安排了呢？


　　上官尉压低语声道：“诸位，在下还要去安排那八个助手，咱们就此暂时分手吧！”
　　速振川道：“那么，咱们何时何地碰头？”
　　上官尉不加思索地道：“一更三点，王村码头上碰头。”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目送上官尉匆匆地离去之后，吕绛珠黛眉紧蹙地道：“这个人可靠吗？”
　　速振川道：“难道妳已发现甚么可疑之处？”
　　吕绛珠道：“这倒是没有，我只是感觉到，这个人来得太突然了。”
　　速振川道：“也许这是一种巧合，世间有些巧合，往往是不可思议的。”
　　吕绛珠白了他一眼，道：“你总是朝好的方向去想。”
　　“这也没甚么不对呀！”
　　“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何况，咱们三人中，谁都没见过‘辣手鲁班’，仅凭他的一面之词，谁知道是真是假。”
　　“这倒是实情。”速振川转向古少甫道：“古兄有何高见？”
　　古少甫皮笑肉不笑地道：“高见是谈不上，笨法子倒有一个。”
　　速振川道：“请讲。”
　　古少甫道：“咱们原定的计划，本来就是请速兄走水路……”
　　“难道现在改变了？”
　　“这怎么可能哩！你忘了，‘白山双煞’都是旱鸭子。”
　　“那么，古兄的意思是——？”
　　“在下的意思是：速兄走水路，当然是跟上官尉走在一道。”
　　“唔……”
　　“既然走在一道，到时候，只要看他是否真的精于土木机关，就可以断定他这个‘辣手鲁班’是真的还是假的。”
　　“对，对，”速振川连连默首道：“然后呢？”
　　古少甫神秘地一笑道：“你说呢？”
　　速振川道：“不管他这个‘辣手鲁班’是真是假，利用完毕之后，就……”
　　他以右手手掌做了一个砍杀的手式。古少甫呵呵一笑道：“这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英雄所见略同。”
　　吕绛珠插口说道：“话不是错，但那个人看来并不简单，可不能大意。”
　　速振川道：“多谢提醒！在下自有分寸。”
　　一顿话锋，目光向匮枱上的老闆娘瞟了一眼道：“贤伉俪也知道她的来历？”
　　古少甫道：“知道，她是金汤堡安置在这儿的暗桩之一。”
　　速振川道：“看情形，咱们的行动，逃不过她的法眼。”
　　古少甫道：“速兄放心，在下已另做妥善的安排。”
　　“那么，咱们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