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混元霹雳九重天

 

2024-08-12 10:30:28   作者：鲁卫   来源：鲁卫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二人谈笑甚欢，竟是促膝长谈直至天明。
　　但见东方渐露鱼肚白色，方小宝只得吿辞，道：“小弟有点要紧的事，非要到尼姑庵走一趟不可，咱们今日暂别，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官玉伯道：“好！难得咱俩一见如故，更结成异姓兄弟，愚兄本是打家劫舍的江洋大盗，但经此一役，决意洗心革面，重新为人，以后每年今日，做大哥的都在这条巷子等你，以三日为期，在这三日之内，不见不散。要是这一年贤弟事务繁重，不能前来，那也没有甚么相干，明年今日再来便是！”
　　方小宝笑道：“这主意他妈的大佳，就此一言为定！”
　　别过了官玉伯，步出小巷，又看见了老秀才甚谁。
　　甚谁道：“快要黄昏啦，怎么还到外边乱走？半个时辰后便会天色渐暗，路上蛇虫鼠蚁甚多，小心给咬了一口。”
　　才旭日东升，在他眼中却是黄昏将至，方小宝暗叹一口气，忖道：“七老八十之人，世上原无朝气勃勃这一回事。”
　　敷衍三言两语，大步回到客栈之中。
　　这一天，北风虽然凛冽，但阳光普照，大地一片光明。
　　在阉婆婆带领之下，一行众人，在午时过后，来到了水莲庵。
　　一个瘦削的中年尼姑在庵内殿堂招待，但神情淡漠。
　　态度毫不埶枕。阉婆婆道：
　　“石痕师太，敢问住持东月神尼可在庵中？老婆子有事相求，恳请师太引见。”
　　石痕师太缓缓道：“本庵住持，虽在庵内，但她正在闭关之中，请恕不见俗世来客。”
　　方小宝忍不住道：“俗世来客，便不接见，要是来的是一群和尚，是否立刻便会，出关相迎？”
　　石痕师太陡地脸色一寒，厉声道：“来者何人，竟敢在这里言出无状？”
　　方小宝毫不怯缩，挺胸上前，道：“老子是‘长江第一赌徒’方小宝，也是张娴娴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娴娴被困在这尼姑庵中已久，要到甚么时候才肯放人？”
　　石痕师太沉声道：“娴娴拜师在神尼门下，她的去留，自有神尼作主。别说是你这么一个小无赖，便是娴娴的父母亲自到来，也是不容干涉！”
　　方小宝大怒，正要发作，不凡已把他拉开一旁，悄悄的道：“好兄弟，你那位娴娴姑娘，只是在水莲庵内练武，来日方长，总有办法可以把她弄出来。但费相思姑娘命悬一发，能否逃过大难，全看神尼是否愿意施以援手，在这时候，切不可跟这里大大小小老老嫩嫩的尼姑闹翻。”
　　方小宝心中一沉，只得道：“这等利害关系，我也是心中有数的，刚才只是一时情急，致生冲撞，唉，老子在这里向你陪个不是好了！”
　　不凡这一生人以来，就以昔才那一番说话最有条理，也难得方小宝深明大义，总算把这一个火头捺熄下去。
　　只听见阉婆婆再三央求，但石痕师太坚拒不允，看来再说下去，都只会是白费功夫。
　　便在这时，“白眉神捕”谭四走了过来，首先向石痕师太深深作揖，礼数甚是周全。
　　“善信谭四，入内烧香，这一点点香油钱，算是咱们的小小心意。”语毕，在神案上放下了两锭十两重的金元宝，金光闪烁，令人目眩。
　　谭四又道：“在佛门布施，岂敢不出自真诚腑肺。但布施归布施，在下另有要事相求，也是半点不假，尚祈师太明鉴。”
　　石痕师太道：“谭施主快人快语，看施主一身装束，似乎是一位公差，未知道这一座小小庵堂，有甚么事情竟敢劳动大驾光临？”
　　谭四道：“在下有一位朋友，惨遭歹人暗算身受重伤，至今已逾十数天，仍然昏睡不醒，久仰贵庵住持东月神尼医术精湛，因此前来求救。上天有好生之德，料想不会拒人于门外吧？”
　　石痕师太道：“这里是佛门清净地，可不是医馆，要是有人受伤生病，附近也有不少着名的大夫，还是请各位移驾，莫再打扰住持修行。”
　　谭四哂然一笑，道：“要是寻常郞中大夫，可以为这位朋友起死回生，在下等也不敢登门打扰。”
　　石痕师太冷冷地说道：“江湖中人，每天都有数之不尽的血腥杀戮，要是人人登门强行求医，水莲庵恐怕将会其门如市，接应不暇。”
　　方小宝道：“要是人人都像四爷一般重重添些香油，这庵堂定必香火旺盛，生意兴隆。”
　　石痕师太冷冷一笑：“本庵住持，是绝不会接见几位的，请恕贫尼失陪。”转身便欲离去。
　　忽听一人吼叫道：“四爷客客气气，俺可不好欺负，你又不是东月神尼，凭甚么在这里摆架子？有本领的请出来跟俺比划比划！”众人一看，只见吼叫之人，正是“高高在上”俯览。
　　石痕师太猛然回头，沉声道：“你若欺负小小庵堂之内无人，只怕会是噬脐莫及！”
　　俯览怒道：“管这里有人也好，无人也好，你这个冷血的尼姑，有种的跟俺拼上一掌！”
　　石痕师太道。“有何难哉！”
　　袍袖飘飘，伸出苍白的右掌，向俯览当胸挥至。
　　石痕挥掌，俯览却侧身一闪，居然躲在一根大石柱背后。
　　石痕怒道：“这算是甚么意思？”
　　俯览道：“俺只是唬吓你来着，又岂会真的跟你动手？常言有道：‘好男不与女斗’，更何况你是个出家尼姑？瞧你这副模样，面有菜色不满五十斤？要是俺一掌打在你身上，焉还有命？”
　　石痕嘿嘿一笑，道：“好哇！原来这位身高力壮的施主，心中瞧不起这个面黄骨瘦的尼姑，很好，不如咱们比一比力气好妈？”
　　俯览一怔，道：“你凭甚么跟我比力气？”
　　石痕师太道：“庵堂外有两块大石，各重一千三百斤，你随便挑一块掷出。且看能掷多远？要是我比不上你，任凭处置。”
　　俯览大叫：“此话当真？”
　　石痕师太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请！”
　　俯览立刻走出庵堂门外，只见门外空地左右两侧，果然各有一块巨石，心想：“要是连掷石头也会输给老尼姑，俺倒不如也削发为尼吧！”
　　至于堂堂男子汉怎能削发为尼，却是来不及仔细推敲。
　　俯览道：“你是尼姑，既是尼姑，便是女流之辈，既是女流之辈，这一掷就让你先来！”
　　石痕师太道：“说的甚是，你很聪明啊，要我这个出家人先掷，要是一掷丈二，你便觑准尺寸，豁尽力气，一掷丈三丈四左右，便算是赢了，嘿嘿，当真是聪明得紧！”
　　俯览给她一轮嘲讽，立时脸色胀红，叫道：“你教训得甚是！俺既是堂堂大丈夫，就不能占你这个便宜，好！就让俺先把大石掷出去，你好好的瞧清楚，究竟是一掷仅及丈二！还是一掷十万八千里！”
　　当下凝神运气，把左边一块大石扛起，然后使尽全身力气，“呼”的一声把这块重逾千斤的石头向前掷了出去！
　　俯览天生神力，这一掷之势，果然是威猛绝伦，如此沉重的大石，竟掷出五六丈远！
　　俯览已把大石掷出，众人的目光，纷纷瞧向石痕师太。
　　只见她身高不满五尺，虽然算不上瘦骨嶙峋，但看来也不如何精壮，若说她可以把一千三百斤重的大石扛起，已很难令人置信，更何况要把大石一掷远及五六丈开外？
　　根本就是绝不可能之事。
　　在场之中，似乎除了“大手一挥”石厚茧之外，任谁也不可能有这份力量，堪与“高高在上”俯览分庭抗礼。
　　石痕师太可以吗？“白眉神捕”谭四是心中有数的，但却没有说出来，只是笑吟吟地驻足而观。
　　连“白眉神捕”谭四也心中有数，长江纤力会总舵主石厚茧自然更是比谁都更明白眼前的情况。
　　他是个粗豪的汉子，脾气不佳，却生性耿直，忍不住上前对石痕师太道；“请恕在下冒昧，在下心中有两三句话，要是不说出口，恐怕会是如鲠咽喉。”
　　石痕师太冷冷地瞅了他一眼，道：“这位施主怎样称呼？”
　　石厚茧道：“师父法号石痕，在下这个俗家姓氏，也同样是一个石字，至于这一双手，也就是我名字的由来。”
　　说着，双掌一摊，只见指掌之间，全是大大小小的厚茧。
　　石痕师太合什，态度忽然显得十分恭谨，道：“厚来是石总舵主驾临，贫尼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之处，还望石总舵主原谅。”
　　“逍遥五怪”睹状，人人都是莫名其妙，想不到这个外貌看来说不出粗鲁的大汉，竟然一亮出名号，便能使到一直神态冷漠的石痕师太前倨后恭。
　　方小宝心想：“果然是同姓三分亲，石痕师太姓石，石厚茧也姓石，还有这两块一千三百斤重的大石头，也同样都是他妈的姓石。”
　　只听见石痕师太神态变得十分谦逊，一直合什，缓缓地说道：
　　“长江流域天险甚多，自古以来，船只于江上险滩航行多有不便，要是没有勇敢辛勤的纤夫不辞劳苦，拼尽一身力气把船只强行经拉，逆流而上战胜风浪，不知有多少重要的货物、药品、以至是必须在长江往返的路客，得以及时抵达。其造福民生之巨大，可谓功德无量。”
　　众人听了，方始明白石痕师太何以如此敬重这位纤力会的石总舵主。方小宝忖道：
　　“如此说来，俯览既有一身惊人神力，也就应当去做十年八载纤夫，造福万民。”
　　只听见石厚茧说道：“石某别的本领，不敢自夸，但对于掷石拉车，牵牛上树之类的蛮力比赛，颇有一点自信，照我这个凡夫俗子看，师太纵然内力精湛，大可能人所不能，但要把大石掷出五六丈远，毕竟还是有点类似‘楚材晋用’，又好比是一把神兵利器，岂可用来挖坑掘矿哉？不如这样吧，咱们以三阵定胜败，这一阵，似乎……真的不必比了。在下粗鄙山夫，如有失言，还望师太见谅。”
　　石痕师太高宣佛号，又再合什，沉声说道：“施主宅心仁厚，贫尼甚是钦佩，请受贫尼一拜。”说着，果然深深一拜，神情之恳切，绝非伪作。
　　石厚茧连忙还礼。
　　方小宝暗道：“要不是知道其中一个是尼姑，还以为有人在这里拜堂，拜了天地再拜父母，此刻正在夫妻交拜。”
　　只见二人互拜一番之后，石痕师太神情肃穆，道：
　　“石总舵主体恤贫尼体力有限，要是强行掷此大石，恐有伤身之虞。
　　只是，贫尼自有主张，施主隆情，先在这里谢过。
　　倒是三阵定输赢之议甚好，而且对双方都比较公允，应便是。”
　　方小宝心想：“反正第一阵你这个尼姑必输无疑，能有两阵可以再赌一赌，自是妙哉者也！”
　　非但他这般心思，便是。“逍遥五怪”，人人也是一致公认，俯览这一仗必胜无疑。
　　事后，谭四曾与石厚茧谈论此事。
　　谭四说：“这一阵，俯览是稳操胜券的。须知投掷大石，使的本是外家功夫，凭的是本身惊人神力。一个人的内功再精湛，也不能把大石头当作枕头，这一点，与双方短兵相接比试武功，大不相同。”
　　石厚茧完全同意，道：“俯览的神力，确然不可轻侮，他这投掷大石的力量，比起石某也是不遑多让。”
　　谭四道：“便是东月神尼亲自斗这一阵，也是必输无疑。”
　　石厚茧道：“但这一阵偏偏却是石痕师太赢了。”
　　谭四道：“不错，好一个石痕师太！”这一阵，石痕师太究竟是怎样赢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