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征空成功　彩声雷动

 

2024-08-10 19:27:07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放映机的“轧轧”声虽然不算很吵耳，但是那种有规律的声响，却具有催眠作用，使得在放映室中的人，不断打着呵欠。
　　“宇宙一号”第一次试飞的记录片，已经是第七次放映了。
　　有一半人，在作第五次放映的时候，便开始离去，因为他们认为，翻来覆去地看记录片，是不会有任何结论的。
　　的确，每一次的放映，银幕上出现的情形，都是一样的，“宇宙一号”庞大的机身，平稳地升上天空，没入云端，远程摄影机的追踪摄影，表示“宇宙一号”的飞行，完全正常。
　　然后，便是“宇宙一号”又在云端中转了回来，飞向机场，就在机场上空，机身闪闪生光，看来仍在十分正常的飞行中，机身陡地震动了几下，陡然便爆炸了，化为无数火团，无数碎片。
　　每当放映到爆炸时，安道叔叔便吩咐以“慢动作”放映，可是一样看不出甚么头绪来。但安道叔叔还是要一遍一遍看下去。
　　等到影片放映到十多遍的时候，最后一个人也站了起来，那人是空中失事专家，他道：“三位，对不起，我失陪了，我认为破坏是来自外来的力量的这个推断，实在太无稽了！”
　　他说着，就走了出去，放映室中，只剩下安道叔叔、洪森和舒秀兰三个人了！
　　洪森苦笑着，道：“还要再看下去么？”
　　安道叔叔的声音，虽然可以听出他已十分疲乏，但是他的声音，却还是十分镇定的，他道：“是的，只要我们仍未看出头绪来，就得一直看下去！”
　　洪森没有说甚么，放映机的声音，仍然“轧轧”作响，银幕上出现同样的画面。洪森的头向后仰，他睡着了，舒秀兰也睡着了。
　　安道叔叔或许是习惯了枯燥的工作，只有他还在看着。
　　洪森和舒秀兰两人，都不知他们睡了多久，他们几乎是同时醒来的，而当他们醒来的时候，银幕上，“宇宙一号”正在起飞。
　　他们也注意到了，放映室中，多了一个人。
　　洪森大声打了一个呵欠，道：“安道叔叔，谁来了？”
　　黑暗中传来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道：“是我。”
　　洪森和舒秀兰都“啊”地一声，道：“局长，你也对飞机失事有兴趣？”
　　局长道：“不是兴趣，在我的职责而言，我也必须找出对方是用甚么方法破坏飞机，以防止再一次的破坏行动。
　　“安道叔叔已对我讲及了你的处境，洪森，如果找不出原因来，我会禁止你试飞。”
　　洪森大叫了起来，道：“那怎么行？你难道想眼看着好几家飞机制造公司破产么？”
　　局长道：“总比再来一次爆炸好得多，再来一次爆炸，甚么都没有了！”
　　这时，银幕上，“宇宙一号”已没入了云端。
　　舒秀兰苦笑着，道：“局长，所有的专家全走了，他们认为在这卷记录片中，找不到甚么结果的。”
　　局长却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停了片刻，才道：“有一件事，要告知三位。检查陈耀南办公室的结果，证明他在好几宗走私案和贩毒案中，曾经接受过贿赂。这一次，不过是他的一件大买卖而已。”
　　舒秀兰道：“他有多少党羽？”
　　局长叹了一声，道：“可惜得很，约莫有三十多个，除了已死的之外，他们当然得受到严厉的法律制裁。”
　　舒秀兰又道：“王警官怎么了？”
　　局长道：“很好，我来这里之前，曾经去看过他，他已经能说话了。”
　　舒秀兰想起当时在那屋子中的情形，心头仍不免有紧张之感，她道：“幸而王警官不是陈耀南的党羽，不然，我和安道叔叔，一定性命难保了！”
　　局长笑了笑，这时，“宇宙一号”已从云端中冒了出来，开始回航了，放映室中的四个人都知道，再放映下去，爆炸就要发生了。
　　洪森打了一个呵欠，道：“现在甚么时候了？”
　　安道叔叔道：“九点多钟。”
　　洪森道：“晚上九点钟，还是早上九点钟？”
　　安道叔叔笑道：“自然是晚上，你以为已经睡了一天一夜？”
　　洪森自己也笑了起来，就在这时，舒秀兰突然尖叫了一声，道：“停止放映，固定画面！”
　　舒秀兰叫得十分急促，但是控制放映机的安道叔叔，动作也十分快，他立时按下了一个掣，“啪”地一声，放映机的声响静寂，银幕上，恰好在“宇宙一号”爆炸前的一剎间。
　　在黑暗中，人人都听到舒秀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们齐声问道：“你发现了甚么？”
　　舒秀兰答非所问地道：“洪森，刚才你问，是晚上九点钟，还是早上九点钟？”
　　洪森道：“是啊，现在是晚上。”
　　舒秀兰站了起来，伸手指着银幕，道：“可是，‘宇宙一号’试飞，是在早上。”
　　洪森道：“谁都知道是在早上。”
　　舒秀兰仍然指着银幕，道：“你们再仔细看看，难道看不出毛病来么？”
　　安道叔叔、洪森和局长一起向银幕看去，“宇宙一号”在爆炸前的一剎那，机身闪闪生光，雄伟壮观，单看银幕上的情形，谁也想不到，那样庞大的一架超时代的飞机，会在半秒钟之内，成为碎片。
　　洪森心急，只看了一眼，便道：“我看不出甚么来，秀兰，你看到了甚么？”
　　舒秀兰道：“机身上的闪光！”
　　她的声音显得很兴奋，道：“各位想一想，机场的位置，跑道的方向，飞机先向南飞，然后又折回来，现在，飞机是在向北飞！”
　　安道叔叔立时道：“是的，向北飞，准备降落。”
　　舒秀兰的声音，更是兴奋，道：“而机场的控制塔是在西面，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看到的机身，是向西的。”
　　舒秀兰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才又道：“而那时，是在早上，太阳在东方，为甚么在向西的机身上，会有着那样耀目的闪光？”
　　舒秀兰的话才一出口，洪森、安道叔叔和局长三人，已一起站了起来。
　　他们三人站起来之后，都不说话，然后，只见洪森走过去，着亮了放映机的灯；
　　安道叔叔也在这时候，睁大着满是红丝的眼睛，道：“找到飞机失事的原因了，有人利用激光光柱，射向飞机的油箱，在若干时候之后，燃料因为过热而爆炸。”
　　洪森跳了起来，道：“情形就是那样！而且，飞机在爆炸前，曾震动了两下，那正是燃料输送，受到阻碍的现象，燃料在受热膨胀，发生爆炸之前，必然会发生输送阻碍！”
　　舒秀兰松了一口气，道：“我们终于找到原因了！”
　　局长望着安道叔叔、洪森和舒秀兰三人道：“三位，你们三人，真不愧是三头六臂，你们的贡献已经够大了，剩下来的事，应该交给我了。”
　　安道叔叔忙道：“局长，你已经想到了如何去搜寻这架激光机？”
　　局长点头道：“是的，机场附近的大厦并不多，必定是大厦的顶楼发射光柱。”
　　安道叔叔微笑着，道：“不错，甚至不必一座一座大屡去搜索，激光光柱是直线进行的，从记录片中，机身上光线的反射角度，再配合机场附近的大厦的位置，我相信一下子就可以找到那具激光机的所在来。”
　　局长也微笑着，道：“对，我也想到这一点——”
　　他略顿了一顿，道：“不过这件事，我希望三位能够保守秘密，因为能使用激光机这样先进的装置，来进行破坏，那绝对不是普通的犯罪集团的所为。
　　“洪先生也可以证明，想要得到‘宇宙一号’的，是一个国家，那么自然是这个国家的特务所为。
　　“让他们吃一个哑巴亏算了，不然，他们恼羞成怒，说不定会引起外交纠纷。”
　　舒秀兰道：“好的，但是我也有一个要求，局长，你不妨先查到了激光机所在的位置，但是暂时别采取行动，而进行严密的监视，直到试飞那天，再采取行动。不然，一架激光机被找了出来，他们有可能，再死心不歇，重新另行布置的。”
　　局长点头道：“舒小姐，你想得真周到！”
　　安道叔叔熄了放映机，局长也拿起电话，在下达一连串的命令。而安道叔叔、洪森和舒秀兰三人，已经离开了放映室。


　　当晚午夜，洪森又接到了恐吓电话，威胁他遵从命令，否则就毁灭飞机。洪森仍然以愤怒的声音，拒绝了对方的威胁。
　　第二天，洪森、舒秀兰和安道叔叔，都接到了局长的秘密通知，警方已经找到了那座破坏飞机的所在地点，是机场附近一幢大厦的天台。
　　警方人员并且已经查出，激光机是被隐藏在大厦天台的水箱之中，指挥其事的，是某国一个出了名的特务。
　　局长遵照舒秀兰的意见，并不立时采取行动，而是只在暗中监视着。
　　而第二架“宇宙一号”，正在日夜赶工。
　　在五天之后，又一架美丽雄伟、庞大无比的飞机，从厂房之中，被曳引机缓缓地拖了出来，作最后的检查。
　　第六天早上，洪森准时到达，向控制室报到之后，来到了跑道上。
　　和第一次试飞一样，跑道上很热闹，人人都在谈论着这一次试飞，是不是会成功，舒秀兰和安道叔叔也在。
　　当洪森登上飞机的时候，响起了一片欢呼声，然后，陆上地勤人员撤退，飞机引擎响起了巨大吼声，向前冲去。
　　洪森在离开控制室前，接到了对方的电话，指出了他应该降落的地点，但是洪森的回答，只是三个字：“等着瞧吧！”
　　飞机一起飞，便立即向上升，越升越高，迅速地没入云端，速度之快，性能之佳，换来了一片赞叹声。
　　这时，控制室扩音器传来洪森的报告，报告飞行的经过，一切正常。
　　十五分钟之后，飞机又在云端出现，开始回航。
　　也就在飞机转过弯来的一剎间，安道叔叔和舒秀兰，又看到了机身上，闪起了闪亮的闪光。
　　他们两人都紧张起来，但是只不过一秒钟，闪光就消失了。
　　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谁也未曾注意到这件事。
　　但是舒秀兰和安道叔叔都知道，局长已经成功了，要进行第二次破坏的某国特工人员失败了，那座激光机已然不能再使“宇宙一号”爆炸！
　　安道叔叔和舒秀兰互望着，发出会心的微笑。
　　这时，机场上响起了欢呼声，但是庞大的“宇宙一号”降落的声音，盖过了所有的欢呼声。
　　洪森将飞机降落得十全十美，当巨大的飞机停下之际，无数人涌向前去，而当洪森自飞机中走出来时，立时被人高举着，抛了起来。
　　划时代的新创造，航空史上的新纪元，人类征服天空的新的一页，就自那一刻开始！
　　安道叔叔和舒秀兰并没有涌向飞机，他们的心中自然高兴，因为今天“宇宙一号”的试飞成功，和他们三个人，是分不开的。
　　他们三个人：安道叔叔、舒秀兰、洪森，三个人，三头六臂，那虽然是人家给他们的外号，但事实上，他们三个人的共同力量，也真可以使他们像是一个三头六臂的巨人一样，所向无敌！

　　（全书结束，感谢古龙武侠论坛“半剑飘东半剑西”录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