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智逐九烈　苦渡七老

 

2019-11-22 09:53:14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刚到外洞，便见前面黄尘高涌，风沙弥漫，烟光浓雾之中，有一道人驾着一道遁光冲将进来。虽被陷入戊土遁内，依然朝前猛冲。固然易静恐伤来人，戊土威力未全发挥，似此光焰万道，飓风怒鸣，黄尘如海，中杂无数戊土神雷纷纷爆炸，威力也非常寻常。那道人正是先前指名索见的无名怪客，竟丝毫不以为意！照来人法力之高，直非被其冲破不可！方觉果非寻常，易静已与来人对面。同时耳听众声呼叱，前面尘海中，又飞来十来道遁光。

　　当头一只玉虎，周身毫光如雨，银芒电射，头上一座山形金光，中拥三人，正是金蝉、朱文、石生带了钱莱、石完、李健、韩玄、沙佘、米佘等六小弟子，和英男、俞峦诸人一同电驰飞进。钱莱、石完同在“太乙青灵铠”所化一幢青荧荧的冷光笼罩之下抢向前面，同声大喝：“好个狡猾妖道，口出狂言，敢用障眼法欺人，妄入仙府，今日教你来得去不得！”话未说完，石完扬手便是七、八团“石火神雷”连珠打出！

　　易静抢向金蝉等前面，大喝：“二位师侄不可动手！”那一连串的“石火神雷”已先爆发。易静见状大惊，不及阻止，扬手飞出一片中具两个乾卦的镜光想将神雷收去。说时迟，那时快，金蝉、朱文“天心双环”合璧飞出，易静“六阳神火鉴”的宝光立被荡退。道人一味向前猛冲，见了易静，正想下手，不料上面敌人来势这快！先为神雷将防身宝光震破，如非功力甚深，几被打死！就这样人已受伤不轻，方待还攻，两圈青、红二色的心形宝光已相对射向身上，当时被困在内，法力失效，全身不能转动！

　　易静深知“天心环”的威力，宝光已将来人制住，只要相对合一，形神皆灭！急呼：“蝉弟、文妹，快些停手，此我旧友！”话未说完，一片佛光红霞由斜刺里拥着两人飞来，直投双环之中，正是陈岩、李洪。由李洪手指“如意金环”和陈岩手上一道红光同时飞到。金环佛光先罩向道人身上，陈岩手发红光将“天心双环”两头挡住，对道人说：“你自负人，如何怪她？况她已为你兵解，历劫三生，双方情义早断，苦苦纠缠则甚？休看这里诸位道友年幼，哪一个不是累劫修为，根骨深厚，便这几个后起之秀，你也未必能占上风，还是请回海外去罢！”

　　陈岩说时，金、朱二人已将法宝收去，戊土禁制也被易静止住，现出一间广堂玉室。道人见当地金庭玉柱，宝气珠光，面前敌人不分长幼，个个仙风道骨，知非敌手。救他的恰又是前三生的情敌，不禁愧忿交加，怒说：“此仇早晚必报，你们人多势盛，我去也！”随纵遁光飞起。

　　英琼见他手掐法诀，似要施为，料在临走以前，要下毒手，方自暗中戒备，想将“定珠”放起，忽听前面有人接口道：“元道友，你的飞针、旗门请带走罢！”声随人现。道人本是心中狠毒，想在去时用法宝向陈、易二人暗算，手刚抬起，猛瞥见面前人影一晃，现出一个癞女尼，认出乃昔年心如神尼的徒孙癞姑，手里拿着先在上面埋伏的“诸天旗门”，笑嘻嘻站在面前。这还不说，现身时觉着身旁法宝囊微微一动，那随着自己心意扬手即发的“太阴六绝神针”，不知怎的，竟会同时到了敌人手内！

　　道人神情急忿，随手接过，咬牙切齿，恶狠狠手指陈、易二人，说了句：“行再相见！”纵遁光电驰往外飞去。众人因被易静止住，全未追赶，忽听洞外霹雳连声，山摇地震，势更猛烈，易静当先飞出，匆匆穿波而上。刚出水面便见天边一条红影在密云层上略闪即隐，钱莱、石完和火旡害、上官红、竺氏姊弟三人，还有神雕、袁星正由前面赶回，知道来人受伤逃走，事已至此，易静叹口气，只得罢了！

　　众人重又聚在一起，谈及九烈神君夫妇来犯一事。原来余英男师徒二人带了神雕、袁星在静琼谷中防守，英男本将“离合五云圭”放起，令火旡害藏身其内，装着被困神情，等候九烈神君夫妇到来。后听音乐之声，丌南公已驾彩云青虹气走，知道强敌将临，故意手指火旡害喝骂，令其降顺。正做作间，忽见火旡害连使眼色，暗示有了警兆，侧耳一听，地底似起了一阵强烈的异声。声虽低微，来势绝快，只一两句话的功夫便由远而近，到了依还岭前。

　　因全山地上均有仙法禁制，知由地心深处斜穿上来，又见火旡害神情比前紧张，忙自戒备，忽听身后有人笑语道：“余道友，可容愚夫妇一谈么？”英男故作失惊，首将防身宝光飞起将身护住，飞向一旁转身回顾，见面前立定男女二妖人。男的穿着一身非僧非道的装束，腰间挂着一个黄玉葫芦，头戴星冠，冠上钉着九朵手指大小的烈焰，左肩道袍上钉着五柄殷红如雪的魔叉。所着道袍前短后长，色作暗绿，上有烟云风火，随时隐现，变幻无常，若将离身而起，神情虽然诡异，貌相尚颇清秀。

　　女的却是丑怪异常，身材比男的几乎高大一倍，虎头鸟面，目光如豆，勾鼻尖嘴，肤黑如漆，肩披绿发，蓬头赤足，貌相威猛狞恶，宛如山精海怪，不似人类，穿着一身黑衣，上面烟云滚滚，蓬勃欲起，一身都是邪气。站在男的身侧，二目凶光注定在火旡害身上，隐蓄凶威，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英男知此一男一女正是九烈神君与恶妇枭神娘，故意怒喝：“你是火旡害的同党么？”一面装着怕来人将火旡害劫走，随手一指，那面阳圭便往阴圭槽中合去。火旡害见敌人已被瞒过，立时乘着宝光变幻之际。运用玄功离圭而出，隐了身形飞向崖顶守候，准备诱敌入伏，更给妖妇吃点苦头。九烈神君先未察觉，笑答：“余道友不必多疑，你所困那妖孽，昔年将我夫妇一部魔经盗去毁掉，累多受了许多苦难，仇重如山，特来寻他！”

　　英男怒答：“你便是九烈老怪么？趁早快走，免遭无趣！”九烈神君还未回答，猛由空中射下一蓬银色针雨，细如牛毛，奇亮如电。妖妇枭神娘见英男口出不逊，本在暴怒，手刚扬起，未及发难，火旡害“太阳神针”已先到了头上！妖妇虽是擅长玄功变化，也禁不起这至宝暗算，如非应变神速，稍有警兆立即飞遁逃避，一面发出防身魔光妖云，几受重伤！就这样满头怪发仍被“太阳真火”毁去了一半！

　　妖妇当时暴怒，就着飞身闪避之际，扬手便是大片妖云黑影，内里带着千万点金绿色的火星，暴雨也似向空激射。同时把手一挥，耳听身后另一少女大喝，似由谷口飞来，急于追敌，也未回看，便和九烈神君破空飞去。后来女子正是英琼，见到得稍晚，九烈夫妇已朝火旡害追去，忙和英男身剑合一尾随急追。

　　等追到岭侧高峰之上，前面烟光电闪中，火旡害和九烈夫妇已先后相继投入金蝉等所设仙阵之内。金蝉原和石生等在岭侧白象峰顶设下仙阵，暗中埋伏。俞峦把守阵门，一见火旡害飞到，连忙开放门户引了进去。紧跟着九烈夫妇也自到达，仙阵虽未现出形迹，毕竟修炼多年，见闻广博，遥望火旡害忽然不见，情知有异。

　　依了枭神娘，便要朝前猛冲。九烈神君终是持重，按遁光降落峰上，待要查看，红光一闪，面前现出个美貌道姑，也未说话，把手一指，立有一座旗门平地涌现。九烈夫妇看出那是太清仙法，自恃神通，全未放在心上。枭神娘更是性暴，扬手一片金、绿二色的火星打将过去，敌人身形忽隐，越发急怒，双双入阵。

　　刚刚飞入旗门以内，忽听雷声殷殷，前后左右突又现出数十座同样旗门，其高都在十丈以上，烟光万道，霞彩千重，时隐时现，一任运用法眼观察，竟看不真切！知道凭自己的功力，虽然不怕，照此情势，主持人决非峨眉群小！急切间偏又推算不出详情，九烈神君不敢造次，忙即立定大喝道：“我与你们无仇无恨，何苦为一妖孽自伤和气？”话刚说完，金蝉、石生同在法台上出现。

　　金蝉首先喝骂道：“无知老怪，枉自修炼多年，连眼前的事都看不出来！火旡害已被我英男师妹收到门下，如何都不知道？趁早回宫，我念你虽是邪教，近年已知敛迹，不与计较。再如逞强，在我依还岭扰闹，教你形神俱灭！”九烈神君面对敌人都是峨眉门下，年纪虽轻，法力不弱，内中金、石二人更是宝光外映，既在此布阵相待，事前必有成算，方要开口设法下台，枭神娘已按捺不住怒火，扬手更是一粒“阴雷”朝法台上打去！

　　金蝉通未理睬，只将手往外一扬，面前突又现出一座旗门。九烈夫妇所炼独门“阴雷”，威力最是猛烈，弹指之间，整座山头都能震成粉碎！哪知打到旗门之内，碧光一闪，化为一蓬绿烟，便自消灭，连雷声都未听到！枭神娘怒吼一声，立用玄功，通身黑烟火星乱爆，一催妖火，便往旗门之内飞进。九烈神君知她犯了凶威，劝说不住，只得施展神通一同飞入。

　　刚进旗门，法台忽隐，那旗门一座接一座涌现不已，四方八面都似走马灯一般相对乱转，隐现无常。到处烟光如海，上不见天，下不见地，连施邪法均无用处。九烈神君见枭神娘怒发如狂，暴跳不已，四外烟光越来越盛，压力逐渐增加，一个敌人也见不到！想起多年威望竟为几个无名后辈所制，自也激怒，把心一横，便将那苦炼多年，准备抵御天劫的“九子母阴雷”取在手内，厉声喝道：“峨眉后辈，速将火旡害献出，还可两罢干戈，否则我这‘阴雷’一发，全山齐化劫灰，你那‘太清旗门’决敌不住！一震之后，至少五百里内生灵均遭波及，玉石俱焚，悔之无及了！”

　　九烈神君话才说完，前面忽现出一团极淡薄的红光，四边青色。内里现出金蝉、石生、俞峦，还有一丑一俊两个幼童，正指自己笑骂，不由大怒。因金蝉将宝光隐去，只现出一圈红影，没看出那是前古奇珍“天心环”。忽又听右侧有人在喝骂嘲笑，内中一人颇似火旡害的口音，回头一看，果是火旡害同了几个少年男女，也在一片心形淡光之中现身，只是光作青色，外有红边。仇人相见，本就眼红，况当身困阵内，进退两难，怒火上攻之际，扬手一团紫、绿二色暗沉沉的宝光，直朝对面敌人打去！

　　那“九子母雷珠”大只如杯，随着主人意念发出极强烈的威力，出手光并不强，暗紫、深绿二色互相闪变，一经发威，立发奇光爆炸，当时光焰万丈，上冲霄汉，下透重泉，方圆千里内外无论山川人物一齐消灭，化为乌有。那被“阴雷”激荡起来的灰尘，上与天接，内中沙石互相磨擦，发出无量数的火星，中杂熔石沸浆，由千里以外远望，宛如一根五颜六色的撑天火柱，经月不散。再将地壳震破，引发地轴中蕴积千万年的太火毒烟，灾祸更加洪烈，端的厉害无比！

　　（按：“九子阴雷”和核子武器何其相似？最妙的是“激荡起来的灰尘”，活脱便是原子尘。而将“地壳震破”云云，倒也不是虚言恫吓，近年来地震频仍，就有科学家归咎于核爆频频！）

　　九烈神君虽因急怒交加，迫而出此下策，心中仍有顾忌。满拟此宝威力之大不可思议，敌人法力多高，也禁不住这一击之威！正在运用玄功，不令九雷连发，减少威力，以免灾区蔓延太广，多害生灵。万没想到那团紫、绿二色的雷光一离手，心形青光突然大盛，方看出此是一件奇珍，心念微动，红光一闪，前见那圈外青里红的心形宝光同时飞来，比电还快，青、红两道宝光一齐照向“阴雷”之上，直似具有一种其大无比的吸力将其吸紧，四外均受压迫，休想移动分毫！

　　九烈神君毕竟见多识广，猛想起双心合璧，正是此宝，不禁大惊，忙即行法发动“阴雷”，竟被敌人宝光制住。只见雷珠宝光不住闪变，光甚强烈，似想发挥全力爆炸，只为四面迫紧，休说无法施威，移动都难！这一惊真非小可，忙以全力回收，已收不回。正愁急间，前面突又现出一座旗门，门内法台上立着十几个少年男女，指点自己这面互相说笑，那两圈心形宝光也自缓缓往里合拢。

　　九烈神君一时情急，正待拼着损耗元神，运用玄功上前抢夺，猛瞥见一团佛家慧光，祥霞潋滟，突然出现，罩向心形宝光之上。同时又有一朵形若灯花的紫色灵焰飞入心光之中，将那粒“阴雷”裹住。紫焰往上一包，慧光祥霞再往上一压，四道宝光合为一体，本身元灵真气立被隔断！知道对方所用多是闻名多年，难得见到的仙、佛两家至宝奇珍，威力神妙不可思议！想起此宝关系未来成败，盛气立消，忙用魔语警告枭神娘，不令发威开口，随对众人笑道：“想不到贵派后辈中竟有这多能手，我今日甘拜下风，只将‘九子母雷珠’还我，从此互不相犯如何？”

　　英琼首先喝道：“老怪物，你做梦哩！这样害人的东西，我今日替你毁去，免你将来多害生灵多好！本想将你夫妇一同除去，姑念近年不曾为恶，与人为善，不咎既往，放你逃生已是便宜，再如唠叨，连性命也保不住了！”九烈夫妇闻言大怒，厉声咒骂，待以全力相拼。金蝉见九烈夫妇身上烟云滚滚，光焰四射，一个头上九朵烈焰连同左肩上的妖叉已将飞起，笑骂：“无知老怪物，你那仇人已深入你魔宫根本重地，门下魔徒现正纷纷伤亡，你那本命元神眼看随着魔灯就要消灭，再执迷不悟，在此相持，就来不及了！”

　　九烈神君闻言，想起闭宫多年，本定不再预闻外事。不料孽子黑丑无故惹事，致为金钟岛主叶缤和峨眉女弟子凌云凤所杀，自己虽然忿恨，因孽子不遵父命，自取灭亡，空自悲忿，还不想当时报复。无奈悍妻枭神娘历劫三生，只此一子，爱如性命，闻讯大怒，强迫着非报此仇不可！因受她两次救命之恩，追赶两世才有今日，不肯过分使其失望。后经再三劝说，峨眉势盛，此时万不可以树此强敌，否则仇报不成还有杀身之祸，这才答应对凌云凤这仇人暂且留为后图，先寻叶缤报仇。

　　此时叶缤人在元江大熊岭，如往寻仇，郑颠仙和峨眉派这班人决不坐视，最好过上几时，冷不防赶往金钟岛杀一个痛快，以免作梗。枭神娘偏不肯听，也没商量，独往寻仇，刚一到达元江上空，便遇叶缤、杨瑾和峨眉派几个女弟子迎上前来。枭神娘只想到峨眉派的紫青双剑，不知对方持有佛门“心灯”，正待施展玄功猛下毒手，忽然一朵佛火灯花迎面飞到，匆促中不及防御，竟将苦炼数百年的魔光震散，身受重伤逃了回来，元气大为损耗，重炼魔光，等到炼成，威力已大不如前（枭神娘元江受挫，事见第四册）。

　　枭神娘因元江一败有了戒心，不敢似前冒失，特在魔宫之内设下法坛，将乃父伏瓜拔老神魔遗留的一件奇珍，自刺心血，苦炼成功。虽不能仗以破那“心灯”，却可防身。当老神魔火化时，留有遗命，说此宝威力太大，又太阴毒，只能使用一次，并还迫令立下誓约不能违背，不得不慎重其事。

　　等宝炼成，已与本命元神相合，若是魔灯一熄，立时形神皆灭！九烈神君万没想到敌人竟会知道此事，敌人这等口吻，必有原因，也不知所说强敌是谁。心方惊疑，俞峦拦住金蝉，越众向前，笑道：“九烈道友，可还记得贫道俞峦么？昔年先师曾对你说你本质并非太恶，只为受魔女救命之恩，入赘魔宫，相从为恶。暂时虽可快意，劫数一到便不免同归于尽，如能中途洗心革面，并非全无解救。如今敌人正是金钟岛主，你速舍雷珠赶回宫去，那盏元命灯或能保全，这还是念你近年颇知敛迹，本着许人迁善之心，不为已甚。否则这‘二元仙阵’乃太清无上仙法，阵中又有大方真人所借旗门，想要全身而退，并非易事。那粒雷珠阴毒已极，已被收来，断无还你之理，再如迟延，你就两头皆失，难于幸免了！”

　　九烈神君原与俞峦见过，一听强敌就是叶缤，不禁大惊！但若就此退走，一则难堪，二则所说到底不知真假。悍妻连遭挫败，怒发如狂，毛发皆竖，也必不甘退走。心方愁虑，忽然接到魔宫最危急的讯号！经此一来，连枭神娘也自大惊失色。九烈神君略一寻思，忙道：“俞道友之言有理，如念昔日相识分上，烦告峨眉诸人，说我此来本与他们无干，那粒雷珠关系我夫妇甚大，从未用过，如非此阵威力神妙，也不致于出手，但请将来借我一用，劫后定必奉赠，并还传以分合运用之法，千万不可送往九天之上将其震毁，便感盛情了。至于这‘二元仙阵’虽甚高明，仍然拦我不住，只管施为便了！”

　　金、石诸人见他说时面容悲忿，口气仍甚强横，方要开口，吃俞峦摇手止住，话还未完，九烈夫妇心灵上已连生警兆，魔宫告急讯号连翩而至，知是危急万分，不暇多言，把手一挥，两道魔光合为一体，立时掉头往阵外冲去！金蝉忿他口气太狂，便将仙阵旗门一齐转动，发挥全力妙用，想使伏输告饶，方始放走。一时云旗闪变，光焰万丈，风雷之声震憾天地，声势比前还要猛烈得多。哪知九烈夫妇魔法真高，先前志在擒敌，取胜虽然不行，逃生却非难事。早在暗中施展魔法，取出一件专辨各宫部位躔度的法宝“蚩尤九宫鉴”，查看好了门户方向，运用玄功变化向前猛冲。只见光焰海中，一道黑色魔光，长约丈许，四围金星血花乱爆如雨，冲行光海之中。每遇旗门阻路，立时激荡起千重金霞，万道毫光，随同风雷滚滚，云旗闪变，一冲即过。只管旗门去了一座又一座，阵法不住倒转，竟拦他不住，晃眼之间便冲过四座旗门逃出阵外，破空遁去！才一出阵，魔光突然暴涨，化为黑色妖云，中有无量火星不住闪变，半天立被布满，狂涛一般蔽空飞去，晃眼剩了一片极小的黑影，一瞥不见，端的比电还快！

　　众人见状，才知九烈夫妇魔法果是厉害，经此一来，不特收得“九子母阴雷”，无形中积了一件大功德，并还断定敌人由此知难而退，不会再向本门生事，俱都喜慰。由俞峦在旁指点，用“天心双环”和“定珠”、“兜率火”将“阴雷”制住，再由金蝉把伏魔旗门缩小，按方位布好阵势，将雷珠包围在内，一同退出阵外。俞峦一声令下，金、朱二人和英琼一面收回四宝，一面施展仙法，扬手一片霞光罩向“阴雷”之上，当时裹住。十四座旗门齐射霞光，“阴雷”随同四宝一撤，紫、绿二色的魔光突转强烈，刚一闪变，待要暴涨发生威力，已吃旗门霞光制住，方始缩小，渐渐复原，化为豆大一粒雷珠，被金蝉收到手里。众人传观一会，由金蝉将之收入法宝囊中。接下来，便是易静前两生情孽，寻上门来，又被众人赶走。及至回到仙府，谈完九烈夫妇逃走一事，陈岩取出三柄金钩，一面玉牌，分赐上官红和竺氏三小作为见面之礼，上官红三小大喜拜谢。

　　李洪笑道：“陈哥哥，你是长辈，如何偏心，眼前后辈门人有好几个，为何单赐红儿与竺氏姊妹呢？”陈岩方答：“这四件法宝乃我昔年初从师时所得，多年未用，因见他四人灵慧可爱，随意转赠，无心之举，别位贤侄改日再赠罢！”易静笑道：“我们下一代的门人何止百数，你有那么多的法宝么？”癞姑笑道：“我和陈道友初见，不便说笑。毕竟三生良友与众不同，一个爱屋及乌，一个关心过切，惟恐陈道友没处去弄那些法宝赐人，把话说在头里，就此下台。都是小师弟没有眼力，本来陈道友只赐易姊妹两位高足，因三小都新入门，初次相见，不得不连类而及，你偏多口！休说那多后辈门人无法遍及，此风一开，以后我们尊长更不好当了，教人家为难，有多讨厌哩！”

　　易静平素庄严，不善辞令，闻言脸上一红，陈岩也觉不好意思。英琼怕二人不好意思，接口笑道：“癞姊姊少说笑，正经的还未谈呢，我闻小师弟小小年纪，飞越宇宙极光，往来天外神仙光明境，和本门七矮兄弟，同诛万载寒蚿，如入无人之境，九世清修，功力高深，果自不同。先在岭上戏弄妖徒时，身后曾有七位异人同来，今在何处，如何未见？莫非功成即退，已早飞走了么？”

　　李洪见陈岩不好意思，癞姑又在取笑，颇悔失言，闻言乘机改口答道：“那七位老人家乃是滇缅交界高丽贡山井天谷中隐居的‘丽山七老’居士，怜我年幼胆大，恐吃老怪的亏，赐了我一件法宝，与七老心灵相合。我一动念，七老元神立用佛家‘心光遁法’当时飞来相助，有了这件护身符，老怪多凶，我也不怕，你当是我自己的本事么？可惜此宝是片树叶，经七老命我采来临时炼成，只用三次便失灵效，否则多好！”

　　朱文笑道：“幸亏只用三次，洪弟那样胆大淘气，如能常用，从此七老随身，仗了靠山，还不到处惹祸才怪！”李洪刚把俊眼一翻，想要开口，金蝉在旁恐李洪说出不中听的话向朱文嘲笑，忙接口道：“洪弟虽然胆大，功力也实不弱，不枉九世修为，难怪七老垂青，你此行遇合必奇，何不说出来使我们高兴呢？”李洪随将前事说出。

　　原来当日尸毗老人皈依佛法，魔宫星散，李洪独自一人别了金、石诸人和田氏兄弟往丽山井天谷中赶去。到后一看，当地乃是高山顶上一个四无出路的井形山谷，四面危崖壁立，中现平地。当中地上放着一个非金非玉的钵盂和一座小石香炉，炉中香烟袅袅，空无一人。那香非檀非麝，闻之心神皆爽。一时福至心灵，触动灵机，见向南壁上石洞若龛，似与两旁六洞有异，便恭恭敬敬向洞通诚求见。还未起立，忽然一阵旃檀香风吹过，方疑主人施展“大小旃檀佛法”，将要现身，紧跟着一片极柔和的祥霞淡淡的闪了一下，倏地眼前一花，定睛一看，已换了一个境界，身子却未移动。

　　那地方乃是一片园林，左右水碧山青，繁花似锦，白云如带，横亘峰腰。到处仙山楼阁，望之不尽。虽无光明境天外神山来得富丽，但是景绝清华，一尘不染，另具一种美妙幽静之趣。对面是片大花林，高均五丈以上，离地三丈始发繁枝，叶大如扇，色作翠绿。上面开着不少花朵，形如千重白莲，清香扑鼻。行列又极疏整，每树相隔竟达六、七丈，色作翠绿，琼枝四出，亭亭若盖，荫蔽亩许。远望好似百十根大约两三抱的青玉柱，撑着一座花山锦幕。花林深处空地上，似有几个白衣老人席地而坐，料是七老引其入见，忙向花林重新礼拜。耳听有人笑呼“洪侄”，听出是“神驼”乙休的口音，忙即应声起立，走向乙休身侧，恭求引见。乙休含笑命坐在侧，手指七老一一引见。

　　李洪才知为首一人姓文名成，得道已千余年，当初原是世家公子，从小好道，踏遍宇内名山，终无所遇，只结了五位同道至交：一名褚有功，一名钟在，一名毕半，一名余中，一名归大年。大家都过中年方获奇遇，先在无意中服食了几株仙草，由此身轻力健，能手擒飞鸟，生裂虎豹，智慧也日益空灵，终于在高丽贡深山之中，得到一部玉匣道书。又隔些年，得一散仙鄢望指点，并与六人结为兄弟，一同修炼，人都称为“丽山七友”，又名“七老”。

　　七老多半出身富贵人家，讲究衣食园林之奉。得道之后积习未忘，为避尘嚣远离中土，在高丽贡山寻到一处奇景。当地乱山环绕，与世隔绝，但是遍地琪花琼草，水木清华，再经七老用仙法布置兴修，景更灵秀，取名“隐仙崖”。七老常年炼丹修道，啸傲其中，不时结伴出外云游，散仙岁月本极逍遥。这日门人入报，说道：“门外来了一个穷和尚，定要见诸位师长，劝他不听，话甚诚恳，特来禀报，可否许其入见？”

　　七老因所居四外无路，来人怎会到此？心中奇怪，方命引来相见，忽听佛号之声，一个貌相清瘦的老和尚已从容走来。来人正是尊胜禅师，见面问答不几句，便劝七老归入佛门，做他徒弟。七老见他毫无法力，强为人师，妄自尊大，又好笑，又好气，始而不允，后竟翻脸逐出。不料禅师抱有极大愿力而来，禅功坚定，操行艰苦，说什么也要将七老渡去！七老始而当他无知之徒，未与计较，逐走了事。后因禅师被逐之后，便在左近井天谷中打坐念经，行时并发宏愿，非将七老渡入佛门，决不罢休。所持又是佛家“金刚天龙禅唱”，不论相隔多远，心念所及，全能使对方听到。由此七老时闻经声琅琅盈耳，日夜不断。枉有一身仙法，不能去掉。连经七年过去，始终不停，其势又不便寻去理论！

　　（按：佛门本讲机缘，尊胜禅师不必渡，人也自去，正如后文禅师答七老：你自要听，干我何事。世上一切烦恼，皆是自己找来，与人无尤。）

　　这日无心谈起和尚奇怪，并无法力，怎会由老远把经声传入耳内？四老毕半偶答：“这和尚虽然不会法术，颇似一个有道力的高僧，否则你我七人的法力，经声怎的禁制不住？可惜那日把话说僵，又将他逐走，不便再去寻他。如再上门，我真想仔细问他呢！”经声忽止，门人又来禀报和尚求见，禅师又自走来。双方各用机锋问答了一阵，七老全被问住，无言可答。又见禅师固执来意，一时老羞成怒，便问：“你有何法力收我七人为徒！”禅师微笑答说：“我四大皆空，用什么法力？只为见你七人善根深厚，迷途未返，不久天劫将临，发此慈悲，只凭定力宏愿将你七人引渡到我门下，要那法力则甚？”七老怒喝：“我弟兄七人均精玄门禁制之术，法力高强，你以为稍具禅功，便妄信定力坚强，要人从你，岂非做梦！”禅师笑：“我历劫多次，已参上乘妙谛，悟彻真如，休说你那区区禁法，便十万天魔，刀山火海，也奈何我不得！在此引渡你们，哪怕千年，誓愿未完决不离去，你们终有回头之日！”褚有功比较性暴，怒喝：“我们念你只是狂谬无知，也不伤你性命，只禁得住‘三清禁制’之术，真大无畏，甘受诸般痛苦，再作商量，你有此胆量没有？”

　　禅师笑答：“你此念一生，便是向我佛门俯伏的预兆，请尽情施为罢。”说罢，居中趺坐，就在当地入定起来。七老均觉和尚是个凡人，禅功高也决受不住禁制之苦，本想二次赶走了事，一则褚有功话已说出，又见禅师神态安详坦然自恃之状，未免有气，先想稍为试上一试，只一出声告饶立时罢手。又当禅师也许会甚防身法术，有恃无恐，上来还不忍施展禁法，先命门人鞭打，只一两下，便打个皮开肉绽！（按：四大皆空，有甚痛苦？）禅师不特毫无痛苦，反倒满面笑容。诸老心疑他用禅功暗护心神，不畏痛苦，下令重打。不多一会便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人已体无完肤，仍是端坐不动，笑容未改。

　　七老运用慧目查看，并不似有什么护身熬痛之法，实在打不下去，只得停手。头一次还用灵丹为他医伤，禅师也合掌称谢，伤瘉立问皈依与否？七老怜念痴愚，也不理他，只命门人逐走了事。隔不多日，禅师又寻上门求见。七老觉出只一动念，稍有相见之心，禅师必不等通报自行走近。后来约定不去想他，置之不理，禅师虽未再自行走进，但那经声越发热闹！除相见片时停止外，仍是不断，终于激怒。将禅师擒往所设法坛之上，连用禁制迫令死心，不许再用经声聒吵！禅师笑答：“你自要听，干我何事！如嫌烦恼，何不皈依？”七老大怒，立施禁法，接连七日，禅师备受水火金刀与揭发刺身之刑，历尝诸般苦厄，始终定力坚强，面不改容。

　　这日七老正用毒刑禁制，觉着伎俩已穷，除非将人杀死，但又无此冤仇，偏生骑虎难下。正在为难，禅师忽然口宣佛号！因连经七日毒刑，水米未进，声音本极微弱，七老听去却似当头棒喝，心神皆震！本就有些感动，经此一来，猛触灵机，当时大悟，不约而同，一齐拜倒，口称：“弟子知罪！”俯首皈依。禅师也自一息奄奄，七老忙撤禁法，奉上灵药为之医治，留在当地供养了三日，同请拜师。禅师笑说：“我佛门中最重因果，你们先前不合将我毒打，并下禁制酷刑，便我自愿解冤，将来也难免于身受。非多修积善功，减孽消灾，不能避免。我本具有降魔无上法力，为了夙孽未完，曾发宏愿，只以坚诚毅力普渡有缘，虽有法力，并不施为，直与常人一般无二。现我暂收你们为记名弟子，再传尔等降魔法力，由此分头去往人间修积善功。我在此期中还有一个大魔头须要亲身渡化，等到完成夙愿，你们功行也将圆满。我自有居处，因你们虔诚苦留，勉受数日供养，就便传你等道法，传完自去，留我无益。”说完一一传授。

　　七老才知师父法力无边，越发感激涕零，由此拜在禅师门下各自苦修，禅师第七日便自离去，后为尸毗老人所困。七老寻去本要动武，因禅师再三禁止，只得罢了。后来尸毗老人危急之际，被禅师赶来渡化，魔宫瓦解，七老也经禅师指点悟彻玄机，得了佛门上乘真谛，不久就要更换禅装，所居仙府已赐两个门人，在未披剃以前，暂留月余。“神驼”乙休是昔年旧交，又正有事相烦，便寻了来。七老以前本在井天谷崖洞之上分居苦修，洞穴大仅容身，常年风吹日晒，和禅师一样，操行至为坚苦。这次为了证果在即，归来小聚，又算出故人来访，特在当地款待。李洪到时，七老看出他累世修为，前生又是天蒙神僧高弟，本就看重，再见李洪诚敬天真，越发钟爱，便施法力移山换岳引其入见。

　　乙休说完前事，七老笑问李洪有何心愿，不妨明言。李洪恭答：“弟子前生法力已全恢复，法宝也有几件，不敢心贪妄求恩赐。”七老中的鄢望闻言朝下余六老互看了一眼，似有默契，命李洪往取一片树叶互相传递，各诵咒语一遍，再画一灵符在上面交与李洪，说：“此是西方佛木桫椤树叶，经我七人施展佛法，已与心灵相通，如有什么事求助，照我所传诀印施为，我们元神立时随念即至，一任对方法力多高，也伤害不了你，只是此符仅用三次便失灵效，不到紧急，不可轻用！”李洪拜谢领命。

　　到了次日，乙休便令李洪先行，鄢望对李洪最是期爱投缘，临分手时告以六位道兄外功早完，只自己还有欠缺，此去皈依佛门，必还要往人间修积，也许还有相逢之日。李洪知道七老一心皈依，不久便同证果，为此必非得已。佛家素重因果，蒙主人厚待，理应图报，猛触灵机，恭身答道：“弟子蒙七位老前辈深恩成全，无以为报，请代完此善愿，不知可否？”

　　七老闻言面上同现喜容，鄢望笑道：“此子真个可爱，我本不应使你小小年纪为我当此重任，但我佛家原重报施，我弟兄七人誓共安危存败，为我一人耽延正果，心正不安，难得你有此愿力，倒也两全其美，彼此有益。蒙你代我完此善功。无以为报，此是我昔年行道时所用宝囊，内中法宝也颇有用，还有两道灵符、一面宝镜，足能防身，另外一本道书，上载‘点石成金’之法，用以济世救人，方便不少，全都赐你，由此你便算我替身如何？”李洪大喜，忙即拜谢。

　　乙休笑道：“仙、佛两家衣钵相传，门人继承师志，理所当然。我知诸道友至今未收门人，既以衣体相传，此子将来又系佛门中人，索性收他作个徒弟，岂不更好？”六老纷纷赞可，鄢望笑说：“本有此意，只为李洪乃寒月道友门人，不便掠人之美，既这等说，我们收他做个记名弟子罢！”李洪随向各位师长行礼，将宝囊接过，传了用法，方始拜别。出山一看，见当地只井天谷后七老所居隐仙崖一带风景灵秀，余者都是穷山恶水，瘴雨蛮烟，林深菁密之地，无可流连。

　　任意飞行，不觉飞过云贵两省，转入湘江流域，已然飞过衡山，想往洞庭湖飞去，忽记得衡山后面青龙涧有一前生对头隐藏在内。此人姓白名虹，本是双身教中的余孽，昔年因有两个同道为他邪法暗算，一时仗义，同了好友桓玉往海外除他，将他所爱妖妇和门人同党一起杀死，只他一人仗着邪法“身外化身”逃来中土，到处搜寻不见。后来方知逃到此地潜伏，往寻未遇，反被妖人乘机潜往自己所居大峨山红梅洞，将全洞用邪法震碎，并盗走两丸灵药，一葫芦仙酿。回山发现再往寻他，忽奉师命往雪山坐关静待转世，未得如愿。此时想起这妖邪罪恶滔天，早该遭报！此事相隔已百余年，不知伏诛也未？还有好友桓玉自从昔年一别，杳无音信，在雪山坐关多年，并还转了一世，也未前来看望，好生不解！心念一动，立即先往衡山查探妖邪还在也未，事完再往武夷仙霞一带寻找桓玉踪迹。因知妖人白虹邪法既高，人更机智狡诈，飞遁神速。但是好色如命，每遇俊童美女，从不放过，淫凶无比。更擅天视地听之术，为双身邪教中有名三凶之一！意欲引其出面，特用法力隐形飞往，到了无人之处降下，又将宝光隐去，装着游山迷路的幼童，慌慌张张步行往青龙涧跑去。

　　那涧藏在后山幽谷之中，两面危崖，左边一条山涧紧贴崖下，只右边一道涧岸，岸上满布兰蕙之类香草。涧并不深，涧底山石高高下下。一条瀑布，由上流头奔腾而来。涧中满生苔藓，连水也被映成了青色。望去宛如一条青龙，沿涧急驰，吃大小山石一挡，激溅起无数浪花水烟，映着日光，珠霏玉涌，景绝幽丽。才进谷口，便闻幽香沁鼻。李洪童心未退，因见山光黛波，崖花如绣，泉声汤汤，松风稷稷，空山寂寥，四无人迹，别饶静中之趣。一路观赏前行，竟忘了故意做作。最后行到妖窟附近，知道瀑布后面藏有一座崖洞，宽仅数尺，高约丈许，其形如枣，地名就叫“仙枣洞”。瀑布由上面倒挂下来，恰是一条水帘。内里甚深，前半并有里许长一片水洞，妖人便藏在水洞尽头左侧旱洞以内。内里洞径纵横交错，有好几十条歧路，到处都是钟乳结成的晶衖甬道，前行七八里，连经险窄难行之处，转入山腹地底深处，方到妖人平日隐迹潜修的水晶洞室之内。

　　李洪假装把路走错，到了谷口，拿不定妖人伏诛也未，意欲入洞查看。刚把身形隐起，忽听有人喝道：“大胆李洪，我白虹被你害得家败人亡，早就想要寻你，你转世不满十年，一个无知幼童，竟敢来此窥探！我已炼成法宝，今非昔比，如有本领，可到我洞中见个高下！你那隐形法无用，我有天视地听之宝，无须鬼鬼祟祟装腔作态！”李洪天性疾恶，既忿妖人淫凶，又恨他说话强横，暗骂：“该死妖孽！休说我灵峤三宝和‘断玉钩’你不能挡，还有‘金莲宝座’和七老师长所赐法宝‘桫椤灵符’，分明有胜无败，到时叫你知道！”仍然隐形飞进，刚到洞前，那条瀑布本似匹练下垂，宽约丈许，长达十丈，李洪一到，忽然中断，倒卷而上，现出洞门，随听里面有人笑喝：“你来了么！这一转世，更像一个玉娃娃，有胆子快些进来，莫要惹我白虹生气，你就吃苦了！”

　　李洪听出语声似由后洞深处远远传来，甚是耳熟，因料隐形法被人看破，一赌气，索性撤去隐形飞身入内。见琳琅璀璨，光彩晶莹，回廊曲甬，到处通明，宛如置身水晶宫阙之内，富丽清华，美不胜收，也未见有邪法禁制阻隔。越是这等情景，敌人越不好斗，眼看地底妖窟将要飞到，正自加紧戒备，忽被人由后面打了一掌！心中大惊，未容寻思回顾，双肩一动，背上“断玉钩”先化作两道交尾精虹电掣飞起！百忙中飞身回顾，一道朱虹突然飞现，和钩光斗在一起，电舞虹飞，敌人也未现身，只听光中喝道：“莫要毁损灵景，有本事和你外面打去！”语声才住，朱虹已当先遁走。

　　李洪越听口音越像熟人，宝光也甚眼熟，决非左道中人，急忙追出去。方想妖人便改邪归正，也不应是这等情景，人已追出洞外。朱虹在前，眼看追上，忽听哈哈大笑道：“洪弟，你我才百余年之隔，便不认得我了么？”李洪早疑心对方是个旧友，闻言一时醒悟，方喊：“你是桓哥哥么？想得我好苦！”话未说完，人已现身，乃是和自己相貌年岁差不多的幼童。惊问：“你是桓哥哥么？百余年不闻音信，难道和我一转世不成？”幼童一经说过，才知果是桓玉。

　　原来桓玉和李洪一样，也已转世，改名陈岩。李洪问起他在此居住的经过，原来白虹已被他除去。他在除白虹之际，用天蚕丝织成的一面宝网，将妖人困住。白虹和“赤身教主”鸠盘婆的弟子铁姝交好，铁姝曾送他一团告急信火，遇到危急之际，将之放出，立即可以赶来相救。当时白虹已将信号魔火放起，但魔光信火被宝网隔断，无法飞走。及至妖人消灭，陈岩心中也好生发愁，那一团魔火信号，无论消灭放走，魔女铁姝必定立时寻来，甚是讨厌。这日无意中发现极乐真人同了苦行头陀由衡山上空飞过，忙即迎上拜请指教。真人告以那团信火本是千年阴磷炼成，魔女赠与妖人，遇见强敌求救之用。未发时只是一块死人的白骨，出手后化为一团绿阴阴的魔光，一闪即逝，魔女接到信火立即来援。幸不曾放出，长留网中，倘稍为疏忽仍被遁走，魔女素来言出必行，许以有难相助，必要践约，早晚是个后患。如能使其复原，倒可留作他年诱敌之用！

　　真人随令将网取出，施展法力，扬手一片金霞罩将上去，当时复原，成了一块白骨，上面笼罩着极薄一层霞影。用时只消把外层禁法撤去，微呼铁姝，立化碧萤飞走，无论相隔万千里，不消半盏荼时，魔女定必飞来，神速已极！将来鸠盘婆师徒行法害人时，可发信火将铁姝引开。并说魔宫信火与铁姝心灵相通，魔法规例又严，炼时曾起重誓，一接信火，无论多忙，相隔多远，也必抽空赶来。否则所炼神魔接到信火，知有敌人生魂心血可啖，主人如不亲往，必群起向主人为难！真人说完飞后。

　　陈岩又在洞中修炼了几年。新近出山闲游，得知李洪已经转世，今生必成正果，深代庆幸。又听说李洪在武夷绝顶，从一新归佛门的散仙谢山勤修佛法。便寻了去，不料仙府云封，难于入内，再用天视地听之法仔细查看，才知师徒二人均不在内。曾多次到峨眉弟子聚居处寻访，皆未遇上，反倒有一次，救了李英琼门下米、刘二矮元神。原来米、刘二矮拼了以身殉道，冒险深入妖窟，被妖人所杀，陈岩经过，救了两人元神，觅地投生。作别后重回青龙涧，看见李洪来时行为做作，故意相戏，将李洪诱往洞中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