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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主副元帅
2025-11-27 10:52:45   作者:乔奇   来源:乔奇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让我加以补充,”白燕说:“项羽入关后,首先挖掘陵寝,动用三十万人力搬运陵寝内的财宝器物,整整搬运了一个月时间还未搬完。闭上眼睛想一想,那该是多么庞大的一批财物!”
  “根本没法计算。”
  “最后项羽又将陵寝连同阿房宫付之一炬,大火一连烧了三个月而不灭。事后,又有牧羊人的羊只跑进陵墓的洞穴,牧羊人点了火把去找,由于不慎,又引起了一场大火,这才将地宫内的建筑全部烧毁。从大火连烧三月不熄的情形加以衡量,我们当可想到陵寝内的范围该是多么的辽阔、庞大!”
  “这真是历史上的一场浩劫,”虎妞摇头叹息:“霸王项羽也未免太鲁莽了,烧掉了那么宏伟的建筑,损毁了那么多的文物宝藏,站在炎黄子孙立场来讲,这个损失未免太大了!”
  “幸亏项羽先生手下留情,”白燕带着揶揄的腔调:“如果当时被他发现埋在地下的那些捍卫陵寝的陶兵陶马以及兵器战车等,要不被他一一砸得稀烂才怪!”
  “你指的是兵马俑?”
  “当然,也许这是天意,如果项羽早将它们砸得稀烂,也就不会有现在的兵马俑出土事件了,更不会促发小林信二犯了考古痴狂症,害得我们不远千里而来,和他展开一场捉迷藏游戏。”
  “你仍认为小林信二之所以如此痴狂,真的是为了兵马俑阵容中缺少主帅?”
  “是的,”白燕说:“这是经过推理后所作的认定,从‘盗俑’案件开始,直到现在都是如此。”
  “根据我们当初的推敲,兵马俑中的主帅究竟是王翦?还是蒙恬呢?”
  “两者都有可能,我们早就做过这样的分析。”
  “这是一件很值得玩味的事情,”虎妞轻轻皱起眉头:“大批兵马战车已被挖出许多,为什么还是见不到主帅?”
  “我还是坚持一定会有主帅,只是尚未挖到而已,就跟截至眼前为止还未挖到秦始皇的棺柩和遗体一样。说不定总有一天,还会从地下挖掘出一座辉煌的宫殿,再造成考古学界的一次震惊。”
  “吔!我想政府也有和你相同的想法,自从一九七六年兵马俑首次出土后,挖掘工作一直没有中断,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还遗漏了一个小林信二,如果不是他也怀有相同想法,也就不会造成这样大的风波了。”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原野已被暮色笼罩上另一种色彩。
  这段时间,只有数名村妇打从附近经过,根本没有见到什么可疑人物。
  “小燕,”虎妞站起身来:“恐怕这一趟我们是白来了,应该另想办法。”
  “小林信二迟早应该是会在这附近出现的,”白燕也跟着站起,拍了拍腿上的灰尘:“也许我们来的时间不对。”
  “哦!你认为什么时间比较合适?”
  “应该是在深夜以后,”白燕说:“小林信二不会不懂保持行藏诡密,尤其是犯了劫机事件以后,必须提防本地公安人员正在到处捉他。”
  “你是说我们现在应该回去,入夜以后再来?”
  “夜深人静以后当然会来,但是并不准备返回敦煌宾馆。”
  “去哪里?”
  “临潼县城,”白燕说:“趁着这个空档多了解一些这里的风土人情,会对未来的工作有所帮助。”
  “赞成,”虎妞精神一振:“如果小林信二倒了楣运的话,也许就在县城被我们撞到。”

×      ×      ×

  跑车驰进临潼县城,城内已是万家灯火。
  白燕和虎妞在一间小馆内品尝了西北风味的羊肉泡馍,这在平日吃惯了南北名菜的她们来讲,倒是觉得十分新鲜。
  用完了这顿简单的晚餐,两人开始逛街。从城东逛到城西,再从城南走到城北。
  临潼县城街道建筑仍旧保持着古朴典雅的风貌,市面却很热闹,戏馆酒楼,应有尽有。
  几乎逛完了所有街道,虎妞没有碰到类似小林信二的可疑人物,却被白燕拖进了一间茶馆,茶馆取了个武侠小说中常见的字号——豪杰居。
  这间茶馆不仅单单卖茶,而且还有一位颇有名气的艺人,站在台上评书。
  说书是我国一项古老的说唱艺术,精于此道者不仅只将书词背得滚瓜烂熟就算了事,必须融会贯通,别出心裁,将书中精髓完全吸收后,再顺理成章地发挥出来,该文雅的时候文雅,该火爆的时候火爆,并还必须配以神色表情,以及手、眼、身、法、步所衬托出来的声势,扣紧听书人的情绪,使其有如身临其境的感受,这才能算他的这门艺术有了火候。
  如果说到伤心处能使听众掉眼泪,说到可喜处能使听众大笑一场,说到可恨处能惹听众怒目横眉,朝着台上乱扔西瓜皮,当然他的成就便会更加使人肯定。
  白燕和虎妞选了个适当位置坐下,泡了一壶云南普洱茶,一面品茗,一面欣赏。
  一般城镇内的书场,说书人大都爱说七侠五义、三门街、呼延庆打擂……一类的通俗小说;层次较高者爱说三国演义、水浒传,今天晚场这里说的却是春秋列国志中的一个精彩片段:
  伍子胥临潼斗宝,威镇群雄。
  这段说书是描写伍子胥在临潼会上单手举鼎,镇慑诸侯时的神勇,题材不算热门,可能是因为这个故事发生在临潼的缘故,评书人藉此讨好当地乡亲,以博好感。
  临潼举鼎是伍子胥的一段辉煌人生,说书人能使听众们听得欢欣鼓舞,待至说到楚平王听信谗言,将伍氏满门抄斩,伍子胥弃家逃亡,幸得东皋公相助才有逃出昭关希望时,评书人也紧紧扣住听众们的心弦,制造出许多高潮。
  正是:
  一夜之间白了髯
  千愁万恨系心田
  鸡鸣犬吠星斗散
  子胥打马奔阳关
  听众们希望知道伍子胥混出昭关以后的发展,说书人却到此停止,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现在的时刻已是十点出头,白燕、虎妞离开茶馆,刚刚钻进跑车,准备再去秦皇陵一带查看情况时,魔鬼头戒指传出了黑猫的呼叫。
  “师父,”白燕立即回应:“现在你在哪里?”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找遍了秦皇陵,都没找到你们两人的影子。”
  “我跟师姑在临潼县城听说书,精彩极了,现在刚刚散场。”
  “你们倒是雅兴不浅,这个时候还有功夫去听说书。”
  “为了等待时间嘛,”白燕说:“我们认为小林信二不会太早出现,准备深夜来临再去秦皇陵一带等他,这有什么不对吗?”
  “现在不必再去秦皇陵,你们立刻回来宾馆。”
  “是不是有了新的发展?”
  “小林信二的描像已经完成了,先回来看看他整容后的嘴脸,然后再作定夺。”
  “好,我和师姑尽快赶回。”
  跑车是由虎妞驾驶,离开临潼县城,电掣风驰,朝着西安方向开去。
  碰到这种情形,白燕难免又要想到红鼻子,如果有它在,不须回到敦煌宾馆便能见到那张画像,只要按一下传真电钮,立刻就能达到愿望。
  回到敦煌宾馆,白燕、虎妞急步进入黑猫房中。
  桌上摊放着好几张小林信二描像复印本,丁雷坐在黑猫对面,正在全神贯注地仔细观瞧。
  白燕顺手取了一张,凑近眼前,再加辨识。
  “这就是小林信二现在的面貌吗?”白燕露出满脸惊愕之色。
  “当然,”丁雷说:“这和以前所见到过的像片,你认为有什么不同?”
  “可以说整个不同,眼睛、眉毛、鼻子、嘴,整个形象都已变得离了谱,根本就不像他本人。”
  “当然不像,如果达不到这种效果,小林信二也就用不着去整容了。”
  “我有点怀疑,”虎妞说:“会不会是那位描容专家画得不好?或者是目击者的提供不够详尽?”
  “都不是,这张描像不仅目击者认为非常逼真,甚至守在大雁塔的两名本地公安人员,也都认为就是小林信二本人。”
  “哦!小林信二在大雁塔露过面了?”
  “不错,”黑猫说:“沙鹏在大雁塔派有两名干员,当时只认为出现可疑分子,现在根据这张描像,确定了就是小林信二本人。”
  “真可惜!要是在大雁塔就让小林信二落网,岂不省掉许多麻烦。”
  虎妞四下望了了眼:“柳川呢?”
  “沙鹏送来描像后,就和柳川谦一相偕外出了。”丁雷说:“可能他们要去挖掘现场看看。”
  “什么挖掘现场?”
  “一九七六年迄今,政府方面的挖掘工作一直没有中断,你应该知道的。”
  “我知道,除了已经出土的兵马俑,他们还想挖出更多的东西。”
  “不错,我所指的,就是那些地方。”
  “我和师姑曾经站在秦皇陵的高处眺望过,”白燕说:“他们施工地点很远,分为好几个地方在同时挖掘!”
  “不错,”丁雷说:“这只限于你们能够看到的地方,还有更远的工地,不是肉眼所能发现的。”
  “我的天!”白燕露出吃惊的样子:“为什么他们会将施工范围划得那么广阔呢?”
  “因为挖掘两千多年前的地下宝藏,不会有什么固定目标,多半需要依赖运气,所以只要他们认为值得一试的地方,他们都会积极进行。”
  “对,”虎妞附和着丁雷的论调:“这类工作是要具有积极性,最近十几年来所挖出的许多地下古物,都是在这种方针下完成的。”
  “不错,他们不仅有这种精神,也有庞大的人力作为后盾。”
  “还有一件值得我们玩味的事情,”黑猫突然插口:“他们的挖掘重点正和小林信二不谋而合,你说奇怪不奇怪!”
  “师父是指,他们也想发掘谁是兵马俑阵容中的主帅?”
  “正是如此。”
  “会不会是受了小林信二的影响?”
  “应该不是,”黑猫说:“自从兵马俑出土后,阵容中独缺主帅的谜团一直困扰着世界各国的考古专家,我国更不例外,并不是只有小林信二重视这个问题,只是其他考古学家们,没有小林信二那样胆大妄为罢了。”
  “这倒真的有趣,”白燕带着笑容:“全世界的考古专家们,居然都为两个想象中的泥巴元帅伤透脑筋,如果它们也有灵性的话,一定都会感到骄傲。”
  “小燕,”丁雷含笑说:“你的话应该修正一下。”
  “修正什么?”
  “应该说王翦或蒙恬地下有知的话,才会感到骄傲。”
  虎妞插口:“我认为泥巴元帅也好,王翦或蒙恬也罢,谁感骄傲都不关重要,重要的是,主帅究竟是王翦?还是蒙恬?或者他们都被秦始皇选作了那批泥兵中的三军统帅?”
  “师妹,”丁雷将脸转向黑猫:“对于虎妞所提的问题,请问你的看法呢?”
  黑猫变换了一下坐的姿势:“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在‘盗俑’案件发生时就已讨论过了,当时曾用种种推理的方式加以分析,但是仍旧很难做出完整的假定,这种情形想必你们并未忘记。”
  “我们记得非常清楚。”虎妞答腔。
  “如果有兴趣的话,我们不妨重新再来讨论,”黑猫说:“进一步的分析将会弥补过去的一些疏忽,或者缺失。”
  “上一次的讨论,有过哪些缺失呢?”
  “秦始皇驾崩时,王翦早已作古,蒙恬则在北疆对抗匈奴。但是,我们并未基于一死一活的理由,而排除了他们同被选为三军统帅的可能,这项假定想必你们也还记得?”
  “是的,不被排除的理由是古代帝王权限太大,尤其是像秦始皇这样的帝王,只要心血来潮,硬让蒙恬活活殉葬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何况只是用他名分做为陶俑而已。”
  “可是经我仔细推敲,这个可能应被排除,也就是说,秦始皇不会指定二人同为兵马俑中的主帅。”
  “哦!”
  “这并不表示秦始皇没有这么大的权限,而是不能破坏由他一手颁订的秦代军制。”
  “那样做会跟秦代军制有所抵触?”
  “当然,而且是严重的抵触,军队中不能有两个统率三军的主帅,就跟一国不能有二君,一山不能容二虎的道理完全一样。”
  “说得也是,”白燕说:“上次我们做全盘分析时,竟没想到这个问题。”
  “但我认为可以有主帅、副帅之分,”虎妞望着黑猫:“师姐认为呢?”
  黑猫点了点头:“这倒是任何朝代中常有的现象,也不违反秦代军制,但我认为秦始皇绝对不会采用这种办法。”
  “为什么?”
  “王翦和蒙恬都是秦始皇心爱的大将,金砖不厚,玉瓦不薄,主帅的帅印究竟交在谁的手中,才不被认为有失偏袒呢?”
  “吔!”虎妞楞了楞:“这倒是一件令人头痛的事情。”
  “当时的秦始皇应该比你还要头痛,”黑猫带着笑容:“既然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兵阵中又绝对不能缺少主帅,最后,他就只好作出痛苦的决定了。”
  “究竟选谁?”
  “你不要性急,”黑猫笑容依旧:“这不是任何人能够答得出的问题,必须以推理的方式,再作进一步的探求。”
  “又是推理,”虎妞绷着脸:“这种伤脑筋的事情,最不适合我的个性。”
  丁雷和白燕忍俊不住,笑出声来。
  “至少你还可以听,”黑猫似在拿她打趣:“听人剖析事理,应该是不会很伤脑筋的。”
  虎妞怔了怔,她也跟着笑了起来。以轻松态度谈论严谨问题,可以冲淡不少室内的沉闷气氛。
  “师妹,”丁雷说:“如果用推理方式再作进一步的探求,我们应该针对哪方面着眼呢?”
  “应该针对当时情况,甚至包括王翦和蒙恬的性格以及为人等等,有了深一层的认识,才能做出较为准确的衡量。”
  “好,”丁雷振了振精神:“请你揭开序幕,好让我们洗耳恭听。”
  白燕慌忙沏了一壶热茶,亲手斟了一杯,放在黑猫面前,好让她润润喉咙。黑猫端起杯子,轻轻啜了两口。
  “现在先来分析王翦的为人,”她说:“这位名将深谙明哲保身之道,这从他领兵伐楚时所施展的权术上面,可以充分证明。”
  “王翦施用权术的对象是谁?”虎妞问。
  “是秦始皇,那是公元前二二四年的事,当时还未统一天下,只能称他秦王政。”
  “管他什么称谓,我们又不是研究历史,就叫他秦始皇好,这样比较顺口。”
  “王翦对秦始皇施用过什么权术呢?”白燕插口。
  “当时秦始皇统一天下的大业进行得相当顺利,消灭了韩、魏、赵、燕等国,紧跟着又要伐楚。伐楚之前,秦始皇曾经征询需要兵力多少?王翦认为出动六十万大军才能奏功,李信却说只要二十万人便已足够。”
  “我想秦始皇一定会贪便宜,派李信出马。”
  “你猜对了,”黑猫说:“秦始皇毫不犹豫地拜李信为将,率军伐楚。”
  “结果呢?”
  “李信犯了低估楚国的毛病,结果是损兵折将,大败而归。”
  “秦始皇一定十分震怒。”
  “这一次你猜错了,”黑猫说:“秦始皇不仅一点都不动怒,而且对自己的短见感到惭愧,并对不采纳王翦之言而感后悔。”
  “一代暴君也有这样恢宏的气度,倒是难得。”
  “应该说李信相当幸运,如果碰到秦始皇性情恶劣时发生这种事,恐怕人头就要落地了。”
  “以后的发展呢?”
  “秦始皇伐楚的决心丝毫不受动摇,而且不惜纡尊降贵,亲自拜访已经装病隐居的王翦,向他道歉,并且请他复出。”
  “王翦答应了没有?”
  “秦始皇亲自登门道歉,已经使他争足了面子,不答应能行吗?不过,王翦有条件。”
  “什么条件?”
  “当时他就直接了当的向秦始皇禀奏:‘君王如欲消灭楚军,必须动用六十万大军,否则不能取胜。’”
  “秦始皇怎样回答?”
  “那还能有什么更好办法?秦始皇灭楚心切,只好答应。”
  “这叫‘打落牙齿和血吞’——认了。”虎妞在旁说起了风凉话。
  “可是秦始皇的心中却又感到恐慌,秦国虽然强盛,但因连年讨伐,损伤难免相当严重,今将六十万大军的兵符交由王翦执掌,岂不严重影响到京城的安全了!”
  “敢情,秦始皇犯了疑心病,生怕王翦兵权在握后一旦倒戈,那将如何得了?”
  “不错,秦始的确是有这种心理。”
  “后来呢?”
  “王翦当然不是简单人物,当下不动声色,却已成竹在胸,等到大军出动之日,趁秦始皇替他饯行时,他向秦始皇提出了要求。”
  “要求封官?”
  “不,当时王翦的职位已经很高,如果再求封官进爵,恐怕秦始皇就要和他称兄道弟,封他‘一字并肩王’了。”
  “王翦会不会提出那样的要求呢?”
  “不会,那将更加遭到君王的猜忌,弄不好就会造成杀身之祸,王翦当然不会那样愚蠢。”
  “那他要求什么?”
  “田宅与庭园,如此而已。”
  “那在秦始皇来讲,实在太简单了,必定会一口答应。”
  “不错,”黑猫说:“但是王翦得寸进尺,希望秦始皇在他出征前正式约定,否则他不安心。”
  “这未免过分了吧,”虎妞插口:“自古以来,君无戏言,秦始皇亲口答应的事,难道还会反悔不成。”
  黑猫笑了笑:“王翦岂有不知‘君无戏言’之理,这是他故意施用的一种权术。”
  “哦!”白燕不解其意。
  “不仅如此,当王翦率大军到达函谷关时,仍旧念念不忘赏赐田宅庭园之事,曾经五度派人去向秦始皇请求领赏,好像唯恐秦始皇忘了似的。王翦的这种态度,害得部下们为他担心不已。”
  “像这样喋喋不休,我想秦始皇定会龙颜大怒。”
  “你又猜错了,”黑猫说:“秦始皇不仅一点都不震怒,反而龙心欢悦,哈哈大笑。”
  “奇怪,他笑什么?”
  “‘王翦志在田园,朕心安矣!’”黑猫将眼神凝定在白燕脸上:“从秦始皇的这句话中,我想你该想出当时他的心境了。”
  白燕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原来是这么回事,”虎妞同样领悟:“王翦故意表现其醉心田园的兴趣,可使秦始皇消除对他怀有叛变野心的疑虑,因而找不出诛杀他的理由。”
  “不错,”黑猫说:“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王翦将明哲保身之术,运用得的确十分巧妙。”
  “可能这跟时代背景有关,”丁雷说:“王翦这套权术运用得固然十分聪明,然而他的心态却令现代人感到悲叹!”
  “这话怎么说?”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如果不是古代君王对兵权在握的臣子疑惧太重,常以莫有的罪名予以满门抄斩,可能王翦就不会在秦始皇面前耍弄这记花招了。”
  “说得也是。”黑猫说:“不过这跟王翦的最后表现也有关连,经过一年鏖战,王翦顺利地攻下楚都,不久他便交出兵权,退隐山林,表现了他对秦始皇的忠心不二,所以深受信赖。”
  “嗯,”白燕点了点头:“拿这件事来作评估,王翦不仅机智勇敢,更难得的是有一颗赤胆忠心,凭着这些优越条件,是有秦始皇死后也要拉他作伴的资格。”
  “但是蒙恬的分量也不比他轻,”黑猫说:“既然提到蒙恬,就必须将有关他的一次重大事件,提出来加以分析、参考了。”
  “好,我们在听。”白燕很感兴趣。
  “那也是历史上的一次重大事件,结果造成虎狼之国的强秦,在短短四年当中彻底崩溃,瓦解冰消!”
  “这样严重呀!”白燕惊愕地问:“不知师父指的是什么事件?”
  “沙丘台谋议!”黑猫将这五个字念的特别重。
  白燕的眼神动了动:“我知道,‘沙丘台谋议’是赵高出的鬼点子,但是晓得的不太详细。”
  黑猫定了定神,似乎要将两千多年前那樁震古铄今的事件,在脑海中先行整理一遍。
  “事件是因秦始皇第五次巡行天下返回京城时,在沙丘台病殁而起。”黑猫说:“秦始皇出巡时,主要随员只有四位,李斯丞相、宦官赵高、蒙毅,以最小的儿子胡亥。”
  “蒙毅是谁?”虎妞问。
  “蒙毅是蒙恬的弟弟,世代名门,兄弟二人以忠心耿耿闻名于世,一为近卿重臣,一为边陲大将。”黑猫叹息了一声:“可惜秦始皇驾崩时蒙毅不在身侧,否则,我们的历史将会重写。”
  “他到哪里去了?”
  “自从秦始皇在平原津罹病,便命蒙毅去向各地求取长寿之术,所以回程时并未伴随圣驾而归。”
  “真是执迷不悟,临死他还想要求取长生不老之术,令人可笑!”
  “秦始皇临终时单独召见赵高,命赵高写一封遗书给他的长子扶苏。当时扶苏和蒙恬同在北方防范匈奴,扶苏的名义则是监军。”
  “监视蒙恬?”
  “表面上虽是如此,实际上则是扶苏敢于直谏而为其父所厌,所以故意将他放逐边陲。”
  “可叹,忠言逆耳,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例外。”
  “遗书一事只有赵高知道,内容是命扶苏将军务完全交由蒙恬掌管,速回咸阳办理殡葬。”
  “后来呢?”
  “赵高心怀叵测,不但没派使者将遗书送往北塞,反而将它私藏起来。”
  “好大的狗胆,”虎妞忍不住有点冒火:“秦始皇刚咽气,他就这样胡做非为了。”
  “这也就是刚才我所提到的:坏在秦始皇宴驾时蒙毅不在身旁,如果有他在,赵高纵有八个胆子,他也不敢私藏皇上的遗书。”
  “究竟他想施展什么诡计?”
  “他想拥立胡亥继位,也等于保护自己,因为赵高非常明白他的处境,除了秦始皇对他十分宠爱以及深爱胡亥信任外,包括扶苏在内的二十几位公子当中,任何一位登位都将使他难保性命,胡亥继位不仅使他免除被杀的恐惧,并且还能操纵大权,为所欲为。”
  “赵高居然这样自信?”
  “嗯,胡亥跟随赵高学过法律方面的知识,赵高早已看透了胡亥的无能,自信只要胡亥登位,必将为他操纵。”
  “倒是颇有先见之明,”丁雷插口:“后来的‘指鹿为马’,充分显示了胡亥(秦二世)对他的畏惧。”
  “师姐,”虎妞催促:“现在你该接着再讲以后的演变。”
  “关于这项阴谋,赵高似已成竹在胸,”黑猫说:“立刻带了遗书来和胡亥密谈。”
  “我想胡亥一定非常高兴。”
  “不,当时胡亥的胸怀倒也坦荡,他认为废兄立弟是不义,违背父诏是不孝,夺人之功为无能。三项逆德行为将使天下不服,不但自身难保,国家也将为之灭亡。”
  “哦!”虎妞感到惊奇:“胡亥能有这种想法,倒是十分难得?”
  “但他经不起赵高再三怂恿,终于答应。”
  “当时还有丞相李斯随在身侧,赵高能够一手遮天,顺利完成他的这项阴谋吗?”
  “当然不能,”黑猫说:“胡亥同意之后,赵高便立刻去找李斯商量。”
  “李斯的态度如何?”
  “李斯当场怒责赵高:皇上驾崩,尸骨未寒,怎可存此不忠不义之心,这不是人臣应该讨论的事情。”
  “好!赵高当场碰了个大钉子。”
  “可是赵高并不死心,立又鼓其如簧之舌,针对李斯的处境加紧游说。”
  “李斯当时的处境又是如何?”
  “当时李斯虽然位居丞相,但是若论能力之强、功劳之高、谋略之深,受人之拥,以及和扶苏交情之厚,俱都难和蒙恬相提并论。赵高以此五点理由作为游说李斯的基础,剖陈利害,李斯经不起诱惑,终于仰天一声长叹,听从了赵高的奸计。”
  “这就是‘沙丘台谋议’的主要内容?”丁雷问。
  “是的,”黑猫答:“这段史实记自司马迁的《史记》,我是经过浓缩后扼要说出,关于细节部份,《史记》中的记述还要详细许多。”
  “可是难免令人怀疑,”丁雷眉头轻蹙:“像这样的机密大事,除了赵高、胡亥、李斯三人之外,应该不可能有外人知道,怎会泄露出来,留给司马迁作为撰著《史记》的参考?”
  “对,”白燕附和着丁雷的论调:“而且经过又是那么的详细,如果这项阴谋真的当时就已泄露,谋篡之事又怎能顺利成功呢?”
  “当时又没有录音机、窃听器,怎么可以将他们三人之间的密室对话全都记录下来?”虎妞跟着起哄:“依我看哪,一定是司马迁凭着想象力,经过加油添醋后杜撰而成的,可信度值得怀疑。”
  “关于《史记》中的这段记载,经过许多历史学家们的评定,俱都认为真实性非常高,不是凭着你我三言两语就能推翻的。”
  丁雷点了点头:“如果怀疑司马迁在他的《史记》中胡说八道,的确是冒犯了这位自古以来最具声望的史学大师。但是,刚才我们所提出来的矛盾点,又当作何解释呢?”
  “尤其是密室谋议的细节部份?”虎妞替丁雷加以补充。
  黑猫笑了笑:“我想先问你们,刚才你们所提出的种种疑点,又是根据什么产生的?”
  “根据推理。”虎妞毫不犹豫地回答。
  “很好,”黑猫的笑意更浓:“既然你们能用推理的方式挑出其中的蹊跷,学贯古今的司马迁难道不能也用推理方式,根据赵高、胡亥、李斯三人的个性以及当时他们的处境,配合他超凡的想象力,而刻划入微的描写出其中细节吗?”
  “……”三人都没吭声。
  “司马迁凭着他那越乎常人的史学知识,配合着丰富的想像力,足能洞察细微,而摸拟出事件背后的真正史实,所以我们应该深信不疑。”
  听了这番话,三人俱都不敢再作争论。
  停了片刻,虎妞又问:
  “谋议成立之后,又是怎样进行的呢?”
  “以后的策划完全落在赵高身上了,”黑猫说:“他用一道盖上玉玺的假诏书和秦始皇的真遗书来个大掉包,命人送往上郡,交给扶苏和蒙恬。”
  “诏书的内容如何?”
  “根据《史记·李斯列传》中的记载,大致如下:扶苏与蒙恬以数十万大军对付匈奴,十数年来毫无寸功,反而上书毁谤皇上之所为,扶苏为人子而不孝,蒙恬为人臣而不忠,俱皆赐死,兵权则交由王离执掌。”
  “好狠!”
  “扶苏比较忠厚老实,见了诏书,便欲拔剑自刎,蒙恬比较精明,立刻产生了很大的疑心。”
  “被他看破了那封假诏书?”
  “诏书上明明盖着皇上的玉玺,怎能认为它是假货。”
  “那是什么原因?”
  “蒙恬也是根据推理,”黑猫说:“他的想法是秦始皇并未另立太子,这表示扶苏并未失宠,且又派他担任监军,共同戍守北疆,对抗击匈奴,既然托付如此重大任务,则可充分证明皇上对他的信任,怎会轻易下诏赐死,难道不该查明其中另有奸谋?”
  “有道理。”
  “可是扶苏经不起使者在旁催促,唯恐落个不忠不孝之名,当场他就自刎而亡了。”
  “蒙恬呢?”
  “他仍认为其中大有蹊跷,不肯就死,而被使者命令狱吏将他关在阳周,然后返回京城,向上回报。”
  “最后怎样发落?”
  “胡亥倒有赦免蒙恬之心,但是赵高不允,再派使者赐死,蒙恬万般无奈下,最后只好服药自尽。”
  “一代名将落得如此下场,我想蒙恬一定很不甘心。”
  “当然,”黑猫略为一顿:“或许蒙恬认为自己该死,但却不该死在这种莫须有的罪名之下。”
  “那他应该死于什么罪名?”
  “筑造万里长城,”黑猫略显激动:“从临洮到辽东,延绵万里,工程艰辛,不知拆散多少家庭?不知荼毒多少生灵?那场人间浩劫,就是在蒙恬主持下进行的,实在丧了太多的阴德。”
  提到修筑万里长城,的确令人感慨万千。
  “根据太空人的报告:在太空漫步时,所能看到地球上的唯一目标,就是万里长城。虽然这很值得中国人骄傲,但当想到这种骄傲是由无数生命财物堆砌而成,却又不禁令人感到哀伤。”
  虎妞的眼神动了动:“据我所知,好像李斯的下场也是很惨?”
  黑猫点了点头:“李斯后因与子谋反的罪名,被腰斩于咸阳市口。赵高的阴狠残暴的行为不胜枚举,譬如:唯恐‘沙丘台谋议’泄漏,便连秦始皇的亲生骨肉都不放过,将公子十二人赐死咸阳城,十公主磔刑而死等等,这些令人发指的罪行,直到现在想来,还是有些令人不寒而栗!”
  “报应,如果秦始皇泉下有知,不知将会作何感想。”
  “除了浩叹之外,他能有什么办法,”丁雷说:“难道还能去找赵高拚命不成。”
  “好了,”黑猫说:“关于蒙恬的故事到此为止,试问你们能否从这方面获得什么启示。”
  “我认为秦始皇一直到死都对蒙恬非常信任,”白燕说:“否则,不会在那封遗书中仍旧命他执掌军符。”
  “不错,”黑猫望着她:“但是你还应该再作进一步的说明?”
  “古代皇帝驾崩,乃是一次极大的变数,必须防患有人趁机谋夺江山,尤其是对兵权在握的边关大将,秦始皇临死犹对蒙恬寄予厚望,如果不是对他的忠诚深具自信,则又怎会如此轻率从事。”
  “其次呢?”
  “从蒙恬见到赵高伪造的诏书后立刻生疑,也能反映出他和秦始皇之间的互信互赖。”白燕忽然将脸转向虎妞:“师姑,说到这里,我又想起你爱唱的‘草桥关’来了。”
  “这跟‘草桥关’又有什么相干?”虎妞十分诧异。
  “姚期帮汉光武刘秀打江山,英勇盖世,威震草桥。后来平了天下,刘秀和他称兄道弟,并且亲口允诺:‘姚不犯汉,汉不斩姚。”这条‘契约’的含意,不知师姑清不清楚?”
  “小孩子都懂,意思是说:只要姚期一门不造汉朝的反,他就不斩姚门中的人。”
  “对了,”白燕重又将脸转向黑猫:“我想秦始皇和蒙恬之间情谊,应该和刘秀与姚期之间的情相去不远,只是并未订立正式‘契约’而已。”
  她的这句话,将丁雷逗笑了。
  “很好,”黑猫带着笑容:“这也正是我要提到的重点。由此我们可以断言,蒙恬在秦始皇眼中的分量,绝对不会低于王翦。”
  “换句话说,就是蒙恬也有足够的资格,被秦始皇选作兵马俑中的主帅。”丁雷望着黑猫,一瞬不瞬。
  “不错。”
  “师父,”白燕扬起脸庞:“说着说着,恐怕我们又将话说回来了。”
  “怎么会呢?”
  “秦始皇对王翦和蒙恬的信任轩轾难分,早就被认定了,问题是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在这种情形下,究竟谁被选兵马俑主帅的可能性较大?”
  “眼前还是不能肯定回答这个问题,”黑猫说:“我之所以详细分析王翦和蒙恬的个性、为人,不过是希望大家对此能有更深的认识,借以作为衡量这件事的标准而已,如果定要确认谁是兵马俑中的主帅,恐怕必须等到事情再有进一步的发展才行。”
  虎妞站起身来,拉住白燕:
  “走吧,光是纸上谈兵没用,既然我们已经认得了小林信二经过整容后的面貌,那就应该再去骊山陵碰碰运气。”
  白燕没有意见,黑猫却出声阻止:“可能不需你们再去傻等了,柳川谦一现已返回,也许他会带来新的消息。”
  门外有了脚步声,果然,柳川谦一敲门后走了进来。
  黑猫的听觉比较灵敏,她在虎妞等人之前,辨识出那是柳川谦一的脚步声音。
  “我从好几处挖掘现场匆匆赶回,”柳川谦一站着说:“沙鹏已经做了严密部署,只要小林信二敢去那些地方,定会当场就逮。”
  “沙鹏这样自信?”白燕问。
  “嗯,他们像保护飞弹基地一样的严密,外人难越雷池一步,这将减少我们不少辛劳。”柳川谦一露出笑容:“同时我还带来一项喜讯,明天中午以前,你就会知道。”
  此话好像专对白燕而发,但却不等白燕询问情由,他便道声晚安,出门而去。
  白燕并未特别在意,遂和黑猫、虎妞互道晚安,回房休息。
  现在已是凌晨过头,既然沙鹏有了妥善安排,乐得养足精神,也好随时迎接未来的情况。
  截至目前为止,小林信二的行踪仍旧很难让人捉摸,不能不使黑猫感到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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