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荒山遭嫁祸　破庙遇强徒

 

2024-11-08 20:54:02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年长寿和年长福被吊上树的时候——
　　年书剑正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地点是在距离仙霞岭数十里外的一间破庙中。
　　这间破庙座落在一条荒原的古道之旁，庙殿上一片败坏，已看不出供奉的是甚么神，年书剑打量了好半天才看出这是一间破庙。
　　起初他以为身在梦中，后见眼前的景象始终没有改变才知道不是梦，才吃急的坐起来。
　　他想起了在仙霞山庄的遭遇——一个自称是“铁扇秀士平中原”的未婚妻的姑娘蔡瑞燕突然闯入自己的卧房，声称要为其未婚夫报仇，可是后来却又改变主意不杀自己，而在自己的后脑上劈了一掌，自己就那样昏迷过去——现在自己怎的在这破庙中？那个叫蔡瑞燕的姑娘那里去了？
　　他摸了摸后脑，举目搜望，不见那蔡瑞燕在殿上，当下试探的开口喊道：“蔡姑娘，蔡姑娘！”
　　蔡瑞燕没出现。
　　整个破庙中，也没有一点声响！
　　年书剑大感意外，暗忖道：“奇怪了，一定是她把我弄到这里来的，但她自己那里去了呢？”
　　他不信她会无缘无故的弃自己而去，当下起身走入殿后，见殿后只是一堆断垣破瓦，一眼望去，也看不见蔡瑞燕的芳踪，于是返身转到庙外，举目四望……
　　眼前，是一条杂草丛生的古道，远处，则是一望无际的山坡地。
　　天还很黑，四周静阒无人。
　　他颇有堕入五里雾中之感，又暗忖道：“这是甚么地方？她为何把我丢在这里不管了？难道她不忍杀我，因此径自离去了？”
　　他想不通，苦笑着摇摇头，移步走到古道上，再纵目四瞩，大声喊道：“蔡姑娘！蔡姑娘！”
　　声浪远远传开，但仍不见蔡瑞燕出现，彷佛是一片死亡世界！
　　他皱紧眉头，沉思了片刻，即转回庙殿上坐下，决定等天亮再作打算……
　　枯坐了约莫个把时辰，看看天已接近破晓的时候，忽然远处有声音传来了！
　　是一片嘈杂的脚步声！
　　好像有很多人正朝破庙走来！
　　年书剑吃了一惊,疾忙起身跑入殿后，在一堵断垣下躲藏起来。
　　他很了解自己的身份和处境，虽然武林三公已答允让他行动自由，但目前知道的人还不多，如果碰上武林人物，自己仍然是被缉捕的对象，要是有年长寿和年长福在身边当可无惧，现在则非避避风险不可。
　　他屛息躲藏着，不敢稍动。
　　俄顷，那片杂乱的脚步声已响到庙门口，只听有一人说道：“各位，此地距仙霞岭已不远，咱们莫如在这破庙中歇歇，等天亮再走？”
　　“好，就在这儿歇歇。”
　　于是，脚步声传入庙殿，跟着响起一片踢动破瓦的声音，不看可知各人均在清理地面，找位置坐下，然后话声又起——
　　“这儿距仙霞岭尚有几里？”
　　“大约有三十多里吧。”
　　“武林三公想必已去到仙霞岭了。”
　　“是的。”
　　“不知是否已抓到那僵尸？”
　　“这要看武林三公，愿不愿真心去抓了！”
　　“怎么说？”
　　“那大儒侠年南瀛乃是片瓦老人赵公鸿的同门师弟，我猜赵公鸿必不肯真拿年南瀛治罪，这次，他们大举前来仙霞岭，不过是怕人指责，敷衍敷衍，虚应故事而已。”
　　“哼，果真如此，那他们就不配担任三公会的会主了！”
　　“牛兄，在下不同意你这看法，武林三公一向公正贤明，他们不会徇私的。”
　　“嘿嘿，这次可不一定了！”
　　“片瓦老人纵有徇私之意，无边子和百忍上人也不会答应。”
　　“嘿嘿，难说得很呢！他们武林三公共事多年，交情深厚——”
　　“牛兄，你真以为那僵尸是年南瀛伪死假扮的么？”
　　“不错！”
　　“但年南瀛为甚么要这样做呢？”
　　“有阴谋！”
　　“甚么阴谋？”
　　“根据可靠消息，年南瀛在仙霞岭发现了一座藏金极丰的金矿，他为了想开采金矿，故先假扮僵尸害人，等附近居民迁离仙霞岭之后，他便动手开采。”
　　“啊，原来如此！”
　　“这件事，说不定武林三公也已知情，也说不定年南瀛已和他们有了勾结！”
　　“哦？”
　　“各位，你们不要以为武林三公很清高，其实就我所知，他们均是伪君子，明着为人排难解纷，暗地里坐地分脏！”
　　“真的？”
　　“各位若是不信？今后数日之内，大概就可看出来了。”
　　“牛兄是说……”
　　“这次他们武林三公再加上六位卫士，你们说要擒拿那假僵尸难也不难！”
　　“应该不难。”
　　“对，所以这几天之内，他们若不能擒住那假僵尸，就可证明他们只是在做戏罢了！”
　　“唔，武林三公果真如此，那也太可怕了。”
　　“正是，所以这次咱们要好好的看住他们，如果他们擒住了那假僵尸，将他当场处死，自然无话可说，否则咱们就联合四方豪杰。逼他们下台！”
　　“对，逼他们下台！”
　　年书剑听到这里，心中又惊又怒，真想跑入庙殿把那姓牛的斥责一番，他知道那姓牛的家伙一定不是好东西？其人如此故意造谣惑众，如非生性卑鄙，便是包藏祸心，怀有阴谋。
　　也就因想到这一点，所以他才没有现身出去，因为那姓牛的既然怀有阴谋，自己若然现身，岂不等于自投罗网？
　　“牛兄，这次前来看三公捉拿僵尸的人，可能为数不少吧？”
　　“嗯，应该不少。”
　　“希望多来几个有名望的大人物，如此才能逼三公下台。”
　　“咱们二十一人虽不是甚么名重一方的人物，但真要鼓噪起来，他们武林三公也不敢等闲视之。”
　　“这话不错……”
　　然后，发言者愈来愈多，场面颇为热烈，几至群情愤激之势。
　　这时，忽有一人走到殿后废墟之前，解裤带解溲，这人是个面貌瘦削的汉子，他解完了溲，系好了裤带，竟对眼前的废墟产生好奇，举步走入废墟察看。
　　于是，年书剑就这样被发现了。
　　当这汉子转入断垣，一眼瞥见年书剑时，着实吓了一跳，失声叫道：“啊，你是谁？”
　　年书剑行藏败露，只得尴尬的站起，拱手道：“对不起，在下是过路的，只因错过宿头，故在此庙歇脚。”
　　瘦削汉子看清他是个书生后，一瞪眼睛道：“那为何躲在这儿？”
　　年书剑陪笑道：“在下原在殿上歇息，后见诸位蜂涌而至，以为是……所以跑到这后面来躲一躲。”
　　瘦削汉子吼叫道：“以为我们是匪徒么？”
　　年书剑一揖表示歉意道：“不敢，在下孤单一人，难免心虚，望兄台勿怪。”
　　瘦削汉子干笑一声道：“我们不是匪徒，就算是匪徒，你这穷酸也没什么可抢的！”
　　年书剑道：“是是。”
　　瘦削汉子挥挥手道：“来，到殿上去吧！”
　　年书剑道：“不，天已破晓，在下要赶路了，有缘再相见。”
　　语毕，再作了一揖，便欲离去。
　　瘦削汉子却不让他走,上前拉他入庙，道：“别忙，还是到殿上来坐坐吧！”
　　年书剑怕被人认出，故想溜之大吉，现在被对方拉着往庙里走，不禁暗暗叫苦，但又不便反抗，当下只好硬着头皮随他进去。
　　庙殿上，满满坐着二十个人！
　　他们中有群有中年有老人，个个生相彪悍，分明都是武林人物。
　　当他们看见瘦削汉子拉年书剑进来时，神色俱皆一怔，当中一人问道：“孙老二，他是何人？”
　　被称为“孙老二”的瘦削汉子笑道：“这位朋友自称是过路的，因错过宿头在此庙过夜，刚才看见咱们到来，以为咱们是匪徒，吓得躲入废墟，是在下发现了他，把他请进来了。”
　　解释过了，回对年书剑问道：“你贵姓呀？”
　　年书剑道：“敝姓赵，很荣幸认识诸位……”
　　一面说，一面向众人拱手为礼。
　　一个独眼大汉忽地跳了起来，一脸狐疑的问道：“你说你姓甚么？”
　　年书剑心头紧了一下，力持镇静的说道：“在下姓赵，赵钱孙李，百家姓头一个字。”
　　独眼大汉趋近他跟前，瞪着那只眼睛仔细打量他，面上渐渐现出冷笑，道：“不是姓年么？”
　　年书剑暗暗叹息，忖道：“真倒霉，两颗眼睛的人不认得我，一只眼睛的人反把我认出来了。”
　　但他仍希冀瞒过，连忙摇头道：“不，在下姓赵，不姓年。”
　　独眼大汉再仔细端他，叫道：“一点不错，老子认得你，你就是『大儒侠年南瀛』的儿子，年书剑！”
　　众人一听之下，登时惊得跳了起来。
　　年书剑一看已瞒不过，也就不再否认，当下故作豪放的哈哈大笑道：“诸位莫怕，小可原不欲惊动诸位，却不料竟被这位老兄认出来了！”
　　说毕，目光一凝，神色转为冷峻，注视独眼大汉问道：“刚才小可听到有位姓牛的在此造謡惑众，那就是你吧？”
　　独眼大汉诡然一笑道：“不错！”
　　年书剑神色一寒道：“你叫什么？”
　　独眼大汉道：“牛贺廷，外号『贩马大王』！”
　　年书剑忽然笑道：“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善能趋炎附势，以拍马屁闻名天下的牛贺廷？”
　　牛贺廷登时满面通红，怒叱一声道：“你找死？”
　　年书剑缓缓道：“不要动肝火，你能有今天的成就，亦属不易，大丈夫不能留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这一点你是做到了。”
　　牛贺廷脸上杀气大盛。
　　年书剑虽是个文弱书生，胆气却非常人可比，笑了笑又说道：“好像是在五年前，我听说你贩马发了一笔大财，有这回事么？”
　　牛贺廷冷森森地道：“有便怎样？”
　　年书剑微微一笑，道：“那笔生意？你老兄做得真是绝透了，据说你本不名一文，后来结交了三个朋友，你鼓其三寸不烂之舌，要那三个朋友出钱与你合伙贩马，讲好赚了钱与那三个朋友平分，谁知你第一批生意做成赚了钱之后，竟片面毁约，把那三个朋友一脚踢开了，这样的做生意手法，可谓精明透顶，真不愧是『贩马大王』也！”
　　牛贺廷被揭了疮疤，只气得暴跳如雷，吼叫道：“好小子，满嘴胡言，老子劈了你！”
　　毛茸茸的手掌一抬，便要劈下——
　　“住手！”
　　孙老二左手推开年书剑，右手架住了牛贺廷的手掌，沉喝道：“牛兄，你别胡来！”
　　牛贺廷怒道：“怎的，你姓孙的要袒护他？”
　　孙老二道：“不错，你不能杀他。”
　　牛贺廷道：“为甚么？”
　　孙老二道：“他是三公会明令缉捕的罪犯，咱们应该把他交给三公会才是。”
　　牛贺廷忽有所悟的笑道：“我明白了，你孙老二想得到那三千两赏银是么？”
　　孙老二也笑道：“对了！”
　　牛贺廷收回了手掌，摸捏着下巴诡笑道：“你想独得那三千两赏银？”
　　孙老二道：“不，我孙老二不是见利忘义之辈，拿到那三千两赏银，咱们二十一人平分。”
　　牛贺廷色喜道：“这还差不多，虽然每人仅能分得一百四十两银子，但总算是一笔小横财！”
　　孙老二转对年书剑笑道：“年书剑，我们决定将你擒去交给三公会，你有何意见？”
　　年书剑对此正是求之不得，却假装无可奈何的苦笑道：“要是老兄肯接纳小可的意见，那么小可的意见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诸位何不网开一面？”
　　孙老二大笑道：“哈哈，你小子说话真比唱歌还要好听！”
　　年书剑道：“小可唱歌也很好听，诸位要不要听我高歌一曲？”
　　众人觉得有趣，鼓掌笑叫道：“好呀，你唱！你唱！”
　　年书剑乃引吭高歌，唱道：“独轮游四海，书剑论天下！任他荆棘遍野，大地起龙蛇，我自剑弹清音，上天入地，千里不留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