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空负五车学　难辩不白冤

 

2024-11-08 20:54:36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武林三公”向备受尊重，威望如山，过去所会审判的案件，无一不令人心服口服，从来不曾碰到这种场面，是以一时僵在案后，颇有不知所措之感。
　　云里金刚满天星看不过去，厉声道：“不准吵闹，谁再敢吵闹，以扰乱公堂之罪处置！”
　　但没有一人信服他的，依然吵嚷不休，大有不见年书剑头颅落地绝不罢休似的。
　　无边子突然起立，戟指刁柏峰道：“刁帮主，你速带领贵帮弟子离开，否则贫道拚着辞去职位，就跟你见个真章！”
　　刁柏峰纵声大笑道：“好啊！能得道长赐敎，老夫乐幸之至！”
　　无边子忍无可忍，离座而出。
　　但就在此时，厅门口忽然出现一人，笑着道：“道长请坐，这老怪物由我老人家来敎训便了！”
　　来人年约六十五岁，头戴瓜皮帽，鼻上架一副玳瑁眼镜，嘴上蓄着两撇八字鬍身穿长袍马褂，肩上荷着一支长达三尺的旱烟桿。
　　不是别人，正是怪侠欧阳善！
　　年书剑二见之下，喜出望外，叫道：“善叔，你来了！”
　　怪侠欧阳善，在武林中的名望和地位也是超人一等的，他一出现，顿时镇慑住了一干吵闹之人，就连百残帮主也脸色微变。
　　武林三公不但认识怪侠欧阳善，而且有着很深厚的交情，一见他来，.自是欣喜万分，三人立即起身拱手道：“欧阳大侠久违了。”
　　怪侠欧阳善还礼道：“三位驾临仙霞山庄，想必是为僵尸害人之事而来？”
　　赵公鸿点头答道：“正是。”
　　怪侠欧阳善顾视左右众人道：“这些人在吵个甚么劲儿呀？”
　　赵公鸿道：“年书剑杀害刘金堂，本会判其死罪，决议俟擒获其父再行一并处死，刁帮主等不服，是以吵闹不休。”
　　怪侠欧阳善一怔道：“哦，年书剑杀了人？”
　　赵公鸿道：“是的。”
　　怪侠欧阳善转对年书剑问道：“贤侄为何杀死刘金堂？”
　　年书剑道：“小侄并未杀人，这全是奸人蓄意陷害小侄的诡计。”
　　怪侠欧阳善道：“把详细情形说给我老人家听听！”
　　年书剑便将经过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怪侠欧阳善听完之后，点点头，回对武林三公道：“赵兄，贵会如何断定杀害刘金堂的那个『年书剑』即是眼前这个年书剑？”
　　“片瓦老人”赵公鸿道：“世上岂有两个年书剑？”
　　怪侠欧阳善笑道：“世上自然不会有两个年书剑，但却有可能有个假的年书剑！”
　　赵公鸿道：“除他之外，没有别的靑年有那样高明的身手。”
　　怪侠欧阳善失笑道：“赵兄是他的师伯，难道不知他自幼体弱多病，虽有满腹武学，却无缚鸡之力。”
　　说毕，转对百残帮主刁柏峰笑道：“老刁，僵尸害人与你无关，你今日率众而来，居心何在？”
　　刁柏峰冷笑道：“来看审判，看有人会不会徇私护短。”
　　怪侠欧阳善骂道：“放你娘的臭屁，三公一生光明磊落，公正严明，绝不会因亲情友谊，而做出有失公允的判决，你今日率众而来，无非是想找三公会的麻烦而已！”
　　刁柏峰成名数十年，这还是头一次被人家当面责骂，脸上自然是挂不住，顿时杀气大盛，沉声道：“欧阳善，老夫听说你那长烟桿很有一些名堂，咱们到外面去走几招试试如何？”
　　语毕，欧阳善转身出去。


　　堂上众人，包括武林三公在内，都很关心他们的胜负，当下一起出厅而来。
　　厅堂外面就是一块空地，怪侠欧阳善走到空地的南面站住，肩荷长烟桿，含笑以待。
　　刁柏峰是个瘸子，走起路来一脚髙一脚低，摇摇摆摆有如醉汉，其“滑稽”之态，不亚於怪侠欧阳善。
　　他走到空地的北面站住，掂了掂手中的蛇杖，阴侧恻地道：“欧阳善，你发招吧！”
　　欧阳善笑嘻嘻道：“不，你是个足下残废的人，为求公平，我老人家先让你三招！”
　　刁柏峰怒道：“哼，你说这话不怕闪了舌头，老夫成名之时，你还不知在那里呢！”
　　原来，他出道确实比欧阳善早，成名武林也确比欧阳善早了几年，若论辈份，还比欧阳善高了半辈，此刻在场之人，包括武林三公在内，也都看好刁柏峰，如今他竟称要先让刁柏峰三招，确实有些狂妄自大。
　　但欧阳善却是笑嘻嘻道：“所谓学无前后，达者为师，我老人家别的不敢说，让你刁帮主三招是游刃有余的！”
　　刁柏峰气炸了肺，厉声道：“好，你接招！”
　　喝声中，身如闪电直欺向前，手中蛇杖猛砸猛扫猛点，竟于一瞬间攻出三种不同的招式！
　　而欧阳善果然也不含糊，只见他身形一偏避开了刁柏峰直砸而下的第一招，再一飘身避过了刁柏峰横扫的第二招，但就在他身形瓢起之际，刁柏峰的第三招已然点近他腹下丹田大穴。
　　说时迟，那时快，在场观战众人只听到“啪！”一声脆响，便见欧阳善本是悬空的身子突然直飞而上，再向上飘高三丈！原来，他在惊险万状的情况之下攫住了刁柏峰的蛇杖，但刁柏峰却有极为惊人的内力，手中蛇杖顺势向上一挥就把个欧阳善扔到半空里去了。
　　百残帮的几十个弟子见到此景，均忍不住齐声喝彩起来。
　　因为，欧阳善虽是避过了刁柏峰的三招攻击，但最后一招却避得极为狼狈，这情形已说明欧阳善只是口头狂妄，并无击败刁柏峰的实力。
　　刁柏峰没有趁机纵起追击，他看着欧阳善自空中飘下，嘿嘿讥笑道：“欧阳善，你果然不劣嘛！”
　　欧阳善托了托眼镜，仍是笑容可掬地道：“少卖乖，你还没伤着我老人家一根汗毛呢！”
　　刁柏峰道：“现在老夫就要伤你！”
　　蛇杖暴起，一片杖影已然罩临欧阳善头上。
　　欧阳善略退半步，长烟杆抬起猛搅，好像投入一个飞快旋转的车轮之中，顿闻“劈劈啪啪”一阵砸击声响，然后两人身形倏分，一个向西掠开，一个向东飘去。
　　这一交手，时间极为短暂，但两人竟已拆了十多招，双方都攻得高明，也拆得巧妙，连武林三公也不禁露出钦佩之色。
　　而其余众人，自是看得如醉如痴。
　　要知他们两人都是名扬天下的绝顶高手，自成名以来都是每战必胜，今天这一战，等于龙虎相斗，关系着自己的一生英名，故出手都不留情，彼此使出的招式，当然也都是罕见的秘手。
　　两人分开之后，在空地上，游步有顷，刁柏峰又先发动攻势，大喝一声，飞步欺前，蛇杖舞如游龙，猛攻上去。
　　欧阳善长烟杆疾抬，势如挥毫，迎击而上。
　　于是，刹那间，两人又斗成了一团，而且两人出手越来越快，到后来只见一团人影，竟分不出谁是欧阳善，谁是刁柏峰！两人自长烟杆和蛇杖上发出的声音，猛如劲风过林，真气四射！
　　被云里金刚满天星和金龙枪巩云阳挟架着的年书剑，是在场观战者中看得最紧张的一个，他当然迫切的希望欧阳善获胜，但是看了一会后，他开始替欧阳善担心起来了，因为他已看出刁柏峰不仅招式诡奇，而且内力雄浑异常，似非欧阳善所能击败之人。
　　他见欧阳善始终占不了上风，一颗心怦怦直跳，忍不住向满天星问道：“满卫士，你看欧阳老前辈能不能击败他？”
　　满天星摇摇头。
　　金龙枪巩云阳开口说道：“我希望欧阳善获胜，但说实话，希望渺茫！”
　　年书剑忧急地道：“欧阳老前辈会落败么？”
　　金龙枪巩云阳道：“论武功，他们两人可谓不分上下，但欧阳善是属于厚道之人，在目前这种情况之下，人的个性能决定胜负。”
　　年书剑道：“你是说，刁柏峰有杀人之心，而欧阳老前辈没有？”
　　金龙枪巩云阳点头道：“正是，所以我料欧阳善获胜的希望不大。”
　　年书剑叹了口气道：“唉！他老人家既无毙敌之心，又何必与他动手？”
　　云里金刚满天星微笑道：“你很担心欧阳善落败是么？”
　　年书剑道：“是的。”
　　云里金刚满天星道：“别替他担心，欧阳善号称『怪侠』，他的花样很多，即使胜不了刁柏峰，也绝对不致落败。”
　　这一句话刚刚说完，忽见搏斗正烈的刁柏峰和欧阳善两人身形一分，刁柏峰纵退数尺，而欧阳善则慌慌张张的后退了七八步。
　　只见他一边后退一边叫道：“我的眼镜掉了！他奶奶的，我的眼镜掉了！”
　　谁都知道，怪侠欧阳善那副眼镜不是戴着好看的，他患有极深的近视，没有了眼镜，等于变成瞎子！
　　年书剑一见大急，忙向年长寿道；“长寿，快将眼镜拾给善叔！”
　　但年长寿正欲扑出之际，刁柏峰已趁机而动，长笑一声身形直向欧阳善扑去，手中蛇杖轻轻挥出击向欧阳善的头额。
　　对于失掉眼镜的欧阳善来说，刁柏峰这一杖等于是偷袭了。
　　年书剑惊道：“善叔，风吹草动！”
　　但欧阳善呆呆站着没动。
　　于是“砰”然“声，刁柏峰的蛇杖结结实实的击中了欧阳善的头部。
　　不，击中了欧阳善的右肩头。
　　在千钧一发之间，欧阳善把脑袋往旁一偏，以右肩头承受刁柏峰的凌厉一枚。
　　而胜负就在这一杖之后分了出来，只见欧阳善于中杖之后，身形往旁一倾，手中长烟杆突地点出，也结结实实的点中了刁柏峰的腹部！
　　“哼！”
　　刁柏峰挨了记闷棍，踉跄颠退下去。
　　刁柏峰于颠出数步之后，口中“哇！”的喷出一大口血！
　　刁柏峰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在胜利的边沿突然惨败下来.，一下间他的两只眼睛几乎睁得要跳出眼眶，怒吼如雷道：“欧阳善，你这个卑鄙下流的老匹夫！”
　　欧阳善笑道：“我老人家哪一点卑鄙下流啊？”
　　刁柏峰吼道：“你使诈！”
　　欧阳善嘻嘻笑道：“不错，我老人家是卖了一个破绽，但是你如不贪胜偷袭，也不致上当呀！”
　　刁柏峰举起蛇杖，颤抖的指着他；神情愤恨万分地道：“你别走，七日之内，老夫还要来找你！”
　　说罢，转身行去。
　　但只走出三步，身形便摇摇欲坠，而且口中又连连吐出鲜血！
　　百残帮的弟子一见帮主伤势极重，连忙围聚上前，扶住了他。
　　欧阳善道：“一个时辰之内不服药，必死无疑，还不赶快扶他走？”
　　百残帮的弟子们一听此言，不敢怠慢，其中一人急将刁柏峰背起，疾奔出庄而去。
　　其余的百残帮弟子，亦随后奔离仙霞山庄，一群残废人就好像一股乌烟瘴气，迅速飞出仙霞山庄，使人觉得仙霞山庄顿时干净了许多。
　　欧阳善转对孙老二等二十一人道：“你们这些人，我老人家越看越不顺眼，还不快给我滚吧！”
　　孙老二等二十一人当真怕了他，不敢再停留，当即一起抱头鼠窜而去。
　　当所有不相干的人全走了后，片瓦老人赵公鸿忽然微微一笑道：“欧阳善，你的伤也不轻吧？”
　　欧阳善这时才现出精疲力竭，一屁股跌坐地上，有气无力地道：“我的娘，刁柏峰这一杖可差点要了我的老命……”
　　一言甫毕，嘴角竟亦流出血水！
　　武林三公等人急忙围拢过去，年书剑着急的问道：“善叔，你伤在何处？”
　　欧阳善“呸！”的吐出一口血，苦笑道：“刁柏家那老家伙力气可眞大，一杖打得我老人家五脏都似搬了家，不过不要紧……”
　　他抬头望望众人，接着道：“哪位去拿一杯开水给我老人家？”
　　当有剑迷李飞应道：“我去！”，转身奔入院中自厨房端来一碗开水，递给了他。
　　欧阳薄道谢接过，另一只手入怀掏出一小瓷瓶，递给剑迷李飞，说道：“劳驾，替我打开。”
　　剑迷李飞替他拔去小瓷瓶的塞子，闻到一股异香之味，知是药丸，乃问道：“要几顺？”
　　欧阳善道：“两颗就够了。”
　　剑迷李飞乃倒出两颗药丸，见药丸每颗比莲子略小，呈紫金之色，不禁好奇地问道：“这是甚么药？”
　　欧阳善道：“紫金丹。”
　　剑迷李飞将两颗紫金丹拿给他，又问道：“是疗伤灵药么？”
　　欧阳善道：“不，此丹非疗伤之药，但比疗伤之药更好，可以保命。”
　　他将“紫金丹”送入口中，合开水吞下，叫年长福检回眼镜戴上，然后笑道：“好了，七日之内，那刁柏峰如果再来，我老人家要叫他输得更惨！”
　　语毕，盘膝坐正，闭目调息。
　　只不过一刻时光景，他苍白的脸色已转为红润，生龙活虎般的一跃而起，笑嘻嘻道：“各位咱们到厅上去聊聊吧！”
　　众人於是一起回到厅上，无边子对於欧阳善所服的“紫金丹”甚感惊奇，於坐定之后，第一句便问道：“欧阳施主，贫道自命擅长歧黄，对天下各种奇灵之药知之甚稔，施主方才所服的“紫金丹”似有奇效，但贫道却闻所未闻，可否赐吿其来历？”
　　欧阳善苦笑道：“此药是一位名医经数十年硏炼而成的，上个月，我又遇见他，向他要了五十颗，准备送给年书剑服用的。”
　　无边子问道：“那位名医是谁？”
　　欧阳善摇头道：“抱欷，他为恐惹来麻烦，一再恳求我不要宣泄他的名号。”
　　无边子道：“医者在於救人济世，何以反怕宣扬？”
　　欧阳善道：“因为此药炼制不易，他目前尙未大量炼制，为恐索求者众，故暂时不欲宣扬於世。”
　　无边子道：“此药最治何症？”
　　欧阳善道：“可治百病，凡败肾气衰者最为有效，不过只限於男人服用。”
　　他说到这里，忽然压低声音，笑道：“可惜此药你无边道长与百忍上人均服不得。”
　　无边子一怔道：“为何？”
　　欧阳善笑道：“因为二位是出家人，一服此药，麻烦可多了！”
　　无边子明白其意，颇为尴尬的笑道：“方才施主说要将『紫金丹』送给年书剑服用，他服此『紫金丹』之后，会有何后果？”
　　欧阳善道：“一月之后，可使他脱胎换骨，变成功力非凡的武林高手。”
　　无边子微笑道：“他本已是个武林高手，若再服了你的药，岂非如虎添翼？”
　　欧阳善摇摇头道：“道长错了，年书剑自幼体弱多病，虽有满腹家传武学，却无丝毫功力，欧阳某人敢以一生今誉作保，刘金堂确实不是他杀的。”
　　赵公鸿开口说道：“本会已判他死罪了。”
　　欧阳善道：“是根据刘金堂死前所指陈的么？”
　　赵公鸿颔首道：“正是。”
　　欧阳善道：“欧阳某人不敢说刘金堂说谎，但赵兄不以为有人故意假扮年书剑所为？”
　　赵公鸿摇摇头。
　　欧阳善叹一声道：“请恕欧阳某人说一句不客气的话，贵会今日判处年书剑死罪，是极不公平的，赵兄判他死罪，无非是怕人物议而已。”
　　赵公鸿不悦地道：“本会判决并无不公之处，欧阳大侠若以为他无辜，请举出其无罪的证据。”
　　欧阳善道：“年大侠是赵兄的同门师弟，年书剑是赵兄的师侄，他们父子平日为人如何，赵兄难道不知？”
　　赵公鸿道：“老夫目前是主持三公会之一人，个人对他们父子的观感，不能做为凭据。”
　　欧阳善道：“那么，请容欧阳某人斗胆再问一次，赵兄判他死罪，自问没有一点怕人物议的因素在内么？”
　　赵公鸿道：“怕人物议自然难免，但他罪证也是确实，并非强加其罪。”
　　欧阳善又问道：“贵会准备在何日行刑？”
　　赵公鸿道：“俟元凶擒获之日。”
　　欧阳善点点头道：“这还差不多，欧阳某人敢於断言元凶擒获之日，也就是年书剑洗冤平反之时。”
　　他装了一把烟丝，点火吸了几口，然后又问：“贵会目前打算如何缉凶？”
　　赵公鸿道：“僵尸不断在仙霞岭出现，可见元凶尙未逃遁，本会决定日夜入山捜索。”
　　欧阳善一指年书剑道：“目前又如何处置他？”
　　赵公鸿道：“暂时囚禁於本庄。”
　　欧阳善道：“欧阳某人可否与他私下谈谈？”
　　赵公鸿考虑了一下，点头道：“可以，欧阳大侠乃是名扬天下的大人物，本会自然信得过。”
　　他随即转对满天星说道：“满卫士，请将年书剑主仆三人押入地窖，严加看守，如欧阳大侠要见他，可随时容许欧阳大侠进入探视，不得阻止。”
　　满天星躬身应是，当即与剑迷李飞押年书剑主仆三人出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