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〇章　分而复合

2025-03-11 21:17:44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三味神翁笑道：“是有些不相信？”
　　史剑英道：“那你不妨坐着等一等！”
　　三味神翁当真在他对面的一颗巨石坐下，转望卡丽娜笑问道：“卡姑娘，刚才真有一个老叫化跟你们在一起么？”
　　卡丽娜点首答道：“有，他武功很高，一跳就是好几丈，你再不走，等下他回来时，我叫他打你！”
　　三味神翁察颜观色，情知一席神丐确已来到蛮荒，心下颇为不定，他知道一席神丐嫉恶如仇，不能随俗，碰上他确是十分麻烦，心想拍拍屁股走路，却又觉得丢不起这个脸，当下力持镇静的仰头哈哈大笑道：“好极了，老夫已有好几十年未见到他，今番能够在此叙叙旧，也是一件赏心乐事！”
　　“拍！”
　　蓦地，树林中飞出一物，掉落在三味神翁面前！
　　原来，竟是一席神丐的破草席！
　　三味神翁面色一变，站起大笑道：“哈哈，洪帮主，你怎么跟老朋友来这一套呀？”
　　一席神丐的声音，由树林中缓缓发出：“这一套，你三味神森不懂么？”
　　三味神翁面容微沉，干笑道：“懂！你在向老夫下逐客令……见破草席若不走，便是你一席神丐的生死大敌，是不是？”
　　树林中，一席神丐沉声答道：“不错，既知老叫化之意，何不速去？”
　　三味神翁嘿嘿笑道：“要老夫离开，其实也简单，但就老夫所知，你洪帮主这种抛破草鸢的习惯，对象似乎只限于那些不屑一顾的二流脚色，如今你用这种手段来对付老夫，不觉得太狂傲了么？”
　　一席神丐沉声冷冷道：“老叫化抛出破草席，倒并非瞧不起你三味神翁，而是不想和你见面！”
　　三味神翁笑道：“你我并无过节，见见面又有何妨？”
　　一席神丐道：“老叫化与你见面后，只怕忍耐不住！”
　　三味神翁微讶道：“忍耐不住什么？”
　　一席神丐道：“火气！”
　　三味神翁一愕道：“哦，你在生老夫的气？”
　　一席神丐道：“是的！”
　　“哼，老夫什么地方惹怒了你？”
　　“你三味神翁今天的行径，老叫化看了不顺眼！”
　　“你是指老夫覩観金城而言？”
　　“一点不错！”
　　“哈哈，以老夫在武林中的地位和声誉，前来参加抢鬪金城确是有些自甘堕落，但是你洪帮主的地位和声誉更在老夫之上，此番前来蛮荒，为的又是甚么呢？”
　　“老叫化原来追查杀死敝帮长老屠狗圣手之人而来，绝无一丝觊觎金城之念！”
　　“贵帮长老屠狗圣手是在君山附近死于富贵翁庞宇公之手，而庞宇公并未前来蛮荒，此事你难道不知道？”
　　“老叫化昨天才由史剑英的嘴里获知的！”
　　“既知真相，你还留在此处何为！”
　　“史剑英要求老叫化帮他去金城取回千年茯苓，你知道他要千年茯苓的用途，所以老叫化很乐意帮他的忙！”
　　“嘿嘿，只怕你洪帮主的心里另有打算吧？”
　　“老叫化数到三，你再不走，就别怪老叫化翻脸不认得朋友！”
　　“不必数，当年咱们在武林大剑会上打了两昼夜才分出胜负，老夫不想再打这种夹缠的架，老夫这就走便了！”
　　“那就请吧！”
　　“不过你得小心一点，到了金城，你若拿取城中任何一件东西，老夫就叫你永远没脸见人！”
　　“好，你滚吧！”
　　三味神翁重重一哼，纵身拔起两丈多高，如矢投空，转眼消失于远处树林中。
　　然后，一席神丐手拿打狗棒，由林中缓步而出！
　　他走到刚才三味神翁坐过的那颗巨石前，弯身欲坐下，但就在弯下腰身之际，身形突地幌了一下，并由口中呕出一口鲜血！
　　史剑英大吃一惊，急忙上前扶住他，惊问道：“洪帮主，你……”
　　一席神丐迅速伸手掩住他的嘴巴，低声道：“不要问，快坐下，只当老叫化没受伤一般！”
　　说着，推开史剑英坐落在石上。
　　史剑英虽是惊骇万分，却已明白他要隐瞒受伤是为了怕三味神翁知道；这也就是他刚才不愿现身与三味神翁相见的原因，当下随着坐落，传音问道；“洪帮主是怎么受伤的？”
　　一席神丐伸手入怀取出一只小磁瓶，倒出一粒红色药丸送入口中，闭目调息良久，方才睁目苦笑传音道：“说了你不相信，老叫化是被那青衣蒙面人打伤的！”
　　史剑英悚然一惊道：“那青衣蒙面人的武功竟然胜过洪帮主？”
　　一席神丐微微点头道：“是的，武功之高，为老叫化生平仅见……”
　　史剑英不胜惊异的问道：“比起剑王钟离震如何？”
　　一席神丐面呈严肃道：“绝不在剑王钟离震或令师之下！”
　　这是惊人的消息，自从十多年前那次武林大剑会之后，剑王钟离震和剑豪乐正辉成为举世无敌的第一第二高人，已是人人皆知人人皆服之事，并且曾经有人断言，剑王剑豪在生之年，绝不可能会有人超过他们两人，甚至也没有人能够超过独臂神君、一席神丐、三味神翁这三位排名在三、四、五的高人，因为这五位名震天下的高手，武功造诣相差极微，第一名的剑王钟离震虽可胜得第五名的三味神翁，却也要经过一番艰苦的搏鬪方能见输赢，但是如今，青衣蒙面人竟能够在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内打伤一席神丐，其武功之高，实可惊震天下而骇人听闻的了！”
　　默有顷，史剑英吃惊的再发问道：“详细情形是怎样？”
　　一席神丐轻叹一声道：“老叫化飞上这峰顶时，只见一条人影飞快的往南方奔去，老叫化立刻发足追去，追了三四里路，老叫化始终无法再追近一步，最后还是他自动停下来，他自称‘丛林之王’。说凡是闯入他领域的，都得死在他的掌下，不过他又说老叫化是个特殊人物，所以只要老叫化肯向他磕头陪罪，他便可饶过老叫化一命，哼哼，他这样说，分明是在逼老叫化动手，因此老叫化二话不说，动手便打……”
　　略停片刻，接下道：“老叫化原以为他只是轻功高强，别的功夫未必怎样惊人，是以未动手之前，老叫化心中已有轻敌之意，这大槪就是老叫化败得快的主因……”
　　史剑英忍不住急问道：“洪帮主跟他打了几招？”
　　一席神丐道：“三百多招，最后那一招，老叫化胸口中了他一掌，就败下来了！”
　　史剑英心想恩师若要击败眼前这位丐帮帮主，最快也要鬪上三千招以上，故尔心中骇凛至极，当下又问道：“洪帮主有没有从他的武路敷上看出他的来历？”
　　一席神丐摇头道：“没有，这老叫化最感惭愧也最为惊异之事，那家伙武功极杂，好像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他都会，他甚至以掌代剑，打出剑王钟离震的‘天王剑法’及令师的‘奔雷剑法’！”
　　史剑英骇然道：“啊，竟有这等事？”
　　青衣蒙面人和他三个部下深谙各门派的武功，此事虽然惊人，尙可解释为他们早年曾投入各门派习艺，而青衣蒙面人竟连剑王剑豪的绝艺也懂，这就使人百思不解？因为剑王剑豪的绝学清奥玄妙至极，任何人非经剑王剑豪亲自传授指导，是无法模仿得来的！
　　一席神丐叹了口气，又道：“我想那青衣蒙面人必然是我们非常熟悉的一个人物！”
　　史剑英神不守舍的点头答道：“是的，否则何必蒙面？”
　　一席神丐道：“但是，老叫化却想不出他的谁？……”
　　史剑英也想不出武林中有谁能在短短的十多年后练到足以凌驾剑王和自己恩师的人物，因问道：“洪帮主听他的声音，觉得他有多大年纪？”
　　一席神丐道：“大约是六十多岁！”
　　史剑英点头道：“不错，晚辈也觉得他是六十多岁的老人，根据这一点，洪帮主能不能想出几个可疑人物？”
　　一席神丐摇头道：“老叫化仍是想不起来，当年那次武林大剑会，到场的高手，老叫化无一不认识，其中并无一个可疑人物，因为练武人能否有成，三十岁左右便可确定，过了三十岁如无出类拔萃，以后休想有惊人的精进，那青衣蒙面人当年如曾参加大剑会，那时他也有五十岁左右的年纪，以他现在的身手而言，那时他就可和剑王剑豪分庭抗拒了！”
　　史剑英道：“但假如说他原来是个隐世不出的高人，此番崛起武林，何以不敢以真正面目示人呢？”
　　一席神丐摇摇头道：“是啊，所以老叫化实在想不透……”
　　史剑英道：“他那三个部下，身手亦极是不凡，刚才三味神翁若非打出辣弹，只怕也要败下来呢？”
　　一席神丐愕然道：“哦，他还有三个部下？”
　　史剑英便将他追去后金剑薛虎三人随之出现的情形说了出来。
　　一席神丐惊奇不置道：“这么说，三味神翁倒真救了你一命了？”
　　史剑英道：“是的，晚辈内心很感激他，可惜他念念不忘那座金城，终非吾辈中人！”
　　一席神丐深深一叹道；“百里彬这老怪物，行事介于正邪之间，现在他看中了那座金城，你就是抬出剑王或令师向他规劝，也别想使他回头，反正他只要不伤害你，就由他去吧！”
　　史剑英问道：“洪帮主的伤势要紧么？”
　　一席神丐道：“还好，刚才老叫化已服下伤药，休息一晚，明天即可痊愈如常。”
　　史剑英道：“那么咱们还是到山涧去歇息，那地方没有树木，若有敌人或野兽欺近，较易发觉……”
　　老少三人跳下山涧，就在山涧上倚着山壁闭目歇息，一夜无事而过。
　　天亮后，史剑英在附近猎到一只山猪，三人一起动手宰割火烤，塡饱肚后，把剩下的山猪肉分成三分，包好带在身上，便继续起程。
　　意料中，青衣蒙面人和他的三个部下必会多方阻难，那知一连走了两天，却未再发生事故。
　　这天，黄昏时分，老少三人由一面峻峭的山壁走下一片看似山谷的丛林前时，史剑英忽然停住脚步道：“要是晚辈没有走错的话，那座金城大槪快到了！”
　　一席神丐精神一振，色喜道：“但愿没有走错，老是在这野兽盘踞蔽天匝地的丛林里行走，真叫人吃不消！”
　　史剑英领路快快步走去，进入地势平坦的丛林，行约数十丈，忽觉林中阴湿寒冷异常，而且有一股令人恶心的气味阵阵扑鼻而入，心知又遇上了瘴气，连忙停步取出藏于衣袖里的药丸，递给一席神丐和卡丽娜一粒，自己也服下一粒，说道：“这地方遍地瘴气，如无避瘴药丸，恐怕很难走到金城。”
　　一席神丐问道；“那一次，你师兄是怎么到达金城的？”
　　史剑英道：“敝师兄未到达金城之时，手脚已残废，他是被卡姑娘的父亲和几个善良的白夷人抬来的，也许那些白夷人懂得回避瘴气，故能安全到达金城。”
　　说罢，又举步前进。
　　又行约数十丈，蓦闻前面林中，隐约传来一阵阵低弱的呻吟声！
　　史剑英心头微震，回头对一席神丐低声道：“洪帮主您听，前面有人呢！”
　　一席神丐凝神细听一会，轻声道：“听声音，好像是个垂死的病人，不过很可能是青衣蒙面人设下的甚么圈套，老叫化先过去看看！”
　　语毕，蹑足循声走去。
　　丛林浓密异常，人行其中，几乎要挨着树身挤过去，再加林中不透日光，因此一席神丐才走出一二丈远，便已消失不见！
　　史剑英撤出长剑紧紧卫护卡丽娜身边，他知道越接近金城，危险也越大，那个青衣蒙面人既是要阻止自己取得那株千年茯苓，他是绝不肯让自己平平安安进入金城的。
　　他眼观四面，耳听八方，静静等了一会，忽听前面的一席神丐发话道：“史老弟，你们可以过来了！”
　　史剑英立即拉着卡丽娜循声走去，穿过一片浓密的树林，一眼瞥见一席神丐站立在一个青衣老人的身边，以为是那个青衣蒙面人，心中一喜，立刻飞步跳了过去。
　　临近一瞧，方才看清青衣老人原来是老狐精诸葛松龄！
　　史剑英惊“咦！”一声道：“大槪是中了瘴毒，快要死了！”
　　真的，一个武林中人人惧怕的老狐精诸葛松龄，此刻面色惨白，目光涣散，躺在树下奄奄一息，看上去正距死不远！
　　史剑英俯身打量他片刻，开口问道：“老狐精，你是不是中了瘴毒？”
　　老狐精神情呆板，嘴巴半张，“呵呵”喘叫了两声，却说不出话来。
　　史剑英皱了皱眉，即由袖中取出两粒避瘴药丸，塞入他口中，起身转对一席神丐道：“看来他中毒已深，晚辈的药丸不知能不能救活他”
　　一席神丐沉吟道：“唔，看看吧。”
　　史剑英道：“这老狐精原和三味神翁在一起，为的是那张金城地图，既然地图已被那黑衣蒙面人抢去，他们两人自无一起行动之必要。”
　　说话间，忽见老狐精双脚慢慢伸直，头一歪，突然气绝了！
　　史剑英一呆，瞪望一席神丐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席神丐蹲下身子，翻开老狐精的眼皮看了看，沉容道：“咱们弄错了，这老狐精并非中了瘴毒，而是因伤致死的！”
　　史剑英诧异道：“他受了什么伤？”
　　一席神丐伸手摸摸老狐精的手脚，再解开他的胸襟，这才发现他的胸口有个黑黑的掌印，而掌印之处，竟然下陷一寸！
　　原来，老狐精是被人用重手法拍中胸口，震碎内脏而死的！
　　一席神丐一见那掌印，不由面色一变道：“哼！原来是他！”
　　吏剑英惊问道：“青衣蒙面人？”
　　一席神丐颔首道：“正是，那天老叫化被青衣蒙面人打中的一掌，情形跟这老狐精相同，只不过老叫化内功比这老狐精深厚，没被震碎内脏罢了！”
　　史剑英叹道：“这老狐精的武功，在当今武林排名虽在十名之外，但若论智计，却是天下第一，不想竟逃不过青衣蒙面人的魔掌！”
　　一席神丐道：“不过，若论为人，这老狐精倒是死不足惜呢。”
　　史剑英撤出长剑道：“念在同为武林人之谊，咱们也把他埋了吧！”
　　一席神丐自然不反对，两人合力掘了个土坑，将老狐精埋下，史剑英感慨地道：“这是咱们进入丛林中所掩埋第六具尸体，但愿以后再没有这种事发生……”
　　一席神丐苦笑一下道：“这可难说，也许明天就会轮到咱们哩！”
　　史剑英沉默半晌，注目问道：“下次碰上他时，假定咱们联手对付他，洪帮主认为能不能获胜？”
　　一席神丐道：“不能，顶多只能跟他打个平手！”
　　史剑英嘿然道：“若然如此，咱们是败定了，因为他还有三个部下十分了得呢！”
　　一席神丐轻叹一声道：“早知如此，那天晚上，真不该把百里彬撞走，他虽然更非青衣蒙面人之敌，但他有烟幕弹，对付那金剑薛虎三人应无问题！”
　　一言甫毕，忽听身后林中有人哈哈大笑道；“洪帮主既这么说，老夫可以现身了吧？”
　　是三味神翁的声音！
　　一鸢神丐呆了呆，继之破口大骂道：“直娘赌，原来你一直跟在我们后面！”
　　只听藏在树林中的三味神翁又大笑道：“哈哈，老夫形单影只，不跟踪你们，跟谁啊！”
　　一席神丐喝遣：“滚出来吧！”
　　一片“沙沙”之声在树枝上响动，旋见三味神翁现身跃落树下，向一席神丐拱手笑道：“洪兄，如今强敌当前，你我只有竭诚合作方能活着回中原，希望你不要再发臭脾气才好！”
　　一席神丐笑道：“只要你百里彬不唯利是图，老叫化也并非完全不通人情！”
　　三味神翁含笑道：“好的，老夫早就说愿意帮助史剑英拿到那株千年茯苓！”
　　一席神丐正色道；“但是你要明白，我们的合作只限于对付那青衣蒙面人，至于你要夺取金城的黄金，可是你自己的事！”
　　三味神翁道：“当然，不过老夫的看法是：青衣蒙面人不除，史剑英永远无法把千年茯苓带回中原，老夫也永远别想得到那些黄金！”
　　一席神丐注目问道：“你的意思是要先除去青衣蒙面人？”
　　三味神翁颔首道：“正是，老夫虽未与那青衣蒙面人交过手，却知他身手极高，非你我单独所能对抗，故老夫认为只有你我联手方能将他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