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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2022-01-02 09:43:27   作者:上官鼎   来源:上官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陆介只觉得,世上一切至美的形容词都应该属于这女孩子,在这以前,那些什么“闭月羞花”、“沉鱼落雁”……都像是用错了对象。
  那姑娘在陆介的怀中轻轻地睁开了眼,那两道动人的光芒中生像是蕴藏着无限青春的泉源,直要呼之欲出。
  陆介的双手抖颤着,那何摩和虬髯客的吼斗声也像是突然远去而逐渐消失了,因为他耳中什么也听不见,只听得见自己的心在扑通扑通地跳。
  他的眼中,觉得那姑娘的面颊渐渐变得模糊,而那乌亮的大眼睛,挺直的鼻梁,纤巧的小嘴,却似愈来愈清晰,愈来愈凸出了……他的双手在不知不觉间微妙地向上紧抱——
  但是忽然之间,那至美的面容变了,迷朦中,他惊奇地发觉到,那面容竟变成了俏皮可爱的姚畹……
  他自己都无法确定这是真是幻,他嘴唇蠕动着,轻声呼唤:“姚姑娘,是你,是你……”
  “兀,臭小子——”
  刺耳的吼骂声骤然响起,陆介猛然从迷幻中惊起,他瞪着眼仔细往怀中望了望,仍是那绝美的陌生少女,哪里是姚畹?
  不知怎地他轻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中包含着太多的失望和迷惘。
  “呼!”衣袂破空的声音,三条人影从崖上纵了下来,陆介像是突然恢复了敏捷,如闪电一般拂过怀中少女的肋下,解开了她被点中的穴道,放在地上,自己双掌一错,凝神以待。
  “唰”一声,三条人影落地,当先的是那武林二英,另一个竟是华山凌霜姥姥!
  “兀,臭小子,你还没有死?”
  陆介心头火起,毫不通知地扬手就是一掌打出!
  凌霜姥姥满不在意地扬手一接,哪知——
  “嘿!”一声怒叱,凌霜姥姥竟然连退两步!
  凌霜姥姥“噗”的一声,重重地把那根钢杖插在地上,却先自瞪大了眼,大声惊呼起来——
  “咦,何摩小子,你也来啦——”
  所有的人一齐随着凌霜姥姥的目光看去,原来凌霜姥姥所喝叱的乃是崆峒神龙剑客何摩。
  陆介重新仔细打量那新近成名的何摩,只见他唇朱齿皓,剑眉星目,只是年龄看来甚小,秀俊中仍不脱几分孩子气。
  武林二英在伏波堡中先听陆介承认杀了神拳金刚黄方伦,继而又听铁蛟龙温嘉介绍陆介说是崆峒何摩,是以一直认定何摩是凶手,而陆介就是何摩,这时听凌霜姥姥又唤那边站在一个虬髯汉子身旁的美少年为“何摩”,不禁一阵糊涂。
  神龙剑客和虬髯客颜傲显然已停了手,何摩拍了拍褴褛不堪的衣袖,上前大笑道:“老巫婆,你上次弄那什么鬼门道石头阵,我姓何的失陷在里头,心中大感不服,正要找上山去寻你晦气,却被这两块草料疑神疑鬼地跟了好半天——”说着指了指右边的武林二英。
  武林二英正在莫名其妙,听了这话,“铁笔秀士”程绰大怒吼道:“你小子到底是谁,莫在这里混——”
  何摩笑嘻嘻地道:“小可自姓何,单名摩,崆峒的弟子,祖籍湖南岳州,现今十八……”
  “追云狒”大怒喝道:“妈的!谁问你这些……”
  铁笔秀士程绰听何摩如此说,不禁回头向陆介喝道:“那么,你到底是哪一派的?难道缩头露尾地像个乌龟么?”
  陆介脸色一沉,一字一字地道:“在下全真派第三十三代弟子!”
  伏波堡中,大家都见了陆介的面,也曾听青木道长说要寻找徒弟陆介,但是都不知道这个“臭小子”就是陆介!
  程绰沉声道:“那么是哪一个杀了神拳金刚?”
  陆介剑眉一掀,抗声道:“自然是我!”
  程绰不禁疑云重重,忖道:“为什么铁蛟龙温嘉要说他是何摩?……姓何的精于易容,莫要被他骗耍了……”
  陆介何等聪明,见他有不信之意,一步猛然跨出,单拳向外一伸,那掌心忽然逐渐由红变白,最后成白玉雕成的手掌一般。
  “嘿!玉玄归真!”
  凌霜姥姥忍不住叫将出来,这全真玄门至高的内家功夫,众人只是听过,却是第一次看到。武林二英再无怀疑,大喝一声:“小子,杀人偿命!”
  忽然,凌霜姥姥冷冰冰的声音:“让开,我老婆子先见识见识全真派的高手,究竟有什么能耐能杀害我的徒儿?”
  陆介待要开口还她两句,但是心想黄方伦确确实实是死在自己手中,心中一阵自咎,不禁哑口无言。
  那何摩眼睛一转,忽然瞧见站在陆介身后的绝色姑娘,忽然大叫道:“各位大英雄老前辈干么要欺侮人家一个姑娘家?”
  何摩是个聪明无比的人,他见那姑娘是从崖上被打下来的,心想多半是这三个人下的手,当下信口叫了一句,果然那凌霜姥姥怔了一怔,怒道:“这小妮子是我老人家教训她的,有碍你什么事啦?”
  何摩理了理破烂的衣袖,笑道:“姓何的对华山那几手杖法十分感兴趣,还想领教几手。”
  凌霜姥姥这种人如何吃得这句话,再也顾不得寻陆介报仇,冲着何摩怒道:“败军之将,何足言勇——”
  何摩嘲笑道:“难怪神拳金刚这等脓包,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凌霜姥姥怒道:“看杖!”
  呼的一声劈头打下,何摩叮然拔出长剑,一封一吐。
  陆介心忖道:“这何摩分明是故意逗那老婆子动手,免得我双拳难敌众手,只是,那老婆子功力硬得紧,何摩怕要难敌——”
  正思量间,那铁笔秀士程绰阴森森地道:“陆小子,上啦!”
  陆介正待错掌迎敌,忽然背后被人轻轻拍了一下,陆介此时功力满布,周体有如扣满的弓,那背上一拍虽然是不带劲道,无法感觉,但是一触之下,立刻反手一把抓出!
  他这反手一抓,快比闪电,背后之人立刻被他抓个正着!
  但是触手之际,猛然一怔,原来竟是一只柔若无骨,滑润无比的小手,他缓缓转过脸来,正是那美绝人寰的少女,红晕正泛漾在她的面颊上。
  陆介和她站得很近,鼻间全是幽兰的清香,那姑娘巧妙地轻轻缩回了手,轻轻道:“谢谢你,我——我走啦。”
  她飞快地反身绕过林子去了,但是她雪白的衣裙和动人的背影还像飘曳在空中。
  陆介的耳边响起追云狒罗迪宇的喝声:“臭小子,你到底敢不敢动手?”
  陆介像一阵旋风一般转回身来,大叫道:“打就打!”
  他左右手齐挥,一边一股巧妙的劲道弧线地打出。
  铁笔秀士阴森森地冷笑着,一侧身,还了一掌。
  陆介不愿再伤人,他采取了完全的守式,像一个屹立在惊涛巨浪中的岩石!
  他的眼角不时瞥向与凌霜姥姥鏖战的何摩,只见凌霜姥姥打发了性,一根钢拐杖舞得虎虎风生,那何摩被迫得在杖影中只守不攻,他心中不禁大急。
  但是他又不敢用重手法,怕要伤了武林二英,一时无法腾手去解何摩之围。
  正焦急问,忽然一个朗朗的笑声传来:“哈,以多欺寡,以老压小,像话吗?”
  一条人影如天马行空般跃了过来,伸手一掌就向凌霜姥姥打去。
  凌霜姥姥老而弥辣,杖交左手,右掌呼地往上一拍!
  这等碰面第一照面就以内力硬碰的场面,在武林拼斗中极不常见,陆介和武林二英不禁惊呼一声,竟然停下手来观看。
  只听“啪”的一声,紧接着又是“嘶”的一声,凌霜姥姥面色大变地退了两步,右手的半截袖子竟然齐腕而断。
  那来人轻轻落在半丈外,面色也是苍白,手中却执着半截衣袖。
  陆介几乎惊叫出来,只因来人在空中和凌霜对掌后,换拍为抓的一式,简直妙绝人寰,连凌霜这等老手也退闪不及而让他扯去一段衣袖!
  从凌霜姥姥的面色看来,来人和她斗内力也似胜一筹,陆介不禁暗暗惊佩来人的功力!
  凌霜姥姥怒目瞪着来人,只见来人年纪轻轻,脸皮白净,一派文士打扮,长得英俊潇洒,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凌霜姥姥厉声道:“小子你是有意来架这根粱的了?”
  那儒生轻笑道:“自然是了。”
  凌霜姥姥正待发作,忽然一个粗嗓门叫道:“姓何的,你是条好汉子,俺颜某信得过你,今日你既与别人架梁,我颜某也不好再插手,三个月后,俺在黄山信女峰候教,你可敢来?”
  何摩回头一看,正是那虬髯颜傲,心想:“这家伙认定我得到了什么宝物,看来必定又是那姓陆的搞出来的误会了。”
  口中大笑道:“好,这事说来话长,三月后我何摩定然只身赴约。”
  那虬髯客也不打话,大踏步走了。
  凌霜姥姥阴恻恻地道:“你还有命等得三个月后么?”
  何摩大笑不语。
  那青年文士却上前一揖道:“老前辈请恕在下冒昧,这位陆兄伤及令徒黄方伦黄小侠时,在下是个目击者——”
  陆介正在惊震于此人的功力,又听此言,暗道:“不知他下面要说什么话来?”
  凌霜姥姥适才和这人对一招,以她的功力竟然吃了暗亏,她老脸虽然装得不动声色,其实心中羞愤到了极点,也惊佩到了极点,若非亲眼相见,绝难相信如此年轻就有如此功力。
  那文士顿了一顿,续道:“在下目睹当时情景,那确是令徒理亏——”
  凌霜姥姥何等护短之人,大叫道:“小子你别信口雌黄——”
  那少年文士朗声道:“在下韩若谷虽是无名之辈,但是平生不打诳语!”
  武林二英中追云狒罗迪宇是个直性汉子,怒叫道:“那么你说,黄老弟怎么不对?”
  那少年文士道:“是神拳金刚迫得这位陆——陆兄动手的——”
  陆介暗惊:“怎么他知道我姓陆?——”
  那文士续对罗迪宇道:“神拳金刚一上来就用华山‘惊天一搏’这等欺人太甚的招式,若是兄台碰上了,只怕也难忍而不动的吧!”
  凌霜姥姥怒哼一声,啪地反手一掌,把身后一棵小树打成两截。
  那少年文士韩若谷理也不理地道:“但是这位陆兄只用了一招‘三分拂扬’闪过了事,并未还手!”
  武林二英也素知那位三弟的性情,听韩若谷这般说,倒也信了几成,不禁斜眼去看陆介,只见陆介双目看天,似乎在思索什么难题。
  韩若谷续道:“最后我听见陆兄道:‘神拳金刚,你走吧,咱们不打啦。’神拳金刚却执意不肯,用起全力使出‘玉碎瓦全’,各位全是大行家,你们可以想象到陆兄怎能不拼力还击?”
  武林二英听得不禁有些默然,那“玉碎瓦全”乃是华山神拳中最后一招,那是拼着两败俱伤而后取胜的狠毒招式,对手若是心存忠厚,那反而非毁在两败俱伤的情形下不可。
  韩若谷停了停续道:“于是这位陆兄也施出‘君山垂涕’的绝招——”
  陆介陡然一惊,暗道:“怎么这韩若谷对我师门招式如数家珍?”
  韩若谷续道:“我只听得轰然一响,神拳金刚就完啦。”
  他这番话说得极是详尽,双方的招式说得不但仔细,而且极是合理,错非亲眼目睹的,不可能说得如此确切,武林二英听得已经全信,只是面子上放不下来,是以有点观望地瞥了凌霜姥姥一眼。
  凌霜姥姥厉声道:“好小子你信口胡说,照你说来,姓陆的小子已练就先天气功不成?”
  那韩若谷没有料到她问这一着,怔了一怔道:“小可只听得轰然巨响,出看时,令徒已横尸地上!”
  凌霜姥姥明知必是自己徒弟逼人家动手才丧命的,但她心胸窄狭,巴不得节外生枝找个藉口把陆介立毙杖上,当下双目一翻,仰天大笑道:“好个全真高徒,好个先天气功,我瞧那伏波堡中装腔作势的老牛鼻子敢情就是个冒牌货,人家青木道长哪会是他那份德行?好,陆小子,你若有先天气功就隔空把这石笋击断,我老婆子马上走路,否则,嘿!我凌霜姥姥一生最痛恨的就是招摇撞骗的无耻之徒!”
  她这番话说得极是狡猾,她暗忖就算这小子跟青木牛鼻子学了一点先天气功,但是没有几十年功力哪能隔空击断那庞然石笋?
  忽然有个朗然声音插道:“老巫婆好生贼滑,哼!我姓何的可是光棍眼中揉不进沙子——”
  正是那神龙剑客何摩,一语点破姥姥的机心。
  但是凌霜姥姥何等厉害,对何摩之言恍如未闻,大声对陆介喝道:“姓陆的,你到底有没有种?”
  陆介正在为许多不解之事所困惑,猛然听得这句话,他胸中热血上涌,昂然道:“有何难哉!”
  “呼”的一声,全身衣衫暴振,一股玄门先天气功已自发出!
  轰然震耳之声大起,那远处庞然石笋竟被击成碎块,落雨一般洒了下来!
  普天之下,武林中人,以为绝传了十年的先天气功,今日重现在陆介的身上!
  凌霜姥姥惊得呆了好半晌,才勉强哼出一声,一顿长杖,身形如大鸟一般倒飞而起,几个起落,隐入林中。
  铁笔秀士程绰和追云狒罗迪宇更是心惊胆战,道了声:“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今日告退。”
  也自双双纵跃而去。
  那少年秀士韩若谷望着满天飞扬的灰尘石屑,白皙的脸上流过一种难以形容的神色。
  陆介望着悠悠长天,暗道:“这场误会总算说清楚了,这何摩端的是条好汉子,他见我受围,立刻挺身逗怒那凌霜姥姥,分去我一个大敌……这韩若谷难得替我解说清楚,若是我自己来说,必然没有这么清楚——”
  “嗯,这韩若谷功力之深犹在凌霜姥姥之上,他年纪轻轻却具这等惊人身手,也不知是哪一派?”
  何摩朗声道:“陆兄先天气功委实称得上无双绝学,我何某叨光在武林中声名必然提高不少,哈哈!”
  陆介心中对这两人极是感激,知他是指冒充他名头的事,忙道:“是小弟一番胡为,害得何兄惹上一身麻烦,真是心中难安,又蒙义加——”
  韩若谷朗朗大笑,抢着道:“小弟与陆兄何兄一见如故,瞧那老婆子先自有了几分讨厌,再说小弟确实目睹陆兄被迫下手伤人,自是应该实情以告。”
  何摩年纪甚轻,看来极是胸无城府,笑道:“韩兄方才那手真漂亮极了,可否以师承相告?”
  韩若谷应道:“小弟几手粗浅功力哪能登得大雅之堂。”
  陆介生性豪迈,岔口道:“韩兄何以得知小弟贱姓?”
  韩若谷笑道:“陆兄现已名满天下,小弟自然得知。”
  陆介望了他一眼,他却冲着陆介一笑,陆介心中一凛,分不出是在说笑话或是另有他意?
  何摩直率得紧,大声道:“今日得识二兄,实乃平生快事,小弟意欲与二兄痛求一醉。”
  韩若谷大笑道:“有客无酒,有酒无肴,求醉焉得?”
  他的笑声充满着豪气,大有“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意味。何摩从他那身褴褛不堪的破衣袋中掏出一只小葫芦来,笑道:“小弟自幼学武不成,却学得酷赏杯中之物,这葫芦美酒看来虽少,实则乃是五十年以上的陈年梅酒,性烈而醇,后劲尤大,二位可要尝尝?”
  陆介见这衣衫破烂的少年,虽然有些蓬头褴褛,其实朱唇皓齿,双眉斜飞,双目之中透出一种智慧的光芒,心中暗道,这位少年奇侠,游戏风尘,当真是位人杰。
  韩若谷道:“有酒无肴,未免不佳,小弟进献一物——”
  猛然伸手一弹,两颗石子如流星一般飞了上去,“噗”“噗”两声,两只大野雉应声而落。
  陆介暗道:“这韩若谷好深功力。”
  何摩喜道:“小弟当与叫化子们厮混,学得他们‘叫化鸡’的绝技,待会小弟来个‘叫化野雉’给两位下酒。”
  这三人愈谈愈是倾心,陆介起先对韩若谷尚有几分防范之心,这一席话谈下来,竟是推心置腹,相见恨晚。
  不知不觉,天色渐渐黑了,何摩道:“两位到那边石岩上刮一些岩盐来,小弟来整置这两只野雉。”
  华山南麓,菲白河一带,古来甚产岩盐,往往石缝上就有薄薄一层,当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陆介和韩若谷捧着一掌岩盐回来时,何摩已笑嘻嘻地拣了一捆柴技和一大包湿泥来。
  陆介看着何摩熟悉地把岩盐和在泥中,调匀了涂在野雉身上,燃起柴火来架在上面烤,那火光熊熊中,天渐渐全黑了。
  红色的火焰跳跃着,枯枝不时发出“僻啪”的爆声,何摩蹲在火旁忙着,火光映在他的脸上,现出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孔,他手忙脚忙地翻弄着火上的野雉,不时抬起脸来稚气地对着陆韩两人一笑。
  那柴枝冒着白烟,湿泥烤干后,一股甜香直冲出来,陆介望着不禁轻叹了一声。
  韩若谷道:“陆兄叹息什么?”
  陆介喟然道:“小弟幼遭大变,伶仃孤苦,此时美景良朋,不禁有怀乡之思。”
  韩若谷闻言也轻叹了一声道:“陆兄所言,于我心有戚戚焉,小弟幼时——”
  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不言,陆介正在奇怪,何摩叫道:“两位别掉文了,瞧小弟的‘叫化野雉’烤好啦。”
  “啪”一声,他敲开了干泥,那野雉的毛全随泥而落,露出白色干净的肉来,香味四溢。
  那两只野雉特别肥大,何摩分成三份,笑道:“小弟酒瘾已发,两位包涵则个。”
  伸手扯开那只葫芦,仰天喝了两口,咬了一大口肉,才把葫芦递给韩若谷,笑道:“韩兄尝尝这陈年好酒。”
  陆介暗笑道:“这何摩小小年纪,人也长得秀俊无比,却是粗豪如斯。”
  韩若谷喝了两口,大叫好酒,吃了一口雉肉,更是赞不绝口。
  陆介拿了两把柴加在火中,不一会那柴火旺了上来,火焰腾跃怕有大半个人高。
  天空星星眨着眼睛,四野恬静得有如坟场,三个少年的心扉在温暖的火光中渐渐地打开了,那先前咬文嚼字的对话一扫而空,虽然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少疑问,但是三个人提都不提,只畅怀地谈抒着。
  他们三人起初像是各自站在一个最高的峰顶上,谁也不会相让,但是那没有关系,因为他们至少发现,有两点在三人中是相同的,那就是一颗寂寞的游子的心,和一腔烈火般的豪情壮志。
  酒喝完了,两只叫化野雉也成了一堆碎骨,柴火逐渐熄灭了下去,但是,友情的温暖融会了三个少年的心。
  韩若谷携着陆介的手,纵声高唱:“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陆介笑道:“难得咱们三人一见如故,今夕来个夜游华山如何?”
  何摩鼓掌叫好,登时三人兴高采烈。
  韩若谷道:“咱们三人相见恨晚,今夜就结为异姓骨肉,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陆介豪气地笑道:“正合我意。”
  何摩撮土为香,三个少年一起朝初升的月亮拜倒,何摩轻声念道:“今日吾三人韩若谷、陆介、何摩结为异姓兄弟,吾三人虽不得同年同月同日生,此后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患难相共,灾祸同当,如有违誓背信,天诛地灭,皇天后土,实所共鉴。”
  这三个少年,相识不过半日,立刻郑重其事地结拜成弟兄,韩若谷居长,陆介居中,何摩年纪最小。也许,这是他们的缘份,但是这一结拜,对于日后整个武林的影响是太大了,而陆介的一生,也因这一结拜而改变了样子。
  月光照在大地上,那一堆柴火逐渐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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