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擂台比武选快婿
 
2024-09-26 10:27:59   作者:司徒愚   来源:司徒愚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第二天的比武如仪地展开。
  昨天因半途杀出个丁勾,造成了意外的高潮,所以今天的观众有增无减。
  总管方兆实在有他的,昨天被丁勾一掌推碎肩头,今天仍吊着臂膀,咬紧牙关,站在他的岗位上。
  要爬到像飞凤山庄总管这般的地位,的确需要有些忍人所不能忍的本钱。
  大致说来,比起丁勾与季大鹏和丁勾与姜不凡那两仗,今天的比武可谓平淡无奇;中午过后,来自鄂北的俗家弟子殷戟便凭一套纯熟的十八罗汉拳一路顺风地登上第二天的擂台主荣座。
  第三天的情形也差不多,“一尺开山”李勿过仗着他手中二尺来长的铁尺压倒群豪,连胜十八场。
  眼看着日已西倾,李勿过就要与姜不凡、殷戟鼎足而三了,台上却突然跃出了一位神秘怪客。
  欧阳老爷子和姜不凡一见到这个怪客均不期而然地先稍稍一怔,然后便升起了无比的兴奋与纳闷。
  因为这怪客正是一身黑衣、黑笠,笠缘的黑巾恰巧遮去了他的脸。
  ——与前天所见的神秘客的打扮一模一样。
  只是前天的人背上插着剑,而今天这人却是腰间悬了刀。
  尤有甚者是这人出现后,场中马上很微妙地隐涌着紧张的气息。
  因为,似乎有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杀气正后这人身上散发。
  方总管楞了半晌,终于开口了:“这位朋友可是前来参与招亲?”
  “正是!”
  声音冷得有如十二月的北地寒风。
  “按敝庄规定,寥加招亲者必须先示以真实面目,并自报真实姓名。”
  “这个在下省得,不过在下实有不得已苦衷;能否请方总管特为通融?”
  “朋友有何苦衷?要如何通融?”
  “因为在下恐不幸落败玷辱家门,所以能否让在下先行比武,倘若幸登今日擂台主,在下自当揭去头笠,自报姓名。届时,假如有任何资格不合之处,则任凭方总管裁夺,在下绝无异议。”
  “这个……由于敝众比武招亲,尚无如此先例,所以……”
  “依他的提议,方总管。”坐在首席上的欧阳老爷子似乎对这怪客颇感兴趣,所以,当下就打断方总管拟欲拒绝的话。
  怪客转身朝欧阳老爷子略略欠身:“多谢欧阳庄主成全。”
  李勿过连胜一十八场,此刻举趾正高,心气正扬;可是一面对这怪客,竟不觉心生畏怯!他打滚江湖将近十年,好不容才赢得“一尺开山”的美誉;但是,像眼前这么一个随便站着就让人觉得毫无破绽可击的对手,在他来讲还是生平的第一遭!
  方总管在听到欧阳老爷子的指示后,马上示意双方开打。
  李勿过越仔细观察对方,掌心的冷汗冒得越厉害。
  最后,他还是出手了。
  与其呆在那边心底发毛,不如壮胆一击。

×      ×      ×

  李勿过这一击可是倾足全力的[?]注之掷。
  因为他对这一仗委实毫无把握。
  不过,从这一点至少已可看出李勿过的声名并非浪得;要不是真正的高手,那能一眼看穿对方的虚实强弱?
  事实上,李勿过一点也没有估计错误。
  当他的铁尺距怪客胸前约莫两寸时,怪客便旋风般移动了;移动中,爚爚然的刀光一闪即没,比武也告结束!
  刀,又回到了怪客腰间的鞘内。
  而李勿过一条银白的头巾已堕地成整整齐齐,不长不短的一十六截!
  好快的刀!
  连欧阳老爷子与姜不凡都不禁悚然动容,昨天的擂台主殷戟与一干贵宾更是惊讶出声。
  过了好半晌,台下的观众才看清李勿过堕地的头巾,原本他们都还在奇怪,为什么胜负未分就不打了?现在终于恍然大悟地拍出一阵如雷的掌声。
  好快的刀!
  方总管询问再三,看有没有人仍有兴趣上台比试,但是已然无人有上台的冲动。
  一举成名并且可能就此娶得美人儿的机会诚然可贵,可是冒着丢人现眼,自讨没趣的险去赌不到万分之一机会的事终究不智。
  所以尽管方总管强调再无人上台,这位怪客就要成为今天的擂台主,台下的群众依然噤若寒蝉。

×      ×      ×

  “朋友好俊的刀法,恭喜你成为今日的擂台主,现在能否揭开你的头笠,报出你的姓名?”
  怪客缓缓解开系着头笠的丝带;缓缓拿下垂有黑巾的头笠。
  正对擂台的观众因为恰好在怪客的背面,所以没什么反应。而两侧能够看到怪客侧面的人则纷纷掩口惊呼!
  贵宾席上的一干人包括欧阳老爷子在内,亦不觉脸色大变!
  若非目睹绝没有人会相信一个人的脸会存有那么多刀疤;能容下那么多刀疤!
  像是纵横的阡陌,更像围棋盘上的小方格,这怪客脸上的刀疤至少有七十道!
  惟一完整的只是那只炯炯有神,目光锐利的左眼。

×      ×      ×

  “在下姓范,名无疆。”
  此语一出,座上的欧阳老爷子几乎跳了起来,同时差点儿惊叫出口;姜不凡的脸色也立时变得不可言喻。
  “那么范中节是……”
  “正是先父名讳。”
  欧阳绪与范中节的故事很多人都听说过,所以台下紧跟着响起一阵骚动。

×      ×      ×

  自称范无疆的怪客被延请入庄时,飞凤山庄的上上下下几乎均是目迎又目送,也不知是因为他是庄主的准女婿范无疆,抑或纯粹为了他那张不可思议的脸?
  山庄的大厅今夜显得特别热闹,这一顿酒菜包括了庆功与洗尘双重的意思。
  一些耳尖的婢女纷纷跑来躲在屏风之后偷窥未来的姑爷长成什么样子。
  当然,好奇的结果不外是晚上睡不着觉。
  最感兴趣的是第二天的擂台主殷戟。
  辛辛苦苦折腾了老半天,好不容易登上擂台主的荣座,正想仗着幼年时候当进士的叔叔所调教的一些诗书底子看能不能赢得美人的青睐,不料失踪了二十年,也是欧阳瑛苦等了二十年的范无疆却突然窜了出来,就像孙悟空从石头中蹦出来一样。
  在这种毫无指望的情形下,坐在席上跟人家谈笑闲扯,不是无趣还是什么?
  可是,情况相若的姜不凡却兴致冲冲。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高兴得起来,为什么有如此令人想像不到的兴致?
  但见席中范兄长范兄短地,也不管人家范无疆对他爱理不理。老实说,他那付殷勤的模样真叫人怀疑他是否想攀拉关系,裨于日后跟着欧阳山庄的女婿平步青云。
  欧阳老爷子表面上看来虽然甚是欣慰,可是不知是对范无疆的尊容不敢领教,还是对他的身份存有怀疑,所以细心一点的人不难发现他的举止与神情,都偶尔会有些异常。
  终于,欧阳老爷子似乎考虑很久地问了:“范贤侄,行走江湖首重一个‘诚’字,我也相信贤侄不是个讹诈的小人,不过尔来人心险恶,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老朽还是要冒昧请教贤侄几个问题,也好证实贤侄确为范贤弟之后。”
  “庄主但问无妨。”这范无疆从出现开始,讲话总是简捷而扼要,绝无支字片语是多余的。敏感一点的人一定不免觉得此人的心性过于高傲。
  “贤侄贵庚?”
  “二十四。”
  “贤侄能否将中节贤弟离开朱阳之后的行踪作一说明?”
  “先父当年携带先母在下绕道四川,北上中原。三月之后,先父母双双丧生于黄河决堤,在下幸得一水性甚佳的渔夫施救,所以苟生至今。”
  “中节贤弟可有什么东西留给贤侄?”
  “当时事出突兀,先父未及交待什么,便被大水冲离。”
  “那么贤侄身上可有什么物品足可证明你是中节贤弟之后?”
  “有当年庄主亲赠的雕凤玉佩。”
  范无疆一边说着,一边探手入怀,取出一面与丁勾所拾一模-样的玉佩呈到欧阳绪面前。
  殷戟只顾喝闷酒。姜不凡则兴趣盎然地听着,他的表情虽然仅像听故事般的淡然,可是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一会儿像在暗笑,一会儿又像颇为吃惊。尤其当他看到范无疆掏出玉佩后,吏是惊讶得连惯有的笑容也不见了!
  欧阳老爷子一见玉佩,也是异常惊奇,过了好一会儿才哈哈大笑,道:“你果真是范贤侄没错,老天毕竟没瞎了眼睛,还为范家留了后代。”
  范无疆垂首不语,似在追念死去的双亲。
  一旁的姜不凡却突然问道:“在下斗胆,敢问范兄的容貌何以优成这般模样?”
  范无疆猛抬头,一只独眼炯炯发亮:“你就是一招击退丁勾不凡?”
  姜不凡马上恢复嘻皮笑脸,道:“嘿,我等你这句话已经等很久了,不才正是姜不凡。”
  “你的武功很高?”
  “差强人意罢了。那丁勾乃见我身法凌乱,顿生轻敌之心,才会败得那么惨。事实上,我这几招庄稼把式那里比得上范兄快捷如风,犀利又精准的刀法?”
  “你对我很感兴趣?”
  “在下乃见范兄刀法如神,所以心生仰慕。”
  “你很会讲话。”
  “范兄说笑了,在下若会讲话,怎么问不出范兄的容貌为何变成这个样子?”
  “你很想知道?”
  “在下确实从小就很好奇。”
  “好,我告诉你,我脸上的刀疤是我自己留下的。”
  在座诸人听到这句话,莫不目瞪口呆!
  世上那有人拿自己的脸蛋开玩笑,而且开这么大的玩笑!
  “为什么?总不致闲着无聊,用自己的脸皮试刀罢?”
  此语一出,在座的人又全都一怔!
  像姜不凡嘻皮笑脸这个样子的人委实不可多见!
  范无疆似乎一点也不以为忤,只是淡淡地道:“因为我憎恶一切美丽的外表。”
  “你本来很俊?”
  “可以这么说,所以我毁了它。”
  “你为什么讨厌美丽的外表?”
  “因为美丽的外表往往包藏着丑陋的内在;正如卓绝的声誉往往包藏着卑鄙的存心。”
  “唉,看来你真是个莫名其妙的怪人。”

×      ×      ×

  欧阳老爷子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脸色并不好看。这时,突然插口问道:“贤侄打算何时与小女成亲?”
  范无疆道:“暂时还没有这种打算。”
  “为什么?”
  “我不以为婚姻应该只凭媒妁之言,或纯应父母之命。”
  “可是瑛儿已经等了你二十年……”
  “这个在下知道,所以在下才前来贵庄,此行可能是我跟令媛成亲,也可能与他解除婚约。”
  “解除婚约?贤侄为何有此一言?”
  “在下与令媛的婚约虽是父母之命,可是在下与令媛的看法,兴趣,甚至于性情,生活习惯都不尽然相同,假如不幸我们无法彼此适应,那么,勉强成亲岂不是彼此受到了担误,双方均将很痛苦?”
  一旁的姜不凡又不甘寂寞起来,叹了口气,道:“唉!我没说错,你实在是个很奇怪的怪人,别人认为对的,你认为错。为什么你会这么让人想不透,猜不着呢?”
  范无疆脸上尽是刀疤,既没有人看得出他原本的长相,更无人可以辨别他的神情:“别人有别人的想法,我自有我的,这种事很正常,一点也不奇怪。”
  姜不凡拍案大笑,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我终于了解了,这个道理就像每一个人的身份都不一样,也不见得正确一般,他们的想法也不会完全相同,完全正确。”
  范无疆独目微瞪,不再言语。
  欧阳老爷子则突然哂道:“看来姜少侠也是个奇怪的怪人,明明别人在谈家务正事,你却插嘴插得像自己是当事人一般。”
  姜不凡被浇了一盆冷水,可是并未改变他挂在脸上的笑容。。“或许庄主说得对,反正这世上当事人跟局外人有时很难去细分,而且,本身真正奇怪的人看起别人来反而会觉得别人奇怪。”
  包括殷戟在内的一干贵宾仿佛鸭子在听雷响,只觉得他们三人都很奇怪,一晚上下来,尽讲些似有道理,似无道理的废话。

×      ×      ×

  欧阳老爷子不悦地望姜不凡两眼,又掉头向范无疆,道:“那么贤侄打算如何?”
  范无疆道:“假如庄主允许,我打算在庄内待一段时间,也好看看令媛是否适合于我,同时让她看看我是否适合于她?”
  “哈……贤侄愿待下来真是最好不过,我们就这样决定……”
  “不过我有一事请求。”
  “贤侄但说无妨。”
  “我虽待在庄内,可是我随时可能外出,外出的日期不定。希望庄主应允在下,让在下有充分的行动自由,并尽量不要过问在下的行动。”
  “贤侄这是什么话?你住在庄内就像住在自己家里一样,你几时听过在自己家里边还不能有充分行动自由的?”
  “谢谢庄主成全。”
  “唉,你看你多见外,来,诸位同道好友,大家敬我大难不死的贤侄一杯,也预祝他能光耀范氏门楣,以慰我中节贤弟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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