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人生百年一故事

 

2022-10-06 14:31:59   作者：孙玉鑫   来源：孙玉鑫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那是个发白如银而蓬乱至极，雪髯纠结一堆，目射雪芒，身着灰衣的老者，望之即不似善类！
　　此时坐着的人，视若无睹，并仍然在谈论着。
　　这一家的主人，正对长子说道：“所以今夜之战，看来似是分区分队，其实仍是整体，因此，任何一队若发生问题必将牵连大局……”
　　话没说完，这突现身形而到的老者，已接上了话。
　　这人竟然就是大厅之中，主持全局的那位！
　　他用那无法改变的苍老阴森的话声，道：“汤大侠果然胜人一筹，老朽十分欣慰。”
　　汤大侠客气的接口：“哪里，这是‘云山主’谬赞。”
　　云山主哈哈一笑：“汤大侠配云山主，咱们都犯了过错！”
　　汤大侠故作歉然，道：“习惯的称呼，真不易改。”
　　云山主一笑，道：“谁说不是。”
　　话锋一顿，又说道：“老朽不多扰贤父子一家，回头见。”
　　汤大侠也客气的回答：“还要山主指教，不送。”
　　云山主去了，汤家自然又恢复了密谈。
　　快活仙婆说到这个地方，突然停下话来，对傲霜道：“你不累？”
　　傲霜一笑，道：“这故事太吸引人，使我忘了累，不过……”
　　快活仙婆笑嘻嘻的接口：“不过你却真想发问，对不对？”
　　傲霜颔首道：“由不得不问！”
　　快活仙婆哦了一声：“好，姑准你问一个问题！”
　　傲霜喜出望外道：“故事中的‘武林汤家’，老主人名字可叫……”
　　快活仙婆不待傲霜问下去，已含笑接话：“正是你所想要说的名字！”
　　傲霜神色一凛，道：“果然是徒儿的义父家！”
　　快活仙婆道：“不错，就是现在的‘苏州汤家’！”
　　傲霜似是自语般，道：“好可怕！”
　　快活仙婆没再理会傲霜，却又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图来，递给了傲霜，十分郑重的关照道：“现在改个姿势。”
　　傲霜如言而行，快活仙婆又道：“这两个姿势能变换着用，均可久坐而不倦！”
　　傲霜点点头，快活仙婆瞥望了“滴漏”一眼，今夜说故事的时间，又到了，但她并不向傲霜言明。
　　傲霜换了第二个坐姿之后，静候快活仙婆开口接述这未完的故事，哪知快活仙婆却说道：“听我的吩咐来作，首先静下心来，脑海中不许生出杂念，听着，只许听我的话声，我的话声！
　　“现在缓提真气，闭上双眼，试以所知内功修为，顺其入穴，慢慢地来，慢！慢！越慢越好……”
　　傲霜果如快活仙婆所言，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进入了忘我之境，到达极难修为的火候！
　　快活仙婆这时蓦地凌虚一指，点向傲霜，傲霜只觉全身微微一软，知觉顿失，似是睡熟！
　　快活仙婆倏忽到了傲霜身后，十指椎拿敲捏弹震，遍及傲霜一身大穴，迅疾无与比伦！
　　快活仙婆一面不停动手，一面自言自语道：“苦孩子，你未来要闯过难以计数的艰险，师父助你一臂，早些日子打通你的七经八脉，免得虚耗光阴！”
　　直到“滴漏”将尽，快活仙婆方始停手，悄悄将傲霜扶卧床上，弹指熄灭了灯火，安然睡去！


　　三清弟子，每每喜言“道法高超”之句！
　　释家门人，却都说“佛法无边”！
　　其间的神仙妖怪故事，固然是不值识者一笑，但有件事情，却是不容世人来怀疑和狡辩的。
　　那就是凡名山奇岭，泰半为僧、道两家所开辟！
　　他们斩荆棘、辟山道、凿岩洞、建庙宇，使山岳也因之而灵秀，怡人，代代相沿相革，始有古迹和名胜！


　　快活仙婆和傲霜，业已离开了峨嵋，到达青城！
　　不过当她们师徒到达“马家渡”的时候，天色已然昏暗，登山不便，师徒遂在“马家坡”觅一客栈歇宿。
　　傲霜巴不得如此，至少住店，一切便当得多。
　　“马家渡”虽是登临青城的必经之地，但却并没有像个样儿的大店房，不过吃的东西却十分道地。
　　入夜，她师徒饱餐已毕，傲霜催着接讲故事。
　　快活仙婆这次却不答应了，她道：“你听故事入了迷，这可不行！”
　　傲霜道：“师父说过，每天一定要讲上半个时辰……”
　　快活仙婆接了话：“不错，现在要交换才行！”
　　傲霜着了急，道：“我又不会讲，怎么交换呢？”
　　快活仙婆道：“用别的交换！”
　　傲霜看看自己那根拐杖，快活仙婆摇摇头道：“你放心，我不要你的拐杖，别说那里面仅有一点儿珠宝碎银子，就是珠山银盆，师父也不要！”
　　傲霜闻言一惊，道：“师父您莫非开……”
　　快活仙婆慈眉一皱，道：“看你想得有这么多，师父能那么鬼祟？”
　　傲霜嫩脸一红，低下了头！
　　快活仙婆一本正经的问道：“不过我却要在今夜，和你好好的谈谈！”
　　傲霜道：“谈什么？”
　　快活仙婆道：“问你些话！”
　　傲霜点头道：“师父您问吧。”
　　快活仙婆道：“师父有个脾气，最恨人说谎，就算是善意的也不行，我发现你有这种习惯上的毛病，今夜一定要改！
　　“譬如我就要问的话，你知道就实说，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可不准你胡言乱语瞎说一通！”
　　傲霜道：“我知道。”
　　快活仙婆点头道：“我要问了，你别忘了我所嘱咐的话！”
　　傲霜也点点头，静待快活仙婆发问。
　　快活仙婆十分郑重的开了口：“孩子，我十分奇怪，你们有不少钱，为什么当初在苏州店中，母亲病了不请‘郎中’来诊治呢？”
　　傲霜就怕提那些日子的事，闻言立刻悲上心头！
　　她未语而泪下，悲涩的说道：“那时候我不知道拐杖里面有钱。”
　　快活仙婆道：“你娘后来总是告诉你了呀？”
　　傲霜颔首道：“不错，我当时就要跑出去请‘郎中’！可是我娘却厉声喝止了，并且说，我前脚离家店房，她后脚就自尽！”
　　快活仙婆哦了一声，道：“为什么？难道你娘爱财就不惜命？”
　　傲霜道：“不是的，娘说她的病已经没有办法救了，是‘心血已枯’，并且说，这笔钱不是我们的，所以不能动！”
　　快活仙婆慈眉紧锁道：“怎会不是你们的？”
　　傲霜道：“我也弄不清楚，但是我娘既然这样说，就不会错！”
　　快活仙婆道：“哦！你娘说的话就全对？”
　　傲霜道：“当然喽！”
　　快活仙婆道：“那师父我说的话呢？”
　　傲霜道：“也对！”
　　快活仙婆一笑道：“是全对，还是也许对？”
　　傲霜想了想，道：“应该全对才是。”
　　快活仙婆奇怪的问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傲霜道：“徒儿早已看出师父不是普通人了，可是师父却像有什么事瞒着我似的，不过徒儿却不敢问。
　　“师徒应如父子，师父自然对我十分爱护，我也该孝敬师父，所以说师父对徒儿的吩咐，应该是全对的。”
　　快活仙婆摇头道：“说了半天，你还藏着话没说！”
　　傲霜道：“师父别生气，徒儿就说。”
　　快活仙婆道：“你说吧，师父没有那么大的气！”
　　傲霜道：“从见到师父那一天直到现在，师父没有对我不好过，自然有所吩咐，也是为徒儿好，是对的事情。
　　“可是师父所隐藏的话和事，徒儿直觉和我有关，师父是不是必须隐藏那些话和事情呢？”
　　快活仙婆笑了，极为开朗的说道：“现在我明白了，假如我把隐藏在心中的话告诉了你，那师父就和你娘一样，不论说些什么，也全是对的了！”
　　傲霜道：“是的，因为师父和娘，没有对我不好的道理嘛。”
　　快活仙婆点点头道：“好，师父的确是藏着一些和你有关的话，不过现在不告诉你，却是为你好，因为时间没到！
　　“如今，不谈这些了，师父问的话还没完，你娘说没说过，什么时候才能动用拐杖里的那些钱？”
　　傲霜遂将昔日苏州鸡毛小店中，母女所谈的话，由头至尾，对快活仙婆详细的说了一遍。
　　快活仙婆竟然听得双目发红，几乎落下泪来。
　　半晌之后，快活仙婆才又唏嘘的开了口：“难得！真难得！”
　　傲霜却低垂着头，幽怨的说道：“可是我却对不住娘，她所想所要我去作的事，我一件都没有作成，最后连身世都成了谜……”
　　快活仙婆道：“所以你要跳‘双飞桥’寻死？”
　　傲霜点点头道：“师父您想，我还活着干什么？”
　　快活仙婆眨眨眼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能活下去！”
　　傲霜黛眉一皱，道：“师父您真是的，刚才我不是都说清楚了吗？”
　　快活仙婆哦了一声，“你不明身世，又没学会高深的武技，唯一喜欢的人，也下落不明，就为了这些才寻死，可对？”
　　傲霜道：“本来是这样嘛。”
　　快活仙婆道：“我却认为不然！”
　　傲霜摇摇头道：“徒儿想不明白。”
　　快活仙婆道：“非常简单，就因为身世不明，才应该好好的活下去，发誓想尽一切办法，来解破个中之谜！”
　　“至于要找那汤克业，更简单了，既知此人是‘糊涂和尚’的弟子，师父敢说句狂言，随时都能找到他！
　　“最难的，要算你坚欲拜‘快活仙婆’为师的事，但是孩子，天下未必除了这仙婆，就再没有能人呀？
　　“所以要叫师父看来，你所谓必须一死了之的道理，简直不通，并有点撒泼打赖不负责任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