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福至缘到巧相逢

 

2022-10-06 16:25:25   作者：孙玉鑫   来源：孙玉鑫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傲霜找的这户人家，只有三间草房，一个小院，门前正有一个小男孩儿在垒泥为城，自得其乐！
　　傲霜先看那小男孩垒城，一道城墙，垒得齐齐整整，间或有些高低不平处，小男孩必然把它捣毁重整！
　　傲霜暗中点头，心中深有所感！
　　小男孩偶一仰脸，看到了傲霜，霎霎眼道：“你是找人？”
　　傲霜含笑道：“小弟弟，你姓什么呀？”
　　小男孩别看只有六七岁大，却不怕生人，道：“我姓洪，叫洪成城！”
　　傲霜哦了一声，道：“洪小弟，你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呀？”
　　洪小弟看看傲霜，眨眨眼，道：“有爸和妈妈、哥哥、姊姊！”
　　傲霜道：“你家里的大人在吗？”
　　“在，你是找我妈妈？”
　　傲霜点头道：“对对，你去请你妈妈出来好不好？”
　　洪小弟还没有接话，已有人推开屋门到院中，道：“城儿，你在和什么人说话？”
　　傲霜此时业已看清来的这个人了，她不用多想，已然猜到必是洪成城的父亲，于是礼貌地道：“这位大哥，是我……”
　　来者果然正是洪成城的父亲洪范，接口道：“这位姑娘有何事见教？”
　　傲霜道：“因为路径不熟，错过了宿处，想麻烦贵府……”
　　洪范霎霎眼，接口道：“姑娘贵姓？”
　　傲霜说了姓名，重提借宿之意，洪范点头道：“寒舍破败，若姑娘不嫌，就请进吧。”
　　傲霜道了谢，道：“洪大哥说得太客气了，只须一席之地就好，不过冒失和麻烦之处，请洪大哥还要多原凉。”
　　洪范摇头道：“乡下人不会说话，姑娘进来之后，就知道我不是客气了，还是那句话，只要姑娘不嫌就好。”
　　傲霜摇头相谢，道：“这匹马性子太烈，生人近不得，再说也不敢劳动大哥，只请大哥指示，拴在什么地方就行了。”
　　洪范一指院中的古槐树道：“没别的地方，将就些拴在树上吧。”
　　傲霜把马拴好，洪成城却跑到她的身旁，傲霜顺势拉着他的小手，这孩子竟不认生，笑嘻嘻的十分高兴。
　　洪范却喝呼他道：“看，你的手有多脏，还不去洗干净！”
　　洪成城却一仰小脸，对傲霜道：“阿姨，你给我洗好不好？”
　　傲霜笑了，点点头道：“怎么不好，那里有水……”
　　话没说完，室门又被推开，一个脸色苍白，手扶着门框，一手支着根木杖的少妇，露出来了半身。
　　少妇有气没力的的说道：“小城，别烦阿姨，进来，娘给你洗！”
　　洪成城霎着大眼珠子道：“不，娘有病，我要阿姨给我洗！”
　　傲霜此时向少妇一礼，道：“是洪大嫂吧，我……”
　　少妇不容傲霜话罢，已接口道：“刚才姑娘的话，我都听到了，恕我又犯了老病，不能接待姑娘，但是姑娘不要客气，需要什么对城儿爹说！”
　　傲霜连连称谢，恭请少妇回床休息。
　　结果，傲霜仍然给洪成城洗了手脸，成了洪家的客人。
　　洪家，果如洪范所说，很够破败的了。
　　除了前面一进房子，还能避风遮雨外，再也找不出不露天光的房屋，有个小磨房，半个顶子是空的！
　　傲霜作客，迫使洪范和妻子，挤到一张床上，另外一子一女和小城，就在堂屋里打了地摊儿！
　　晚间吃的东西，说来可怜，是乌黑的粗麦糊，和几块咸菜头，因之洪范就没再露面，他觉得太不好意思。
　　那知傲霜却吃得津津有味，如食珍肴！
　　饭后，乡下人睡得早，差不多再耗上半更天，就该熄灯了，洪范在这个时候，才悄悄回来。
　　他回来之后，一头钻进妻子的房中，再没有岀来。
　　接着，传岀他夫妇低低的话声。
　　这话声，换个普通人，是听不清的，但是傲霜有心，以“天听地视”的神功，在静聆一切。
　　只听到那带病的少妇首先开口道：“你吃了没有？”
　　洪范嘘了一声，道：“轻声点，叫人家听到多难为情！”
　　少妇道：“那你说，你吃过没有嘛？”
　　洪范道：“东西不多，我一顿不吃没有什么。”
　　少妇长叹一声，道：“这日子今后怎么过呀？”
　　话声一顿，接着又道：“都是我害了你！”
　　洪范道：“你好好的养病啊，别再多操心啦。”
　　少妇悲声道：“你一心照顾我的病，已经五六天没去帮工了，听我劝，我这是老毛病，没关系，明天去……”
　　洪范接口道：“好好好，明天我去就是。“
　　少妇道：“你天天答应，天天不去。”
　　话音一改，转为十分柔和的又道：“儿子爹，听我劝明天一定去上工，你想想，孩子们正当吃饭的年纪，现在有一顿没一顿的……”
　　洪范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然悲泣起来，因之使少妇停下了话锋，安慰着自己的丈夫，频频低声解劝着。
　　刹那，洪范开口道：“我本想不告诉你，可是我忍不住了，你催我上工，黄二爷已经不要我了，我还上的那门子工……”
　　少妇惊咦一声，道：“这……这怎么会？”
　　洪范道：“怎么不会？”
　　少妇道：“这总该有个理由呀？”
　　洪范道：“就在你病的那天，是黄二爷的生日，人人都把当天的工钱，送了份子，只有我一个！”
　　少妇不待乃夫话罢，已哭岀声来，道：“还是我害了你，我这个病，该死的病，我要能死了有多好，黄二爷也太狠了，为了上这份工，我们送……”
　　洪范接口道：“别说了，那是规例，那一个要不先送上五两银子，能上工呢？如今不谈这些了，只要你的病好……”
　　少妇恨声道：“我只想死，省得拖累你和孩子们！”
　　洪范才要开口，破门帘儿一动，傲霜走了进来。
　　这情形是洪范夫妇想不到的，所以他俩都楞在一旁！
　　傲霜却笑着开口说道：“大嫂，你这是什么病？”
　　少妇楞了半晌，低声道：“老毛病了，全身脱力，什么事也不想做，也做不动，请过几个大夫，但是也没瞧岀来……”
　　傲霜接口道：“可愿意叫我把把脉？”
　　洪范讶然道：“姑娘懂得医……”
　　傲霜含笑接口道：“懂一些儿，家师是当代的名家，我相信也许会发现令正的病源，然后投以医药，当可痊愈！”
　　洪范只是眨着眼，说不出话来。
　　少妇倒还能够答对，道：“那就劳动姑娘了。”
　　傲霜道：“客气什么，这又不费什么事。”
　　说着，她已抓过个枕头，把少妇的右手放落，三指取脉，细心的珍视起来，刹那之后，再把左腕，已有所得。
　　然后翻了翻少妇的眼皮，笑一笑道：“难怪那些大夫们看不岀病源来！”
　　洪范闻言知意，道：“姑娘可是已有发现？”
　　傲霜一笑道：“不错。”
　　接着，她轻描淡写的问洪范道：“洪大哥，你可知道令正得的是什么病？”
　　洪范作了难道：“姑娘这不是开我的玩笑吗？我那儿知道呀！”
　　傲霜道：“我告诉你说，令正一点毛病没有你信吗？”
　　洪范摇头道：“当然不信！”
　　傲霜一笑道：“为什么不信？”
　　洪范道：“内人经年终日全身无力，时常晕倒，面色苍白，要说她根本没有病的话，谁也不信！”
　　傲霜哦了一声，道：“这样说来，你是决不相信了？”
　　洪范道：“不能相信”
　　傲霜却十分正经的说道：“现在我郑重的告诉你，令正一点毛病也没有！”
　　洪范一楞，尚未答话，傲霜已接着说道：“不过令正另一种病，却十分严重！”
　　洪范傻了，少妇也楞在床上！
　　傲霜一笑，柔手轻抚着少妇的手背，道：“你年纪要比我大，称你声姊姊可好？”
　　少妇慌忙说道：“这怎么敢当……”
　　傲霜接口道：“姊姊娘家姓什么呀？”
　　少妇道：“姓何，人可何。”
　　傲霜哦了一声，道：“我有两个姓，一个姓‘梅’，另一个姓正是‘何’，说来……”　　
　　少妇一呆，道：“姑娘不像是已经岀嫁……”
　　傲霜一笑，道：“何姊，你想拧了，我义母姓何！”
　　少妇哦了一声，道：“我说呢！”
　　傲霜又是一笑，道：“何姊，你这个姊姊我是认定了。”
　　话锋一顿，不待少妇接话，傲霜已转对洪范说道：“洪大哥，你可是听着我说何姊姊没病又有病……”
　　洪范接口道：“我听不懂，也觉得奇怪！”
　　傲霜道：“洪大哥，我要替何姊和你算算帐！”
　　洪范傻了，道：“算帐？替她？”
　　颔首道：“嗯，一点也不错！"
　　洪范皱眉道：“姑娘，这是……”
　　傲霜正色道：“洪大哥，我看你是很能干很本份，但却为什么把个好好的一个家，过成这个样子，有一顿没一顿的……”
　　洪范低下了头，双目中滚转着泪水！
　　他能说什么呢？一个作丈夫的，养不活自己的家小，这种惭愧和羞耻及悲痛，绝非言语所能形容！
　　他努力工作过，至今不息！
　　他爱他的妻子儿女，甘愿全力去为子女妻儿的生活挣扎，他义无他顾，责无旁贷，兢兢业业！
　　他愿忍人所不能忍受的压迫、耻辱、侮蔑和讽嘲，来换得妻子儿女的温饱和平静，别无他求！
　　但是结果呢，他一事无成，反而使妻子儿女沦受冻饿之苦！
　　如今傲霜直指这些伤痛事，他只有垂头默然！
　　少妇却看出了丈夫的悲哀，接话道：“姑娘，这不怪他，他从没偷过一刻懒！”
　　傲霜却道：“没有偷懒都这个样子，要偷懒的话……”
　　洪范被迫开口了，他道：“姑娘有所不知，寒家本就十分穷困，传到在下这一代，除此祖居老屋外，地无半分……”
　　傲霜接口道：“为人打工，仍能使妻女温饱！”
　　洪范道：“姑娘说的是，但是本乡农庄，人多于地，打工不易，于是在下到舟船岸边，为人搬运货物求生。”
　　傲霜道：“莫非工资太少，不足养家？”
　　洪范摇头道：“不算少了，足够养活四五口家的！”
　　傲霜黛眉一挑，道：“洪大哥越说越叫我听不明白了！”
　　少妇适时长叹一声，道：“难怪姑娘听来糊涂，这里面有些不可告人的事！”
　　傲霜刚刚以神功窥听，早已知晓，这时一笑道：“何姊，我懂，是那位‘黄二爷’在从中捣鬼！”
　　少妇和洪范俱皆一楞，道：“姑娘怎会知道这种事的？”
　　傲霜一笑，故意把话题改变，道：“洪大哥，要不要听听何姊得的是什么病？”
　　洪范道：“这正是我最着急的事。”
　　傲霜道：“洪大哥，每一个人，都需要吃些不可缺少的食物，包括肉、蛋、青菜和一些水果，这样才能保住健康！”
　　“何姊没有病，只是长时期的缺少这些东西，因此身体无法强壮起来，要是再耗下去，怕神仙也救不了她啦！”
　　这些话说的十分明白，少妇的病，是“饿”病，长时间的饥饿，任是铁打的金刚，也会被磨成一块豆腐！
　　要叫一块豆腐，生出铁一样的力量来，谁也办不到！
　　洪范明白了，他那始终在眶中滚转着的眼泪，这时止不住串流了岀来，内心的悲痛，无法向人声述！
　　他自怨，他自艾，他忿恨自己的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