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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圣僧破十二阴煞
 
2022-10-06 17:09:13   作者:孙玉鑫   来源:孙玉鑫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这人好怪的模样!
  银鬓蓬发,白髯成团,目若铜铃,面似锅底,形如深山野豹!
  怪的是这人一双手,却雪藕也似的白。
  身穿一件蓝色长袍,又肥又大。
  背驼巨峰,站起身形,却比悟佛长老还要高出半头!
  此人正是那古佛洞主,怪驼子独孤占!
  当他缓缓站起,回身面对着少林寺僧之时,天芮真人首先惊咦出声。
  驼子只淡淡的瞥了一眼,却转对悟佛说道:“蠢徒对掌不敌,怨他自不量力,和尚你身怀‘生死回震’之功,已将蠢徒内腹震伤,却心存置人必死之心,和尚,少林寺中是个什么角色?”
  驼子这一问,使悟佛极难答复,天芮真人一旁接口说道:“独孤施主别来无恙?贫道……”
  驼子不容天芮真人话罢,冷冷地接口说道:“驼子仍能和真人见面,自然是‘别来无恙’!”
  说着他话锋一顿,再次逼问悟佛说道:“和尚,你怎不回答我驼子的话呢?”
  天芮真人不管驼子对自己的态度如何,仍然接口说道:“施主有所不知,适才尊高徒对掌之时,已将悟佛长老拂伤……”
  “哦?原来和尚你就是名扬天下的悟佛长老,这就难怪蠢徒一搏即遭大和尚真力击成重伤了!”
  独孤占突然接口,说到此处他话锋一变,沉声又道:“悟佛,老夫自不量力,要一试你这‘生死回震’的功力!”
  悟佛长老似颇激动,天芮真人却恐悟佛一时不忍,召致恶果,含笑接口对悟佛说道:“昔日千人石上,掩埋圣心夫妇遗体之人,就是这位独孤施主,与贫道及大宏掌教等人,相约今……”
  天芮真人话尚未完,独孤占已接口说道:“真人何须话中带话,想必少林静斋长老堂中的首座长老,未必会把我驼子看在眼中?”
  独孤占说到这里,微顿话锋,转向悟佛长老肃色说道:“老夫独孤占,昔日浪游江湖,人称‘生死判无影神驼’!三十年前归隐武林,自号‘古佛洞主’,此次为昔日千人石上未了公案,重临江湖,尚望悟佛长老不弃,赐我几式高招。”
  悟佛长老此时自己了然一切,暗忖不已。
  他十分悔恨适才一时失心,致遵“散花拂指”之伤,否则真愿凭仗一身罕绝功力,和这昔日被人称为“天下第一奇客”的神驼,较量数合。
  此时,却深知真力已伤,动手决难讨好,只有暂忍心间。
  忖念之后,悟佛合十郑重说道“施主当代奇侠,悟佛承蒙不弃,本应舍命相陪,惜因适才已道贵高徒‘散花拂指’弹中要穴,已然受伤……”
  独孤占闻言深沉地哼了一声,淡然说道:“长老之言实在?”
  “老衲何必虚言推搪?”
  “既然如此,老夫不能逼人太煞,但是若要老夫虚此一行抖手而去,却难甘心,这样吧……”
  他话锋一停,目射寒光,扫了紧随在悟佛长老身后的十数位古稀老僧们一眼,振声又道:“任凭‘静斋长老堂’中那位高僧,赐我驼子一招半式,驼子立即告辞!”
  悟佛深知长老堂中各位长老的功力和艺业,恐无一人能够胜过对方,一招之搏,虽说不致于死,重伤恐将难免。
  他正忖念间,静斋长老堂的重门突然开启,一队小沙弥高挑着灯笼,分列两排,缓缓踱了进来。
  悟佛长老眉头一皱,微然向身后十数长老们挥手示意,众长老立即列成一排,状至肃穆。其余二十四名僧众,由大方主持领率,早已列队肃立于一旁。
  刹那!
  小沙弥们在重门左右挑灯站好,四位古稀僧人,慢步而进。
  为首僧人,好奇特威严的相貌!
  雪白寿眉垂掩目下,鼻似悬胆,银髯拂胸,额头正中,多出一粒大若胡桃的乌黑肉珠,恰好在双眉正中,映成特异之相!
  一身灰布僧衣,点尘不染,胸前悬着一串佛珠,珠色透体漆亮,望之超然出尘,不类凡夫。
  在他身后紧紧跟随着的三位老和尚,左是少林监院“大禅”,右是罗汉堂主持“大愿”。
  正中那位,身量特殊修长,和神驼般高矮。红面,银髯,浓眉,阔目,神色庄严。
  他们踏出长老堂的重门之后,悟佛立即合十迎上说道:“悟佛迎接掌教。”
  为首老僧微然俯首作答,随之目光瞥向坐于地上的傻儿,立即沉声说道:“大方主持何在?”
  大方立即闪身而出,合十俯首听谕。
  这位少林古刹现职的掌教,肃色问道:“地上这位施主,是被何人所伤?”
  大方尚未回答,悟佛已接口说道:“悟佛与这位施主互搏一掌,同受震伤。”
  掌教看了悟佛一眼,淡然说道:“悟佛长老,你的伤势如何?”
  “悟佛尚能勉强忍受得住。”
  “何不请回静室疗养片刻?”
  “悟佛遵谕,告退!”
  他话虽说的恭敬,面上却有心现出悻悻之色。
  当他转身之时,即向其余长老们微然挥手,因之众位长老纷纷退转欲下。
  掌教适时说道:“悟佛长老对掌受伤,自应迅速疗治,其余长老暂留此地,尚有要事共商。”
  悟佛业已转身走去,闻言霍地停下步子,他并不回头,也不挪动,即扬声问道:“掌教如何单单将悟佛逐回静室?”
  少林掌教神色未见改变,淡然说道:“悟佛长老,你养伤要紧。”
  “多谢掌教关怀之情,悟佛还能支持!”
  “少林自此多事,急需长老共参却敌之务,还是……”
  悟佛长者竟然不待掌教话罢,已冷笑着接口说道:“悟佛技不如人,恐难身当重任。”
  “悟佛长老,你敢是未曾听清我的话语?”
  “俱已听清!”
  “如此何须多言,请回静室去吧!”
  少林掌教已有不悦之意,再次嘱令悟佛回去。
  岂料悟佛即冷冷地反口问道:“掌教就这样要悟佛遵论而行?”
  掌教此时脸上闪过一丝苦凄神色,声调却转为非常柔和的说道:“悟佛师兄,请勿轻蔑少林寺戒!”
  悟佛因未转过身躯,故而无法看到他的脸色,但是从他听到掌教这句话后,背影颤抖不已看来,必然十分激动。
  半晌之后,悟佛猛一跺脚,一言不发,飞纵而去!
  少林掌教默然嗟吁,目光扫视了其余长老们一眼。
  他由这些长老们的神色之间,业已发觉隐伏了祸端。
  此时,他无法仔细思考,当先急务是必须立即解决一旁夜闯古刹的这些武林人物,寺僧的纠葛。
  他转对着高大的神驼,合十说道:“老衲‘悟因’,乃……”
  独孤占却不待悟因话罢,接口说道:“掌教勿须多作他语,有什么话,什么事,了当些说就是了。”
  “首先老衲深为悟佛长老伤及……”
  独孤占仍然半途插言接话说道:“不必,诚如悟佛刚才所说,蠢徒与其对掌,功力不敌而伤,怨不得人!”
  悟因掌教两次话锋被迫停顿,非但不恼,反而暗中惊凛不已。
  他似乎已经了然对手心智过人和有心矫作无情的原由。
  “施主大量,越发使老衲不安,老衲意为尊高徒医疗……”
  悟因掌教既知对手生心不受少林点滴香火人情,越法小心客气。
  不料独孤占仍然不待他将全句说完,第三次接话说道:“老夫自有医疗之法,不劳掌教为蠢徒挂心!”
  悟因依旧神色不变,颔首说道:“如此甚好,万事莫若医伤要紧,施主何不先将尊高徒……”
  独孤占第四次中途接口说道:“掌教之意,可是要逐……”
  这遭悟因却中途接话说道:“逐客不敢,难道施主不为尊高徒伤势着想?”
  独孤占冷哼一声说道:“掌教同样应为贵寺打算,好,咱们算是互不欠情,老夫告辞!”
  他告辞二字出口,俯身抱起傻儿,苦行居士等人已先飞身纵下,独孤占继之若流星般疾射而去。
  悟因直待独孤占等人远去无踪之后,方始目注十数位长老说道:“诸位长老,请随老衲一齐前往‘寒堂’一行!”
  众位长老闻言色变,但却无人出声阻拦。
  悟因掌教话声微顿之后,面色陡转肃穆,沉声对大方主持说道:“少林为千年古刹,不到最后关头,不得使这圣禅净土染污腥血!
  今夜那独孤施主门下,潜进寺区,妄窥长老一堂,你职责所关,出面阻敌份所当为,其间未能禀陈老衲,即起战端,事诚疏忽!
  兹后遇有类似事故,除应忍人所不能忍者而阻入前进外,理应即刻禀陈老衲或监院大师,不得违误!”
  大方主持连声应诺,悟因挥手示其退下之后,立即缓步踱向寒堂而去。
  刹那!
  僧侣们身影已渺,四外恢复了寂静和安宁。
  独孤继承和独孤泓,此时方自暗影中走了出来。
  他俩巧掩身形,远远追踪着悟因掌教等人,潜进了‘寒堂’重地。
  途中,独孤泓十分严肃的对独孤继承悄声嘱道:“大哥,这群老和尚无一好惹,此去必须当心!”
  “兄弟放心,我自知留意。”
  “大哥可能猜出‘悟因’掌教此去寒堂的原因?”
  “很难!”
  “大哥可曾发觉这悟因掌教行动十分奇特?”
  “嗯,他和悟佛似乎存有成见。”
  “小弟却直觉悟因非但未存成见,并在暗中处处维护悟佛!”
  “哦?这就有些文章了。”
  “大哥快看!”
  独孤继承点头说道:“他们既已停步不前,必然已经到达寒堂,兄弟,咱们分道左右一探。”
  独孤泓答应一声,彼此互相示意,立即分途疾纵而去。
  寒堂!
  谁也想不到是怎样的一所建筑!
  但是谁也能够想像得出,必然简单孤寂而冷清!
  讵料它却出乎任何人的意想之外,令人不敢深信。
  寒堂在静斋长老堂最后一端,占地约有二三十丈。
  外观,只见一圈竹栅似乎别无建筑。
  竹栅高仅七尺,假如内中有些房舍,外面看来,必现瓦椽,如今却毫无所见,令人奇怪。此时,竹篱棚门洞开,悟因掌教及一干长老,恰正当门而立。
  门内,一座六尺高的矮亭。
  矮亭简陋到已然难避霜露,破败至极。
  亭宽丈二,内中仅有一张六尺的圆形石桌。
  桌上,却对面的跌坐着一对形容枯槁的老僧!
  这两个形容枯槁的老和尚,除头顶秃光望之整洁之外,衣衫已然半毁,袜履等物不问可知。
  久经风吹日灸雨露侵袭的皮肤,已成褐黑颜色!
  胡须乱如堆麻,色呈败灰,盘纠胸前。
  脸上肌肉似已失去,消瘦的只剩下皮包着骨头!
  竹栅篱门开启的声音不小,他俩却未睁眼,更未挪动。
  久久之后,悟因掌教方始低低地说道:“老衲悟因,今率各寺长老,前来探视你们,有要事相商。”
  石桌上面面相对跌坐的两位枯僧,状若未闻,不言不理!
  监院大师大禅,接着说道:“两位师兄怎不答话,掌教看望你们来了!”
  这两个和尚,非但仍未启目答言,睫毛都没有展动一下。
  大禅监院有些不耐,暗提真力扬声说道:“两位师兄还不迎接掌教法驾,莫非忘记少林寺规了吗?”
  他声如雷震,数里之外,俱能听到!
  那知圆石桌上的两个和尚,却如同木偶般睬也不睬。
  悟因微然摇头,再次低声说道:“悟因今以‘七宝贝牒’,谕令你们起身睁目答我所问!”
  他此言方罢,左首跌坐着的老和尚嘴唇掀动,吐声说道:“寒堂为少林至尊至圣之地,那个大胆,敢毁我佛圣戒?”
  悟因立即答话说道:“事关少林古刹安危,老衲不得不请出‘七宝贝牒’,召请你们走出寒堂。”
  左首老僧冷哼一声说道:“昔日少林设此寒堂,三圣曾立重戒,寒堂坐僧除其年限已满本人自愿离去外,虽‘佛令’三出,‘贝牒’谕下,仍然不得强其听令,何人大胆,敢违三圣法戒?”
  大禅监院闻言振声说道:“昔日千人石上祸发,圣心大师遗孤已到,师兄等怎能不念香火之情……”
  右首老僧此时突然接口说道:“何为香火之情?大禅,你敢妄言是非?”
  “并非大禅不知戒律,然事……”
  左首老僧沉声叱道:“身为本寺监院,既知戒律,还不退下?”
  “大禅斗胆再问一言,五百寺僧何辜?”
  右首老僧冷冷地说道:“已坐寒堂,难分寺僧忧患,身为监院,自应有所安排,老衲……”
  他话语未尽,相随悟因身后那位高大的和尚,突然接口说道:“寒堂只是忏罪之地,却非避祸……”
  悟因适时挥手止住他的话锋,郑重地说道:“圣心大师遗孤,已然飞束老衲,相约‘普渡缘会’之日,了断往昔恩怨!
  适才长老堂前,老衲已与神驼独孤施主会面,悟佛长老因与对方互搏一掌,虽将对手震伤,却也身中‘散花拂指!’
  老衲别无所请,谨将事实告知你俩,你俩愿否为昔日无心之失而承当其果,老衲不想闻问,不过……”
  悟因掌教刚刚说到这里,不知何故,突然自动停下了话锋。
  刹那之后,他面含笑容,陡地扬声谕令身后一干僧众说道:“此间事了,立即相随老衲退下!”
  众长老个个面现愕疑神色,但却遵谕退出寒堂。
  悟因掌教亲自将竹栅篱门关闭,一言不发,转回方丈禅堂而去。
  众长老亦在万分奇怪和不安之中,各归静室。
  蓦地!
  一条矫捷的人影,疾若电掣般投落寒堂矮亭之下!
  此时,寒堂业因掌教等人已去,恢复了寂静和黑暗,故而无法看清这落身亭下之人是谁。片刻之后,这人竟然步上亭阶,走进亭中!
  他站立在相距石桌之上跌坐的两位僧人尺余地方,注目不懈。
  久久之后,他不禁喟然长叹出声。
  跌坐石桌之上的两位枯禅僧人,同时睁开了眼睛。
  因为他们系相对而坐,这位不速之客,要想看清两人的模样,必须站立在他们的中间。
  这人似乎早已料到非此不可,是故他站立的地方,恰到好处。
  但是当他目睹两位老僧同时睁开眼睛之后,却突然惊凛至极!
  那绝对不像是人的眼睛,碧绿,发着特殊的光芒!
  他并不惧怕,而是震惊这两个老和尚的真力修为。
  正当他要开口讯问的时候,左首的那个和尚,却已沉静地说道:“施主想必是‘圣心’大师的两位公子之一了?”
  “不错,我名独孤继修,大和尚是‘大宏’还是“老衲‘大悲’,对面坐着的是‘大宏’师兄。”
  “哦!”
  独孤继修胆量不小,他竟突然潜入少林,并且闯进这矮亭之上。
  如今他面对着昔日逼迫父母自尽的仇家,并已知晓了对方的名字。
  不过,这些现在已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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