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情海遗恨

 

2019-08-05 19:22:44   作者：田歌   来源：田歌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罗志海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他还不知道，他原先在掏出“魔灯”之际，这幅墨画，不经意掉了下来。
　　白衣少女拾起观赏之际，黑衣人以绝快的身法，抢去了这份极为精美的墨画。
　　罗志海望着黑衣人手中握着的墨画神情一片紧张与激动，他不由感到一阵愕然与吃惊。
　　黑衣人栗声问道：“这幅画是你的？”
　　罗志海一怔道：“不错！”
　　“你……从什么地方得来？”
　　激动的声音，吃惊的神情，使罗志海突然想起了那一位可恨而又可怜人——吴缘！
　　一股意念告诉他，莫非这个俊美的黑衣人，就是吴缘的爱人？也就是切断吴缘双腿之人？
　　罗志海心念一转，反问：“你认识这幅画是什么人所持有？”
　　“不错。”
　　“谁？”
　　“一个女人！”
　　罗志海闻言，心头大大一震，从黑衣人的神情看来，不难猜得出来，这黑衣人与那幅画，必有极大的关系。
　　罗志海心念一转，应道：“不错，这一幅墨画是一个女人所持有，可是前辈与这幅画，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
　　他应了一声，脸上肌肉抽动了数下，怔怔地望着罗志海，茫然不知所答！
　　罗志海大感疑惑地幌了一幌脑袋，一种本能的意念告诉他，这个人或许真的是吴缘的爱人。
　　他冷冷一笑，又问道：“前辈，你说呀！”
　　黑衣人依旧没有答腔，他木然地注视着罗志海，然而罗志海却发觉到黑衣人的眼眶里，两颗豆大的热泪在滚动着。
　　罗志海淡淡一笑，道：“前辈如再不说，我要走了。”
　　黑衣人还是没有答腔，像沉思一件痛苦的往事，也像缅怀一件可怕的事一般……
　　罗志海见他没有答腔，一转身，向林中再度走去。
　　黑衣人像泥塑木人一般，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对罗志海之走，他一无所觉。
　　不说黑衣人发呆地沉思着一件可怕的往事，回笔叙及罗志海走向林中之后……
　　他走了约三十步左右，乍觉眼前黑影一闪，他霍然地脚步停了下来！
　　举目望上，—个蒙面黑衣人影，站在了他的面前。
　　罗志海心知此人就是地窟女子，当下傲然—笑，道：“罗志海背叛对‘万能之神’的誓言，理该一死，请下手吧。”
　　那女子的声音冷冷道：“你为什么背叛‘万能之神’？”
　　罗志海朗声一笑，傲然道：“我讨厌！”
　　“讨厌什么？”
　　“讨厌‘万能之神’给我所为的一切！”
　　“有什么不对？”
　　“它令我杀人，使江湖为我罗志海而埋下了杀机，得不到任何一个人的谅解，包括我的情人，妻子与关心我的人！”
　　“于是，你要背叛‘万能之神’？”
　　“不错，我一生已断送在‘万能之神’之手！”
　　“因为你已经失去了全部功力？”
　　“不错。”
　　“如果我令你恢复功力呢？”
　　罗志海闻言，心头一震，他骇然地注视了那地窟女子一眼，冷冷一笑，道：“我也厌倦了。”
　　地窟女子的声音，突然充满了杀机地说道：“罗志海，我再问你—句，名、利、爱情及生命与死亡两者之间，你选择哪一个？”
　　这一句话充满了杀机，罗志海闻声之下，不由打从心底涌起了一股寒意，当下傲然道：“如果它控我罗志海的一切，我要选择后者！”
　　“你不怕死？”
　　“人生自古谁无死……”
　　那地窟女子冷冷接道：“好极！如果你罗志海对人生不感兴趣，我一掌可以把你毁去……”
　　地窟女子说话声中，一步一步向罗志海走了过来，她的脚步声，也同样带着杀机的声音……
　　她厉声一笑，道：“罗志海，我错看你了，我给你一切希望，武功，生命，你竟会背叛‘万能之神’！”
　　罗志海不由一阵歉然，因为这地窟女子给过他武功，以及救过他一次生命……
　　他歉然一笑，道：“罗志海愿意一死，以酬你的厚爱！”
　　“不再反悔？”
　　“永不。”
　　“好！”
　　地窟女子喝了一声好字，身子一幌之下，猛向罗志海扑了过来，一掌劈向了罗志海当胸！
　　罗志海缓缓闭上了眼睛——
　　“地窟女子”把击出的掌力，收了起来，退后三步。
　　罗志海有些意外地睁开眼睛，不解地问道：“你……”
　　她痴痴地站在那里，没有回话！
　　罗志海也愕然了！！
　　良久良久，“地窟女子”声音突然沙哑地说道：“我不能杀你！”
　　“为什么不能？”
　　突然——
　　一阵轻泣之声，出自“地窟女子”之口，罗志海心头大大地震动了一下，他不知“地窟女子”为何突然而哭!
　　他茫然地望着她！
　　哀哀切切的泣声，令人掩鼻心酸，罗志海道：“你……你怎么了？”
　　哭泣之声，越来越大，直哭得这苍林中，一片愁云惨雾……配合着簌簌落叶，这是一幅多么感人的场面。
　　罗志海的心酸了！
　　于是，另一件出乎罗志海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一―
　　“地窟女子”在哭泣声中，双腿突然一屈，卟通一声，跪在了罗志海的面前。
　　这一举措，把罗志海吓了一大跳，他骇然退了一步，吃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是一件出乎任何一个人意外之事，“地窟女子”竟向罗志海下跪？可是，这是真实的！
　　她泣声道：“我……不能杀你，因为这茫茫的人海中，唯有你能给我希望。”
　　罗志海急叫道：“前辈请起来，罗志海曾受你大恩，怎能担当得起？起来！”
　　她没有站起来，只是哀怨地说道：“罗志海，可怜我！……”
　　罗志海见没有站起来，心里一急，卟通一声，也跪了下来，急道：“前辈，罗志海当不起这大礼呀！”
　　这当儿——
　　“地窟女子”揭开了她那蒙面黑纱，罗志海举目一望之下，自己也不由滴下了两颗热泪来。
　　——但见她娇艳如花的粉腮，泪痕狼籍，神情哀艳绝伦……
　　她的眸子里射出苛求的光彩，落在罗志海脸上，祈求般地说道：“罗志海，给我最后的希望吧！”
　　叫声，感人肺腑，罗志海黯然泪下，把头低了下去，问：“我能给你什么希望？”
　　“帮助我……”
　　“可以，只是，我不受魔灯控制！”
　　“它是我的主人，罗志海呀……你知道我是一个不幸的女人么？”
　　罗志海悲切地说道：“我知道的！可是，我并不知道你真正的身世。”
　　她缓缓闭上了眼皮，然而，如泉一般的泪水，滑下了她的粉腮，一滴一滴地滴在她的胸前衣襟上……
　　她哭了，非常伤心地哭了，没有一个女人比她的哭声更为悲惨，相信凡是有血肉之人，都会为之感动！
　　她喃喃道：“罗志海，你知道么，我是一个失去灵魂的人？”
　　“不，你是一个正常的人……”
　　“不，不，我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我惊惧一切，痛恨一切，我把我的生命，交给了‘万能之神’，数十年来，我靠信仰活下去……”她期期艾艾地接下去，道：“然而，‘万能之神’没有给我灵魂……”
　　罗志海道：“它本来就不会给你所需的。”
　　“可是，我信仰它，因为我怕一切，痛恨一切，数十年前，我便失去了人生的希望。”
　　她像在喃喃自语，但又像对某一个人诉说心灵的哀曲，这心灵里的哀曲，是多么感人！
　　罗志海道：“你的希望是什么？”
　　“爱！”
　　“在数十年前，你便失去了爱？”
　　“是的，也失去了灵魂。”
　　罗志海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是一个不幸的女人，可是，我为魔灯杀了无数的人，这怎不令我为之心痛？”他语锋略为一顿，道：“你的情人死了？”
　　“没有！”
　　“他在什么地方？”罗志海说到这里，脑中突然想起了某一件事……
　　——那是在地窟之内所听到的那一连串的可怕笑声……
　　那笑声可怕至极……
　　罗志海想到这里，不由打了一个冷战，脱口道：“莫非在地窟之内？”
　　她颔了颔首！
　　罗志海道：“你为什么叫他魔鬼？”
　　“因为我怕！”
　　“怕？你不爱他么？为什么会怕他？”
　　“他的笑声，令我疯狂，当我听见他的笑声，我无法克制自己，我会放声大哭……”
　　“他疯了？”
　　“没有！”
　　“你与他常常相见？”
　　“没有，数十年前，我们就没有见面，我用尽了方法，可是我失望了，除了听着他的笑声……那可怕的笑声之外……”
　　罗志海突然明白过来，这个美丽绝伦而不幸女人的情人，必然被困在这地窟内，而无法脱困。
　　心念一转，问道：“他被一种阵法困住？”
　　“不错！”
　　“于是，你要我找‘神知子’、‘奇阵神君‘、‘独目神尼’、‘超凡大师’及‘赤脚大仙’帮他脱困？”
　　“是的！”
　　罗志海目射精光，说道：“那么，你就是数十年前传言跳崖殉情的‘江湖之花’沈凤玲？”
　　她轻微地颌了一下首，道：“是的，我就是沈凤玲。”
　　罗志海心头一震，暗道：“这个薄命红颜，果然就是当年名满武林的‘江湖之花’……”心忖中，又问道：“那么，被困之人，就是你的情人丁逖坤？”
　　她悲切地又点了点头。
　　罗志海闻言，心里不由为之一痛，于是，他想起了数十前，这一对生死不渝的恋人！
　　她与他——丁逖坤，并没有像传言中的殉情死亡，而是尚活在人间！
　　不难想像出来沈凤玲与丁逖坤之间，构成了一个多么动人而又错综复杂的故事！
　　丁逖坤为什么会被困在阵中？沈凤玲又为什么会在地窟之内，伴依了那空洞的‘万能之神’。
　　令罗志海感动的是，沈凤玲为丁逖坤，埋葬了大好青春生命，在那充满神秘的地窟之内，空虚寂寞地度过了她大好年华！
　　当她青春逝过，年华逐之水流，在数十年的不幸过程中，她依旧深深地爱着她唯一生命中的情人。
　　同样令人感动的是，当爱给她心灵无限的创伤时，把一颗破碎的心，献给那无情的“万能之神”，其实“万能之神”能给她希望？或带给她生命中所需要的？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事，可是，她把空虚的心，交给“万能之神”，就像一个情海失去一切的人伴依青灯古佛一样。
　　否则，她如何度过这数十年的漫长岁月呢？
　　爱——是苦酒与甜酒的混合体，幸福的人，喝进甜酒，而不幸的人尝到了苦酒。
　　“江湖之花”沈凤玲，就是在爱情领域里喝进苦酒的人，可是，她并没有把这苦酒吐出来，而是喝下去了。
　　她用最大的忍耐，去承受爱情给她的创伤，在茫茫的人海中，又有几人？
　　罗志海不是一个铁铸心肠之人，怎不为之心动？
　　他黯然泪下，道：“前辈，你太不幸了……”
　　“不，不幸的是他，而不是我！”
　　罗志海轻轻地咬了一咬牙，抑制了一股悲伤情绪，又道：“你知道他安好吗？”
　　“他会安好的！”
　　罗志海又道：“他又怎么会被困在阵中？”
　　“江湖之花”沈凤玲悲惨无比地望了罗志海一眼长叹道：“这是件可怕的往事，但这可怕的往事，却像毒蛇一样，嚼噬着我的心灵……”言至于此，两行珠泪又滑下了她的粉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