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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风流美小差
 
2021-01-06 15:39:02   作者:萧逸   来源:萧逸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黑夜里,宝剑出鞘,冷森森的泛出了一丝寒光。
  归元甫抱剑在手,强忍着心内的怒火道:“冼师兄,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只是这是无可奈何的事……这些年,你所犯下的罪恶,罄竹难书,十恶不赦!”
  冼星寒凄惨的笑着,恨恨的道:“我也做了很多善事……足以抵挡我所犯下的罪!”
  “抵不了的!”归元甫痛心的道:“罪就是罪,死了的人永远不能复活,你所作的善举,不过是逃避你犯下的罪恶的一种心安的表示罢了,两者不可混为一谈!”
  这番话,使得冼星寒,像赤身站立在冰雪地里一样,机伶伶打着寒颤!
  他凄狂的笑了一声,道:“归元甫,你知道我多少?你错了,我对我所作所为,绝不逃避!”
  归元甫身形一闪,已到了他身边,舍剑不出,却用左手向着他胸前拍去。
  掌势一拍出,即带有凌厉的一股罡气。
  冼星寒冷笑着轻舒左掌,二人掌心相接,双双腾身掠开,彼此都已试出对方的功力。
  归元甫落地之后,恨声道:“冼星寒,你还是随我往见师父去吧!”
  冼星寒苦笑摇头道:“恕不奉陪!”
  抱拳转身就走,归元甫忍无可忍,恨恨的在地上踩了一脚道:“好!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足下顿处,箭也似的,已追到了冼星寒背后,掌中剑“白蛇吐信”,朝着冼星寒背上就扎!
  他的剑方自递出,冼星寒像是背后生了眼睛一般,顺着他的剑尖滴溜溜一个疾转,已到了归元甫左侧,长剑嘶风而下。
  归元甫一翻剑身,两口剑“当!”的一声交接。
  这一刹息之间,归元甫施展师傅的“燕云插手”,五指箕开着,吐气开声——“嘿!”一掌向着冼星寒左面的肋骨上插了下去!
  冼星寒嘴里叱道:“好!”
  左掌轻扬,用“搂膝提篮式”,一抡左掌。
  二人的内功,都运足了,双手一交接之下,各人都感到身子霍然的大震了一下。
  像是纠缠在一起的山藤般的,一时谁也扭扯不开,两只合着的手剧烈的战抖着。
  二人的脸,一刹时也变得赤红。
  “天一门”以内力真元之力,见长于武林江湖,这一刻这双同门师兄弟,一出手,彼此也就不得不施展内气真力,一较短长。
  除了那两只像胶也似相黏的手掌以外,他们竟然谁也没想到用剑,也许彼此心中,却还存有一点忠厚。
  但,无论如何,这一刹间,他们显然都在施展着“天一门”最杰出的内功真元,在彼此相拚着。
  这是两个石头人似的,面对面的对立着。
  两个人的身子,一次比一次战抖得更厉害,似如此足足仅持了有半盏茶之久。
  最后,在一次更厉害的战抖之间,归元甫终于显出不支的神态来了。
  他的额角,开始沁出了一层汗水,身子于战抖之中,显得有些不稳,而左右摆动起来。
  就见冼星寒双目倏地大睁,精光暴射中,一声叱道:“去!”
  指尖霍地向上一挑,一股巨大的真力直贯而出,归元甫踉跄地倒退了四五步,身子一挫,坐倒在地上。
  或许是一时收气不住,他吐出了一口鲜血,但他却不服输的,在地上打了个吐噜,翻身而起。
  冼星寒吃惊的道:“不许动!”
  归元甫当真站住不动,可是他瞳子里,流露出无比的怒火,频频的冷笑着。
  冼星寒沉着脸道:“难为你随师甚久,却不知‘金皮鼓运转’之招!”说完,他合剑于鞘,冷然道:“回去以‘本门心法’的功夫坐息三天就好了!”言毕,转身就走!
  可是他走出两步,却听得背后的归元甫一声冷笑,随着一股尖锐的破空之声,嘶风而至。
  一听见这股风力,冼星寒不由得大吃了一惊,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位师弟在愤怒之中,竟然下了煞手。
  由于二人相隔得这么近,归元甫所施展的,正是燕子青毕生剑招中,最为杰出的“无敌剑气”,配含着本身的真元内力,这种剑势,能在百步内外,取人首级!
  想不到归元甫此刻竟然施展出来,冼星寒此刻无备之下,要想从容逃开这一招,谈何容易?
  在凌厉的剑气里,冼星寒仆倒在地,他希望着躲开归元甫的这一手无敌剑气,只是妙在这种剑气一经展出,奇快若电,似有一种牵制对方闪躲的力道!
  如虹的剑势里,眼看着冼星寒就要溅血剑下!
  夜空里,陡地传出一声清叱道:“大胆!”
  匹练般的一道白光,随着一个快落的身影,蓦然间在左面山岭上直堕而下。
  这人,像是也是内气的高手,颇晓得剑气运转之妙,是以剑光一吐,已然封架住归元甫的剑势!
  两口剑的剑气甫一交接,像是喷珠溅玉般的的爆开了一天的流萤!
  冼星寒乃得由剑锋之下,挺身而起。
  归元甫原已受了内伤,此刻愤怒之下,才在背后出此毒招,这一招已然施尽了力气,哪里当受得起对方实力极强的一剑!
  他身子摇晃了一下,跚跚而退。
  乍然现身的人是个长身,披着一领披风的少女,在双剑一交接的同时,她已施展进步欺身的疾快招式,只一闪已来到了归元甫身边。
  归元甫在双剑一交之间,再次的受了内伤,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差一点站立不住。
  而眼前,这个长身少女,出手的动作,竟是如此之快,剑芒飞漩着,已伤了归元甫的左面半边身子,归元甫痛吟一声,侧着纵出丈许以外!
  长身少女一压剑身,冷叱道:“哪里走?”
  她跃身而起,剑刚自撩出一半,冼星寒已如展翅巨鹰般的来到了她面前,长剑一抡,“当!”一声脆响,架住了她即将出手的势子。
  少女一怔道:“咦!”
  冼星寒直直的看着她,道:“让他走吧!”
  归元甫这时手扶着大树,又吐了一口气,他似乎颇为惊异眼前二人的交往,也曾经仔细的看了那长身少女一眼,但是却也没有什好说的。
  冷冷一笑,他腾身而起,落在了一棵松树的尖梢。
  少女探手欲发暗器,却又被冼星寒伸手抓住,道:“费姑娘,由他去吧!”
  松梢上的归元甫,在二人问答之间,已施展出极上的轻功绝技,身子微微向下一沉,悠地拔起来,活似一只冲霄的大鹤。
  不过是三数个起落,已然消失无踪!

×      ×      ×

  目送归元甫消失之后,冼星寒才松开了抓住那少女的手,他无限气馁的长叹一声,垂下了头来。
  长身少女——当然是费亮君!
  7她用着疑惑的眼光,看着冼星寒道:“这是怎么回事?他要杀你,背后暗算你,你你居然还为他讨情?这又为了什么?”
  冼星寒缓缓抬起头来,含笑道:“他是我师弟,归元甫!”
  费亮君一愣道:“哦——这……?”
  “姑娘你当然不明……”
  “怪不得他有这么一身好功夫呢!”她更显得迷惑的道:“只是,为什么呢!”
  冼星寒道:“是一桩家务事!”
  说完这句话,他看着费亮君道:“费姑娘,您怎么来的?我以为你已经回‘琥珀宫’去了。”
  费亮君耸了一下眉毛,冷冷的道:“我只不过是偶然来这里遇见你罢了,也不是故意跟着你!”
  冼星寒呆了一下,欲言又止。
  他无限愁苦的转过身子来,缓缓步向岭头!
  空中并无片云,只是那轮冰皎的满月,高高的悬挂在天上。
  此刻看来,明月对他已失去了作用,相反的,是满腔的消极,和无限的灰色……就像月光一样的颜色。
  费亮君轻轻的走到了他背后,显得有些不自在,又有点忸怩的样子——她本来不是这样的。
  过了一会儿,她才道:“我知道你住在安福客栈!我也住在那里!”
  冼星寒忽然吃了一惊,回过头来。
  费亮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歪过脸来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躲着我?讨厌我?”
  冼星寒不动的摇摇头,那双炯炯的眸子里,蕴含着一种难以倾诉的痛苦。
  费亮君在他如此的眼神之下,不禁感到十分的寒冰。
  她皱了一下眉道:“冼大哥,你不舒服吗?”
  冼星寒又摇摇头,却慢慢的走到一旁的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费亮君也跟过来,她随手拔了一根草,把它绕在指头上,抬起头,看看天,她道:“今天的月亮奇好!”说完,偷偷看了冼星寒一眼,对方像个木人似的,一言不答!
  费亮君站起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好吧!我走了!”
  冼星寒迟疑的目光,这才移到了她身上,费亮君站住身子,道:“你怎么啦?怎么不说话?”
  “无话可说!”说完这四个字,他又深深地埋下了头,十根手指头,插进长发里,内心悲痛感触,似乎已到了配合的地步,他长久的隐藏,难以压制的恐惶、虚情,使得他真想放声大哭一场!
  一只柔软的手,轻轻地攀在了他的肩上!
  那是一只女人的纤纤的玉手,费亮君轻轻地拢着他散在脸上的发丝,尖尖的玉指,小心的触摸着他的脸,划过他的颈项!
  “大哥——”费亮君低唤了一声,像是呢喃的一只燕子,她把半面香腮,轻轻地送上去,慢慢地贴在了他脸上,轻轻的磨擦着。
  彼此都听得见对方沉重的心跳声!
  费亮君慢慢的气息沉重,感觉到对方冰冷的脸,开始变得有点烫人,她的脸也烧盘儿了,说不出的羞涩、情虚,只是这些却难以抵挡住内心的喜悦,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到异性的感觉。
  她用火热的唇,接受了对方的爱,身子在激动的快感里,轻轻的颤抖着。
  长年的寂寞,陪伴着她的,只是那个怪僻孤独的老婆婆,扣非是此番出山,使她接触到冼星寒这个人,她几乎已经忘了自己是个女人,是个已经情开的少女了!
  这一瞬间,她似乎已经找到了自己所爱的人了……今后也许不再孤独了。
  可能就此脱离了灯婆婆——那个怪僻的老妇人!和她长年的相处,好像自己也变得怪僻了。
  她在想,自己和灯婆婆之间,名为师徒,其实是两个为人群所遗弃的两个可怜的女人,一老一少,相依为命,彼此在互相啃噬对方的灵魂。
  那深深的石洞……古灯……自己对于它们,早已就厌倦了,只有在此刻甜美的一刹那,在心爱人的怀抱里,才憧憬着昔日的虚掷……
  她几乎变得更感激冼星寒了,因为他看来已经把自己由痛苦的深渊里解救出来了。
  那么紧紧的贴着,耳鬓厮磨,一次又一次的吻着——忽然,冼星寒推开了她,站起来,向岭头上走过去。
  费亮君几乎沉醉了。
  她像失去了魂魄似的,跟在身后,轻轻地,像是梦呓般的呼唤着他道:“星寒——”
  然后把脸伏在他的背肩上,冼星寒回身推开她,道:“不能这样……我……”
  费亮君呆住了,她那双大而亮的眸子里,充满了一片迷惘!
  冼星寒冷冷的道:“你难道忘了,你此刻的使命?”
  费亮君秀眉轻皱,她实在也想不透,这和自己的使命有什么关系?
  她摇摇头道:“没有呀!”
  “那么你告诉我!”冼星寒冷冷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你出来的任务是什么?”
  费亮君呆了一下,道:“我不会忘记的,迟早我总会见着他——”
  “见着谁?”
  “粉骷髅!”
  冼星寒的身子起了一阵战抖,他回过身子,面对着当空的月,冷冷一笑。
  费亮君道:“我已经帮助你,完成了除妖的义举,这一次该你帮我了!”
  “帮你干什么?”
  “咦——”费亮君的目光一转,像是闪烁的两颗小星星:“杀粉骷髅呀!”
  冼星寒沉沉的一笑道:“这个忙我帮得上!”
  费亮君喜悦道:“真的?”
  说时,冼星寒已回过身子来,他正视着她道:“你真的要杀粉骷髅?”
  “当然是真的啦!”
  “好吧!”冼星寒后退一步道:“下手吧!”
  费亮君有点不明白的,道:“下手?我下……什么手?”
  冼星寒道:“我就是粉骷髅!”
  “别……啦!”费亮君后退了几步,窘笑道:“别开玩笑了!”
  冼星寒冷笑道:“我说的是真话,我就是粉骷髅!”
  一刹时,她的脸变成苍白。
  可是,想了想,她又笑笑道:“你这个人——”
  冼星寒发出了凄惨的一声冷笑,道:“真怪!为什么我说出真话的时候,你会不相信?你难道希望我一直欺骗你?”
  他这个样子,实在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费亮君不得不感到了怀疑。
  她脸上立时现出无限迷惘的道:“……有什么为证?”
  冼星寒深炯的眸子在她脸上一转,道:“有!你跟我来!”
  费亮君自嘲似的一笑,如果说冼星寒是粉骷髅,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千古怪谈。
  她不得不跟着他走下去,心里却暗笑思忖道:“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前行了约有数十丈,来到了一片空旷的草坡地带。
  冼星寒忽然站住,向着身前地上指了一下道:“这就是证物!”
  地上放着一张棉被儿。
  费亮君瞟了一眼,不觉的心里怦然大跳了一下。
  她转脸看着冼星寒道:“这……是什么?”
  冼星寒却只笑不语,费亮君倏地扑到近前,蹲下了身子,当她触目到棉被之外,所露出的一双女人的脚,禁不住大大的吃了一惊!
  她回头看了冼星寒一眼,立时用抖颤的手,迅速的把被儿打开,月光之下,她所看见的,是一具全身裸露,沾了鲜血的女尸。
  费亮君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细看了一下那女尸的脸——好面熟,再看看,她立时认出来,这个女人,正是今晚上自己在客栈里所遇见那个姑娘!
  对了……她曾经对自己说,说是要为冼星寒去送料子去,想不到竟而遭受了如此毒手!
  这么一想,如同天空响了一个霹雳,顿时就呆住了!
  这是多么难以令人相信的事实!一点都不错,是他!是他!他就是粉骷髅!
  一股潜在内心已久的仇恨,像是电流般的,刹时传遍了全身,她倏地抽出了剑来,如同旋风般掉转身子来。
  冼星寒就站在对面,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她!
  费亮君几乎用着哭也似的声音道:“告诉我,你真的是不是粉骷髅?……告诉我……这不是你作的……你……你说!”
  一颗颗的泪珠,洒流在青草地上!
  冼星寒摇摇头道:“姑娘……我要告诉你的是,这一切都是我所为所作!”
  “你——”费亮君快要疯了地道:“你为什么?”
  冼星寒冷冷一笑,道:“一言难尽!”
  费亮君倏地一声尖叫,剑光像是一片光墙般的,向着冼星寒身上扑过去。
  月光下,冼星寒那么直直的站立着,一副从容就死的样子,费亮君的剑势方撒出一半,却不禁后悔了,立时把剑式向后一吞。
  可是剑上的那片冷光,已如同浪花般的卷出了一半,凌厉的剑气,斜扫着冼星寒左面半边身子,血光一现,冼星寒身子踉跄而退!
  费亮君嘴里“哦!”一声,顿时呆住了。
  她几乎想扑上去抱住他了,可是却坚强的制止着,使自己不要这么做!
  她身子战抖得那么厉害,一跤跌倒,伏在草地上哭了。
  冼星寒咬着牙,战瑟着道:“下手吧,能够死在你的手里,我也知足了。”
  费亮君回过身来,月亮下,那个人,他是那么的英俊,那么的紧紧地扣着了自己的心,在片刻以前,还在自己怀中的人,而此刻却白刃相加,要杀他了。
  “不……不……我岂能这样的无情?我岂能下手去杀一个我心爱的人?杀一个曾为解救黎民百姓,甘心冒险,力杀敌寇的侠客呢?……”
  “不——绝不能!”
  “只是……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他!”
  费亮君霍地站起来,回过身子,她止住泪,伤心的道:“冼星寒!我不能下手杀你,你去吧……我们之间的关系,到此为止!”
  一只手拉起了长长的裙角,霍然的挥砍着长剑,砍下了尺许长短的一块裙角。
  她哭泣着道:“我们的友情……就像这样,你去吧!”
  冼星寒一只手抚摸着受伤的半边身子,对方这种“割裙断义,割地绝交”的举动,深深的刺伤了他。
  这里,他不能再多留一分钟,他只用那双沉郁的目光,看着她,看了最后一眼。
  虽然像是有满腹的凄酸,可是此时此刻,说什么也是多余的了。含着一丝愧疚的苦笑,他冷冷的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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