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果然君为人上人

 

2024-07-21 18:19:06   作者：萧逸   来源：萧逸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冷青锋心中不由动了一动，暗忖：“好聪明的和尚，这么说，岂不是言明了，这最后一阵，是二敌一了。”
　　可是他目光一扫，却见二僧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正自期待自己的回音。
　　冷青锋不由暗叹了一声道：“罢，我就依了他们，看看这两个和尚又能奈我何？”
　　想着不由装作无所谓的姿态，当时微微一笑道：“大师之言极是，小可全意赞同，只是二位高僧手下留情罢了！”
　　二位高僧见冷青锋，竟爽然的答应了下来，都不由心中暗喜，俱都认为即使是输了一阵，这最后“如意竹签阵”上，也定能转败为胜，一时都不禁愉快十分。
　　这时老方丈微笑道：“冷檀越，你再客套，老衲等不是你的对手！”
　　他口中虽这么说着，又“赫赫”的笑了几声，但那双眸子里，却充满了胜利的光采，这时众人又相继回至陆台之上，小沙弥又献上了香茶。
　　老方丈不耐烦的站起，看着冷青锋笑道：“时已不早，檀越快快选出两种比试的方法，老衲等相候赐教了！”
　　冷青锋谦虚道：“还是请方丈定规如何比试的方法吧！”
　　老方丈双手连摇道：“不！不！还是檀越定规，老衲等身为主人，岂有自定的道理？”
　　大方和尚也笑道：“檀越不必客气，快快划下道儿来吧！”
　　冷青锋微微一笑，道：“既如此，小可也就不客气了！”
　　他说着剑眉微微皱着，步下了陆台，二位大和尚也跟了下来，他们俱不知这冷青锋到底要怎么个比法，可是他们心中，却都像悬着一件什么东西似的！
　　冷青锋慢慢走到了那花园之间，驻足端详了一下，心中却忖道：“这一百零八手神拳，乃是少林最得意家数，那这两位老和尚，一定是精于此道，我若不选这一阵，他们定以为不尽所长……”
　　想着不由双手一拱，笑道：“久仰少林神拳，领袖武林，小可不才，斗胆向大方丈请教这贵派神拳，不知大方丈意下如何？”
　　大藏老方丈心中一惊，暗想，这小子是疯了是怎么？我少林神拳，向是不传之秘，他莫非不知道么？
　　原来这一百零八手神拳，为少林视为最珍秘之不传之技，施展此拳，足下步法，每踏一步，都有定规，俱是按照八卦生克而设，踏错一步，不攻自乱。
　　所以这老方丈，见这少年，居然单单选这一阵和自己赌输赢，心中不由暗喜。
　　当时尚有意点醒道：“冷檀越可曾注意到这地下石子的设置么？”
　　冷青锋闻言，在那一圈圈白色石子上扫了一眼，心中不由暗想：“这老和尚，心地还厚道，不过他又哪里知道，我精于先天易理，岂是这小小八卦生克所难得住！”
　　当时，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小可向方丈学学！”
　　老方丈用惊异的目光看着他，鼻中哼了一声，冷青锋这时向身后的大方和尚一抱拳道：“容小可向大方丈领教过这阵神拳，倘不伤不死，再向大师父请教第二阵！”
　　大方和尚双手合十，说道：“施主说哪里话来，老衲久仰施主一身硬软功夫压倒群雄，今日得能就教，何其荣幸，施主请就快准备吧！”
　　冷青锋方要再客气几句，老方丈已沉声道：“冷檀越，老衲候教了！”
　　冷青锋不由吃了一惊，再看那大藏和尚，此时已双足踏上了石阵。
　　一双足底，呈八字形，各踏一块，双手当胸合十，一双细目，此时似闭非闭，却射出两缕精光，紧紧的视着自己。
　　冷青锋心想这和尚真精，我还没看清他是怎么上去的呢，当时微微一笑道：“老方丈身法微妙，小可竟没看出端倪，只请掌下留情……”
　　老方丈冷冷道：“檀越快快上来吧，还有两阵在后面等着呢！”
　　冷青锋答了声：“好！”
　　他说着这句话，双手用十字摆莲在胸前一交，猛然一哈腰，已踩上了一块白石，正是“巽”宫位上，双拳一抱喝了声：“方丈请！”
　　就在冷青锋身形上阵的一刹那，这位大藏老方丈，已不由吃了一惊，他曾聚精会神的想观察一下这少年的身法，如何家数，却不想依然是没有看出一点苗头，而冷青锋足下的“巽”位，也正是唯一的可入阵的一处隘口，这位老方丈心中真是大动。
　　可是对方那张入世未深的脸上，只是一片天真，绝不像是老计深谋之人，他不由想到那足踏“巽”位，只不过是一个巧合罢了！
　　老方丈心中这么想着，才少去惊慌之态，见对方已在叫阵，双手合十的念道：“冷檀越留情。”
　　老方丈口中这么说着，倏地一分双手，左手微微一提那长可垂地的僧衣下摆，翩若惊鸿的已飘出丈许以外。
　　冷青锋暗中留意，这位大藏老方丈，果然身法迥异已极，只是这么一转之势，足下二十八块石磴，没有一块漏过足下，乍看起来，像是飞纵而出，其实每一块石磴，都由他足下点过。
　　这种逼身游阵之术，也错非老方丈施展得如此轻松洒脱。
　　冷青锋看到此，也知道这位老方丈，和那一群和尚，不可同日而语了！
　　当时心中愈发不敢怠慢，按照师父所传“踩阵入门”的步法，一连逼近了七八步，待他把身形转过之时，已和老方丈成了对面之势。
　　二人距离，尤其相近，老方丈双手各十，口中道了声佛号，接着说道：“冷檀越，老衲多多得罪了……”
　　他口中说完这句话，那双合着的双掌，猛然向外一扬，足下赶踏生门，身形向下一矮，双掌挟着无比劲风，直向冷青锋一双“华盖穴”上猛然劈了过去。
　　冷青锋见老方丈掌风向外一撒，劲风十足，已知道这老方丈双手上，可都有“观音掌”的功夫，不要说被他打上，就是吃他扫上一下，也是不得了的事。
　　当时口中叱了声道：“来得好！”
　　左足向外一划一踏，已改踩在了“杜”位门上，双手十字摆莲向下一交，霍的一翻双掌，但是掌心向外，猛然硬推了出去。
　　可听见“拍！”一声，四只掌如同生胶也似的，猛然贴住了。
　　可是他们心里俱有数，各人都为对方精纯的内功震得心神一震，冷青锋二臂一振。
　　那老方丈只觉心头一阵火热，煞得血涨面红，“通，通！通！”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才拿桩站稳。
　　冷青锋身形，却只是幌了一幌，胜负之分，只这一式已可分清了。
　　可是那大藏老方丈，哪肯如此甘心。
　　当时惨笑了笑，道：“冷檀越好纯的莽牛气功，老衲今日幸会高人，即使是落败，也无以为憾了，冷檀越！你且慢走！”
　　大藏老方丈说话之时，那一双原本半睁半闭的一双眸子，此时竟全然大开，精光四射！
　　他这几句话，说得声音响亮，四座全闻，老方丈口中这么说着，身形一偏，竟然随由侧位斜穿而入，只见他偌大的身影，只是一闪，已到了冷青锋身前，他心中不由暗惊对方身形，竟是和先前一样，不闪不动，固若磐石，所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冷青锋这种不摇不动的身形，在老方丈眼中，非但不以其为愚，反倒感到是一阵慄然！
　　他知道少年这种势子，是得过高人传授的，那所谓“以不变制万变”！又谓“以静制动”，尤其厉害的是，使敌人不知对方是何家法，而徒自乱其式，这种身法，多半是在自己感到不熟的阵式之上，才能愈见其成效！
　　大藏老方丈，此时以此观点，就推想到冷青锋，定是对这八卦生克阵式不大熟悉，所以按兵不动，窥敌以空隙！
　　当时心中不由又惊又怒，身形这一窜近，鼻中已微哼了一声道：“檀越让路！”
　　他口中才这么说着，可是手上焉敢再丝毫留情，猛然间，见他双掌一举，左掌一领，右掌蓦地一握拳，以“通心锤”猛的一拳捣出。
　　这正是“神拳”之中的一式狠招，可是冷青锋胸有成竹。
　　他早在方丈这种转动挪翻之间，已断定了自己这一阵是赢定了，至起码是不会落败。
　　只见他微微一笑，道：“方丈拳下留情！”
　　只见他向后一吸腹，老方丈拳势，依然逼了过来，可是却差上了寸许没有打上。
　　大藏老和尚不由脸一红，霍地一提丹田内力，右拳平着一扬，口中吐气出声的“嘿！”了一声，那习练已久的气炁，直由拳上逼了出去。
　　这种拳功可有“百步打钟”之感，老方丈身为一寺方丈，又在众僧弟子之前，若不能把这大闹佛殿的少年给收拾下来，那可无颜以对僧徒。
　　所以情急之下，居然下此毒手，冷青锋见这方丈二次提劲时，面红耳赤，已猜知老方丈要用内练的功夫来对付自己。
　　心中不由也是一惊，当时不敢容他把内力贯出，双臂一环，猛然用“大撒”之势，霍地把双掌向上一翻一扬，老方丈要是敢不撤拳，他这只右手可就别想要了，最起码也要叫他骨断筋折。
　　冷青锋这一手还真用上了，大藏老方丈鼻中微微哼了一声。
　　他身子却像风车也似的转到了一边，足下却是正反各一的错着花步，一连转退了十尺以外。
　　这时在场和尚，都静静的注视着场上二人，没有一个发出一些声音，可是他们也无不为老方丈捏着一把冷汗。
　　冷青锋连接了老方丈三招，这才哂然一笑道：“老方丈神拳果然高明，后辈领教了，也请接一下小可这两手三脚猫！”
　　他说着身形猝然向下一矮，全身左舞右幌着，如同风摆残荷也似的一连踏进了七八步，却是每一步，都踩在宫门之上。
　　老方丈这时才知自己估计错误，原来对方非但识得这八卦生克之阵法，而且竟极精明，俨然个中老手，心中不由暗叹了声：“看来这一阵我是输定了！”
　　他想念之中，冷青锋已醉翁也似的走到了自己面前，老方丈不由一咬钢牙，心说：“好孽障，就是败，也要让你尝一尝老衲这百步神拳之威！”
　　他心中这么想着，口中低叱了声，道：“檀越接招！”
　　他说着话，冷青锋这次身形以双足点石磴，扑了上来，老方丈安心施煞手，不容对方出招，只见他左脚往当中一点，右掌猝然往外一穿，“乌龙穿塔”，右手平握拳，径奔冷青锋“华盖穴”的穴门捣去。
　　冷青锋用“野渡再横”，平臂向老方丈腕子上就刁。
　　老方丈急收右拳，往后一塌，“青蛇寻穴手”，向冷青锋丹田打去。
　　这一掌内力十足，冷青锋单掌一沉，“金鸡振羽”，猛的向外一抖，这一掌可用了八成劲。
　　老方丈不由一惊，因为他已尝过了冷青锋掌上滋味，哪还敢再硬接硬架？
　　当时用“蜉蝣戏水”，猛然向外一转，轻同飘叶也似的闪出了三块白石。
　　这二位武林高手，在这一百零八块白石阵上，这么一展开身手，俱都是稳捷轻灵，真像是行云流水一般，直看得在场众僧，无不目瞪口呆，惊叹不已。
　　转眼之间，就是十数个照面，二人身势，俱是由侧旁边门往里面凑。
　　这时老方丈心中不由暗急，一百零八手神拳，已施展了一半，对方分明还不显出一些败态，老方丈口中不言，心内却是焦急如焚。
　　恰好冷青锋“倒踩莲枝步”，退出三步，空下“生”“坎”二门。
　　老方丈以为有机可趁，他口中叫道：“檀越哪里走！”
　　只见他猝然一拧身，右掌从自己胸前往外一穿，身形已飞纵了起来，用“海燕探波”的轻功绝技，活似真的海鸟也似，已闪到了冷青锋身前。
　　这种轻功，也错非是老方丈如此施展，拧腰，点足，下身，这三种姿态，可算是一绝。
　　老方丈此时存心玩命，身形一落下，双掌齐出，用“扑架铁门闩”的功夫，向外一挥掌，直向冷青锋“丹田穴”上猛贯了过去。
　　冷青锋见这老方丈，接连几手，都是下的煞手，心中不由微微震怒，暗忖：“好凶的和尚，你当我是真怕你不成？我只是对你手下留情罢了，既如此，你也尝尝我的厉害再说！”
　　他脑中这么想着，“老子坐回”式往后一坐，老方丈这一招又落了空。
　　冷青锋口中叱道：“方丈请看指！”
　　他口中这么说着，猛然提起丹田之气，贯足指力，用“牟尼指”一指点出。
　　但听当空“赫！”的一声轻啸，直向老方丈“气海穴”上点去。
　　这种指力尚离着老方丈半尺多远，老方丈已感到有一丝冷气，隔衣刺骨。
　　他不由吃了一惊，老方丈参习内功，已有数十年火候，当时心知对方少年，竟擅隔空点穴，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
　　冷青锋指力点出，老方丈仅幌了一下，竟没有倒下，心中也不由暗惊，知道这和尚竟擅“闭气封穴”之法，不由心中着了急。
　　这时老方丈一连迈过三块白石，冷青锋见他虽行动自如，却不发招。
　　他又哪里知道，此时老方丈，意只借着轻劲身形，实际却是在运气和血。
　　冷青锋二次欺身，老方丈此时惊怒之下，已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心。
　　他见冷青锋身形跟进，猝然一个“怪蟒翻身”把身子转了过来，双掌往起一抖，用虹霞贯日直劈冷青锋面前。
　　冷青锋一合掌，用“韦陀捧杵”式，想把他双腕炸开，老方丈心中一喜。
　　原来他一手虹霞贯日原是诱招，冷青锋双掌方一抖出，就见大藏老方丈白眉一抛，他口中叱道：“下去吧！”
　　这老和尚向前一迈步，已抢先踏上了冷青锋欲进的“坎”宫位上。
　　他猛然向下一仰身子，僧鞋点在石面上，“唰！”的一个疾转，已到了冷青锋身前。
　　这一手正是“神拳”之中最厉害绝招，双拳一平一上，用“朝天上香”之势，霍的捣了出去。
　　在场众僧都不由口中“啊！”了一声。
　　他们俱都认为，冷青锋万万是逃不开这一招之下了，可是智者千虑，也必有一失。
　　老方丈错在太过于自信了。
　　他自信这么快的招式，对方又在仓促应招之间，万万是闪不开了。
　　动手过招，快同电光火石，何况高手过招，更是有异一般。
　　老方丈这种身手，可以说是快到极点了。
　　可是他身子飞快的转到了冷青锋身前一刹那，冷青锋身形一阵暴缩，形同婴儿一般，只见这矮小的身子，向上一举双手，老方丈再想撤招可来不及了。
　　那矮缩的冷青锋，猛然一阵暴长，老方丈偌大身体，竟被冷青锋双手实实托了起来。
　　冷青锋这种托人手法可说是运用妙极，一手托着方丈后腰大椎骨“志堂”穴位之上，一只手却实实扣住了老方丈右手“脉门”。
　　这种姿式，只要老方丈胆敢动一动，冷青锋可在举手间点中对方两处大穴，而制对方以死命。
　　这时就听见一声尖叱道：“施主施不得！”
　　一条极快的人影，一闪已到冷青锋身后，这人口中虽这么叫着，可是双掌上却是用“排山运掌”的功夫，猛然朝冷青锋身上推了过来。
　　冷青锋剑眉一抛，已错闪在丈许以外，他手中仍然高高举着那位领袖金顶寺的老方丈。
　　可是他脸色显得十分愤怒，倒要看一看，这猝然不守规定，要向自己下毒手的人是谁？
　　那人一招发空，见冷青锋仍然举着方丈，不由一哈腰又窜了上来。
　　他口中暴吼道：“冷青锋你敢下毒手！”
　　这人二次进身，冷青锋才看清了，原来竟是那大方老和尚，不由火气小了一半。
　　他哈哈笑了一声，道：“大和尚何要惊吓，老方丈没有事！”
　　他口中说着，猛然抬头对着手上的老方丈一笑道：“老方丈小心！”
　　随着一抡双臂，喝了声：“去吧！”
　　那老方丈，就似一团球也似的，倏地被摔起了两三丈高。只见他在空中一领肥袖，却用“细胸巧翻云”的身法，轻飘飘地落在了一片空地之上。
　　这位少林十二奇僧之一的大藏老方丈，自掌寺以来，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一时之间，但见他脸色一阵惨白，全身唰唰直抖。
　　他朝着冷青锋一合双掌，念了声：“阿弥陀佛，本座自出师以来，六十年来未曾遇敌手，今夕竟败在檀越你的手中……”
　　这老和尚说到此，竟自流下了泪来，他咬着发抖的嘴唇，看了四下众僧一眼。
　　那群和尚们，一个个直眉竖眼，简直都成了木头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