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兵不厌诈
2025-10-18 11:35:09   作者:萧玉寒   来源:萧玉寒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晋国打出了“尊王攘夷”的旗号,果然甚得中原诸侯的拥护。晋国的军队,顺利把周襄王护送返国都洛阳,周襄王十分感激晋文公,赏赐他“南阳之田”,即今河南济原西南的阳樊,河南温县的温城,河南济原县的原城,河南修武县的赞茅。晋国的疆土,一下子顺利拓展到中原的腹地,声势大盛。
  与此同时,中原诸侯对晋国也另眼相看,纷纷表示拥护晋国的“尊王攘夷”主张,隐隐然晋国已成为中原诸侯的“盟主”了。
  更妙的是,与晋国同样有“拓展争霸”之心的秦国,不但不嫉恨晋国的成功,反而十分感激晋国的重诺守信,秦穆公甚至对他心腹大臣百里奚叹道:“幸得卿当日力排异议,与重耳修好,不然,哪得今日的秦晋盟好,令吾免却后顾之忧哉!”
  原来当日按狐偃的谋略,晋国在出兵护送周襄王返国之前,重耳先行派狐偃入秦,与秦穆公协定,护送周襄王返国打的是“晋秦共勤王”的旗号,但由于晋国距周国都洛阳不远,由晋国就近派兵护送。让秦穆公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坐享“勤王”的美名,又使自己获南阳之田的实惠,而又绝不惹秦国的猜忌。
  同时,又与秦穆公约定,若秦国攻楚的商密,晋国必派兵相助,以利秦国向南发展。这一着,果然甚合秦穆公的心意,不久秦国派兵攻占楚国的商密(河南淅川县南),晋国亦依约派兵协助,这令秦穆公十分感激。
  不料这又是狐偃的谋略,他一方面以此来诱秦国向南发展,不做中原谋图,减少秦晋为争夺中原盟主的机会,同时又导致秦国与楚国为敌,增加楚国的后顾之忧,反过来却大大有利于晋国与楚国的“中原争霸”。
  晋国此时虽已有一定实力,但楚国是强盛几十年的大国,兵力对比仍然是晋弱楚强,如此拉拢秦国,便可以部分改变这种不利之势,增加“中原争霸”的实力,狐偃的谋略,可谓一举三得,一箭三雕,神妙之极。
  晋国上有晋文公重耳励精图治,下有狐偃、赵衰、贾佗等大臣辅佐,国力日盛。
  此时楚国亦力谋向中原进军,在楚国强势之下,宋国先败于楚,向楚称降,及后曹、卫等中小弱国,亦纷纷归附于楚。中原诸侯中,只剩下晋、秦、齐三大国尚未屈服于楚。楚国要称霸中原,便非要与三国为敌不可。
  楚国趁齐国与鲁国交恶的时机,齐国内乱未息之时,不惜劳师远征,向东北进军,进攻齐国。楚国的战谋显然是先克齐,控制黄河以南广大地域后,再转锋对付秦晋两大国。
  晋国国力日盛,又与秦有盟好之约,引起中原形势的变化,楚国因晋秦结盟而大增后顾之忧,不敢放手进取中原。而晋国却打出“尊王攘夷”的旗号,视楚国为“南夷”以拒之,以稳保中原,进而称霸中原。如此一来,晋楚两国在战略上针锋相对,旗鼓相当,两国的最后战略决战便势不可免了!而导火线便是楚国的进攻宋国。
  宋国君襄公一向标榜仁义,在他为太子时,便曾向他的父亲宋桓公请立庶兄目夷为宋君,因此得了“让国”的贤名,当时的中原霸主齐桓公非常器重宋襄公,把自己的太子姜昭即位之事拜托宋襄公。
  齐桓公死,王子争位,宋襄公仗义兴兵,领导诸侯平定齐国内乱,立太子姜昭为齐孝公。宋襄公自以为“仁义可服天下”,便以“仁义”为旗号,欲会盟诸侯,继齐桓公之后为中原盟主。
  宋襄公见楚国欲图中原,便想起而领导诸侯,与楚抗争,他的口号便是“仁义”抗楚,与诸侯会盟于盂(今安徽霍邱县)。不料楚成王却带了军队来会盟,把盂包围起来,活捉了宋襄公,并押着他反攻宋都商丘(今河南商丘县)。楚国攻宋数月不下,才把宋襄公释放了。
  中原宋襄公归国后,恨郑国亲楚,发兵攻郑。郑国求救于楚,楚国于是攻宋救郑国。宋襄公被逼从郑国撤军,回到宋境内的泓水(涡河的支流,经今河南商丘一带),与楚军相遇,发生了楚宋之泓水之战。
  当时,宋襄公的军队已在岸边列好了阵势,楚国渡河求战。当楚军渡到了泓河一半时,宋国大将子鱼进言道:“敌众我寡,宜利用敌立足未稳之机进击,请君下令出击!”
  宋襄公道:“不可,此乃不仁之举也。”当楚军渡河完毕,尚在列阵之时,子鱼又请求趁机进攻楚军,宋襄公又道:“未可,否则即不义之师也!”
  最后,当楚军一切部署妥当,宋襄公才下令进攻,之前更擂响战鼓,以向楚军示警备战。楚军便就强于宋军十倍之数,待立稳脚跟,弱小的宋军如何是楚军之敌,结果楚军大败宋军,宋襄公自己也被楚军箭伤,幸得大将子鱼拼死相助,才带着残兵,逃回宋都。宋襄公身边的虎贲护卫,死伤殆尽。
  宋襄公逃回宋都后,自知难与楚国抗衡,无奈只好向楚国求降。
  但宋襄公降楚是被逼的,万般无奈的,因此当晋国由重耳为君后,日渐强盛,晋秦结盟,宋襄公反楚之心复萌,不久便派使者赴晋,向晋国归附,并发誓反楚,以报泓水一箭之仇。
  泓水之战后,重耳曾与狐偃谈论宋襄公的得失,重耳道:“襄公自称仁义之君,不加害已受伤的士兵,不擒捉有白发的兵士;又称古训遗戒,战争不可以辟隘拒敌,因此虽然亡国,亦不能在敌军未排好阵前迫攻也。宋襄公似乎十分仁义,但为甚却反招其败?”
  狐偃道:“襄公于战谋无知也,楚军本是强劲之敌,当其处于险隘之地,而又尚未排好阵势,正是宋军击敌的良机。乘敌困于险境,然后勇而击之,乃取胜之道,有何不可?就算如此,宋军也未必可以取胜,再者宋军面对的是十倍强敌,即使敌军中有年老的士兵,但只要尚未放下武器,便是致命的敌人,该俘获的也要俘获,只有大量杀伤敌军,才能有效保存自己,攻敌之不备,克敌于必胜,此乃用兵之道。宋君连此基本法则也不懂,如何指挥战争,如何克敌制胜,其败乃其愚仁蠢义之必然也!”
  晋文公重耳不禁连连点头道:“宋襄公假设若有舅父如此高人相扶,或可挫败楚军,舅父于吾晋国,当真不世奇珍也!”
  狐偃却淡然一笑道:“君不必如此奉赞狐某,成功之道,乃在于上下齐心,治国处政,指挥战争亦如是也。战时须靠将士用令,血战杀敌,单凭狐偃一人,成得什么气候,目下宋国有意归附于晋,且誓言反楚,此举必惹楚国大动杀机,一场大战,只怕已迫在眉睫矣。”
  晋文公重耳尚未尽信,疑惑道:“楚国既知晋秦结盟,其力足以抗衡其敌,尚敢贸然攻吾晋秦大国吗?彼若不攻吾,吾亦暂不会攻楚,然则大战何来一触即发也?”
  狐偃微笑道:“晋楚均欲称霸中原,中原任何之国发生战争,晋楚皆难置身事外,所谓唇亡齿寒,唇之受创,必危及强齿,两相猛烈撞击,乃势所必然也。”
  狐偃当日与晋文公重耳论述天下大势,半个月,楚国果然发兵进攻宋国。宋国君襄公箭伤未愈,岌岌可危,中原诸国大为震惊。
  楚军进攻宋国的联军,包括郑国、陈国、蔡国、曹国、卫国等众多附庸国的军队,声势十分浩大,把宋国的国都商丘(今河南省商丘市)包围。宋国连一个楚军也打不赢,更何况是面对众国的联军。宋襄公绝望之下,曾欲向联军投降,以免百姓遭殃,保持他的“仁义”之风。但他的儿子(即后来的宋成公)却力主坚持拒敌,宋国的大司马公孙固和子鱼,亦坚决主张坚守待援,于是宋襄公才派出大司马公孙固潜出商丘城,向晋国求救。
  公孙固几经艰辛,终于进入晋都翼城。晋文公接报,立刻接见公孙固。公孙固求请晋国出兵救宋!晋文公重耳一听,心中便吃了一惊,暗道:狐偃的推断,果然一一应验,中原的战火,已烧近晋国,吾是否可以置身事外呢?晋文公沉吟未决,公孙固只好先行退出待令。
  晋文公当即把狐偃、赵衰、贾佗等文武大臣,召到偏殿,商议大计。
  晋文公重耳道:“宋国使臣公孙固,向吾请求出兵救宋,此事令吾十分为难。想吾返国仅只四年,虽大局初定,但晋弱楚强之势未变!若吾救宋,势须远征宋国,侧背必受楚与曹、卫之威胁,且吾势必以劣势之兵,与强盛楚军决战,此大不利也!但若不救宋,宋必因援绝而降楚,吾进取中原便大受阻滞矣,两难之局,卿等有何高见?”
  大夫赵衰从晋国的安定出发,立刻进言道:“目下之势,晋国决难与楚国抗衡,一动不如一静,吾宜静观其变,按兵不动为上策也!”
  大元帅贾佗却奋然道:“如此退缩,岂非被楚国视吾晋国软弱可欺吗?吾愿率五千轻骑,直闯楚都,取楚君的人头回献大王。”
  晋文公重耳微叹口气,道:“贾元帅虽其勇可嘉,但五千晋军,须面对百万楚兵,犹如鸡蛋碰石,岂有完卵?此乃匹夫之勇,不足取也,舅父为甚默不做声,又有高见教吾?”
  原来上卿大夫狐偃,一直在一旁沉吟思忖,并无论议。直到重耳发问,他才微微一笑,道:“大王,报施救患,取威定霸,在此一举也,因此宋国不能不救,但也不能轻出远救。”
  重耳道:“如何不能不救,又如何不能轻出远救呢?”
  狐偃道:“目下大势,中原诸国,惟晋、秦、齐尚未向楚国屈服,亦惟吾三国尚有力与强楚抗衡。宋国若不救而降楚,则天下皆感寒心,逼向楚国降服,则楚国更不可一世也,且楚若得宋,而曹、卫两国又已属楚附庸,则楚军矛头所向,下一步必定是吾晋国,届时缓冲之地尽失,晋国危矣,因此宋国目下之危,吾非救不可也。”
  狐偃一顿,又续道:“但亦不能远道赴宋而救,因楚国率六国联军,兵力已胜吾三倍,再远道驰救,必成疲兵,楚联军以逸待劳,吾军不战而自败也。”
  重耳急道:“既不能不救,又不能出兵远救,却如何处之?”
  狐偃微笑道:“曹国、卫国皆距晋国不远,且同属楚国之附庸,更有份派兵加入联军攻宋,吾出兵攻曹、卫,明则救宋,实则调楚军远道救曹、卫两国,则吾便可以以逸待劳,反客为主,予楚军以迎头击之。”
  大元帅贾佗一听,大声叫好道:“好一个攻曹卫救宋之策,如此一来,吾军大可预做准备,楚军远道救曹,趁其立足未稳,吾即予以痛歼,此上上妙策也。”
  晋文公重耳眼神一亮,但仍有点犹豫,沉吟道:“此计甚妙,但吾当日曾向楚君承诺,若吾返国,他日与楚军战场相遇,必先退避三舍,‘一舍为卅里,三舍即九十里’,若守承诺,则岂非让楚军有备而战,失了以逸待劳的妙处么?但若不守诺,则必被天下人耻笑吾晋国言而无信,两难之处,却如何化解?”
  狐偃微一吟,即胸有成竹的微笑道:“大王放心,吾自有应对之策,保证既被天下人赞吾晋国言而有信,又令楚军入吾圈套,大败而回。”狐偃一顿,又含笑补充一句道:“这叫兵不厌诈、惟胜之道么!”
  晋文公重耳大喜,决然道:“如此甚好,寡人意决矣,救宋大军,便由狐大夫统率,兼领大将军之职,即日开赴。”
  不料狐偃却没有接旨,重耳大奇,忙道:“舅父文武全才,难道不愿领此重任么?”
  狐偃微一摇首,道:“不然,但为君之道,当赏罚分明,任用得当,文尽其材,武尽其责,国家才能兴盛。大王既已封贾将军兼领统率三军的大元帅之职,于此紧急关头,临时易帅,此大不吉利之举也,因此大王宜命贾佗统领三军为帅。”
  晋文公道:“吾亦虑及此点,但当今世上,运筹帷幄,挥军布阵之材,谁能与舅父相比,因此委决不下,惟有偏劳舅父你也。”
  狐偃道:“不然,文臣之材,乃于处政中磨练;武将之能,乃于战场历磨,铁不打不成器,剑不磨不利也。贾将军宜出任统领之帅,狐偃甘愿做其军师,从中筹策,望大王恩准。”
  晋文公重耳一听,大喜道:“如此甚妙,文有狐大夫之材,武有贾将军之能,与楚军周旋,吾无后顾之忧也,便依狐大夫之意行事吧!”
  当时即决定,把晋国的军队扩编一倍,由狐偃、贾佗亲自教授布阵、技击之法,成为一队进可攻、退可守的坚甲阵大军。
  周襄王二十年正月,晋国调动大军,云集边境,打出“伐曹助夷为虐,派兵攻宋”的旗号,宣示天下,从而揭开了晋楚大战的序幕。
  狐偃于晋军中安排调策,由三军大元帅贾佗指挥,大军迅速逼近曹卫边境。狐偃派人向卫国借道伐曹国,卫国因已降服楚国,与曹国同一阵线,自然拒绝借道。
  狐偃于是不动声色,秘密撤军,绕道从南河(河南汲县黄河渡口),渡过黄河,以闪电进击之势,突然攻占卫国五鹿(河南清丰县西北)。然后又进军敛盂(河南濮阳东南),与齐国君昭公会盟。
  卫国君成公被晋军攻围,晋齐已会盟于敛盂,不由大骇,慌忙请求背楚加盟,却被狐偃坚决拒绝。卫成公无奈,只好向楚国告急求救。不料楚军未到,卫国臣民因卫成公无能昏庸,已起而逐之,迎入晋军,晋军兵不血刃便占领了卫国。于是就近直捣曹国,很快便攻陷了曹国,生俘了曹共公。
  晋攻曹卫,依狐偃之意,乃为了调动楚军解宋之围。不料楚军统兵主帅子玉亦精于谋略,不受晋军攻曹卫所动,却加紧围攻宋都商丘(河南商丘县)。
  宋国危在旦夕,宋襄公于惊急中突然去世,其子成公接位,向晋国紧急求援。晋文公接报,不由又惊又急,连忙奔赴军中,与狐偃、贾佗商议。
  晋文公重耳进入中军大营,未坐下便忧急的道:“吾攻曹卫,意在调动楚军远道赴救,不料楚军不为所动,攻宋益急,宋国危在旦夕,吾若不救,宋国必亡,则楚国更形坐大矣!但吾若出兵救宋,顿成远道疲兵,楚军以逸待劳,则吾胜机甚渺茫也!这却如何是好?”
  狐偃沉吟不语,暗暗道:从战略而论,楚军不受吾调动,而急攻宋国,便化被动为主动,反而迫使晋军非南下救宋不可,吾军虽已攻占曹卫,解除南下救宋之侧背威胁,但面对楚国与郑、许、陈、蔡诸国联军,兵力仍处劣势。以劣势之兵远道救宋,则不但救宋不成,反而有被楚联军歼灭之危!如何化解此危呢?
  狐偃沉吟良久,终决然的道:“惟今之计,既暗调楚军不成,便实施明动之策吧!”
  狐偃此言一出,不但晋文公重耳不明所以,连三军统帅贾佗亦迷惑道:“狐大夫如何动楚军?”
  狐偃道:“楚军不派兵救曹卫,反攻宋益急,显见其已识破吾之围曹救宋策略也;且若攻陷宋国,则中原腹地便落入楚国之手,楚国图取中原,便势所必然也。因此于楚国而言,攻取宋国,远胜于救曹卫……”
  重耳急道:“楚若不救曹卫,则必陷吾军不利之势,如何可令楚军之优势逆转呢?”
  狐偃胸有成竹的微笑道:“这便是吾欲实施明动楚军之策也!楚国挟诸国联军之势,如虹贯日,强盛无比,独吾晋军,实难攫其锋;因此势须令楚国有后顾之忧,然后可令其分兵兼顾,则吾军便可化劣势为优势也!”
  晋文公重耳道:“如何可令楚国分兵兼顾?”狐偃道:“当今天下大势,周室已然衰落,无力排解诸侯之事,惟诸侯自救也,楚国势大,各诸侯纷纷降附,惟一尚可与楚抗衡的,只有齐、秦、晋三国而矣,而楚最忌惮的,亦即齐、秦、晋三国联盟,三国之中任何一国之力,甚至是二国联盟,亦未足以令楚国分心。因此目下最佳的策略,是设法令齐秦两大国与晋国联盟,共同抗楚,若达此目标,则楚军之强势便会消解也!”
  重耳沉吟道:“此策虽妙,但秦国穆公有百里奚匡扶,齐国新君孝公姜昭,亦非等闲之辈,轻易不肯卷入漩涡,于此危急关头,如何肯与吾晋国结盟呢?”
  狐偃微笑道:“晋国与秦国有盟助之好,且乃近邻,秦穆公自然不会弃晋而助楚,因秦楚乃世仇也;而齐孝公姜昭,乃宋襄公扶助登位,宋国有难,齐国若见死不救,必被天下人耻笑忘恩负义也,因此齐、秦两国均有弱点可令其与晋结盟!”
  狐偃一顿,又胸有成竹的续道:“因此目下上上之策,乃密使宋国送一些好处给齐、秦两国,请两国向楚国说情,解宋国之围。另一面吾则把曹共公扣押,逼其分曹、卫两国国土部分于宋国。楚国与曹、卫乃盟国,知曹、卫两国的土地被宋国分占,必定不肯接受齐、秦两国的调停撤围宋之军。齐、秦两国既已得到宋国的好处,必定不满楚国的强硬,届时齐、秦两国出于自身的利益,便不得不出兵参战矣!齐、秦若出兵参战,楚国三面受敌,必然三面分兵,于吾晋军之压力便大减,吾则寻机与楚军决战,必可一战而胜!”
  晋文公重耳喜道:“此乃以楚之矛,攻楚之盾妙计也,吾决行之!”
  果然,宋国很快便接受晋国的建议,派出使者,携带大批财宝,分赴齐、秦两国,请求两国出面调停,求楚国撤攻宋之兵。齐孝公与宋国交情甚深,他的君位,亦赖宋襄公匡扶才能即位,如今宋国有难,又得了宋国的大批财物,若不出面援救,便被天下人耻笑为忘恩负义之徒,日后便在诸侯中尽失威信,因此齐孝公很快便答应代宋国向楚国求退兵。
  而秦国方面,秦穆公得了宋国的财宝,他亦亟欲向中原进取,而趁机结交位处中原腹地的宋国,便是向中原进军的最佳策略,秦穆公与他的谋臣百里奚等商议后,亦很快答应担当楚宋两国的调停人。
  而宋国又蒙晋国答应分曹、卫两国土地于宋,有了退路,宋国抗楚的决心便更增加了。宋国民奋勇抵抗之下,楚国主帅子玉久攻不下,被拖在宋国动弹不得了。
  楚成王闻报宋国竟分了曹、卫两国的国土,而他这位霸主什么都未到手,不由十分恼怒。恰于此时,齐、秦两国均先后派人前来替宋国求情!请楚成王撤攻宋之兵。楚成王自然十分震怒,向齐、秦两国的使臣大吼道:“宋国私分曹、卫国土,视寡人于何物?宋国如此无礼,寡人誓要灭之,这与齐、秦毫不相干,插手做什么!”楚成王一口便拒绝了齐、秦两国的撤兵请求。
  如此一来,秦穆公的面子挂不住了,且与他的进取中原战略产生极大冲突。秦穆公很快便做出决定,与晋国结盟,共同抗击野蛮无礼的楚国。
  另一方面,齐孝公的调停,被楚国断然拒绝,亦十分恼怒,认为楚成王太强横,连这点人情也不卖给齐国,而且齐国又欠了宋国人情,在公在私、在情在理,齐国亦不能不出兵援宋。
  恰好此时齐孝公听闻晋秦结盟,共抗楚军,他便立刻向晋秦两国示意,齐国亦愿加盟齐、秦、晋三国盟会,共同抗击楚军。
  齐、秦两国的使臣,赴晋军军营,谒见晋文公重耳。晋文公听说齐、秦两国不但愿意加盟,还表示愿意派出大军,开赴中原,与晋军会合,组成三国联军,与楚军来个大决战。晋文公不由喜出望外,正欲答应,不料耳际突地传入一缕劲音道:“且慢……此事容后再做决策……!”
  晋文公重耳一听便知是他的舅公狐偃的“真气传音”,因为在场中人,只有孤偃有此神妙传话秘法。晋文公心中不由大奇,连忙借故走开,转入密营,狐偃果然随后跟至。晋文公迫不及待的道:“拉拢齐、秦两国加盟抗楚,乃舅父原定的战略大计,如今已实现在即,为什么却要延缓而决呢?”
  狐偃微笑道:“大王少安毋躁!晋国不是欲图中原之霸吗?如今已实现在即也,千载良机,稍纵即逝,岂能轻率而行?吾晋国为达此目标,已付出甚大代价,若齐、秦两国加入,败楚之功,便三国平分矣;晋之霸业,何日可成!”
  晋文公重耳一听,正好切中了他的隐衷,因为他自知已年迈,实现中原霸业,已时日无多,目下正是千载良机,若因此被齐、秦分享战果,他毕生追求的晋国霸业,便顿成泡影,他又怎会甘心。
  晋文公不由微叹气道:“晋国霸业,吾所求也,舅公真知我心!但晋弱楚强,若单独抗衡,胜算无多,却又如之何呢?”
  狐偃道:“齐、秦既肯加盟,吾计成矣。因此只须齐、秦两国各自从东、西两面,集结大军,逼向楚国边境,或直接攻取楚国的城池,则楚国必然被逼分兵以抗,楚军在宋境的兵力,便被大大削弱,吾再于国内增兵五万,合共十万大军!彼消我长,足可与楚军战矣!”
  晋文公一听,不由抚掌喜道:“舅父妙计,鬼神莫测,吾决与楚军一战!”
  晋文公依照狐偃的定计,向齐、秦两国的使臣宣布,晋国十分欢迎两国的加盟,但由于彼此相隔遥远,疲兵必败,因此希望三国于就近三面出击,令楚国首尾不能兼顾,则胜算甚高。
  齐、秦两国的使臣返国,向穆公、孝公禀告晋文公之意,穆公、孝公均同意晋国的策略。
  于是,秦国在西面集结大军,向楚国的边城重镇进逼,见楚军兵力薄弱, 便趁势一举攻陷了楚国三大城关。
  齐国在东面向楚国的边境进攻,与守边的楚军激战,楚军十分顽强,寸土不让,齐军进展十分缓慢。齐孝公不得不信服晋国定下的分兵进击的策略,亦更不会怀疑晋国拒绝组联军合击的用意了。
  楚成王接报,齐、秦分从东、西两面进攻楚境,不由又惊又怒,但面对这等不利之势,他又不得不先求自保,不敢贸然向齐、秦两国反攻。
  楚成王无奈下令楚军主帅子玉撤出宋都回防西秦,又下令申公叔撤离与晋军对峙的谷邑。楚成王在给子玉的训示中,着子玉“知难而退”,徐图后进。申公叔接令,当即撤出谷邑,楚军骤减其半,只剩下子玉的十五万联军在宋都。
  不料子玉亦甚精于谋略,他向楚成王进言道:“此乃晋国欲分吾楚军优势之策略也,以坚决攻击宋都为宜。晋军于此势态下,必然被逼远道救宋,吾便可寻机歼之!”
  楚成王沉吟不决,他一方面极恨宋国叛楚,又私分曹、卫两国的国土,因此极欲一举攻灭宋国,子玉的请战,部分迎合了楚成王这方面的企图。但另一面楚成王亦不能不重视齐、秦从东西两面的进攻,东面的楚军虽然把齐军的进攻阻挡住,但西面秦军却势如破竹,已接连攻陷楚国多座边关重镇,发展下去,楚国都的安全亦大受威胁,他不能不分兵抵御。在如此两难之下,楚成王惟有既不完全同意子玉的请战,但也没有坚决反对,他怀着侥幸的心理,希望子玉的楚军创出奇迹!因此也就容许子玉继续围攻宋都。
  子玉知楚成王心动,便更加自负,他急欲与晋军决战,以便提高他在楚成王眼中的分量,为达此目的,子玉故意玩了一着妙招,派使者向晋文公提出一个和解的条件,即晋军允许曹、卫复国,楚国也可以从宋国撤兵。
  楚国使者来到晋国军营,向晋文公提出了子玉的条件。晋文公顿感十分为难,因若不允楚军的条件,便违反了曹、卫、宋三国的利益,必遭三国的怨恨,于晋国的“中原霸业”十分不利,但若答应楚国的条件,则几经辛苦才得来的有利形势,便被楚国轻轻化解了,这对晋国的霸业亦同样不利。
  晋文公一时难决,便与元帅贾佗、军师狐偃商议,贾佗奋然道:“吾尽可不理楚国的求和,吾愿统率大军,直捣商丘,与楚军决一死战!”
  狐偃一听,即微笑点头,以示嘉许贾佗的勇气,但却没做声,似仍有所保留。
  晋文公大奇道:“难道舅父不同意贾元帅之议么?”
  狐偃微微一笑,道:“与楚军决战,目下正是最有利的时机,乃势所必然之举也!但决战之前,宜先安抚曹、卫、宋三国之心,免三国暗生怨恨也。”
  狐偃的主意,大合晋文公的心意。于是一面暗中许诺曹、卫复国,条件是必须与楚国绝交。一面又把楚军主帅子玉派来的使臣扣押起来,以激怒子玉,令他急于求与晋军决战。狐偃这一妙着,便把主动权始终稳据在晋军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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