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龙不及地头蛇

 

2022-10-08 16:18:37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王森当然没办法答复他们，就连沙处长也皱起眉头。
　　跑马厅围墙外面的行人路上，有一排浓密的大树，其中一棵树旁围满了局子里的人。沙处长指着树上道：“死者的尸体被藏在树枝上的！”
　　王森问道：“是谁发现的？”
　　“分局接到一个匿名电话，说看见树上有人血滴下来，他们派人来证实，便发现了，报到总局，我一接到消息便赶来了！”沙处长又为他介绍，“王队长，这便是咱们的侦察科长张耀邦，这位是分局便衣组长郑明，老张老郑这位是山东省鼎鼎大名的山猫王森，侦缉大队队长，屡破奇案，是咱们这行的奇才！”
　　王森连忙谦虚几句，双方寒暄了一番，张耀邦便道：“王队长，死者跟你是什么关系？”
　　“他是咱们山东的一位镇长，陪咱们四个来上海办一点事。”
　　郑明接问：“请问你们来上海办什么事？”
　　王森正在犹疑，沙处长忙道：“这件事等下到局子里才说！”
　　郑明走到树下，只见那里躺着一个人，上面却盖着一张白布，白布血迹斑斑，色彩鲜明，他揭开白布，道：“王队长，请你认一认！”
　　王森走前蹲下，说道：“不错，他便是齐声远！”只见齐声远的颈部有瘀痕，致命之处却是胸膛上的一个伤口，伤口还渗着血水，“他死亡的时间不会超过半小时！”
　　“不错，咱们也这般断定！”郑明道，“可惜咱们在附近搜索了一番，找不到什么线索！”
　　“死者是被杀之后才被放在树上的，但是没有路人看见吗？”
　　“这个当然！”郑明语气十分自信。
　　“不过咱们还未找到目击证人，这附近不跑马的时候，是很少人来往，只有在晚上，一些大学生来这里谈情说爱，贪它清静嘛！”
　　张耀邦道：“还有一点，尸体是藏在一只大麻包袋子里的！”
　　沙处长道：“请郑组长在这里继续搜索，张科长，王队长，咱们到局子里再详谈吧！”
　　王森道：“不，俺想先回饭店调查一下。”张耀邦也赞成，于是一行七人便一齐到国际饭店。


　　盘口的地点，是在国际饭店的一间没有客人住的套房。国际饭店的尤经理、电话接线生和管钥匙的柜台员都被请来了。
　　王森首先发问：“死者什么时候离开饭店的？”
　　柜台员道：“大概是十点半左右。”
　　王森看一看袋表，现在的时间是十二点三十五分，估计胡平原打电话回来的时候是十一点左右，难怪没人接听电话。
　　张耀邦接问：“今早有没有人打电话到一七〇八号房？”
　　电话接线生不假思索地道：“有，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吗？”
　　这次电话接线生想了一阵才道：“大概是十点钟，也许迟一点……”
　　王森道：“你今早负责接驳的电话，当有数十个吧？为啥会记得！”
　　张耀邦看了王森一眼，暗赞他反应敏锐，有一丁点问题都不会轻易放过。
　　接线生又道：“因为那男人的声音十分特别……”
　　王森道：“怎样个特别法？”
　　“声音低沉又模糊，凭我的经验，他一定是在话筒上加了一块手绢或是毛巾才说话。由于这样，所以第一次我听错了，以为是一四〇八号房，第二次他再打来，把我骂了一顿！因此我印象较深！”
　　“还有没有别人打来？”
　　“没有了。不过他曾经打过电话出去，说了大概五分钟，却不知道打给谁。”
　　他们再轮流问了一阵，不得要领。王森道：“咱们再回房搜查一下！”
　　七人到一七〇八号房，胡平原与杨镇不断搜索着，王森到自己房间一七〇九号房，门一打开，便见到地上有一张纸，他连忙拾了起来观看。
　　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王队长，有个亲戚找我，我出去一下，十二点钟回来。齐声远。
　　王森将字条给张耀邦看，张耀邦立即拨电话给接线生：“一七〇八号房是在啥时候打电话出去的？”
　　接线生想了一下才道：“大约是九点钟，他叫我替他接外线。”
　　张耀邦收了线之后问道：“王队长，齐声远在上海有什么亲戚朋友？”
　　“完全没听他说过！”
　　沙处长说道：“好啦，咱们到总局去吧！”


　　当他们从总局出来时已接近黄昏，本来卜局长要请他们吃饭的，但却为王森婉拒。
　　王森他们匆匆吃了晚饭，返回国际饭店换了唐装布鞋，又离开饭店。出饭店时，他向四周看了一阵，然后才跳上一辆三轮车。
　　三轮车停在大世界外面，这时候，外面有很多江湖艺人在摆地摊，王森逐摊观看，终于停在一个耍猴戏的档前。锣鼓敲得正紧，一只只有几寸长的尾巴的猴子，穿着戏服，耍着一柄特制的大刀。打锣的那位老头，不断大声吆喝，猴子以“大刀”点地，猛打筋斗，观众大声喝彩。
　　那老头止住锣，把锣子反了过来，走到人群面前，说道：“诸位大爷，咱们老孙今天还没吃饭，请赏个铜板请它吃顿好饭，等下它还会为大爷们表演更精彩的节目！”
　　看猴戏的观众跑了大半，只有几个人把铜板抛在锣背上，老头猛打躬作揖。王森抛了几个铜板过去，问道：“老蔡，你这猴子是新的吧？”
　　“不，它今年已经七岁，训练了好几年才能赚钱！”
　　“俺说的是跟十年前的‘齐天大圣’比！”
　　老蔡猛地抬起头来，上下看着王森，道：“大爷您以前就来看过？”
　　“还同台表演过！”
　　老蔡脸色一变，王森说道：“俺是王森！”
　　“王森？是苏师父的那个小森子？”
　　“就是我，您总算认出我了！”
　　老蔡十分高兴，把铜板退给观众，道：“谢谢您们关照，我老蔡今日遇到故人之徒，歇业一天，明晚请早！”他又不停地向观众打揖致歉。
　　王森道：“老蔡，你今晚的损失，我付给您！”
　　老蔡收起旗，把“老孙”放在肩上，这：“您这是瞧不起我老蔡！嗯，想起以前的事，十年的时间，就像是一天两天似的！对啦，你师父呢？”
　　“八年前在天津去世了！”
　　“唉，那你现在干哪一行的？”
　　“老蔡，咱们先找个地方再慢慢说好吗？”


　　老蔡住的地方真的是“蜗居”，他自然不敢招呼王森他们，只是把耍猴戏的行当拿回来。然后带他们到另一处地方，那是一间仓库，他的义子马大雄在里面当管理员。
　　六碗菜两瓶酒就摆在地上，王森将来上海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老蔡道：“原来你现在吃这一行饭，有什么要咱们帮忙的吗？”
　　王森把贾庆国出现的那栋小楼的地址告诉马大雄。“请马大哥替咱们打探一下。另者，你们知道王百福的底细吗？”
　　马大雄道：“不瞒王队长，我是上海青红帮的一位香主，这件事便包在俺的身上。”
　　王森又将假魏云的事告诉他：“能够替我找到这个人吗？”
　　“没名没姓比较困难一点，不过有特征，也许可以。我叫人替你留意一下，有消息就通知你们！”
　　王森跟他俩谈了个多钟头，便告辞，老蔡道：“怎不多坐一下？”
　　王森道：“改天再见！”
　　马大雄说道：“我叫人送你们回饭店去！”
　　“不用，咱们认得路！”


　　由货仓到南京路，要穿过几条小巷，他们四个人分成两队，一前一后走着。昏暗的街灯，把人影拖得长长的，布鞋踩在街上，发出沙沙声。
　　王森忽然心生警惕，低声道：“大家小心，留意周围，快走！”四人的速度立即加快。王森的眼睛像利刃一般，在黑暗中乱刺。他自小便被他义父，也是师父的苏师傅严格训练，练成一对异乎常人的夜眼，他山猫的外号，也有一部分是因此而得到的。
　　忽然王森发现一栋旧楼的梯口露出一管枪来，他一边掏枪，一边将前面的杨镇推开，同时叫道：“快闪！”
　　话音刚落，“砰砰”两声，两颗子弹在他们身旁掠过。四个人立即分散，王森道：“小心还有别人！”他食指一扣，发出一颗子弹，左边梯口那人立即缩了进去，但右边忽然冲出一个人来，手上提着一柄快慢机，向他们开火！
　　胡平原年纪虽然最大，但他的经验也最丰富，当王森向左边梯口发枪，他的枪便向着右边！
　　“砰砰砰”巷里响起一阵猛烈的枪声，子弹横飞，王森四人立即找地方躲藏，那人起初几枪是向着人射去的，但当胡平原的子弹射进他胸膛后，他上身后仰，后面的子弹便都射到天上去了。
　　王森自地上爬起来，道：“快跑！”他一马当先，冲出小巷，到了另一条横街，就在此刻，对面小楼的露台也有人举起枪来。
　　这次王森比对方还快，“砰砰”两枪射去，那汉子身子一震，仰天跌倒，手上的枪也飞了下来。
　　胡平原等人也冲了过来，道：“队长，小杨挂了彩！”
　　王森忙问：“严重吗？”
　　杨镇在后面说道：“上臂擦伤外皮而已！”
　　王森道：“小林，你快扶着他！”他辨别了一下方向，当先向左跑去。
　　刚跑过一个巷口，忽然一批汉子跑了过来，手上抓着木棍，叫道：“快捉拿大盗！”
　　胡平原叫道：“咱们不是大盗！”
　　“放下枪来，咱们才相信！”
　　王森一边示意手下后退，一边向天发枪，叫道：“咱们是局子里的人，来这里办案，快散开！”
　　一个大汉叫道：“喂，兄弟，你们相信吗？”
　　“就算是局子里的人，也不能随便开枪的呀，一定是大盗，来呀，快来打大盗啊！”
　　王森这时候已肯定这些人跟刚才那几个杀手有关，于是立即示意手下快跑，自己压后，大声喝道：“你们再来，俺便开枪了！”
　　那些汉子一拥而上，王森可不敢开枪，这种场面他从未经历过，心慌意乱之下，也转身快奔起来，同时叫道：“小心前面还有枪手！”
　　四人见路便钻，背后的人不断地呼叫，把他们迫向一条小巷。王森满头大汗，知道进入小巷一定有危险，他忽然收起枪，一个转身，一拳击在为首那个大汉的脸上！
　　这一拳力道之猛，无以复加，那大汉中拳之后，立即失去知觉，仰身向后翻倒，旁边的几个大汉立即冲过来，王森身子半斜，左脚一蹬，踢在一个汉子的小腹上，那汉子一口气喘不过来，瘫倒地上。
　　另一位大汉却让胡平原截住，其他人尚未冲前，王森已快速地俯身一抓，抓住为首那位大汉的足踝，用力一拉，将他拉了过来，几个汉子冲过来，又被杨镇和林五岭顶住。
　　王森将那大汉拉了起来，枪管抵在其太阳穴上，喝道：“停手！要不，俺便开枪了！”
　　那些大汉果然停手，王森退后几步，后背靠在墙上，道：“你们都退后！”
　　大汉大声道：“咱们退后你们放不放人？”
　　“你们退到对面那个巷口，咱们便放人！”
　　大汉道：“假如不放人，咱们还能追得上！大家退后！”
　　那些大汉退至巷口，王森果然放人，道：“快跑！”他们向来路奔去，这是他聪明的地方，因为假如对方有埋伏的话，一定是在前面路上！
　　四人一口气奔至南京路上。上海是座不夜城，这时候，街道上灯火辉煌，王森见杨镇手上的血仍滴个不停，便道：“咱们去医院！”


　　王森到医院之后，立即打电话到卜局长家，将情况告诉他。
　　卜局长听后十分紧张，表示立即派人去调查，并派人送他们回饭店。
　　杨镇敷了药便可出院，裹好了伤，卜局长派来的人与车亦已到医院外。
　　汽车之后，还有一辆吉普车，上面有五六个便衣，到了国际饭店，那些便衣埋伏在各个岗位。
　　王森等人打开房门见没有异状，才放下一块心头大石，这晚胡平原搬到一七〇九号房，与王森同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