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的婚宴

 

2022-10-09 13:57:31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田东明和齐珍姑虽然已是夫妇，但补办婚礼的宴会却十分铺张，大事庆祝。这一来是因为田东明是他们的大哥，而中国人又视成家立室是头等大事；二来山上日子太过无聊，大家都趁机发泄一下；三来齐珍姑的“新生活”计划，使匪徒们尝到生活的乐趣，是故，大家都开怀畅饮。
　　要跟新娘子干杯的人更有不少，齐珍姑落落大方，一一与他们碰碗，但只浅尝一口，她不胜酒力，几口酒下肚，脸上红艳艳的，更添两分妩媚，使群匪更愿听她的命令。
　　正闹得不可收拾之际，郭茂突然站了起来，大声道：“诸位弟兄，俺建议大家以后称齐小姐为大嫂！”
　　小马道：“她是大哥的老婆，咱们当然叫她大嫂，何必多说！”
　　“俺不是这个意思！”
　　何清道：“你有什么意思就快点说吧，别败大家的酒兴！”
　　“假如田大哥不在山上的时候，大嫂便是咱们的领袖，她可以代大哥下任何命令，大家都要遵从！”
　　齐珍姑忙道：“军师太过抬举我了，我一个妇人，怎可担此重任。”
　　郭茂道：“大嫂见识不输须眉，就像这次你提出的‘新生活’计划，就可看到一二！以前咱们弟兄平日闲着无事，整日饮酒赌钱，少不免出现争吵和打架的事，现在可没有这种事发生，咱们‘天马’能够在绿林中占一席地位，凭的就是义气和团结，相信日后弟兄们将会更加团结，任何力量都不能打倒咱们！”
　　他一口气说来，下面的人齐声响应，七嘴八舌地把齐珍姑捧上天，齐珍姑不由有点飘飘然。田东明忙道：“真要有事的话，大家一齐商量，就是我也不能一意孤行，总之大家以‘天马’这个整体着想，咱们便可以永远生存下去！”
　　掌声再起，杨集成高举酒碗道：“弟兄们，让咱们再祝庆大哥跟大嫂，白首到头，永远领导天马，干杯！”
　　刹那间，干杯之声，此起彼落，就在此刻，山后忽然传来枪声！
　　杨集成大声叫道：“什么事？快去打听！大家继续喝酒，也许是当值的弟兄一时高兴，鸣枪庆祝！”
　　郭茂比较仔细，忙道：“别忙着喝酒，大家到屋子里搬出兵器来！”
　　齐珍姑也道：“军师说得有理，快！小心驶得万年船！”果然有人放开酒碗进竹棚抄家伙。
　　山上很快传来消息，山前发现不少人影，正向这边包围过来！
　　杨集成大声叫道：“操他娘的！他们敢来败咱们的兴，咱们便给点苦头他们尝尝！”
　　田东明大声叫道：“弟兄们，看来又有场血战，大家先用冷水洗个脸，振作一下精神，才可应付！五分钟之内分队集合。小马，你先带二十个弟兄上山协助，先将他们的来势阻挡一下！”
　　这时候，枪声不时地响起，山后的匪徒都行动起来，齐珍姑有点害怕，田东明道：“小何，你带几个弟兄，专门保护大嫂！”
　　何清大声应道：“是！大嫂有什么损伤，唯我是问！”


　　小虎子来到一座山峰前，夜风中不断送来干杯的声音，他心中暗暗高兴：“真是天助我也！”此念未了，上面忽然传来两响枪声！
　　胡平原道：“咱们暴露了，分头翻山强攻！”
　　小虎子立即下命令，一二队强攻上山，三四队由山峰两侧突破，百多个汉子，就像百多把匕首，向黑暗中投射过去！
　　山上那两枪是暗号。如果是自己人，便向天回三枪示意。山下没有反应，山上的守卫便知道来者是敌非友，因此立即派人下山通知。
　　枪声寥寥可数，那是因为“天马”在选择新窝时，已有了周详的计划和设置。
　　小虎子、胡平原带着几个联络员留在最后面，纵观全局，当一二队队员冲至山峰下，上面还没有多大的动静，胡平原正暗叫不妙，果然山上落下许多石头和擂木，惨呼声立即传来，山上却传来哈哈的狂笑声。
　　小虎子怒道：“无论如何也要攻上去！快通知前面，绕路过去，一个也不能走漏！”
　　这里的地势，是长方形，中间一座山峰拦住，两旁只有很窄的地方可作通道，再往外便是陡直的山壁，易守难攻。莫说小虎子只带一百多人，就算再多一倍，要强攻也不容易。
　　三四队队员在山峰旁慢慢挺进，很快便遭到石堆后面伏兵的狙击。一开始，便倒下几个人，几次强冲，都无功而回。
　　杨镇大怒，道：“抛手榴弹过去！”
　　这是以己之长，攻敌之短，他们所占到的便是武器方面的优势。
　　几枚手榴弹爆响之后，石后的枪声登时疏落了，杨镇立即下令前进。
　　但沿途没有遮阻，对方伤亡虽大，只要还有几枝枪，便可产生极大的作用。
　　杨镇想了一下，道：“退回来！”他教人伏地推着石头慢慢前进，顶在身前的石头，便是最佳挡箭牌，“天马”方面果然没有办法制止。
　　杨镇暗中下令：“前面的队友跟对方一接触上，咱们便立即冲过去！”同时下令不断抛手榴弹。
　　田东明年纪虽然不大，但他自小便跟着汤三斤南征北讨，经验丰富，历过不少风浪，这当儿可镇静得很。他见左路战况激烈，亲自到那边指挥。
　　硝烟呛人口鼻，但“天马”上下斗志激昂，很多人要冲出来跟对方拼命，但却为田东明所止：“不要急，再让他们过来一部份，再截住通路，慢慢将他们吃掉！”于是派人上前通知石后的人退回来。
　　“剿匪队”先头部队，顶着石块慢慢过来，一直来至山峰后，田东明一发令下，伏兵尽起，只几个回合，那七八个剿匪队员便报了账。
　　“天马”队员回过头来，对正冲过来的第三队剿匪队员开枪！
　　刹那间，枪声卜卜，彼此都有损伤，杨镇喝道：“手榴弹！”
　　几颗手榴弹飞过去，“隆隆”声中，七八个“天马”匪徒血肉横飞。
　　田东明从那些死了的先头队员身上，搜到几个手榴弹，暗中分派给手下，叫大家暂且勿动，让他们过来。
　　匪徒们突然静止，反使杨镇犹疑不决，只不断下令手下抛手榴弹，这时候，山峰另一侧的战况也趋激烈。小虎子把攻山的二队撤下来，叫他们再分成两组，支援三四队，只剩一队在山下作佯攻。
　　杨镇终于忍耐不住，下令队员再度顶石前进，后面的队员全卧地前进，快到山后时，忽然飞来三颗手榴弹，在人群中炸开。
　　手榴弹不但发挥了威力，而且把那些乌合之众的保安队员炸得亡魂丧胆，都回头乱跑起来！
　　田东明大喜，下令开枪，枪林弹雨之下，“剿匪”队员又倒开一片！田东明见这边形势已受控制，便跑去另一边指挥。
　　郭茂传令两旁的手下，注意对方在山壁下爬过来，同时要守在山顶的手下，沉住气，不可浪费擂木。
　　田东明到左首，那边黄成带领的第四队已突破防线，跟匪徒展开肉搏战，背后的剿匪队员如潮水涌至！田东明一见这个情况，忙将手榴弹抛出！
　　两颗手榴弹便暂时截住了对方的援兵，如此一来，已冲过防线，跟匪徒肉搏的队员便危险了。田东明一手一柄快慢机，寻机解决剿匪队员，同时把后备队员，推上前以阻挡对方的援兵！
　　不过一会儿，那十多个剿匪队员，不是死伤便已投降，郭茂下令将他们锁住，不许杀害。
　　胡平原看了一阵，派人通知前面，一队加弹攻击，原隶二队的成员，改由山侧向山峰进攻，因为只有控制山峰，居高临下才有取胜的把握，而三四队则继续跟对方枪战，引开对方的注意力。
　　杨集成见己方首个回合得了甜头，十分高兴，大声说道：“有种的便过来送死吧！”
　　郭茂能够在天马当中担当军师，又深得汤三斤相信，自然有他过人的地方。他在这时候，便显露出他的特点来，一边劝手下不可骄傲，一边组织人手，把伤兵和老弱先从后面送走。
　　战况似乎仍然胶着，但郭茂却看到己方逐渐不利的地方，就双方的实力来论，是半斤八两。天马仗的是地利，对方仗的是武器上的优势，弹药肯定比己方充足，除非己方能在天亮之前将对方击退，否则天一亮，便将失去占地利的优势，届时己方即使不全军尽墨，也会伤亡惨重！
　　不过这种局势可不是一般人能够预早看得到的，何况现在己方占了上风！
　　郭茂想了一下，去找田东明，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田东明沉吟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这地方咱们花了不少心血，才略见规模，怎可白白拱手送给他们！”
　　“东明，你是一军之主，行事一定要以大局为重，如果人死了，这些东西还有什么用？就算到时还有一半人活下来，但对方绝不会就此罢休，再次进犯，咱们的实力便不足抵御了，到时候，还不是要撤退？”
　　田东明道：“即使俺肯，弟兄们也不肯！不信你听听！”他提高声音说道，“弟兄们，咱们先撤退，以后再回来，好不好？”
　　杨集成大声叫道：“大哥，你说什么？咱们这些心血可不能白费！”
　　小马在山上听见也呼道：“大哥，咱们誓死不退！那些家伙有什么了不起？他们奈咱们不何呢！”
　　山谷里的匪徒都大声表示要与守土共生死，田东明道：“军师，你听了？所谓众志成城，又谓一夫拼命，万夫莫当，怕什么？”
　　郭茂叹了一口气，施施然退下，忽然他想起齐珍姑，这时候只有齐珍姑才可以说服田东明。郭茂立即跑到后面，找到齐珍姑，把自己的看法告诉她。
　　齐珍姑也觉得就这样抛弃刚刚经营的基业十分可惜，但郭茂说出人命是最珍贵时，齐珍姑便立即跟他返回山谷把田东明找来。
　　田东明道：“珍姑，这里危险，你快回去！”
　　“东明，军师说得有理，你赶快准备撤退！”
　　“这里的一切都是咱们的心血，怎能够……”
　　“没有命，还能够去享受收获的成果吗？”
　　“但咱们不一定会输！”
　　“就算这次咱们打赢，下次他们会调集更多的人，咱们始终不能守得住！东明，这是我第一次求你，你赶快想办法准备撤退！”
　　郭茂道：“大嫂快回去，我立即调人手护送妇孺老弱！”
　　田东明含怒瞪了他一眼，没奈何只好把三队人马，调一队退后，守在山神庙附近，以便撤军时，可以狙击追兵。
　　就在这时候，从山侧偷袭山峰匪徒的第二队剿匪队员已经攻上山顶，左右夹攻之下，山顶的匪徒溃不成军，一部份剿匪队员一上山便向山谷抛手榴弹！
　　手榴弹在山谷中遍地开花，匪徒阵脚大乱，那边又听到远处的进攻号声，顿时忙乱起来。郭茂叫道：“东明！快下令撤退！”
　　田东明到这时也醒悟了，只好下令撤退，正面攻山的一队，也已冲上山峰，枪声密得像炒豆一般，匪徒死伤惨重。
　　郭茂大声叫道：“你们再不住手，咱们就要杀死俘虏！”一部份匪徒退至山神庙后，也开始伏击由山侧攻过来的剿匪队员！
　　攻占山峰的朱国明忙道：“弟兄们暂时停一停！”
　　枪声停止，匪徒也都已到达安全地点。林五岭道：“叫田东明出来说话！”
　　田东明回答道：“俺听得到，有屁便放！”
　　“你们最好是投降，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笑话！这一仗，咱们不服输！”田东明把俘虏推在前面，道，“别得意，也别迫人太甚，要知道狗急尚且会跳墙，真要迫咱们拼命的话，你们也没好处。”
　　朱国明怒道：“哼！死到临头，还敢吹牛皮！”
　　“不信你们可以试试！”
　　郭茂利用田东明跟对方说话的时候，暗中退兵，朱国明虽然恨不得将匪徒杀光，但还得等候小虎子的命令。
　　剿匪队员上山之后，小虎子与胡平原便向前推进，当他到达峰顶时，天马已退得七七八八。朱国明向小虎子报告后，小虎子立即道：“田东明，你投降吧！我告诉你，省里已决定消灭沂山的流寇，你们的日子不长了！”
　　田东明道：“你别神气，其实咱们大家都一样是拿家伙找饭吃，何必相煎！你看不到吗？咱们在这里种菜，养猪养鸡，要自力更生，现在给你们的手榴弹毁尽，这笔账，咱们迟早会向你们讨回来。”
　　朱国明道：“大队长，别跟他们废话，他们在撤退！”
　　胡平原轻声道：“跟他谈条件，咱们接收俘虏之后再慢慢追杀，到山穷水尽时，他们自然会投降！现在他们锐气未失，迫得太紧，咱们损伤太大，以后要再征用地方保安队，就有困难了！”
　　小虎子觉得有理，便道：“田东明你不投降，我也不迫你，咱们谈个条件！”
　　田东明道：“你说吧！”
　　“我听人报告，说你到仙石屯抢亲的事，觉得你是个重信诺的男子汉，咱们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我给你们五分钟时间，让你们撤退，但俘虏你不许杀害一个，也不许你带走，要不咱们将来一定十倍讨还！”
　　田东明吃了一惊，沉吟道：“不行，五分钟太短了，十分钟才干！”
　　“一口价，八分钟！”
　　“好，八分钟之前，你们不许下山，我田东明若果违背诺言的，他日教我众叛亲离，死无葬身之地！”
　　这咒很重，小虎子立即下令，八分钟之内，不可下山。田东明立即叫手下火速后退，并叫郭茂安排撤退的策略，他身边只留下两个神枪手苗胜和小林。
　　“天马”匪徒有个好处，便是服从性很强，他们又都知道田东明的脾气，一言不发，立即撤退。
　　田东明的命令传到郭茂的耳中，郭茂不愧是军师，略一盘算，便叫杨集成带十多个精壮的弟兄，沿山向北前进，引开追来的剿匪队，而大队人马则下山，他订下见面的地点之后，群匪便分头行动。
　　八分钟一届，小虎子一声令下，山上的剿匪队员立即下山。田东明说道：“快跑！”三个人仗着地利之便，转身向北飞奔。
　　背后剿匪队员亡命追赶，可是距离却越拉越远了，但小虎子新任大队长，急于立功，传令不追到对方大队人马，绝不罢休。
　　田东明三人跑了两三里山路，遇到小马，小马道：“快从这里下山，他们都下山去了。”
　　田东明三人下山，小马带着一个弟兄，故意等了一下，然后向后开了几枪，拔腿向北飞奔，去追杨集成那队人！
　　田东明三人很快便找到郭茂他们，郭茂道：“大家小心，不可发出声音，不可点火抽烟，现在还未离开险地！要是暴露了位置，人家居高临下，咱们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田东明道：“下山困难，大家手拉手走！军师，珍姑呢？”
　　“放心，他们是第一批，估计已快到山脚！”
　　这条路很难走，很多地方甚至没有路径，要用绳子吊下去，所以剿匪队才没由此下山。
　　天亮时，群匪已到达山脚附近，齐珍姑一见到田东明便迎了上去，道：“东明，你没受伤吗？”
　　田东明有点惭愧地说道：“珍姑，我后悔没有听军师跟你的话，连累了许多兄弟！”
　　何清道：“大哥，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要说这种话，咱们现在去哪里？”
　　田东明转头问道：“郭军师，你有什么高见？”
　　“他们不是说不放过沂山的流寇吗？”郭茂道，“以前省里侦缉大队很少出动对付咱们，依这情况看来，可不大妙……”
　　何清道：“难道咱们要解散？”
　　“不，咱们搬窝到鲁山去，那里地方更大，到时真没有办法时，躲藏也比较容易！”
　　何清道：“老是要当缩头乌龟，咱们不干！”
　　“不能冲动！咱们一伙人，怎能跟全省治安人员正面冲突？识时务者为俊杰，见机行事，才可以长期立足！”
　　齐珍姑道：“军师说得有道理，我赞成！”
　　田东明道：“就这样办！何清你到联络地点等老杨他们，然后到鲁山鸡公岩，我会派人接你们！”
　　郭茂道：“现在先分批前进，由此到鲁山路程不短，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