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训练杀手 视作乐事
2020-02-23 09:54:52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假苏立钟当然有名字,尽管名字只是个记号,尤其是对一个孤儿来说,这个记号的真实性,更有疑问,但作为记号的名字,都有其实际作用!
  小豆称他米老大,因为他姓米名盛,是有“杀手之父”之称的农老夫第三代弟子的老大哥!小豆姓豆名茂,在第三代弟子中排名第四。
  “杀手之父”从来不亲自杀人,但他训练了一批又一批的杀手,供他驱策,替他赚钱。他训练杀手十分严格,而且言教身引,甚是辛苦,有人笑他何须如此认真,反正失手被杀,也只是徒弟们的生命,不损他一根毫毛,他笑称他像一位农夫,春天时勤于播种施肥除草,他日便有好收成,因而自称姓农。又由于他开口闭口老夫一词不绝于耳,徒弟们背地里称他农老夫,他亦不以为意,反觉切合身份,欣然受落,所以农老夫这个记号,真实性有多大,根本没法考究!
  “杀手之父”既然是农老夫,其徒弟又都是孤儿,因此其姓便都与田间农事有关,这第三代弟子共有六个,老大米盛;老二麦浪;老三粟余;老四豆茂;老五禾壮,老六苗青。这六位弟子,只有苗青一个是女的!
  农老夫人如其名,外表看来十足是名老农夫,但骨子里却十分厉害,他训练的弟子,无一人终其一生可以脱离其控制。第一二代七名弟子,都替他赚钱至流尽最后一滴血方止!
  一个人自小受严师教导,必然生畏,但当他们下山之后,年纪大了,阅历丰富了,便不甘于再受控制!
  农老夫既然是个厉害的角色,他训练成材的弟子,自然也不笨,在未有十足把握之前,不敢妄动!
  米盛入门最早,年纪也最大,前两代弟子,最长那一个也只干了五年便死了,他却干了七年,只受过一次轻伤,亦由此可见此人不但武功高,心思缜密,计划周详,而且必然还有其他许多优点,所以师弟们,一向十分崇拜他,即使是入门迟他三年的老二麦浪,亦不例外!
  农老夫亦深明徒弟们不会长期甘受控制,因此到了他认为时机成熟之际,便会想办法将徒弟除掉,以免把秘密泄漏出去!
  人世间各式各样的人都有,有的立志在官场中打混,以能进身朝廷为终生奋斗之目标,有的希望在江湖中扬名立万,有的希望在商场上一展鸿图;更有人希望在战场上,在千军万马之中杀敌立功,有的希望在武林中叱咤风云。
  农老夫却不是上述任何一种人,他以能训练和控制杀手为乐事,每次有人捧着银子来求他杀人时,他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这种满足,就算让他当上武林盘主也不能代替!
  不过他的徒弟,并非每个都与他有同样的嗜好!
  豆茂崇拜米盛,且杀豆茂又没有报酬,那么为什么米盛还要杀他?

×      ×      ×

  八月廿五日,午前。苏立鼎没精打采地返回湖海帮总舵,目光充满深切的悲哀。
  守在大门的手下一见到他便道:“副帮主您回来啦?帮主派人到处找你哩!”
  这个副帮主当然是米盛所假扮的!他唔了一声,不慌不忙地走进大门里,院子里的人见到他,都用尊敬亲切的态度向他行礼。
  “副帮主,帮主要见您,在他练功房里!”
  迎面走来一个人,身材祜瘦,年近花甲,道:“副帮主,您没事吧?您失踪了几天,帮主派人四处找您,都没消息!”
  米盛长长一叹:“本座无事……说来话长!铁堂主,帮主在练功房里?”
  铁翊道:“是的,帮主正召属下去见他,咱们一齐去吧!”看来铁翊与苏立鼎的关系不错,语气虽然恭敬,但态度从容熟络,米盛表面上镇定如恒,但脑袋却没片刻空闲,他要了解的事尚多,虽然事前他已做了大量的功夫,但心情仍难免紧张,幸好脸上有面具,容易掩饰。
  米盛一路上默记路径,来至何戴天的练功房外,铁翊道:“帮主,属下铁翊和副帮主求见!”
  房门倏地拉开,何戴天惊喜地道:“苏贤弟,你一声不吭去了何处?教愚兄为你担忧了好几天!”
  “对不起帮主……属下,唉,此事说来话长!”
  何戴天见他神色有异,关怀地问道:“贤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愚兄能否助你一臂之力?”看来他俩之间感情颇佳。
  “事情已经过去,本来属下不想再提,既然帮主问及,不能不讲!”米盛又叹了一口气方道:“家兄被人绑架,勒索属下一千两银子,约属下在二十日晚上到十里亭赎人……”
  话未说毕,铁翊己叫了起来:“是谁吃了豹子胆,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副帮主你为何不通知属下等?”
  何戴天道:“铁堂主别打岔,副帮主不宣扬此事,必有其道理!”
  “因为勒索信上言明不许带人去,若让其发觉,便杀死家兄!属下自小受家兄恩惠良多,事关生命,岂敢轻举妄动?何况对方只要一千两银子,数目又不大!”
  铁翊还是再打岔,问道:“如今令兄在何处?”
  米盛声音转厉:“给那厮杀了,不过我也杀了他!过程不想再提了!”一顿又问:“帮主找属下可是有事?”
  何戴天道:“江南的‘快刀堂’派人下书,要与本帮结盟,本座本来想派你去江南走一趟,如今不必了,你先休息几天吧,就请铁堂主先跑一趟,待谈细节时,再请他们来本帮!”
  米盛道:“休息倒是不必,就怕心情不好,误了帮中大事!”
  何戴天道:“愚兄了解贤弟的心情,反正又非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这几天帮内平静么?”
  “一切如常!”
  米盛转头问道:“铁堂主,总堂主这几天表现如何?”
  铁翊低声道:“总堂主甚为紧张,天天都在请客!”
  米盛转头望着何戴天,何戴天沉吟道:“不必紧张,若果他能把以前的一切抛弃,还是好兄弟!何况搞好下属之关系,也是他这个总堂主的责任,总不能限制他!”
  米盛忙道:“帮主放心,属下完全明白,属下只是怕他野心太大,纠党造反而已!”
  何戴天哈哈笑道:“谅他还没有这个胆量,亦未必有此能力,副帮主对他似有偏见!”
  米盛急道:“属下对本帮任何人都无偏见,也希望不会出乱子!”
  何戴天含笑道:“有时候出乱子,亦未必不好,最低限度大家都能看清他的面目,副帮主,你回去休息吧,这几天好好睡几觉,待恢复了精神,再过问帮中大事未迟!”
  米盛为了赶制苏立鼎的人皮面具,这几天的确目不交睫,当下告辞回房,他虽然是第一次到湖海帮总舵,但对里面的一切,了如指掌,毫不费劲,便找到苏立鼎的居所。
  那个专门服侍苏立鼎的丫头,名唤鹂儿,她先服侍米盛洗了脚,又帮他铺被褥,服侍他睡觉。米盛知道第一个险关已过去:何戴天没能认出自己是西贝货!因此放心安睡,睡得十分死。
  待米盛醒来,鹂儿早已候在门外,听见声音忙问:“副帮主,您在房内吃饭,还是到厅内去?”
  “在房内吃,弄一壶酒来。”米盛心头一动,又喊道:“请庶堂的卢香主来见本座!”他下床脱下面具洗了个脸,脑筋又动起来,豆茂已死,无人知道自己以苏立鼎的身份,混进湖海帮。藏身于此,那是最安心的,即使农老夫知道,亦不敢到湖海帮捋虎须。
  不过,万一自己露出了马脚,后果亦甚堪虞。他早已收买了湖海帮庶堂主的一个姓卢名桂元的香主,他能对湖海帮了如指掌,亦是由卢桂元提供数据的!如今最重要的是进一步了解湖海帮的人事。
  若能成功地潜伏下来,假以时日,尚有机会取代何戴天之位,继而雄霸武林,这才不枉自己多年来之辛劳!
  米盛在胡思乱想,房门忽被敲响,他吸了一口气,道:“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鹂儿,手上托着银盘,上面放了四式精美小菜,还有一壶酒。米盛问道:“卢香主呢?”
  “小婢已将副帮主命令传达与梁堂主,他说立即去找他。”鹂儿一边将食物放在桌上,边道:“刚才奴婢见到总堂主,他问起副帮主的情况,还说要来见你。”
  米盛立即紧张起来,问道:“你怎样答话?”
  “说您精神还不大好。”鹂儿道:“总堂主说改天再来探你!”
  “好,做得对!这两天我不想多见人!”
  话音刚落,外面已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副帮主,属下卢桂元奉命而来!”
  “请进。”米盛顺便给了鹂儿一个眼色,要她出去避一下。鹂儿开门先让卢桂元进来,然后出房,顺手关上门。米盛指指桌前的椅子,道:“卢香主,坐下来喝两盅。”
  卢桂元神情有点紧张,忐忑地问道:“未知副帮主找属下有何指教?”
  米盛尚未决定是否向他表露身份,边斟酒边道:“先喝酒,再慢慢谈!”
  卢桂元轻轻呷了一口酒,态度甚不自然,米盛道:“来,吃菜,你又没犯帮规,何须紧张?”
  卢桂元呐呐地道:“是是,属下不紧张。”
  米盛趁他举箸挟菜时,决定来个“突击”悠悠荡荡地道:“上个月那三百两银子,花光了没有?”
  卢桂元脸色“刷”地变白,手足无措地道:“你……副帮主这话……属下不明白!”
  “你明白的!五月份拿二百两,七月份再拿三百两!亏本座以前边把你当作知己!当年去攻打白龙寨时,与你睡一个营账!”
  卢桂元身子乱抖,跪在地上,叩头不已,说不出声来。米盛对他的“表现”甚感满意,一把将他拉起来,道:“坐下来,坐下来,有话好说!”
  卢桂元的下颏低得几乎贴着胸瞠,结结巴巴地道:“属下不慎失足……请副帮主开恩!”他知道这位副帮主平时虽然和蔼,但却铁面无私,心头实在着慌。
  米盛道:“给你银子的人,绑架了家兄,用以勒索某,后来杀死了家兄,但他也死在本座剑下!”
  卢桂元脸色更白,又要跪下去,米盛忽然喝道:“你给本座坐好!”
  卢桂元办事虽然勤快,但胆子小得很,否则当日也不会屈服于米盛!当下米盛道:“幸好家兄之死与你无关,本座又念你一向忠心耿耿,而且胆子又小,今次且饶你,不过本座有两项条件,你须依我!”
  “副帮主且说!”
  “第一,此事不准泄漏出去,否则以后本座还怎有威信?第二,以后替本座留意周围一切的人和事,事不分大小,均须记下来,报与本座知道!”米盛的指头几科戳到他鼻上。“谁人与谁人要好,谁人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谁人有叛帮之迹象,谁人忠心耿耿,谁人与总堂主暗通款曲,都必须留意!还有把眼睛放在香主级以上的人身上!听清楚没有?”
  卢桂元稍松一口气,道:“副帮主海量包涵,属下若不粉身图报,便不是人!”
  米盛冷笑一声:“就怕你骨头软,吃不住人一吓,便把什么事情都抖出来!假如总堂主问你今晚进来何事,你如何答他?”
  卢桂元想了一下,道:“属下便说,副帮主要属下帮你回忆攻打白龙寨的经过,他若再问,属下便说不知道副帮主的用意!”
  “白龙寨押寨夫人,事后找不到,本座想调查她!”
  卢桂元忙道:“属下明白,副帮主放心,属下若泄漏半句话的,教我死无葬身之地!”
  米盛满意地点点头,道:“没事了,来,吃菜喝酒。再像死了父亲那样愁眉苦脸,本座可要依帮规严罚了!”
  卢桂元这才绽开笑容,心中好生感激这位再世父母,愿意为他效犬马之劳。
  豆茂被米盛一脚踢得没了呼吸,不但米盛认定他必死无疑,就是他自己也不敢存有半分侥幸的念头!谁敢说心房被利刃刺穿,还能活下来?
  寂静的十里亭外,忽然传来一个轻捷的脚步声,接着竹林外面闪进一条人影。那人目光一掠,见亭子里没有人,便低声唤道:“三叔三叔!”
  四周寂寂,无人应他,那人忽然嗅到一丝血腥味儿,目光一及,吃了一惊,只道死的是他三叔,连忙上前观察,见豆茂左胸插着一柄匕首,正想放下他,忽然外面又传来一道沉重的脚步声,连忙长身而起,转身戒备。
  第二个进十里亭的人,年近五十,蓄着三绺长髯,丹凤眼,身着儒士服,头戴四方平定巾,一副仙风道骨,只是背上还多了一口药箱。
  先前那人,年纪约在廿五六间,见到来者,松了一口气道:“三叔,小侄还以为来迟了!”
  来人道:“半路上遇到一个患羊痫症的女人,耽搁了行程,怎地明侄也是刚到?”
  那个明侄道:“因为路上遇到仇家,绕路而行,故此刚到。三叔,咱们回家去,还是先到益阳歇歇?”
  那三叔道:“回家去吧!”忽然发现地上有个人伏着,鼻端又嗅到血腥味儿,乃问:“明侄杀人?”
  “不是,小侄到此时,此人已伏尸地上!”
  此刻太阳已破薄云而出,曙光初照,三叔忽然发觉地上的人胸瞠起伏了一下,乃咦了一声:“此人尚未断气!”当下立即奔前,伸手为豆茂搭脉。
  那个明侄道:“三叔不用白费工夫,适才小侄已探过,没呼吸啦!”
  “不,气脉虽弱,但尚未断气!”三叔眉头一皱,喃喃自语地道:“奇怪,心房被刺穿,为何还未死?”他是著名的大夫,遇到这种奇事,岂肯放过?立即伸手在豆茂身上推拿,边思索边检查。
  那被他唤明侄的,姓谌,名双明,年纪较大的是其三叔谌卓雄,他嫌名字太俗,自号“渐愈子”。,
  过了半晌,渐愈子忽然喜道:“对啦,我知道啦!人人心房都生在左方,此人却在右方,换言之,匕首刺不到其心房,只伤了肺叶,所以还未死!我要将他救活!”
  谌双明懒懒地道:“三叔,咱们急着回家,大后天便是祖母七十寿诞,不可再耽搁了!”
  渐愈子兴奋地道:“书上虽有记载,但愚叔至今才遇到他一个!”
  “就算如此也犯不着救他!哼,武林人整天都在互相残杀,您救得了多少个?何况他可能是个该死的人,救了他反而造孽!”
  渐愈子怒道:“明侄,你说什么?假如他是位好人又如何?因为世上有坏人,便不该救人了么?人家称你三叔什么来着?”
  “佛心大夫!”
  ~是呀,见死不救,还能称佛心大夫?”冲愈子急道:“愚叔有辆马车停在路上,还不赶快抱他上车!”
  谌双明不敢违令,与乃叔一人一端,将豆茂抬上马车,他驾车向南驰去,渐愈子却在车厢内,忙个不亦乐乎,到近午方见豆茂微微睁开双眼。渐愈子大喜,嚷道:“好啦,有机会保住性命了!”
  豆茂艰辛地叫道:“水……水!”渐愈子倒了一碗水,灌他喝着,豆茂急喘几口气,又道:“这……这是什么地方,你又是谁?”
  “阁下受伤太重,不宜说话!”

×      ×      ×

  谌家在十里亭东南四十余里外,由于车厢内有个伤者,因此谌双明不敢急驰,这一段路,居然走了一天多,到次日午后才到达。
  渐愈子医术卓著,上门求诊之人门户为穿,因此在宅外另外建了一栋三房一厅的土房子,安置重伤病者。渐愈子叔侄一回家,便吃老大谌卓杰一顿好骂。
  渐愈子只把他的咒语粗话当作歌声,着谌双明将豆茂扶进土房子里,接着又合药煎药,然后去拜见母亲。只说了几句话,又忙着返回土房子那边,把为母亲做大寿的事,一股脑交给两位兄长。
  渐愈子果然名不虚传,也许豆茂命大,他在土房子里住了四天,病情便大有起色,最低限度已能吃稀饭,若无意外,性命是保下来了。
  过了半个月,伤口开始结痂,也能吃干饭了,渐愈子这才开始替乡人诊症治病。由始至终,他没问豆茂一句话,更不管是谁伤他的,反而豆茂心情不能平静!
  米盛那一刀不但伤了他的肉体,也伤了他的心!他料定自己会死于刀剑之下,但却料不到几乎死在一向被自己和同门师兄弟视若神明的米盛刀下!
  豆茂闷在房内一个月才能下床,他心中还惦挂着一件事,他已逾期去见农老夫,只是如今虽然可以下床,要上路却嫌危险,且渐愈子亦不肯放他走,他理由十分充分:“你这时候走,若死在半路,老夫这一个月的心血,岂非白费?”
  豆茂问道:“那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走?”
  “起码再过一个月,否则你别想走。”
  谌家的人只有谌双明一个学过武功,他好像很忙碌,祖母七十大寿过了几天,他又走了,因此豆茂放心得很,每晚练内功,活动手脚,再过半个月,发觉胸部已不再痛,而痂亦掉了,便在半夜偷偷溜掉。不过他还算有良心,把得自苏立鼎的那张一千两银票,放在桌子上,权充医药费。
  豆茂走后,渐愈子发了一阵脾气,幸好有病人上门求诊,否则他真想追上去。也就在此刻,谌双明回来了,他去土房子那边找豆茂,见床上被褥折叠得十分整齐,便高声问道:“三叔,那厮去了那里?”
  渐愈子恨恨地道:“昨夜偷偷跑了啦!早知愚叔便不管他死活,再多住半个月便能够痊愈,他就不信!半路再让强盗在他的胸膛上加一刀,才叫报应!”谌双明顺手抄起银票,塞进怀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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