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虽有戴天仇 能否乘人危
 
2024-07-28 15:43:20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矛盾
 
(一)

  彭凌举步维艰地经过“日上三竿”客栈后面,他拚命支持着,无奈头重如铅,卒之在一条小巷口一阵晕眩,脑海中泛起死神的相貌,像是那么狰狞,又像是迷人的鲜花,好像渺茫,又好像就在眼前……
  他伸手要扶住墙壁,离壁三尺的砖墙,却像十万八千里远般,又一阵晕眩,再也支持不住,终于倒下,临失知觉时,觉得肩膊好像撞着了什么物件似的。

(二)

  “日上三竿”客栈静悄悄的,住客都去了清心茶馆听说书。奇怪,小三子竟然沉得住气,躺在板凳上打瞌睡。
  一忽,毕觉晓自楼上下来,道:“小三子,去看看老张,他去彭爷房里已半炷香有多了。”又喃喃地道:“老张最近越活越回头,奇奇怪怪的!”言毕上楼。
  小三子应了一声,急步入厢院,推开彭凌房门,房里的情景令他大吃一惊,可是他却够镇定,没有声张,在房中视察一番,又拈拈酒壶的份量,这才出房吿诉毕觉晓。
  毕觉晓大吃一惊,慌忙下楼。到了现场毕觉晓道:“小三子,把老张尸体拖出去,悄悄埋了,不许声张,喏,从窗口拖出去。埋了以后,顺便找一找彭爷的行踪。”
  小三子异常惊讶,双眼只瞪着毕觉晓,怔怔地听他说。
  毕觉晓望了他一眼,道:“还有等会他们来了,若有人问起,吿诉他们老张吿假回老家过年;至于彭爷嘛,说他留言离镇几天;还有。把地上的血渍洗掉。”他虽然只是一个生意人,但到底是老板,下起命令倒有一股威严。
  小三子应了一声,慌忙拿了一块湿布洗抹地上的血渍。
  毕觉晓却出店而去。

(三)

  彭凌晕倒时,肩膊撞到的物件是一扇残旧的木门。
  木门蓦地被撞开。屋内人正是刚吃饱饭坐在灶前剔牙的福婶,吃了一惊,问道:“谁?”不见回音,喃喃地道:“莫非自己听错了?”虽然她已是花甲之年,但听觉依然不错,那一撞之声,清晰巨大,万没有听错之理。
  她嘀咕了两句,起身到门口,一到门口,只见一个白衣青年倒在地上,晕迷不醒,心头猛吃一惊,差点没喊出声来,幸而她警觉到近日镇上来了一批凶神恶煞的人,生怕高呼之后会为自己引来麻烦。
  仔细一看,这个青年不就是刚才送一锭银子给自己的青年么?老婆子一急,也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力量,迅速把他拖入屋,顺手关好木门。她心中想:“莫非这好心肠的小伙子给那些恶人害了么?”。
  她不知彭凌是因何晕倒的,淘了一勺清水淋在他头上,却不见他醒过来,老婆子心中大慌,慌乱中瞥见彭凌腰上缠缚了一件衣服,后腰处染了一小滩血渍,总算老婆子人老心未懵,利落地解下衣服,只见后腰处一道三寸左右长的伤口,淌着发黑的血水。
  老婆子尚未见过有此种情况,家中又没有药,心中大是焦急。慌忙取了些碎银(今午她用彭凌那锭银子去买半斤猪肝找换回来的),意欲去请镇上的郑大夫。
  她掩好了门,往通向街口的小巷出处走去,走了几步,忽然听见邻屋有一阵念喝声传出。福婶脑中灵光一现,心想:“她既然学拳,可能家内有伤药也未定!”于是上前拍门。
  这小巷一边是“日上三竿”客栈,另一边是三栋小屋,靠郊野的那边是福婶的家。三楝屋数她的那间最小最破残。
  现在她拍门的那间屋,是这条巷中的那间最大的砖屋。
  门声响过一回,开门的赫然是婉儿。婉儿空见汗,双颊通红显然刚在练武。
  “是您?有什么事么?福婶。”婉儿掠一掠飘落额前的发丝,带着两分惊讶地问。心中想大概福婶这两天又没饭开了。事实上靠替镇上那些王老五缝缝补补,赚哪够糊口?
  福婶期期艾艾地道:“我说婉姑娘呀,你每天都在练武真够勤力,女孩子嘛,练了武又有什么用?”
  婉儿有点摸不着头脑,只得道:“练武可以强身健体嘛,俗语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这两码子事都要天天练习的。”
  “对对,姑娘说得对。”福婶无奈只得硬着头皮道:“你家里有伤药吗?”
  “有,福婶你何处伤了?”婉儿目光在她身上上下看了一遍。
  “不是我受伤,你给我一点好么?我给你钱。”
  “不用钱,这伤药是治伤病的,你拿去好了。”婉儿回房取了金创药出来,又道:“不是你伤那是谁?”
  福婶道:“是老身一个亲戚,他来找我,在路上受了伤。就这样我得回去了,谢谢你。”她取了药,三步拼两步回家。
  回到家里,忙把药敷在彭凌后腰。她家里没细布,只得又用彭凌的衣服替他包扎起来。
  “你认识他?”
  福婶吓了一跳,慌忙回首,却不知婉儿何时已进来,站在她身后。
  “吓死老身了。”福婶拍拍心口,只得从实地道:“老身本来不认识他的,只是今天中午在金老头面店门口碰到他,承他同情我老婆子的遭遇,送了一大锭银子给我。”她喘了一口气。“刚才老身听见门口一声异响,却见他晕倒在门口,便把他拖了入来……”
  婉儿见彭凌眉宇之间隐隐然有股黑色,道:“咦,他是中了毒呀!”
  “啊!那怎么办?”福婶吓得手足无措。
  婉儿看了一会,道:“幸好这只是普通的毒,我家中还有解药,福婶你把他扶上床,我回去拿药。”
  原来婉儿事后感觉到福婶行动奇怪,言语异常,才过来看看,这却救了彭凌一命。
  婉儿把解药灌入彭凌口内,由于彭凌昏迷不醒,可也累得她满头大汗,跟着她扶起他,双掌贴在彭凌背心,替他运功疗毒,不久,彭凌出了一身大汗,奇臭无比,婉儿亦是香汗淋漓。
  她吁了一口气道:“总算替他拾回一命!”她放倒了彭凌,解下扎伤的衣服,把伤口用袪毒药水洗涤过后,又重新替他上药。
  玉手移动间,无意中触到一块硬物,她心中想道:“要不是有这块硬物挡住,伤口可能还要拖长一二寸。”
  为着利便包扎,婉儿伸手把他腰际的硬物拿出。
  当她伸手剔开他裤头时,禁不住面上发热,不自觉地闭起双眼。
  “啊,这是黄金打造的,这小伙子真有钱!”福婶叫道。
  婉儿睁眼一看,刹那目呆口瞪,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再也说不出话来。
  原来婉儿刚才摸着的那块硬物是一件长约四寸,宽约二寸,用黄金打造的牌子,上面刻了三行字。上款是凌儿十六周岁纪念,中间四个才字是“秉承父志”,下款是兖州彭风。
  剎那之间,婉儿如遭雷轰,眼前这个自己对他颇有好感的青年,竟是杀父仇人之子,而偏偏由自己把他从鬼门关救了出来。
  十数年来梦寐所思的仇人,就在眼前,婉儿不由自主的抖颤起来。
  心忖:“天可见怜,教你撞在我手中!”手掌缓缓举起。
  刹那间,脑海中又浮现今早彭凌替他赶走花蜂的情景,又忽想道:“他一身侠骨,我又岂能在他晕迷中杀了他,爹爹一生英雄,我又岂能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坠了爹爹名头,古今英雄无不光明正大,我……”一时之间委决不下。
  原来武君龙与妻性格不合,他终生为求出人头地,君临武林,一年到晚,四处奔波,又往往不择手段,到婉儿五岁时,两人感情的裂痕越来越大。婉儿母亲便带婉儿另外择地而居,不肯与之同流合污。
  武君龙那时一心想的只是名利,也不理她,婉儿父亲虽然穷凶极恶,她母亲却是个书香世家的千金,知书识礼,为免在婉儿小心灵中留下创伤,她母亲把武君龙说成是一个英雄。
  到了武君龙死后,他身边的四个贴身护卫来到婉儿处报丧,她母亲大恸,她为着不能相夫为善而终被杀一事深感遗憾,乃投井自尽,临终前才草草吿诉婉儿说武君龙是个坏蛋。
  可是后来四大龙卫却拚命吹嘘武君龙是如何如何的一个大英傩,而彭风却是个口蜜腹剑的伪君子,也就使婉儿相信了其母亲事前的说法了,因此,在她心目中她父亲却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你道四大龙卫又为何会供养婉儿?却原来武君龙临死时天良发现,觉得自己亏待了妻女,又怕因他的恶迹连累及妻女,因此诈对四大龙卫说婉儿知道他的宝藏及武功秘笈。
  黄金以及武功秘籍正是这等人梦寐所求之物,武君龙不愧是一代枭雄,三言两语便令四大龙卫乖乖替她养着婉儿。
  四大龙卫到婉儿家时,对她母亲说及此事,她母亲十分聪明,闻言知意,悉是武君龙的计谋,便把武君龙十数年搜劫得来之宝藏供出,至于武功秘籍却道已经吿诉婉儿,但要到婉儿二十岁后才吿诉他的,其实武君龙那有武功秘籍交与其妻女?不过婉儿母亲自思到婉儿二十岁后,那时她经已成年,到时亦会明悉一切,当能自立。
  十年来,四大龙卫不断旁敲侧击,欲从婉儿口中问出秘籍之事,可惜一无所获。不过,他们四人曾经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又岂甘长期蛰伏?他们虽然已经怀疑秘笈可能是子虚之事,不过,他们是有目的的,因此对婉儿倒也很好。

×      ×      ×

  婉儿右掌刚放下,十年所受的委屈及辛酸,又涌上心头,耳中好似听见他父亲的声音在呼叫:“快杀了他,他是爹爹仇人之子,错过今日永无机会了……莫非你要爹爹抱憾九泉?他爹爹是伪君子,他何尝不是?快下手,你莫当个不孝女儿!”
  婉儿出了一身冷汗,面现坚决之色,右掌再次举起,对准彭凌的天灵盖。婉儿心中念头电闪,右掌去势更快,眼看她大仇即能报却。

×      ×      ×

  一阵清脆的马蹄声鞭炮般响起,刹那间,一个年廿七、八的青年骑着一匹灰马穿道而来。奇怪,此人也是一身白衣胜雪,但面目严肃,一脸精悍之色。
  马儿到了“日上三竿”客栈前,白衣人一跃而下,右手抽起挂在鞍边的一个长形包袱,看情况,里面可能是刀剑之类的兵器。
  他拉着马,伸头入店,见一个店小二的模样睡在板凳上。
  “小二,小二。”
  小虎子一惊而醒,道:“对不起,小店已经客满。”
  白衣人道:“这店里的住客可有个姓彭的白衣青年?”
  “有有。”小虎子道:“不过他中午已经退房他去了。”
  白衣人面色一沉道:“小二哥,不可胡言。”
  “这可是真的。”
  “他去哪里?”.
  “小的不知。”
  “胡说,他约我来此,不见不散,岂会爽约?即使临时有急事离开,亦会留下见面地址,小二,你分明先骗我。”白衣人面色铁青,双眼神光迸射。
  小虎子心中一寒,暗忖:“这人脸上生得端正,神色却为何如此赫人?”
  “怎样不作声?唔!”
  小虎子苦着脸道:“真的不在,不信我带你去他房中看看。”
  “好,你带路。”
  小虎子推开房门道:“你看,连包袱都已取走了。”
  白衣人大感奇怪,沉思一会,还是决定留下来。“既然如此,反正这间房也是空的。我就住下了。”
  “这……”小虎子吞吞吐吐地道。
  “有何不可?莫非你家是黑店?”
  “客官莫乱道,咱老板交代下来,说这间房是留给彭爷的,他说彭爷过两三天就会回来。”
  白衣人一笑,道:“那更好,我正想跟他同房共住。”
  小虎子无奈地道:“那好吧,待小的替你收执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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