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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英雄救美
 
2023-02-16 15:36:23   作者:辛弃疾   来源:辛弃疾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黄书郎果真带着秀秀走了。
  他现在腰袋里面有的是银子,在八里庄先买了两匹马,套的马鞍全是新的。
  梁秀秀真想不到自己会跟着黄书郎走。
  她想不到的事情还多呢,因为黄书郎可并未打算要娶梁秀秀,只不过他要把秀秀送到水火洞。
  田大叔走路不方便,田大婶子也老了,两位老人家需要年轻人侍候,那么,秀秀应是最佳人选。然而,秀秀还以为黄书郎要把她娶进门了,她好高兴,因为她自认自己不比文彩的条件好。至少,文彩还是个大姑娘。
  虽然文彩条件好,黄书郎却要她呢。
  梁秀秀温柔地对黄书郎笑笑,道:“黄爷,你真的要我这个残花败絮的女人?”
  黄书郎拍拍马鞭,笑道:“什么叫残花败絮?秀秀,你美得叫男人为你疯狂,石不悔为你算是力气出尽了,你怎么小看你自己?”
  梁秀秀道:“在他们面前我是个寡妇,也是应守贞洁的女人,可是在黄爷的面前就不同了,你是义士,而我……黄爷,我不配。”
  黄书郎哈哈笑道:“秀秀,别想得太多了,我扶你上马,我会送你去个清静的地方。”
  他扶着秀秀坐在马鞍上,他自己腾身也上了马背,这才笑呵呵地道:“这世上我只有两个亲人,那便是我的田大叔与大婶两人。他们自小教我武功,疼我,宠我,也给我严格的教导。可是他们老了,他们需要有人在身边侍候。秀秀,你愿意去侍候两位可怜的老人家吗?”
  秀秀忙点头,道:“我当然愿意,黄爷,我会为你做任何事情。”
  黄书郎心中一阵温暖。
  他很少有这种感觉,如今突然发自秀秀的口中,他顿感好甜蜜。
  他马上伸出手,秀秀也一手递过去。
  黄书郎不开口,但他的双目在诉说着什么。
  梁秀秀也没开口,如今这光景,就算说一句也是多余的。
  两人对视着对方,黄书郎好像在秀秀的脸上看到了什么似的。
  是的,那是男女之间的一种渴求,也是两情的自然流露,就好像池中鸳鸯一对在游戏,叫人看来是那么的自然与平淡。
  男女之间的爱,又何必旁人去紧张?
  男女之间本就应两情相悦,如果两个人各在心中有了一定的默契,那是很自然的表露。
  黄书郎就是这样,只不过他真的有些恐慌感,因为秀秀虽有心,他却要考虑。因为他每天离不开玩命的勾当,他实在不应该对秀秀有非份之想。
  对于秀秀而言,她现在的心中好甜,只要从她那不时的对着黄书郎看上一眼,或斜斜一瞥的表情上,便知道她对于自己命运的转变之快、之美好,是那么的充满了满足感。
  一个女人如果心情愉快,敢情就是她现在的模样。
  黄书郎不是个糊涂蛋,他老兄精得像个什么来着,也许就是石不悔骂他的那句话——像个猴子。
  精啊的人反应最快,所以秀秀的表情,他早就猜出个大概了。
  唯是秀秀这样,黄书郎才更惶恐,他也有反应,他的反应便是回报秀秀一个苦笑。
  苦笑是无奈的,无奈而又必须发笑,那便是苦笑。
  秀秀还以为黄书郎不好意思,于是她反而淡淡地笑了。
  秀秀笑起来是迷人的,那弯弯的柳眉更弯了,弯得连眼睛也几乎眯起来了。
  最诱人的还是她脸蛋上的一双浅不浅的很好看的酒涡,每一回都引得黄书郎多看一眼。
  天色已近黄昏,黄书郎觉得今天的日子真是千变万化——有紧张又有刺激,有绝情也有温暖,只不过他也感到有一种充实感。
  人生本来就是挑战,生生死死哪天都有,但真正体验出辛酸人生的,也只有江湖行。
  一个人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苦难多于欢乐的世上,君几曾见过生下来的娃儿张口先哈哈大笑的?生下来就是“哇”地一声先大哭一阵,那表示王八蛋才愿意到这个龌龊的世上来,是你们害我来的。
  是谁害这娃儿来的?当然是他的父母。所以他无奈何地以哭抗议,然后,将来他也学父母的样害下一代——这便是报复,只不过人们并未注意到这些。
  于是,人类从不知不觉中产生报复心理。
  江湖上的兄弟更具报复心理。
  黄书郎就一心等着八府师爷曹三圣,他等着找曹三圣报仇已经有年了。
  现在,夕阳下山,前面都是山路难行,如果只有黄书郎一个人,他便是走路也不在乎。
  此刻却跟着梁秀秀,秀秀这是头一天跟着他,这头一天就把秀秀吓得死去活来,甚至还撒尿水用湿巾蒙住口鼻,这倒叫黄书郎觉得他实在是个不吉祥的人物。
  只不过既然把秀秀救出三合院,且又还她的自由身,黄书郎就认为自己应该尽量去保护秀秀了。
  他抬头遥望山道上,指着前面对秀秀道,“秀秀,前面有个山神庙,今夜咱们住在山神庙吧。”
  秀秀浅浅的一笑,道:“黄爷,秀秀跟了你,这一辈子便是你的人了,你要怎样都可以,我会听你的。”
  听起来真舒服,黄书郎认为天下的女人都像秀秀这样,天下的男人就不会发疯,天下的男人有福了。
  他回报一个笑,道:“秀秀,咱们折腾了一天,正好可以在这山野的庙里啃些干粮,大睡一觉养足精神,你以为我说的对是不对?”
  秀秀点着头道:“黄爷,你应该多休息的,不用担心我。”
  黄书郎淡淡一笑,道:“秀秀,我认为你应该叫我的名字了,你叫我黄爷,我有点不自在。”
  秀秀道:“我是从心里尊敬你呀。”
  黄书郎道:“你称我爷,太老了,你以为我七老八十呀?我比你大不了几岁,而且……
  你跟了我,可并非是个侍候我的丫头,你是……”
  秀秀道:“那你说我是你的什么呀?”
  黄书郎想不到秀秀会“打蛇顺竿上”,他怔了一下,道:“就目前而言,至少可以平辈相称。”
  秀秀道:“什么是平辈相称?”
  黄书郎道,“兄妹之类呀,也许,嗯,你叫我阿郎吧,大叔大婶就是叫我阿郎。”
  秀秀掩口笑了。
  她笑得有些颤抖,道:“我岂不是变成你的长辈了?”
  黄书郎也笑了。
  他伸手扶着秀秀,因为两人已到了山神庙前了。
  他看看山神庙,真破。两扇大门坏一双,神桌上不但有一层层的灰尘,便那座二郎神像也模糊不清;那左臂弯在胸前、右臂伸张高举的英姿,如今也变得虚有架式。敢情正是那句话——人要衣装佛要金装,二郎神好像没人来侍候了。
  黄书郎先把马拴在庙门外,马鞍卸下来,鞍袋里的吃喝也齐全,另外还有两件厚毛毯。
  他的双手提着一应东西,当先走进山神庙,抬头见庙顶上还破了几个洞,如果是下雨天,这座山神庙便是惨兮兮的景象了。
  秀秀是个爱干净的女人。
  黄书郎自从第一次遇上了秀秀,他便知道这个女人爱干净。
  她坐在水池中的那模样,黄书郎这一辈子也忘不了。
  当然,他更忘不了曾经被秀秀压在他身上的光景。
  他把神案先弄干净,然后找来一把树枝叶,把地上扫了一遍,笑笑道:“秀秀,这里比你住的小小三合院差多了。”
  不料秀秀摇摇头道:“不会的,我认为反而更好呀。”
  黄书郎怔了一下,道:“你说笑。”
  秀秀道:“我说的是真心话呀。”
  黄书郎抱来一堆干的树叶,垫在地上,笑道:“怎么说?”
  秀秀道:“有你在我身边,什么地方都是好的,比我提心吊胆地住在八里庄上好多了。”
  这时候,黄书郎才发觉秀秀很会说话。
  他也难以理解,秀秀如此会说话,为什么却得不到刘老头一家人的喜欢,也许她才进入刘家大门三天吧!
  毯子铺在树叶堆上面,摸一摸挺柔软的,黄书郎这才笑对秀秀道:“头一天跟着我,总得叫你睡得很舒服,来,你来试一试。”
  真听话,秀秀走过去,款款地摆动着柳腰坐在毯子上,她还摸着毯子道:“阿……
  阿……”
  “阿郎。”黄书郎笑着。
  “阿郎,你好像常常这样睡吧?你铺得很好。”
  黄书郎哈哈一声大笑,道:“我如果常常这样睡大觉,我不知有多满足。”
  秀秀道:“你是怎样睡的?”
  黄书郎道:“我的吃和睡是最简单不过的。吃的是三顿凑成一顿吃,也许这一天只啃个杠子头或一颗大蒜便解决了。”
  秀秀道:“你不是有许多银子吗?”
  他苦涩的一笑,道:“银子是弄了不少,只可惜我是个苦命的,那些银子来得快,去得也不慢,你往后便会明白。”他顿了一下,又道,“至于睡的,呶,你抬头看。”
  “看什么?”
  “上天是我的被,大地是我的床,我是个顶着烈阳到处跑,披着寒露走四方的苦命人。
  至于这种铺上毯子睡大觉,唔,奢侈呀。”
  秀秀道:“你真的那么苦?”
  黄书郎笑笑,道:“我苦,只不过你不会苦,我怎么能叫你跟我吃苦?”
  “我不怕吃苦呀。”
  “我却不忍,秀秀,我是个苦自己而厚他人的人。如果我发现我喜欢的人很愉快的过日子,我的苦就是甘的。我见你笑了,我会打从心眼里高兴,我就是这种人。”
  秀秀笑遭:“你是个负责任的男人,阿……阿……”
  黄书郎真的高兴了。他的那样子就好像他今年才十来岁——小孩子的天真就是那样。
  他把吃的取出来,全部送在秀秀面前,道:“你喜欢吃什么,你自己拿。”
  秀秀道:“你喜欢的,我也喜欢。”
  真会说话,黄书郎笑了。
  黄书郎很累,但他的精神很好。
  他的精神永远是好的,当然,这时候精神更好,因为他面前坐着秀秀。
  秀秀是可爱的,如果秀秀不可爱,石不悔便不会对她无所不用其极了。
  黄书郎见秀秀吃着他带来的干粮,露出十分甜的模样,便不由得撕下一块酱肉,送往秀秀口中。
  秀秀不拒绝,她像个很懂事的女孩,慢慢地张开嘴巴,自然地在口中细嚼,倒令黄书郎感到自己是个幸福的人了。
  女人如果爱上某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就觉得自己真是个男子汉,就算为女人做些什么,也是心既甘情也愿的,就算玩命也不管了。
  这世上太多人想当男子汉,虽然也有不少男人为女人而失去了生命。
  石不悔就差一点死掉。
  虽然石不悔没有死,可也损失了三万两银子,而且也死伤了不少人。
  黄书郎吃饱了,他还不能立即睡,因为他要侍候秀秀先睡。
  江湖上的男人,如果对女人表现出热情,这个男人是感性的,也是重情义的人,这种人也多朋友。
  如果这个男人对女人的表现冷酷,这人就已经丧失了一半感性,这人的朋友一定少,因为他本来就不想多交什么朋友。
  黄书郎既是前者,他对秀秀的表现就可以知道了。
  秀秀已经领略到了,她认为黄书郎是个好人。
  以前她认为黄书郎是个义士,而义士与好人之间虽然难分什么区别,但一个人既是义士,又是好人,不是更令人对他有好感?
  “睡吧,秀秀,我不会唱催眠曲,因为我从来没有唱过歌,我只会呼喊狂叫,那会吓你一跳。”
  秀秀哈哈笑道:“阿郎,你也睡呀,我知道你早就疲倦了,来,我们一起睡。”
  黄书郎如果不是个笨蛋,他就是个猪,因为他在这个时候说谎话:“不,我不累,你先睡。”
  他明敞着说瞎话,但秀秀仍然很高兴,她笑笑,伸出一手拉着黄书郎道:“来吧,我们一起睡,你难道讨厌我吗?”
  秀秀的手拉得更紧了。
  黄书郎忙解释,道:“秀秀,天下的男人如果有人讨厌你,这个人一定是泥巴人,我不是泥巴人。”
  泥巴人是没有性欲的。
  秀秀俏笑道:“那就表现给我看呀。”
  黄书郎如果再装佯,他便有些过火了。
  他的头低下来看着秀秀,那双眸子散发出带火的光芒,就好像豹目一样。
  秀秀不动,她的双目不避开,就算两股子火苗烧过来,她也不闪不避。
  她的心中在呐喊:“阿郎!阿郎!我的阿郎!”
  她不能行动,她只能翕动嘴巴,如果女人露出她现在这种表情,就已经告诉对方,再不行动,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
  黄书郎仍然直视着秀秀,他没有动作,但感觉上他已有了行动,他的行动在心中激荡着,呐喊疯狂难以自已。
  秀秀动了,她把另一只手搂住黄书郎的腰——她搂得很紧,就好像搂抱树干一样。
  黄书郎缓缓地躺下去了。
  他的身有一半斜压在秀秀的身上。然而,秀秀好像没有感觉,也似有些不过瘾般地又把她的身子往黄书郎身子下面移。
  黄书郎被秀秀侍候得像个小绵羊似的温驯——小寡妇是个过来人,黄书郎却是个生手。
  一张毯子铺着,另一张毯子盖着两个人。
  黄书郎与秀秀就躺在毯子下面动。
  他们的动作是平和的,不夸张也不粗野,但从两人的脸上,可以发觉两人都很满足。
  是什么样的动作使得他两人得意的想笑?隔了一张毯子看不到,怕是山神老爷也不知道。
  这儿还真的安静。
  当太阳从破墙的隙缝中射进来的时候,毯子下面的两个人儿还是头抵头手拉手的拥着睡。
  这时候如果天塌下来,黄书郎也不管了。
  秀秀的鼻息声是均匀的,她的半张脸看起来像花瓣一样的鲜艳,那一身细皮白肉,宛似美五般光滑。
  此时的黄书郎光着脊梁,他的右臂抱着秀秀那美丽的躯体,双目微闭的脸上露出满足的模样。
  看他此时比他敲石不悔的银子时候的笑还要好看。
  这是另一种满足。黄书郎睡在毯子下面不起身,天亮了,去他的天亮吧,再睡上一个时辰也不晚。
  黄书郎就是这样才赖着不起身,只不过当他闭着眼睛扳指头算日子——一、二、三、四、五……
  “哎呀!不好了。”
  他一挺而起,吓得秀秀几乎叫出来:“怎么了?”
  她这才发觉天亮了,日上三竿,怕是有人来了,可就不好看了。
  黄书郎发觉秀秀真美,双峰在动,那细腻的乳峰看起来实在是伟大的杰作。
  “秀秀,我好像侵犯了你。”
  这是什么话?没话找话说呀!
  她只是浅浅一笑。
  他拉着秀秀的手臂,又道:“真的是侵犯了你,我……”
  “离开八里庄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黄书郎道:“怕是我不能给你带来幸福。”
  “我已很幸福了,阿郎。”
  黄书郎道:“我对不起你。”
  秀秀笑笑,道:“这就是你叫的‘不好’?”
  黄书郎忙起身,他要秀秀快穿好衣衫。
  他把马鞲好了鞍子,这才扶着秀秀坐上马背。
  他的动作是体贴的、细心的,当秀秀坐在马背上以后,黄书郎还检查马的兜带与缰绳。
  他上马了。
  他细声地对秀秀道:“今天我先送你去水火洞,我得快马加鞭地赶往三仙镇。”
  秀秀道:“为什么急着去三仙镇?”
  黄书郎道:“我有个小伙计在三仙镇上养伤,双方言明五天就碰面,今天正是五天了。”
  秀秀一笑,道,“你很守信嘛。”
  黄书郎道:“不守信便会损失银子。”
  秀秀眨着怀疑的眼光,她听不懂黄书郎的这句话。
  但黄书郎的心中可明白。
  小流球在恶郎中药铺里养伤,双方言明五日之内古班把小流球的伤治好,五日之内治不好,五千两银子打对折,还要再赔三千两。
  其实,这些全是黄书郎的手段,他要古大夫用心替小流球治伤,因为小流球已有了八府师爷曹三圣的消息了。

×      ×      ×

  过了不久,水火洞已经在望了。
  这儿好像穷山恶水人迹少见,当初田不来选在这儿隐居,就是与人绝交——他是江湖人物,而且当年就好像现在的黄书郎一样,他得罪了不少道上人物,如果他想过个平静的下半辈子,他就得隐名埋姓远离人群,那么,什么地方比在这儿更好?
  缓缓地绕过那个大山脚,黄书郎已兴奋地指着一处树丛,对秀秀道:“秀秀,你看对面崖下的那片林子。”
  秀秀抬头望过去,道:“啊,绿油油的一片林子,附近还有条山溪。”她浅浅地笑着又道,“我最爱有水的地方,这地方的水一定很清澈。”
  黄书郎的心中好笑,因为他头一回看到秀秀的时候,秀秀就是在水中,他也在那时候发现秀秀是个爱干净的女人,那个三合院真正是一尘不染。
  他又指着对面的林子,道:“秀秀,田大叔与田大婶就住在那里。”
  秀秀笑道:“到了呀?”
  “是的,我们马上就到了。”
  “阿郎,你认为田大婶会不会喜欢我?”
  “当然会。”
  “你看我现在这样子是不是很狼狈?”
  “我也很狼狈。”
  原来两人离开了八里庄后,尚未更换衣衫,两个人的衣衫破了——那是被石不悔关在铁柜的时候,为了掩口鼻而撕破了的。
  两人不但衣服破,身上脸上还略带尿味。
  黄书郎看着秀秀,他未曾注意到秀秀的样子,因为他早就知道秀秀是美的,漂亮的。
  秀秀是个女人,女人在这方面要比男人细心多了,所以她在这时候问黄书郎。
  两个人对望着,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了。
  两个人拉着手尽情地笑,却传来一声冷叱道:“什么人闯到水火洞来……找死……
  唔……”
  说话的是个老太婆的声音,只不过声音只说了一半便打住了。
  只见一个灰影自林中闪掠出来。
  黄书郎立即跳下马来,笑道:“大婶子。”
  “好小子,我还以为生人闯进来了,原来是你呀,大婶子错看你了。”她看看秀秀,又道,“我早就发觉两骑进谷了,以为不是你小子,你是不骑马的,身边又多了个人。”她指着秀秀,又道,“阿郎,这位姑娘是谁呀?”
  黄书郎已扶着秀秀下马,他笑对秀秀道:“来,见见我的田大婶。”
  秀秀腼腆地向田大婶一礼,道:“大婶好。”
  田大婶哈哈笑着拉住秀秀的双手,道:“好,好极了,大婶看见你不好也得好,何况我很好。”
  秀秀心中好笑——这位老人家的话好像转个弯。
  黄书郎笑道:“大婶呀。我大叔如今怎么了?他服了古班的药,身上的痛苦是不是减轻了?”
  田大婶道:“如今你大叔好多了,他的痛苦也没有了,每天早晚练功,正等着见你。”
  黄书郎道:“大婶,你两老年纪大了,有许多事情需要人侍候,我左想右想拿不准主意,想为两老找个老妈子或长工,这年头还真不容易。万一找了个仇人进山谷,岂不是引鬼上门?
  所以这几年我一直在心中疙瘩,可巧,最近我在八里庄上遇见梁姑娘,大婶,我把她带来你面前,让你两老见见面,如果还能凑和,就留在两老身边吧。”
  田大婶闻言哈哈笑,口中仅有的三颗牙齿全露出来了。
  她笑得满面皱纪道:“真是好孩子,真有良心,够孝顺,我的阿郎呀,也算大婶我们没有白疼你。”她拉着秀秀,又道,“梁姑娘,我看你细皮白肉的模样,怎能吃得消山中清苦的日子?咳……只不过……嘛……”
  秀秀忙道:“大婶,什么苦我也能吃,倒是万一我侍候得不周到,请大婶与大叔多多包涵。”
  田大婶哈哈笑起来了。
  黄书郎很高兴,他又向田大婶道:“大婶,大叔等着要见我?”
  田大婶道:“你大叔想见你,好像有话对你讲。”
  黄书郎道:“大婶,我得马上去三仙镇,限期就在今天午夜子时了,你老先与秀秀回水火洞,过个三两天我就会再回来了。”
  他把包袱解下,交在田大婶手上,道:“这里面是黑红门左少强的十颗夜明珠,大婶带回去,另外还有银票一万两,两老如今多了个人,开销总是少不了的,我不能叫秀秀太委屈。”
  黄书郎仔细地看着秀秀,他发觉秀秀也正在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双目眸芒一碰,倒把田大婶乐透了。
  田大婶呵呵笑道:“不错,不错,小子年纪不小了,是应该找个老婆了,秀秀长得美,我看了也喜欢,只不过……晤……秀秀呀,你会不会武功呀?”
  秀秀缓缓地摇头。
  她当然不会武功,她只是个小寡妇。
  田大婶道:“女孩子江湖行,不会武功怎么成?江湖遍地是豺狼,你……”
  黄书郎笑笑,道:“所以我才把秀秀带到水火洞呀。”
  田大婶哼了一声,道:“你小子的心眼我还不清楚?放心吧,小子,大婶不会叫你失望的。”她又看看秀秀,道,“孩子,想当年我是在江湖卖艺的姑娘,什么样的码头没走过?
  我就是同人动手时才遇上他大叔的,老实说,我们是打在一起的,哈……”她又看看微笑的黄书郎,道,“我同你大叔好一场打……打到最后不打了。”
  “打到后来,你们抱在一起了?”
  “还没有那么快,我们打到后来,两个人累在地上了,我和你大叔哈哈笑,当时,你干爹也在场,你干爹老石不插手,他见我们两人相对而笑,便提议叫我们结婚算了,我呀……”
  “你当时不答应?”黄书郎问着。
  “我答应,你大叔却不答应。”
  “大叔为什么不答应?”
  “你大叔说我太凶,男人制不了老婆就得一辈子受气,他不愿意受气。”
  “可是大叔却娶了大婶。”
  “不要我行吗?”
  “为什么?”
  “我揍他。”
  “我大叔未曾打败呀。”
  “是的,我也没有打败,可是我对你干爹说得明白,如果他拒绝我的爱,我们只有继续打,打到两败俱伤,打到有一方断气……”
  “我大叔答应了?”
  “你大叔会耍赖,他叫我打他,他不还手。”
  “大叔决心不要你了?”
  田大婶哈哈笑。
  黄书郎很想知道大婶是怎么跟定大叔的,他急急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当然不出手打他,我跟他,黑夜白天也跟定他。两个人半夜不开口,可是他一直在我眼皮下。有一天,他遇上了对头仇家干起来了,他被杀得很惨,我就是守在一边不帮他,他在情急之下大声叫了。”
  黄书郎笑问:“大叔叫什么?”
  田大婶笑哈哈地道:“他大叫;‘我亲爱的,你怎么看着别人把你可爱的丈夫给杀死呀!”
  黄书郎笑道:“原来,你等着大叔求你呀?”
  田大婶道:“我就是这个意思,于是,我出手了,我大叫,‘亲爱的,我怎么会叫别人杀死你呀,我不要当寡妇。’边说,我出刀,而且我两人的刀法有正反相克之势,合则威力加倍,七个敌人就死在我两人的刀下了。”
  黄书郎道:“你老也名正言不顺地嫁给我大叔了。”
  田大婶愣了一下,问道:“什么叫名正言不顺?”
  黄书郎道:“如果言顺,我田大叔也不会等到有危难的时候才答应你,哈……”
  田大婶道,“你小子觉得大婶的脸皮厚?”
  黄书郎笑着搂紧田大婶,道:“当时当然有些脸皮粗,只不过我最清楚,大婶是一位好妻子、好老婆,忠贞地跟着我大叔过日子,水里火里一样闯,刀山油锅从不惧,这样的女子真不多,我大叔如果不是遇上你,早就同我干爹一样作古了。”
  田大婶好像很感动,几乎不能自己地落泪了。
  黄书郎却又轻轻地拍着田大婶,道:“大婶,我得走了,秀秀会侍候你两老的。”
  田大婶点着灰白的头直眨眼。
  黄书郎已走到秀秀面前,笑笑道:“这地方,你觉得怎么样?”
  不料秀秀不开口,她伸出双手捧着黄书郎的面颊,很快的送上个香吻。
  这动作已就代替她的回答了。
  这动作也叫黄书郎不好意思。
  这动作也叫田大婶吃一惊——这年头真的不对劲了,这也算他娘的后浪推前浪,想当年她认定田不来,非他不嫁,如今再看看秀秀,那么大方地来一吻,她顿觉自己已经落伍了。
  然而,她几曾想到昨夜里两人在山神庙中就已经那个了?
  黄书郎心中是甜的,脸上是红的,那年头男女如此这般,还不就表明什么了。
  田大婶哈哈笑了。
  黄书郎跨上马,回头驰去。
  当他转向那个大山脚的时候,他回头看,他发觉那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还在林边望他。
  黄书郎心情愉快,拍马急忙往三仙镇赶去。
  水火洞本来与三仙镇相距并不远,走路需小半天,但骑马却只要一个时辰就够了。
  黄书郎看着斜阳笑了。
  他想起“恶郎中”古班的模样便想笑,
  江湖上的狗皮倒灶就是这样子,如果想在恶人头上撒尿水,你就得比恶人更恶,否则,你只有喝尿水吧。
  黄书郎就是比恶人还要恶的人物。只不过他只对恶人恶,江湖上说英雄人物什么来着,好像是说侠义之士吧!
  只不过,黄书郎并不认为自己侠义,天底下没有人吃饱饭去侠义,有时候也是不得已,只因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也许是人在江湖非干不可。
  他在干爹与田大叔调教他的时候,就注定他的未来了。
  他在干爹惨死之后,更加不会逃避了,如果不是田大叔一再告诫,五年前他就谋刺八府师爷曹三圣了。
  现在,他拍马赶往三仙镇,就是为了八府师爷曹三圣的这码子事。
  小流球的伤不知怎么样了?黄书郎心中在想——小流球一定会使出什么鬼点子,古班想要银子,怕是不容易了。
  黄书郎笑了。
  他一想到小流球的歪点子,就会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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