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被囚地牢
 
2023-02-17 14:01:05   作者:辛弃疾   来源:辛弃疾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嗖!”
  一把金钱镖便激射出手了,楚香香柳眉倒竖,不等花长红的枪到,甩手便射出六枚金钱镖。花长红甩肩斜掠,长枪疾收,舞了个平地旋风,便听得响起叮当声,他果然一举击落飞来的金钱镖。
  而夏不邪已厉吼似虎,道:“杀!”
  他的杀声未已,斧头已往汤大娘砍去,一时间六个人便狠干起来。
  那汤大娘见夏不邪不要命似的仗着一身皮粗肉厚,不怕挨拳,一个劲地挥斧狂扑,不由大怒,她尖叱一声身法立变,就在夏不邪躬身逼近她面前两尺远处,身子忽然打转,双腿并起斜弹,那么神奇的闪过敌人劈肩一斧。
  汤大娘未落地,反手一掌打在夏不邪的右肩背上,只打得夏不邪的身子往前滚去。
  “啊!”这是夏不邪的叫声。
  这一声也令汤大娘吃一惊,因为当汤大娘落地欲上,她发现夏不邪的背后上有一支尖锐的枪尖露出来。枪尖上带鲜血,好像是由地面上伸出来的。
  地面上为什么有枪伸出来?
  汤大娘举的双掌放下来,她奔上去一脚踢开夏不邪的身子,于是……
  于是“嗖”的一声,地面上的枪不见了。
  汤大娘回身看,她吃一惊,她发现楚香香危险了。
  楚香香的手上一把尖刀左右挡,头发一束不见了,黑巾已失,秀发披肩,光景有一刀切上她的头,差一分未砍中她的头皮。
  对于夏不邪的死,张斗几人并未太注意,因为他们相信,夏不邪对付汤大娘,应该是个平手。
  张斗与花长红,还有个尹大金,三人一心要把多事的楚香香干掉,因为楚香香误了四人的大事,他们恨透这位改变初衷而多事的楚香香。
  只不过楚香香的轻功高绝,她以罗汉醉,闪躲过数次致命的危机,又以罗汉定听刀声与枪声而能及时闪躲,但时间稍久,她喘息了。
  汤大娘发觉楚香香时,她正被三个大汉逼到了墙角,处于最不利的时刻。
  花长红的枪,冷沉地正面往楚香香的胸口刺去。
  张斗卷刀侧面劈砍,口中发出胜利在望的冷笑。
  那尹大金的刀也正碰在楚香香的尖刀上,他不求有功,只要把楚香香的刀压住。而且尹大金也撩起嘴角冷笑了,因为楚香香用力抽刀难得逞,除了抛刀,便是等死。
  “杀!”这一声乃是出自汤大娘之口,五丈外,汤大娘自知救援不及,她只好捡起地上那把利斧,那是夏不邪的兵器,也是唯一的一件利斧。
  汤大娘大吼中,拚力掷斧。
  “嗖!”这种利斧穿身裂骨的声音带点清脆,便也劈得花长红一声狂嗥。
  “唔……”花长红的枪仍然握在双手,但已无力再往楚香香胸口扎去。
  他回头,双目流露出忿怒、不信、无奈与痛苦,背上的一斧,就仿佛是死神的诅咒。
  张斗与尹大金两人转头,这才发现汤大娘已干掉了夏不邪正朝这边扑来了。
  张斗狂吼:“你妈的!”他抡刀往汤大娘迎上来了。
  那尹大金的刀疾收,旋刀便朝楚香香砍。
  楚香香的尖刀更快,两人距离又近,“嗖”地一刀削在尹大金的左肩头。
  便在这时,附近传来“砰”地一声,汤大娘一掌打得张斗吐血。
  “走!”这是张斗带着鲜血叫出来的,他已往围墙上跃去。
  “轰!”
  “下去!”
  张斗真听话——听墙头上站的怒汉话,他被一掌打倒在围墙下了。
  “啊!”张斗的叫声很沉闷,他睁开双目抬头看。
  “你……”
  尹大金一个跟头翻上墙,不料他双足尚未站定,忽见一腿扫来,出腿的人怒喝,道:“把命留下!”
  “砰!”尹大金摔得真不轻,他被踢落在井边的石板上,头着地的时候发出的“砰”声。
  楚香香不怠慢,她的尖刀出手了。“嗖”地一声,尖刀扎在尹大金的肚子上,尹大金两手齐出,也不知去护头,还是去摸肚,就那么一挺之间,死在井边了。
  汤大娘便在这时扑上倒地的张斗。只见她老人家双目似喷火,一脚踢落张斗手中的砍刀,左手五指如钩,一把抓住张斗胸口,冷叱道:“好可恶的畜生!”
  张斗并不去理会汤大娘,张斗仍然看着墙头上的怒汉——那个双目精芒炯炯、面皮煞白而吓人的五旬多的怒汉。
  张斗露出那种惊吓之色,比之他挨了一记重掌还令他吃惊十倍:“你……你……是左……”
  墙上那人沉声道:“左太斗。”
  “你……没有死……”
  “老夫那么容易死?”
  “你……”
  “啪……”汤大娘一掌打在张斗脸上,叱道:“快说,你们把我儿子怎么样了?”
  张斗一看来了四个,如今三个已死,只有他一人还在挣扎,再看墙上的左太斗,他已失去任何活命的机会。他想到那夜血洗左家,忠义门被杀得鸡犬不留,左太斗明明已死在乱尸之中,而且堡主还站在尸体一边仰天哈哈大笑,那几乎确认左太斗已死,而且同伴之中多人可见,怎么会……
  张斗也是狠角色。戈平阳手下的十三太保,个个心狠手辣。
  这张斗见被汤大娘抓得紧,心中便存了个同归于尽的念头。
  他沉声对汤大娘道:“杀了我吧,老太婆。”
  汤大娘道:“你还想活?”
  张斗道:“所以我请你快快杀了老子。”
  汤大娘道:“你怕受我老婆子分筋错骨之苦?”
  张斗道:“你想知道吗?老太婆,你若杀了老子,你永远也别再看到你儿子了。”
  汤大娘一惊,道:“我儿十郎,果然被你们捉去了。”她顿了一下,痛苦又急躁地道:“你们把我儿怎么样了?”
  张斗冷笑,道:“你儿没死,因为我没有死。”
  汤大娘低叱:“这话怎么说?”
  张斗道:“我们来此,是打算把你这老太婆‘请’了去的,我若不回去,你儿子也活不成,哈……老太婆,你还想杀我吗?”
  汤大娘怔住了,墙头上跳下左太斗,他站在张斗面前冷冷笑。
  他的面皮好像漂白过似的又白又细,因为他住在地道中过日子,出来变了一个人,左太斗善于易容之术。如今人皮面具不戴了,真面皮白得吓人。张斗便吃惊地看着左太斗。
  左太斗面无表情,只淡淡地道:“你这些唬人的话少讲,因为老夫就要去找姓戈的算旧帐了。”
  左太斗忽然目光一厉,又道:“当年你们十三太保参与血洗我忠义门之时,可曾想过有今天?”
  汤大娘见左太斗要出手,急道:“门主,我儿十郎尚在戈平阳手中。”
  左太斗道:“放他回去,十郎就没有救了。”
  “怎么说?”
  “戈平阳是个阴狠小人,也是个极为护短的偏激角色,一旦发现他的身边人死在我们手中,更发觉老夫仍在这左家废园附近,那又是什么局面?”
  汤大娘道:“姓戈的必结合各路参与当年血洗忠义门的人,重入左家废园来。”
  左太斗道:“所以这人非死不可。”
  就在他此话甫落,那张斗突然全身使劲,并指疾往汤大娘的咽喉点去,果然劲道十足,狠辣有余。
  只不过汤大娘何许人也?只见她左掌竖起,一把抓住点来指头,稍一扭动,便听得一声“咔嚓”!张斗痛得一声大叫。那左太斗一指戳过去,“噗!”指头自张斗的顶门进入,鲜血就像箭雨般一下子从那洞口往空中喷。张斗连哼也没有,便瘫倒在地上了。
  吓坏了。当然不是汤大娘吓坏了。汤大娘还在为她的十郎儿发愁呢。
  是楚香香吓坏了。楚香香自从听出白面老人是忠义门主左太斗之后,便直不楞登地站在井边说不出话,她手中的尖刀垂向下,不知是走还是留。
  左太斗以金刚指戳死张斗之后,他对汤大娘安慰地道:“大嫂子,你宽心,老夫来安排。”
  汤大娘似带幽怨与抱怨地道:“我儿十郎的生死,全由门主定夺了。”
  左太斗看向楚香香,他向楚香香招手。
  楚香香腼腆地走过去,温顺地站在左太斗面前:“门……门主。”
  她的声音很低,几乎只能自己听到。
  左太斗一笑,道:“楚姑娘,你去而复返,为了一个‘义’字,多年来,咱们江湖中最需要的‘义’,你表现出来了,老夫十分高兴,如今敌人已倒,你回去你爹面前,只可提及老夫,生死之事且等老夫见了你爹之后再为详述。”
  楚香香点点头,吃惊地回身就走。
  她走出竹林的时候,尚自言自语:“这不是梦吧,我……难道遇上了鬼?”
  左太斗见楚香香已远去,他双掌互击,声音宛如裂竹,尖亢刺耳。
  刹那间,草丛中跳出四个大汉来了。这四人汤大娘全部认识,正是地道大厅中的四个大汉,他们是当年随左太斗出门不在忠义门的贴身武士。
  此刻,四武士跳到左太斗面前,恭敬地站着。左太斗指着地上躺的四人,低声道:“立刻把他四人扛回去,老夫要尽快地在他四人身上动手脚。”
  他要动什么手脚?汤大娘当然不会知道,但她此刻已六神无主,只有听左太斗的安排了。
  四名大汉每人挟起一具尸体,立刻往墙外跃去,刹那间便不见了。
  左太斗这才对汤大娘道:“稳住,稳住心情,老夫急于回去,你这就先回小厢屋吧!”
  汤大娘道:“我仍然去小厢房,我睡得稳吗?”
  左太斗道:“一切吃的已为你安排好了,回去吧,该吃的吃些,想喝你就喝些,如有敌人前来,你只管出手,有老夫暗中相助。”
  汤大娘道:“这些全不重要,十郎他……”
  左太斗道:“老夫就是为十郎,这才急着赶回去了。”
  汤大娘道:“门主,一切仰仗你了。”
  左太斗双肩一晃跃过墙,只不过五六丈远,他的人就不见了。
  左家废园里又恢复一片死寂。谁会知道这儿在天刚亮的时候死了人?
  汤大娘走回小厢中了,她发觉桌上放的是好吃的,还用木盒盖着,床上有了新棉被,就好像从前汤十郎从府城买回来的一模样,床边的火盆也升了炭火。
  汤大娘有了这些,她仍然睡不安枕,食不知味,因为她想她的十郎儿哟!
  如果有人提起“忠义门主”左太斗,江湖上差不多人人都知道是顺天府城东面的左家。虽然大血案已发生近六年了,左太斗的名号仍然响亮。
  如果在三十年前,江湖上提起千面秀手,那一样令人一震,那时候千面秀手是何许人?没有人知道,直到有一晚上,千面秀手从人家闺女房中跳出来,被少林老和尚慧空打了一掌而死在一条小河渡口,江湖上才再也不见千面秀手出现,英年早逝的这位江湖奇才之死,还真令不少人惋惜浩叹。
  其实,千面秀手并未死。
  千面秀手找了一个替身,改扮成他的模样,把尸体抛在渡口,他本人溜了。
  他本人喜渔色,但慧空的一掌把千面秀手打醒了——人生有许多更有意义的事情,人不能尽同女人在床上做游戏。于是,不过两年,顺天府城东的忠义门出现了。
  左太斗如今正以他的看家本领,匆匆地为他手下四个大汉使绝招,他把四人分别易容。四个大汉穿上了张斗四人的衣裳,便兵刃也抄在他们的手上。
  左太斗把张斗四人的面皮洒上药揭下来,着意的为四个大汉改头换面一番。一边,他不停地叫桂月秀仔细地把戈平阳的怡养园厅内布置,仔细地讲给四个大汉听,如有疑问,四个大汉可以再问。
  只不过两个多时辰,左太斗抚摸着四人的面皮细审着,点点头,道:“可以了,等天黑的时候,你们四人就依计行事。”
  桂夫人急问:“左门主,他们四人欲往怡养园?”
  左太斗道:“去救一个人。”
  “谁?”
  “不久你们就知道了。”
  桂月秀道:“左伯伯可以早对我们说吗?这儿又没外人在。”
  左太斗如何能说?他支吾其词地道:“尚没把握,事成之后再谈。”
  桂月秀心中有疙瘩,她担心汤十郎。
  而左太斗此刻确实没把握,他担心如果汤十郎没有被戈平阳囚在怡养园,他就苦恼了。如果他苦恼,再令桂家母女两人知道,大家便会惊慌得乱了章法,桂月秀就会冲出去为汤十郎拚命。左太斗当然不能在此刻对桂月秀说什么。
  他叫四个大汉饱餐一顿,再足足地睡了三个时辰,直到夕阳西沉。
  于是,四个大汉悄悄地出动了。
  有人说,白天办事儿光明正大,黑夜干活儿偷偷摸摸,不过那得看什么人办什么事。有许多事情,还非得夜里出动才有效。
  左太斗的易容术高明,但他从死人脸上剥下的一层脸皮,却仍然湿漉漉软绵绵,如果马上用,怕的是风干变了样,那便成为不伦不类的畸型面皮了。
  为了这个原因,左太斗还真费了一番手脚,才决定叫他的四大武士赶在二更天奔向顺天府城西面的怡养园。
  这次行动有些赌命意味,如果戈平阳人在怡养园,左太斗的四个名武士是万难得手的,当然四名武士只有搏命以救人了。
  左太斗也告诫四名武士,这次行动只救人,万不得已才杀人。
  左太斗也明白,如今顺天府来了不少江湖人物,这些人物,有一大半参与过当年血洗忠义门事件。这些人当年不为争名,他们为争利。
  人在江湖所为何来?目的还不是一个“利”字?
  当年这些人屠杀忠义门百口人之众,结果他们什么也没得到。
  结果官府封了左家大宅深院至今。
  如今左家废园传出有财宝出现,这些人的心便又开始热呼起来了。
  左太斗也知道,最近死在左家废园的大刀片子包立人,熊耳大山洪家寨的洪氏三兄弟,终南双义罗大林与杜飞雄,太行之虎包震等一干人物,当年均曾联手出刀,他明白,比这些人物更厉害的大约都已来了。
  左太斗目前最急需的,便是先把汤十郎救出来。
  他必须对汤大娘有个交代,因为这一切也是左太斗一手所安排。
  也因此,他把自己的贴身武士,也是他仅有的力量,全部支派出去。
  四个武士变了样,猛一看,还真像是夏不邪、尹大金、花长红、张斗四人回来了。
  回来?当然是回到怡养园来了。
  怡养园这地方,除了伺候戈平阳的八美女之外,便是戈平阳的十三太保,有时候戈平阳也把江湖顶尖儿的高手请进怡养园里舒服一番。
  前几天江湖上三大魔头还曾在这儿住过。
  那时候戈平阳正逮住汤十郎在审问。现在左太斗的四大武士来了。
  现在的怡养园好像很静,四大武士中有个酷似夏不邪的大汉伸手拍门。
  他拍门的声音很清脆,仿佛拍在女人的肚皮上似的,“啪啪”响。
  三合院的右边厢房中,转出个妙龄女人来。
  “谁呀!”
  “我!”回答得真干脆,只有一个字。
  “你是谁呀?”声音已到门后了。
  “怎么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吗?”
  “呀”的一声门开了,在不太亮的灯笼照射下,那女人掩口吃吃笑,道:“哟,是二太保呀,怎么了?面色全变了,发生什么事了?”
  大汉冷哼一声,道:“堡主……”
  “堡主陪着三位老爷子回堡里去商议大事了,才刚走没多久。”
  她再看看大汉后面三人,又笑笑道:“你们四位回来就好,堡主正为你们四位操心呢。”
  大汉沉声道:“多口,我们已碰到堡主了,这是前来提审那小子的。”
  四个大汉往里面走,他们这是连唬带骗的进大门。
  四个人匆匆奔进正面厅上,这地方早就由桂家母女说得十分清楚了。
  四个大汉有两个站在门边把守着,那位打扮易容成二太保夏不邪的大汉坐在太师椅上了。
  只不过他坐了上去按椅把,然后又按桌面,真奇怪,机关就是不发动。
  机关不发动,如何能把汤十郎救出来?这一刻还真急煞人。
  另一大汉奔上前:“我来试试。”于是这人坐在太师椅上照样的按桌面,他抓的地方是侧面,双手向—厂四指一用力,忽见桌前出现一个坑。
  机关动了,只见桌子另一面的椅子不见了,改扮成夏不邪的大汉急忙卡住机关,自腰间拿出一根绳子,低头往地牢中呼叫:“上来吧,小子。”
  下面传上微弱声音,道:“水……水……”
  这当然是汤十郎在叫,他已两天多未进滴水了。
  人处在饥饿的时候,最需要的便是水,汤十郎已是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了。
  虽然,一根绳子在他的面前晃呀晃,他就是无力抓紧绳子往上攀。
  上面两个大汉急了,那位假夏不邪喝叱,道:“汤十郎,你妈来了。”
  这句话真管用,汤十郎把人的本能爆发出来了。
  “妈……”汤十郎一声大叫,双手抓住垂下来的绳子便往上面攀登,他就好像上天梯似的,一口气攀到了地洞口。
  “妈,我妈呢?”
  扮夏不邪的大汉不回答;伸手一把抓得紧,直不楞登地把快饿坏了的汤十郎扛在他的肩头上了。
  “你要干什么?”
  “去见你妈呀!”
  “我妈在哪儿?”
  “要见你妈别说话。”他扛住汤十郎,就好像扛着一包老棉花,汤十郎已软巴巴的像一堆棉花,爬伏在他的肩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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