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孤儿孤女情为家

 

2021-05-18 12:57:52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没人知道海大少有几处家。也没人知道海大少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他正在江南，在春景明丽的扬州，在瘦西湖上泛舟，一只明丽的画舫在一丛丛柳绿中穿行。身边是一群美女艳姬。船上船头船尾站着一些仆人。
　　海大少的仆人都叫些水名字，叫湖人，井人，河人，江人，溪人，还有的叫鱼儿，虾儿，草儿什么的。
　　一想想也就明白了，海大少的仆人就得比海小些，比海弱些，比海少一些东西，就叫湖人、井人、河人、溪人。鱼儿、虾儿、草儿什么的，不都靠海养着么。
　　海大少很悠闲。他身边坐着大双儿，那一个粉妆玉琢的女孩儿。
　　那些美女艳姬拥着海大少，要他在她们手中的杯里咂酒，弄一些媚态撩惹他。
　　大双儿闭上了眼睛。
　　一美姬笑道：“小娃儿，你为什么不看？”
　　大双儿闭着眼说：“恶心人，装亲热。”
　　美姬笑道：“你得学学，不然海大少不会喜欢你。”
　　大双儿瞪眼看着海大少：“我恨他，用不着他喜欢我。”
　　海大少笑：“全天下的人都恨我，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这有什么？”
　　美姬们笑：“你恨他不要紧，他要恨你就不妙了。”
　　海大少笑着看这一个小小的娃儿：“你就是恨我，又有什么办法？”
　　大双儿想了一想：“我没办法。”
　　海大少狂笑，那些美女艳姬也笑。大双儿在笑声中站起来，她走到船边说：“我想出办法了。”
　　海大少和美女艳姬们怔住了。他问：“什么办法？”
　　大双儿很严肃：“我跳下湖去，叫你们不开心。”
　　“跳吧跳吧，你一跳下去，海大少哈哈一笑也就是了。他会不开心？”众人哄笑道。
　　海大少不笑了，他异样地望着这玉琢一般的女娃儿，有点儿紧张：“你真的要跳？”
　　大双儿点点头：“她们如果再笑，我就跳下去。”
　　海大少突然把身上的女人一推：“别笑了，谁再笑，我就宰了她！”
　　美女们惊呆了，她们从没见过这个海大少会这般无常。
　　海大少向大双儿笑，笑得很努力：“你说，你不跳，回来咱们坐着，看柳树，好不好？”
　　大双儿：“都好好坐着才行。”
　　海大少就向那些女人一吼：“都好好坐着。”
　　美女们只能好好坐着，她们还真不会好好坐着，却硬要好好坐着。她们觉得这挺可笑，但一看海大少那神态，谁还敢笑？
　　海大少也不会好好坐着，但他必须好好坐着。
　　大双儿这回才眉飞色舞：“你看哪，那些柳枝，怎么像箭一样往一边跑？”
　　海大少只能苦笑。
　　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他把这小家伙弄在身边，是不是在找罪受？


　　海大少带着大双儿回他的“清川堡”。这是海大少的一个家。清川堡是一个小山，山上有一群群房落，中间那些楼阁，便是海大少的住房。
　　“到家了。”海大少对大双儿说。
　　“到你家了？”
　　海大少点点头，他喜上眉梢。久久浪荡的海大少归家，有一番欣喜之情。
　　大双儿惊讶地看着他。
　　海大少领大双儿来到阁楼上。这是一间华丽堂皇的阁楼。
　　“谁住这儿？”大双儿问。
　　“你呀。”
　　大双儿摇头：“不。”
　　海大少愣了：“那你住哪儿？”
　　大双儿指着庄前一片林子：“那儿。”
　　海大少沉吟了半天。问：“你说的是那木房子？”
　　大双儿点点头：“我就住木房子。”
　　海大少点头：“好吧。”
　　大双儿去吃饭，和小丫头去玩，到了晚上，海大少笑吟吟地来找她：“走吧，你该去睡了。”
　　海大少领大双儿绕过回廊，一点点向那林子走近。这里还真像美人泉边泉庄那硕大的木屋子周围的景致。
　　大双儿很高兴问：“木房子在哪儿呀？”
　　海大少一指。
　　果然，林子中间，有一栋硕大无比的木房子。
　　这木房子和泉庄的木房子一样，也是把木头从中劈成半爿，也是圆的面儿朝外，平的一面冲里。冲外的一面上也长满了翠翠的绿枝。
　　大双儿惊呼：“到家啦，到家啦！”
　　海大少笑，笑得很真挚。
　　亏得没有让仆人见到海大少笑，不然他们会惊异，一向放浪不羁的主人竟然也会这么笑。
　　屋里点着一炉燃得熊熊的炭火。
　　大双儿眼睛睁不开了：“我困了。”
　　海大少忙说：“你睡，你睡。”
　　大双儿说：“我睡，你可不能走。”
　　海大少点点头。
　　大双儿马上就睡熟了。
　　他看着睡熟的大双儿。孩子那睡相是恬静的，很美。
　　海大少在回味，他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睡态？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儿了。那时候他的父亲海大侠还活着，母亲云姬也很年轻。他睡熟了，听见了父母亲在讲话，在嘤嘤细语地谈家常。他一睁开眼，见到了父母的笑脸。
　　母亲说：“你睡得好香。”
　　他只能想起这些，小时候的事儿，很容易忘。
　　人都很傻，忘了的大都是很美好的事儿。这样，人就只记得仇恨怨毒，这世界就变得不那么美了。
　　大双儿双手像藕一样洁白，她在梦中双手乱扑，喊：“妈妈，妈妈……”
　　清冷的月光照亮了海大少的脸。这脸上没有一点嬉笑与不恭，颊上淌一行清泪。


　　清川堡的人们都活得十分平静，他们这周围没有恶人强人，没有剪径的强盗采花的淫贼，甚至没有凶神恶煞一样的官差。
　　他们以为海大少是一个不大规矩的纨绔子弟。他们说，如果海大少也像我们这里的规矩人家一样，我们这儿就更好了。
　　他们从来也没想到，如果海大少真也像他们一样规规矩矩，这儿就成了民不聊生的乱地。
　　他们当然看不起海大少。
　　但海大少有一条家规：不招惹家附近的人，不招恶于邻。
　　这样，海大少与居地附近人总还算相安无事。
　　海大少如今很少管事，他把一切事都交与江人、湖人、井人、河人去管。
　　江人是这里的总管。他总是毕恭毕敬地站在海大少身后。
　　大双儿恼他：“你别站在我们身后，不让我们玩儿。”
　　江人就没了影儿。
　　但海大少一咳嗽，他准会像个影子一样飘出来。
　　大双儿就生气：“又咳嗽又咳嗽，一咳嗽就来了那个鬼人儿。”
　　海大少只好笑。
　　如果你和一个任性又胡闹的女娃一起玩，你只好笑，否则怎么办？
　　海大少一日心血来潮，把大双儿领上了阁楼。
　　“来这里干什么？”
　　“看看这里的好东西。”
　　屋子里当然摆了许多好东西，上等的玉石雕成的玩艺儿，佩饰儿，像葡萄一般大小的夜明珠，金饰头簪，还有一些女人用的粉红铅白。
　　海大少颇慷慨道：“你看好了什么？拿吧！可以把这一屋子东西都给你。”
　　大双儿睁大了眼睛。
　　海大少以为她很欣喜，见她左看右看，不拿一样东西，就说：“你指指，哪样好，我帮你拿。”
　　谁知大双儿只是摇了摇头。
　　海大少惊得张大了嘴：“你一样也没看得上？”
　　大双儿摇摇头：“妈妈说，这些东西没什么用，”她抓起了玉，说，“怪沉的，戴在身上沉，不好玩儿。”
　　“这个——”她又抓起了珠子。说：“是假的，又没有香味儿。我妈妈把这些东西都扔在美人泉里了，都沉到底儿啦。妈妈说，世界上的东西只有一样最好……”
　　海大少竟然很紧张：“什么？”
　　大双儿咧嘴一笑：“是花。”她走去，摘一朵鲜花，递给海大少，说，“你闻闻，你闻闻，这花多香啊。”
　　海大少痴愣了半天。
　　他一拍手，大叫：“好，好。果然是好。你比那些金枝玉叶更强。不俗啊，不俗！”
　　大双儿睁大了一双眼，看他：“你说，什么是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