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却说真情

 

2021-05-10 09:35:52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金扇公子弘澧坐在客店床上，在练功。
　　“卟——”飞进来一件暗器。
　　他飞身而起，身子顶起了帐子，飞向天棚，又飘忽忽地落下。
　　“谁？”
　　屋外响起了咯咯咯的笑声。
　　他慢慢走出屋外。
　　是那个芙蓉小妹。她正一脸盈盈的笑意，站在他面前。
　　“芙蓉小妹？！……”
　　“是我呀，不认识了么？”她笑盈盈地走上前来。
　　弘澧怔怔地看着她。
　　就是她。那天在山海关的孟姜女庙里，弘环和三姬周旋，她来到了自己面前，不知怎么搞的，先头两人还坐在炮台的城堞上，还存有戒心，后来被她扑哧一笑，笑得他的心态也松懈。
　　“金扇公子，你的金扇子能不能让我看看哪？”
　　“不能。”
　　“为什么？”
　　“扇在人在，扇亡人亡。”
　　蓉小妹嘿嘿笑了：“哟，有这么严重？”
　　金扇公子当时是低下头，看着他的扇子。以往每一次心绪烦乱时，他都低头向扇，一点一点，一步一步看佛祖从人世中沧桑轮回，渡苦渡难，看得他的心一片空明。
　　这一番看扇子却不大灵便。
　　金扇公子也看过无数美人。
　　但那都是些粉面玉琢的女人，不似这个蓉小妹，天真未凿，一片童心，像一个孩子。
　　她有孩子似的天真，这是他从未见过的。
　　王爷贝勒家的女儿，他见了不少。
　　那是一堆头饰，一阵秀气，一片柔语，一些做作，造成了那些女孩的装佯。那样子都是在讨他的好，当然有的想做铁帽子王的侍妾，有的想当他未来的福晋，还有的是仰慕他，他的金扇公子的名头，在江湖上也给人一种风流倜傥的传闻。
　　他头一回见蓉小妹这种不加装饰不施粉黛的女孩儿。
　　那一天他们就在炮台的城堞上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
　　她问：“你的金扇子上刻着佛祖轮回的故事？”
　　他说“对，佛祖肉身成圣，渡过九九八劫呢。看来，成佛不易，做人也难。”
　　她吃吃笑了：“人家都说，金扇公子不爱女人，天天看那把金扇子，想肉身成圣呢。”
　　他笑了：“那倒不是，有时想做人不易，像佛祖成佛，人世之间的艰难，就能挺得住，竖韧不拔，也就过得劫难……”
　　小妹的黑眸子闪闪发亮，她笑得咯咯响，笑声在海浪的浪花上飘：“你真会讲……”
　　她就又问他王府里的事儿。他讲，他不能和她讲很多的事儿，就讲讲王府里的梧桐树吧。他小时候最爱梧桐树了，天天在树下看，看那树的枝子，是那么有味地长着，伸向天空。他看那梧桐树的身子，像人的皮肤，挺细腻的呢。有时候，看呆了，就以为梧桐树是人，就天天在梧桐树下，和梧桐树说话。
　　“梧桐树会说话么？”她瞪圆了眼。
　　“会。风一吹，它就轻轻地响，讲话，讲一些悄悄话。”他说。
　　“后来呢？”
　　“后来，有一天，来了一些人，把院子里的梧桐树都砍了，是用斧子乱砍，砍得乱七八糟的。我问王爷为什么砍树？他半天没说话，后来拍拍我的头，说：孩子，都砍了，皇上不喜欢。我问父亲皇上下诏了么？父亲摇摇头，说：不是，皇上今天做了一首诗。”
　　“什么诗？”小妹问。
　　“记不得了。只知道皇上喜欢瓜尔佳氏，把她娶到宫里做妃子。这一天皇上和妃子在花园游幸，皇上心里快活，就赋诗一首，那诗记不得了，只记得末一句是：京都庭梧唯一株。当天朝房行走的大臣贝勒们都看了当天的邸报，纷纷无言，回家都砍树……”
　　“为什么砍树？”
　　弘澧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你不知道皇帝宫院的事儿。皇帝讲这一句诗，就是说在京都城内，庭院里有梧桐树的，只有这御花园的一棵。”
　　小妹笑了：“怎么这么笨，皇帝是拿这一棵梧桐树自比，引那瓜尔佳氏妃子到他这树上落脚，这是卖弄诗才，又不是讲就他一个人有梧桐……”
　　弘澧望着她，她真像是整个人在这湛蓝大海里洗浴过的，浑身竟不染一点儿俗尘。
　　“说是这么说，但王爷们还是连夜把家里庭院中的梧桐都砍掉了。第三天以后吧，皇上一时偶然问起：听说你们这些日子都在忙着砍树？怎么你们都来了兴致，要土木大兴么？亲王们都跪下启奏：臣们是在砍梧桐。皇上惊讶道：为什么要砍梧桐？大臣们启奏：从今起，真的是，京都庭梧唯一株了。皇上一听愣了，突然想起了那诗，愕然道：那是算不得数的，我只是写诗赞妃子的啊。皇上停了停又哈哈大笑，让亲王们平身，其实，他心里还是很满意的，大臣们做的一切，他都挺满意……”
　　蓉小妹突然咯咯笑起来：“傻子，傻子，都是些傻子。”
　　就这么扯一扯闲话，他就没有去姜女庙，弘环在那儿失去了神木令，把他的木令交出去了，而且像他一样，看了一次“北里之舞”，显见得弘环是在“北里之舞”中失了手，丢了神木令的。对了，那一天他说三姬都在。那么，这个蓉小妹当时可不在，她在金扇公子面前说笑呢。
　　那么，那三姬是谁呢？
　　“人面桃花”二娘不是已被冷面冷心弘德杀死了么？
　　弘澧看着蓉小妹：“你那天骗得我好苦……”
　　蓉小妹瞅瞅他，叹了口气：“你去也是一样。任何人也受不住‘艳水四姬’的‘北里之舞’，只要他是一具血肉之躯……”
　　“那天你不在，不就剩下艳水二姬了么？”
　　蓉小妹低下了头：“我不知道。”
　　弘澧叹气：“你又说了一句不知道。那天你说了好几个不知道。我现在才知道，你一说不知道就是那么回事，就是我说得对，就是你知道。”
　　他声调突然一转：“可我知道，那天在姜女庙里又有了艳水三姬，虽然你不在。我真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人要知道得太多了，他的命岂不是容易没了？”
　　一个声音轻轻地从一边飞出。
　　弘澧侧身，回头，从暗中转出来三个人。
　　这三个人都是女人，这三个女人都定睛看着他。
　　弘澧一个个地瞪她们一眼。
　　一个女人少妇风韵，绰约不凡；一个女人低眉蹙思，凝神娴雅；一个女人笑容在脸，顾盼生情。
　　弘澧仰天轻轻一叹：“怪不得三环独行败了，原来艳水四姬都还活着。”
　　“是啊，人活着不易，像那桃花，经不得三七之数，转瞬间也就败了，只能吞下那么一枚苦果……”人面桃花也叹。
　　秋三妹冷冷地说：“干嘛说这么多话？”
　　妙性仙子笑了，笑得很放荡。
　　三姬渐渐地围了上来。
　　“我想知道，金扇公子这一次带没带那块神木令，他别忘了这事。不然，咱们杀了他，还找不见木令，添烦……”妙性仙子笑着，像和人聊家常。
　　“放心，随时带着，如果拿去了弘澧的命，木令自然归你。”
　　“四妹！”人面桃花仍笑吟吟地喊蓉小妹。
　　弘澶冲蓉小妹冷笑了一声。
　　“告诉你，别太信实了，我和你讲的那一切都是假的。”
　　蓉小妹抬起头来： “你讲的砍梧桐树也是么？”
　　“也是。”
　　弘澧看见她身子抖起来。
　　“四妹，来吧！”妙性仙子向前迈出一步。
　　她们知道弘澧的武功，想四人围上，然后用“北里之舞”。
　　蓉小妹仍是一动不动。
　　三姬愣了一愣，妙性仙子仍想喊蓉小妹，秋三妹止住了她。
　　“大姐，我们三人，也侍奉得了弘澧公子的。”
　　三姬就默默地围了上来。
　　一交手，弘澧就占了先机，他先向妙性仙子来了一式“佛向俗世”，这一招平平出扇，意似犹疑，像佛迈入俗世，慧眼已识俗世之腥之恶之乱，又不得不迈入中去历炼，那一式在陈述佛之慨然，像在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这一式虽是平平推出，但扇骨之中透出嘶嘶风声，显见金扇公子的内力不弱。
　　三姬飘身一避，猱身再上。
　　就见形势突变，“怅望秋水”三娘剑击中路，“妙性仙子”大娘剑走头顶，“人面桃花”二娘总想偎身凑近，金扇公子以一抵三，渐渐显出吃力。
　　突然，蓉小妹站了起来，慢慢走向前来：“大姐，二姐，三姐，请住手！”
　　三姬不理她。
　　“三姐……”
　　芙蓉小妹慢慢走向秋三妹。
　　秋三妹停住了剑。
　　“小妹，你想干什么？”
　　“求求三位姐姐，放了他……”
　　妙性仙子一听，大怒，她向芙蓉小妹冷冷一笑：“你真忘了你是什么人了么？你忘了你在艳庵静夜，清冷月光下身披缁衣手敲木鱼时的那万念俱灰了么？男人是什么好东西？他能把你蹂躏了，能再把你甩了。他们见到女孩儿，哪一个不是笑眯眯的好脾气？可你别忘了，把你一出生就扔在艳溪水边的就是一个这样的公子哥儿……”
　　妙性仙子用剑指指金扇公子弘澧。
　　弘澧冷冷一笑。
　　“所以咱们的师祖邪婆婆想杀死二百个有钱有势专门淫乱人家女孩的公子哥儿，可惜她没杀到二百个。咱姐妹四个给祖婆婆补足这个数儿，这个主儿，看上去风流倜傥，不知道害死多少痴情女儿哩。”
　　弘澧高声叫起来：“别废话了，来吧！”
　　他一声长啸，金扇横扫。
　　这一次他出手凌厉，着着绝情。
　　三姬显然不敌，回头互望一眼，彼此会意。
　　蓉小妹远远看见，喊一声：“公子，小心！”
　　三姬就慢慢贴近来，那剑渐渐变成了舞蹈，而非进招了。剑光掩在身边，防护自己。一边猱身而进，一边起舞，边舞边歌，眼波流连，身姿渐呈，金扇公子弘澧渐渐气喘。
　　金扇公子先还提醒自己：这是生死之搏，不可大意。但他的目光总是离不开三姬。妙性仙子的脖颈洁白如玉，手足踝腕柔软伸展；人面桃花笑靥如春，那流连目光撩人情欲；怅望秋水那么愁思频频，如西施病行，一副恹恹美人病态，让人见了从心中生怜。弘澧的目光有些迷离了，这是在打斗么？这不是一些绝代佳人么？自己干嘛还向她们挥舞金扇？佛祖也引渡虔诚人啊，他为什么要用这沉重的金扇去击打那风也吹弹得破的粉面玉肌呢？
　　他的手腕也低垂了，人也有些踉跄。
　　三姬这时就旋转着围着他。
　　谁见过这个呢，“北里之舞”是昔年殷纣王所喜欢的淫乐淫舞。当时的贤相比干看了，掩住双目，说从此天下乱矣。那一看就知道能乱天下，可见这舞有多邪劲。是以天下屡禁，不让它出来，怕乱了那些正人君子的心，迷了正人君子的性，坏了大事。
　　这时的弘澧突然金扇堕地，人的下身也没主意了，想坐下，想躺下。
　　于是，三姬又围绕着他且舞且歌。
　　终于，弘澧躺倒在地上。
　　他目光痴迷，眼里是一团火，他呆呆地看着三姬。
　　他伸出了手。
　　三姬笑着，迷惑着他。
　　秋三妹一边望着他笑，一边从身后抽出宝剑来。她只要把宝剑一挥，金扇公子就完了帐……
　　“咔——”一支剑迎在了她的剑上。
　　秋三妹一惊，不知啥时，蓉小妹已经飘然飞入，紧紧抱住了金扇公子弘澧。
　　“四妹！”妙性仙子恨恨地喊。
　　“四妹！快起来，这块木令就算是你的功劳好啦。”桃二娘叫道。
　　秋三妹把宝剑轻轻提起。她惊讶地看到，蓉小妹不管不顾地抱紧了这个金扇公子，她的身子正在她剑下，她要是一剑刺去，正好是透胸而入。
　　蓉小妹忘情了么？她这么不管不顾……
　　“大姐、二姐、三姐，快，快出剑吧，把我也一起刺死……”
　　“起来，你给我起来！”妙性仙子气坏了，挺剑叫道。
　　人面桃花二娘也嚷：“小妹，小妹，你这是——何苦？”
　　妙性仙子挺剑要刺，秋三妹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大姐，大姐，这是四妹。”
　　妙性仙子就停了手。是啊，她们四个人虽然不是同年生，但都是在那清冷的艳庵里渡苦日子，除了每年一度闻见那牡丹花香外，从没有一点生气，而且那牡丹花丛只能让她想起自己凄苦的身世。
　　她们的身世一般苦，谁可以说她们不是一母同胞呢？
　　她们早就这么说，生的母亲是牡丹花，养的母亲是艳庵师太。而她们就是一母同胞的四姐妹。
　　妙性仙子看了看，地下的小妹紧紧抱住金扇公子，那神情很凄惨，叫人不忍目睹。
　　“走！”妙性仙子说完后，和人面桃花二娘转身飞纵而去。
　　秋三妹眼望林子，悠悠地怅立半晌，转身慢慢走了。
　　这儿，只剩下了蓉小妹和金扇公子弘澧，蓉小妹没把身子抬起来，只是把头抬起来，向四外看，看外面的林子，看她所觉得如此清静的世界。
　　“你冷么？”她俯身问弘澧。
　　弘澶浑身打战。
　　月亮明亮起来，弘澧扶着蓉小妹，坐了起来。
　　“你能走么？”她问。
　　“腿软。”他说。
　　“那就先坐一会儿。”
　　她陪他坐着。这一会她像在梦里，刚才她怎么啦，怎么竟噼里叭啦地闯入三位姐姐的剑阵，从冷酷无情的三姐妹手里求饶他一命？她现在怎么也不敢相信她会那么做。
　　弘澧正坐在她怀里看月亮。
　　“月亮大，又圆。”他说。
　　奇怪，她过去从来也不看月亮。如果是圆月，她只会瞥一眼，想起该是十五了，如果反之，她也会想起那是初一。月亮对于她来说，只是朔望之日的象征，哪里会想到它圆不圆大不大呢。
　　她现在看那月亮，又大又圆，很美。
　　“讲讲你那梧桐树……”她像在呓语，嘴在轻轻擦他的头发。那儿有一股男子汉的汗味儿。
　　他就讲那梧桐。梧桐是都砍了，那天他看见那在院里，在湖边剩下的一排排大大的树桩时，心里很害怕。他问那个砍树的老花匠：这树得长多少年？那花匠叹口气说：得长上二百年吧。他说：这么多？老人叹气说：对，对，可是人呢，说把它砍了就砍了。他那时看着这些树桩桩，想想怎么也活不上二百年，所以人更容易被砍，人死得快……”
　　“所以你就打铸一把金扇子？ ”
　　“对，你知道了我的心。我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我每每一人无趣，便坐下看这金扇子，看佛祖是怎么一步步走的，我想，我也得一步步走，但有时会急躁，不耐烦……”
　　“干嘛急躁呢？世上的事，该来就一定会来，不该来时，你想它也不会来，是不是？”
　　弘澧看着她，吃惊地瞧她。她仍是那么一副天真的神情，但这一番劝导，又是饱经沧桑的口吻。
　　她也是吃过了人世的多少苦辛啊。
　　弘澧伸出手臂……
　　“我没劲儿，刚才真丢人……”
　　“你瞧，那林子，在月光下，像洗过了似的……”她不让弘澧讲这些。
　　他看着林子，笑了。
　　起风了。
　　北方的风吹起来，如刀如剑，割人骨肉。
　　“咱们走吧？”
　　他不好讲，说他走不动。
　　她笑了一笑，看透了他的心思。
　　“你还得好几天才能好。亏你定性高，不然你会脱力失形而死，身子一夜之间就会瘦得没了模样。”
　　她轻轻抱起了他，向客店走去。
　　他轻轻叹了一声。
　　“北里之舞啊。”
　　这声音之中透出几分怅惘来。
　　他毕竟是人，是血肉刚性的男人，所以无论他怎么看那金扇子，还是抵御不住这“北里之舞”。
　　她从窗子进去，把他放在床上。
　　“你睡吧。”
　　他失神地看着她，像一个孩子似地用眼光挽留她。
　　“我不走。”
　　她坐在床边桌子上。
　　“那儿凉，北方……秋夜……冷。”
　　他说得挺吃力。
　　“来，进来……”他说，让小妹来他身边。
　　小妹羞红了脸，摇摇头。
　　她坐在他身边。
　　“我再也不去跳那个舞了，好不好？”
　　他点点头。
　　“你让我看看那个神木令吧，行不行？”
　　他点点头，但没掏出来。
　　“你不相信我？”
　　他摇摇头。
　　她拿起了那块神木令，看了又看。
　　“就这么一块红牌牌？为了它，没命地抢？”
　　他叹了口气。
　　他想起了母亲，想起了离京那日母亲那神情，心里一阵凄伤。
　　他已经是当朝的铁帽子王了，还来这里弄什么神木呢？
　　“你想什么？”她问。
　　“想母亲。”
　　她呆呆地望着他。
　　人都有母亲，想母亲时那神情都这么可爱么？她看得呆了。
　　“你母亲好么？”
　　“她好。”
　　小妹的眼湿润了，流下了泪。他摸着她柔荑似的手：“她会对你好的，我要娶你……”
　　“你不会娶我的，你是一个大官，是王爷。是不是？”
　　“我要娶你！”他说。
　　“你这么说说我也快活。”
　　“不，我要娶你！”他又说。
　　“那好，那好……”她应付似地说，显然不信。
　　夜更深了，地下浸润着凉气，小妹就有些冷。
　　“来吧，上这儿来……”
　　她一下子涨红了脸。
　　“不。”
　　他看着她。
　　她真像个孩子。一出生就被扔在了艳溪边的牡丹花丛中。他仿佛看见了那个在牡丹花丛中啼哭的女婴。她身世多苦，可现在她对这个世界还总笑。
　　她是一个玉一般纯洁的女孩子。
　　“我要娶你……”他说。
　　“我相信，我信，你别起来！”她又安慰他。
　　“小妹，小妹……”
　　“嗯……”小妹抬起头，眼有些睁不开了。
　　“把我的扇子拿来！”
　　“晚上你还看佛祖啊？”她笑。
　　她把扇子递给他。
　　他把扇子放在枕头上，让扇面张开。于是，无数个佛祖在他眼前。
　　“来，小妹。”他拉小妹上来。
　　小妹迟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来，跪在这里。”
　　“跪佛么？这倒好玩……”她又笑。
　　“佛祖在上，弘澧愿一世娶小妹为妻……”弘澧虔心起敬，身子还有些跪不住。
　　小妹忙扶住他。
　　“你说什么？”她睁大了眼。
　　“佛祖在上，弘澧愿一世娶小妹为妻……”
　　小妹呆了，她怔怔地看金扇子。
　　突然，她飞快地给金扇子叩了三个头。
　　“够了吧？”她问弘澧。
　　弘澧笑着点点头。
　　小妹的脸上流着泪，听任他的手轻轻地温柔地抚摸。
　　这是全天下也没见过的新婚之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