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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2025-03-29 15:05:15   作者:阳朔   来源:阳朔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什么?先皇并未驾崩?这绝无可能!”奕琛一字一句地说,额上青筋暴突,条条可见。
  “不是先皇,而是皇上。陛下当时只是受了重伤,这八年来一直在少林寺内养病疗伤。
  “半年前,陛下伤势痊愈,这才着手复辟之事,现在你该明白我为什么宁死不肯奉你为君的原因了吧?一国不容二主!”
  “一派胡言!”奕琛愤然骂道,转头向外喊着,“裕亲王、福亲王、康亲王、敬亲王……你们都上了李实这奸贼的当了。
  “他不知从那里找来面貌身材都和先皇极为相似的人冒充先皇,李实辞相之时把玉符私自带出宫,埋藏起来。
  “他又善于模仿先皇的笔迹,先皇自己都辨认不出。
  “你们接到的御旨一定是他伪造的。如果你们中有一人得了江山,总还是列祖列宗的血脉,江山还在咱们手中。
  “可是你们现在这样做,却是把自家的江山拱手送给了外人,祖宗血脉也会被他们斩尽杀绝的。”
  奕琛此言一出,一直静寂如无一人的几万兵马立时一片骚动。
  他毕竟是做了八年江山的天子,尽管从未行使过军权,但在将士的心目中依然尊宠高贵如天上的日月。
  “肃静!”裕亲王大喝一声,左手高高举起亲王令符。
  “奕琛。”裕亲王又向船上高声喊道,“你以为我真的糊涂到认不出自己父亲的地步了吗?
  “何况就算我糊涂,我们九兄弟能都糊涂吗?
  “何况还有宫中诸位母后,她们还能认不出父皇吗?
  “你不用巧言善辩、蛊惑军心。”
  数万将士听到裕亲王的话,又都静寂如初。
  “你们都鬼迷心窍,被李实这奸贼骗了。
  “先皇是我亲眼看着盛敛,又亲自葬到乾陵里,怎会时隔八年,又活转回来?”奕琛双手挥舞着,对船下大喊大叫。
  “奕琛,你还有脸说到父皇?”裕亲王厉声断喝,右手向下一挥,八大亲王的身后立时有一人挑出一面白旗,正反两面都写着:奉旨讨伐弑父弑君者奕琛。
  奕琛看到白旗上的黑字,登时面色如土,双手扶住栏杆,才没有倒下来。
  “奕琛,你现在该明白了。
  “八年前你弑父弑君的逆行并未得逞。
  “你虽然侥幸一时,做了八年天子,却不过是弑父篡位者!”李实庄重威严的说,好像在宣判他的罪行。
  “这绝不可能!”奕琛如同落在陷阱里的困兽一般,在原地团团乱转。“先皇分明葬在乾陵里,是朝中文武百官随我一起送的葬。”
  “奕琛,我也参加了送葬,但那不过是为了掩你的耳目。”李实身后走出一个女人,也是舞女装束,但细看上去年纪已不轻。
  “玉叶,你果然也在我背后捣鬼?难怪裕亲王会带头响应。”奕琛咬牙切齿道。
  玉叶微微一笑,并不理会他射过来的怨毒的目光。
  “奕琛,你无须怨天尤人。”李实沉声道,“你一生下来就被立为王世子,皇上被立为太子时你被立为皇太孙,皇上登基后立你为皇太子。
  “皇上儿子虽多,爱你、宠你之情始终未曾变过。
  “皇上建立东宫后,还怕九大亲王手握重兵,唯恐他们中有人觊觎皇位,对你不利,又特为你建立一支东宫禁军,人数两万,与皇上的禁军相等。
  “而精锐骁勇尤有过之,皇上爱你之心可谓无所不至,而你却罔顾皇太子之尊严,先是在江湖中交结匪类,胡作非为。
  “皇上爱你情切,还为你辩护,说你只是少年心性,好玩而已,成人以后,自会收束心性,谁知你变本加厉,听信陆士龙的调唆。
  “居然率东宫禁军到东海上去当海盗,劫略商船。
  “杀害无辜,还自号‘骷髅王’,你把国家皇储的尊严与体统置于何地?”
  奕琛抬起头,冷笑道:“我身入江湖又怎样?李英武也是江湖中人,侠名满江湖,他应进士试时,你任礼部尚书,不还是取中他为进士,置于榜首,厕名门墙?”
  “李英武在江湖中行侠,你却是入江湖为盗,侠与盗焉可同日而语?
  “何况李英武出仕后,就再未做过有玷官箴的事。”
  奕琛没有说话,他从小耳濡目染的就是权力,而不是是非,所以对李实这篇大是大非论嗤之以鼻。
  “你在海中做海盗,称王也就罢了,你还派亲信到各大边关授意将士向四夷挑衅以便激起争端,酿成叛乱,你好以皇太子的身份总督天下兵马,讨伐四夷,正是这件事激怒了皇上,皇上才有意要废黜你的太子之位。”
  “汉武帝开疆拓土,出征匈奴,平灭四夷,为一代雄武君王,我就算要对四夷用兵,又有何不对?”奕琛冷笑道。
  “西汉时匈奴屡次侵略中原,为患极大,汉武帝凭藉父祖三代之资,发兵讨伐,确实是英明雄武之举。
  “然而他不知适可而止,为一匹汗血宝马而远征大宛,士马死亡数十万,国家钱财为之耗费一空,他连年命帅出征。
  “少壮者死于战场,老弱者死于运送粮饷的途中,国家元气也被他斫丧殆尽,汉室江山也几乎中绝。
  “汉武帝又岂足效仿,何况国朝开国以来,以恩义抚绥四夷,四夷感恩慕义,一向宾服朝廷,进贡朝拜不敢有缺。
  “边关烽烟不起、尘土不惊已近二百年,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将士得以解甲休息,国家富庶,四海升平。
  “这既是列祖列宗积德钟庆所致,更是天下苍生之福。
  “而你思虑短浅,凶戾成性。”李实缓了口气,继续说道,“一意要使四夷反叛,你好有口实带兵征讨,非要将四夷斩尽杀绝,纳其土地变为郡县。
  “莫说你根本无法成功,即便侥幸得胜,四夷之民何辜?而你一定要致他们于死地?
  “数十万生灵血染荒野,你就不怕上干天怒,遭到天谴吗?
  “倘若你一败,中原将被胡马所践踏,中原之民不死于兵火战乱,也必被掳为异族的奴隶。
  “祖宗江山也就此斩绝,这些话皇上和我对你说过无数遍,你却充耳不闻,一意孤行。
  “皇上这才决意废黜你,另立太子。”
  “父皇性格柔懦舒缓,又什么事都听信你的话。”奕琛铁青着脸说,“而你只是一个弱质书生,根本不知兵事为何物,自古成大业者有哪一个是从尧舜禹汤的仁义道德而来。
  “哪一个不是通过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而成?”
  “你真是痴人痴心,至死不悟。”李实喟然一声长叹,似乎包含了无限惋惜,“皇上虽决意废你,却又觉得有负你母后结发夫妻之情。
  “你母后临终前嘱托皇上尽心教育你,让你成为一个好皇帝。所以皇上迁延不决,手诏已经写好,却不忍颁示中外。
  “消息走漏后,你竟然率东宫禁军入宫作乱,弑父弑君,篡夺皇位。”李实痛心地摇摇头,竟不忍再说下去。
  静夜之中,李实响亮的声音传遍四野,几万将士人人听得分明,群情激昂,若非慑于军令,早已鼓噪起来。
  李实这一番话也是有意让入京勤王的边军听到。
  奕琛毕竟是天子,在将士的心目中有无可替代的权威。
  他若蛊惑军心,振臂一呼,也很难说边军中不会有人倒戈一击。
  “父皇既未下世,你怎敢诬我弑父弑君?”奕琛反问道。
  “皇上未死真是侥天之幸。”李实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兀自心悸不已。
  “你以为子夜之后皇上寝宫中不会再有旁人,你纵然为逆,朝廷上下也不会有人知道。
  “其实当天夜里宫中还有两人,一个是我,一个是少林寺住持苦禅大师。”
  “你在宫中一定又是逼着皇上废了我。
  “苦禅大师又在宫中做什么?”
  “我在宫中也不是和皇上商量废你的事。
  “当时皇上已亲手烧掉了废你的手诏,决定继续让你当太子。”
  “胡说,你又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李实痛惜地说,“皇上终究不忍违背你母后嘱托,所以特命我把苦禅大师接到宫中,因苦禅大师佛法精湛,所以想让大师用佛法化除你心中的戾念。”
  “让我到少林寺当和尚?”奕琛惊讶的问。
  “那倒不是。只是想让你和苦禅大师修行几年。
  “皇上也知你凶悍成性,怕你不从命,所以命我在宫中拟旨,让九大亲王各率两千精兵入京,以武力解除你的东宫禁军。
  “所以当时掌管符玺的符玺郎也在皇上寝宫里。”
  “所以玉符就到了你的手里,我看你怎样抵赖私藏玉符的事?”
  “玉符并没到我的手里,而是在皇上手中。”李实看着奕琛,冷冷说道:“皇上倒是想连夜把玉符和诏旨发送出去,我把苦禅大师安排在我在宫中值宿的地方,便回来安排发送圣旨的事。
  “就在这时,你的东宫禁军入宫作乱,占据了各道宫门。
  “皇上知道一定是你作乱,急切之中,又写下一道给九大亲王的手诏:宫中有变,朕处危难之中,宫中如有新君嗣位,尔等切不可奉召。
  “这道手诏我倒是派人想办法逃出宫外,找到兵部李尚书马上传送出去,所以八年以来,你无论怎样巧施诡计,九大亲王就是紧握兵柄,不肯奉召入京。”
  “父皇既然并未去世,葬在乾陵中的又是谁?”
  “当然就是你怎样也找不到的符玺郎。”李实手抚胸口,感到呼吸有些困难喘息须臾,继续说:“当时皇上的十几名贴身侍卫和太监都出外御敌,因符玺郎身材和皇上有些仿佛,我便请皇上和符玺郎对换了衣服。
  “然后熄掉寝宫的灯火,扶着皇上从后面角门中逃出。
  “而那位符玺郎也就被你的手下当成皇上杀害了。”
  “凌峰。”李实身边的苦禅大师忽然插言道,“当时皇上寝宫里的侍卫、太监、宫女都是死于化骨绵掌,是你的手笔吧。”
  “是我。”凌峰坦然承认,“方丈也无需以大义责我,宫廷中事从来就是成则王侯败则寇,仁义道德不过是愚弄小民的把戏。
  “人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待人。
  “自应效尽死力。”
  “和你说仁义道德,何异对牛弹琴?我还没恁的迂腐。”苦禅轻蔑地哼道:“我只是纳闷除你之外没人有那么深的功力,可是化骨绵掌又并非崆峒派的绝学。”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又何必死守自己门户的几项玩意儿,崆峒不像少林,有终生习练不完的七十二项绝技,我自然也不免涉猎些旁门左道的东西。”
  “你的旁门左道却险些断送了国家命脉!”苦禅大袖用力一甩,对凌峰怒目而视。
  凌峰正不解何故,李实接着说:“我扶着皇上刚出角门,就感到背后一股阴风袭来。
  “我正感诧异,横身挡住皇上,皇上却突发大力,手臂一抡,把我扔了出去,而皇上却仆倒在地。”
  “噢,我想起来了。”凌峰一拍脑门说道:“当时我冲进寝宫,里面漆黑一片,我借左手灯笼的光亮,看到左角门外有人影一闪,便随手发出一掌,人影就不见了。
  “我本想过去查看,但又看到身穿龙袍的皇上正坐在椅子上,我就……。
  李实此时已是泪流满面,哽咽难以成语,苦禅见状,便替他说下去。
  “我当时在下处尚未打坐,便见到乱兵入宫。
  “我急忙前往寝宫想保护皇上,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皇上已中掌倒地,而且中的又是歹毒阴损的化骨绵掌。
  “好在距离远,又有角门挡了一下,皇上心脉断而未裂,我若晚到一步,皇上也就宾天了。”
  奕琛听得也入了神,这些事是他根本未曾想到的。
  他心中反复念叨的只是四个字:人算不如天算。
  而其他人也都听得惊心动魄。
  “我一面用内力护住皇上的心脉,一面喂皇上服了一颗本寺的九转大还丹,然后一手托着皇上,一手挟着李相,从宫殿上面一路到了宫外。
  “李相说京城不可片刻停留,把皇上托付给我,我便手托皇上连夜出了京城,一路返回寺里。”
  “现在你知道玉符怎样落到我的手里了吧?”李实接过玉叶公主递过的丝巾,拭干泪水,继续说:“符玺郎因要和皇上对换衣服,匆忙之下,便把玉符交给我,皇上郑重对我说,如果他难逃大难,此物决不能落到你的手里。
  “如果玉符落到你的手里,天下人就会遭殃。”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奕琛一脸痛悔的表情,悔不该没有早一天动手,结果被苦禅搅了局。
  “那位符玺郎被你的人,应该就是这位凌大侠杀害后,不知是谁在他身上盖了一匹黄缎子,可笑你做贼心虚,入宫哭丧时竟不敢掀开那匹黄缎查看究竟。
  “便对宫内宫外宣布皇上患急病驾崩,派人宣我入宫办理丧事,你又怕别人会看出皇上受的伤,便匆忙装殓进玉棺,立起灵位。
  “我办理完皇上的丧事后,自然不会在弑父篡位者的台阶下称一天臣,任一天职,便辞掉相位回到洛阳了。”
  奕琛一言不发,脸上阴晴不定。
  “奕琛,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尽可发问。
  “我知道你的心性是不会束手就擒的,你也无颜回京面见皇上,也就是说你肯定是见不到早上的太阳了。”
  “父皇既在少林寺治病疗伤,苦禅这老和尚为何又要诈死呢?”
  “皇上在少林寺几位高僧的精心调治下,二十几天后苏醒过来,便嘱托苦禅大师保护我的安全。
  “苦禅大师答应了,却怕你因此迁怒少林,从而泄露皇上还活着的秘密,便假托圆寂。
  “然后蓄发留胡,用神功缩小身材,变易面貌,护卫了我八年之久。”李实感慨万千地说。
  “那么公孙绝所劫的玉符一定是你伪造的了?”奕琛又问。
  “那倒是真正的玉符。”李实笑道:“我把玉符带回洛阳后,知道你一定会醒悟过来玉符落在我的手里,我无论放在那里也很难不让你追查出来。
  “可笑你已篡位为帝,居然还是心迷于往昔的海盗生涯。
  “你无法返回海上,就在洛阳建了这样一座海盗船。
  “从开始我就知道你是海盗船的主人,而陆士龙为你在这里掌管。
  “你不单是想缅怀往日的海盗生涯,还想借用这里搜刮朝廷百官、贵族外戚以及富商的钱财,并监控文武百官,以及搜集江湖上的各种消息。
  “你也不想想这都是身为一国之主应该做的事吗?”
  奕琛面色阴冷,没有回答。
  “我知道你最喜欢我待在船上,待在你的眼皮底下,这样你才会安心,我也就日日在此销魂。”李实苦涩地笑了一声,“我也知道你虽然内心里凶悍狠毒,外表上却要装出宽宏仁慈的样子,更要在外人面前表现你对我这位先朝元老的敬意,以此掩盖你弑父篡位的真像。
  “所以我从第一次上船就把玉符带到船上,并藏到我在船上的房间里。
  “你把我在两京的府邸翻了个遍,却唯独漏过了你眼皮底下的地方。
  “所以你千方百计要得到的东西也就在你自己的地方、你的眼皮底下静静呆了八年之久。
  “这一点你一直没有想到吧?”
  “我想到了,可惜晚了一步,可是城门早已关闭,你又是怎样把兵符送到九大亲王的手里?
  “他们没见到御旨和兵符,又怎会带兵到此?”
  “没有御旨和兵符,他们自然也调动不了兵马,这是国家典制所在,就算他们想带兵入京,将士们也不会从命。”李实说道:“大约半年前,皇上的身体才完全康复,就让玉叶公主带给我口信,让我谋划皇上复辟事宜。
  “我知道你对我防范严密,所以不敢冒险把玉符送往少林寺。
  “况且九大亲王府也都在你的监视之中,他们的一举一动也很难逃过你的眼睛。
  “所以只有先把你调出京城。而你因手中没有玉符,八年来不敢离开京城一步,除了用玉符作钓饵,也无法钓上你这条大鱼。
  “我把玉符放到一口箱子里,故意让你的人看见,但他没看到的却是,还有一口同样的箱子,那里面装了一颗珍珠。
  “然后我命人把装着珍珠的箱子带往长安,托镖局押运,而玉符又回到了船上。你自然以为我是想假托红货把玉符送到九大亲王府,所以亲自带人追击抢劫。
  “我又故意让独行大盗公孙绝知道此事,让他把东西劫走,也让他带着你到处乱窜。
  “我的人又又在暗中帮他,让你既无法抓到他,又能紧追不舍。
  “他被你追的无路可逃,自然就想到到海盗船上来找活命的门路,却没想到是自投罗网。
  “却也成功地把你引到了这里。”
  “你为什么要把我引到这里来?”
  “九大亲王没有合符的玉符,自然无法调动兵马,但他们还是能调动自己的亲兵护卫。
  “你离京之日,恰好是你母后的祭日,按惯例各大亲王府都要延请高僧诵经为母后追荐冥福。
  “而这次他们延请的都是少林寺的高僧。
  “而这些高僧为九大亲王带去皇上的密旨,让他们到少林寺面圣。
  “九大亲王这时才知道皇上依然活在人间。
  “所以他们立即带着三千亲兵前来,而此时你正忙于追击公孙绝,根本没察觉到九大亲王的动向。
  “当然我要把你调出京城,还有另一层用意。
  “皇上不想让京师变成战场,何况还有后宫嫔妃,公主和十几位小王爷的安危,很难说你被困宫中时,不会把他们扣为人质,这才命我想办法把你调出京城,在你自己的海盗船上解决掉你。
  “还有,你离开京城,四万禁军就群龙无首,也就容易摆布了。
  “当然九大亲王能带着亲兵到少林寺,却无法命令他们进攻京城,将士们都知道那是谋反大逆,断断不肯从命。
  “没有玉符,就是皇上也无法调动这些人,所以最关键的还是玉符和御旨合在一起。”
  “父皇把御旨给了玉叶公主,玉叶公主又让她的婢女玉翠转交给你,这样,御旨和玉符就合在一处了?”
  “是的。”李实点点头,“不仅你没有想到,连我也没有想到,这条船上最重要的人物居然就是她。
  “而她为了这一天已经在海盗船上忍辱活了八年。”
  “还有那个马如龙,马太后的远房侄子,你们串通好演了一场好戏。”奕琛恨恨地说。
  “这一点你猜的并没错。”李实笑道,“不演上一场戏怎能骗过你?
  “不过事先我也不知道他们都是为皇上效力的人,所以串通好了却未必。”
  “那你是如何把御旨和玉符送到他们手里?
  “城门不是已经关闭了吗?他们又怎会来的这样快?”
  “你到了船上后,九大亲王已经拥戴皇上到了城外,大军就在城外待命。
  “传送玉符的人虽然不能出城,却可以把玉符绑在箭上,射到城外,九大亲王手中有了御旨和玉符,自然可以叫开城门。”
  “我说怎么没有看到荣亲王,以为他去长安篡位去了。
  “如此说来,这里面与马太后并无关系。”
  “马皇后并不知皇上还在世,但明天就可以知道了。”李实想到皇上和皇后重相聚首的场景,欣慰地笑了。
  “错了,全都错了,从开始就错了。”奕琛颓然叹道。
  “李实,父皇废黜我后会怎样处置我?”
  “你犯的罪恶太大,天理国法所不能容,这世间已无你容身之地。”李实说道,“不过,你毕竟是皇室血胤,只要你诚心悔过,世间虽不能容你,世外却还有无边世界。
  “皇上不忍亲手处置你,也不愿各亲王犯下自残手足的过错,更不忍你死于乱兵之中,所以为你留了一条后路。”
  “是什么?废为庶人,终身禁锢?”
  “奕琛,倘若你诚心悔过,放下世间的一切,佛门广阔,无所不容,我愿收你为徒。
  “用无上佛法消除你的罪恶。”苦禅笑着说。
  “皇上,走吧,咱们在这里不能立足,就回到海上去,您依旧还是至尊王者。”凌峰催促道。
  “是啊,皇上,咱们可不能再上李实这奸贼的当了。”陆士龙也急忙劝道。
  奕琛苦涩地一笑,说:“苦禅大师,多谢你的盛情好意,假如我还是皇上,我会愿意有做您弟子的荣幸,但现在是不可能了。
  “李实,请转告父皇,我虽不能做中原皇帝,一样可以在海上称王,一样可以攻略四夷,开疆拓土,建立我自己的帝国。”
  “奕琛,你到现在还痴心不改吗?”李实用手一指船外,“外面有八大亲王的两万四千名精锐铁骑,你率领几百名侍卫、十几个江湖匪类就能冲得出去、逃到海上吗?”
  “这就无需你费心了。”奕琛说完,转身向后走去。
  李英武忙高高举起一面令旗,向下一挥,八大亲王也同时举起令旗,霎时间从各亲王背后冲出几百人,抬着一架架攻城梯,搭在顶层平台和一层甲板上。
  随后士卒们便如潮水般向船上冲来。
  “哪里走?”苦禅见裕亲王已身先士卒冲上船来,保护李实的重任总算可以卸下了,便凌空飞跃,向奕琛扑去。
  凌峰也一跃而起,在空中截住苦禅,二人倏忽间对了三掌,各自后跃落下。
  “方丈大师,皇上已决意退出中原,您又何必逼人太甚?”凌峰调息须臾,然后说。他也是当世武林中顶尖高手,单以掌力而论,并不在苦禅之下。
  “他是罪孽深重的人,我不能再放他去别的地方残害无辜。”苦禅说着,身形左右闪动,欲绕过凌峰去擒奕琛。
  凌峰并不理会他的身法变化,只是步步后退,却将奕琛护得严严实实。
  苦禅见奕琛已迈下阶梯,急怒之下,连发数记大力金刚掌,想迫使凌峰让开正面。
  凌峰却苦战不退,也是连出数掌相抵,几声“轰隆”巨响,几股掌力相撞炸开,罡风激荡,如怒涛狂卷,上来助战的李英武和十几名舞女都立足不住,向后连连退去。
  李实高声喊道:“苦禅大师,不必和他们硬拼,八大亲王既然及时赶到,就由他们来擒拿这些逆贼吧。”
  苦禅看着奕琛的身影从平台上消失,知道几十招内并无可能战胜凌峰,冲过这一关,倒要防他作困兽之斗,趁自己冲过去时,再擒住李实作人质,八大亲王和边军可无一人是他的对手,便又退回李实身旁。
  “李相。”裕亲王从攻城梯上一跃到了李实面前,“您放心,外面已布的铁桶一般,绝不会让他们有一人逃脱。”
  “殿下辛苦。”李实看着容貌和奕琛极为相似的裕亲王,心里忽然一酸。
  “为父皇和国家效力,岂敢言辛苦二字。”裕亲王拱手为礼,又过去和玉叶公主以礼相见。
  凌峰最后一个退下平台,身后已有十几名边军冲过来。他冷笑一声,砰砰砰连发数掌,把冲到他身后的三人击飞,又撞倒了四五人。
  然后长笑一声,从容步下阶梯。
  “这逆贼倒真是厉害。”裕亲王悚然大惊。此次各亲王所率的三千精兵都是从十几万边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没想到竟如此不堪一击。
  “他也不过武功出众而已。”李实并不在意,“单打独斗固然可称雄一时,若在万马军中,万箭齐发,他纵有通天本领也难逃一死。”
  “好。就让他们冲到外面,用乱箭对付他们。”裕亲王击掌说道。
  “殿下,不是让你们都保护皇上到京城吗?你们怎么进了洛阳城?”李实惊疑问道。
  “李相放心。”裕亲王笑道,“我们九兄弟保护父皇到此,同时也请来京城禁军将领,我们向他们出示父皇手诏和玉符,禁军立时归顺,如今荣亲王和禁军将领已保护皇上回长安复辟了,那面万无一失。
  “父皇担忧您的安危,命我兄弟八人率兵入城,临行时父皇特地嘱咐我:宁可失奕琛,不可失李实。”
  “皇上!”李实叫了一声,向长安方向跪倒,重重叩下头去。心神激荡之下,竟尔无力站起。
  冲上船来的三千边军很快就占据了整个海盗船。
  几百名分散各处的宫廷侍卫见到这等阵势纷纷跪倒投降。少
  数举剑反抗的也都死于锋利的长矛之下。
  边军们把海盗船里的人不分敌我,统统押到船外的一处空地上看管起来,等候发落。
  其中也有不少是李英武召集来的江湖侠士,原计划是必要时冲上平台,抢出李实逃亡长安,没想到八大亲王来得太快,这些人反而成了边军的俘虏。
  船外的七大亲王依然严兵待敌,以防奕琛率人冲出,并没有上船与李实相见。
  裕亲王和玉叶公主上前扶起李实,玉叶公主笑道:“李相,再过几天您就见到父皇了,父皇见到你一定比见到我们这些儿女还要高兴。”
  李实感慨道:“那个凌峰有句话说的倒是不错,人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人。
  “若不是他打了皇上一掌,倒真想留他一命。”
  裕亲王笑道:“李相,您这是又犯了爱才的毛病了。
  “我记得父皇以前说过一句话:李实从不怜香惜玉,倒是怜才惜贤。”
  “那是从前,李相现今可是名闻四海的风流教主了。”玉叶公主掩嘴笑道。
  李实也笑了,知道这姐弟二人是有意宽自己的心怀。
  正说着,一人快步登上平台,跪倒禀道:“王爷,整条船已清除,人犯俱已擒获监押,只是不见了逆贼奕琛、陆士龙和凌峰。”
  “什么?”裕亲王、李实和玉叶公主身子俱是一颤。
  “每个地方都搜过了吗?”裕亲王厉声喝道。
  “禀王爷,都搜过了。没有。”
  “在已擒获监押的人里再去找!”裕亲王跺脚怒道,“别让他们换了衣服混在人群中蒙混过去。”
  “遵令!”那人起身又快步下去。
  “没用的。”李实蹙眉说:“以奕琛的心性绝不会作这种辱没身份的事,原以为他一定会作困兽之斗,冲下船去,便由外面的大军困住他们。
  “可他们既未冲出船去,又不在船上,会飞到天上去不成。”
  “船里一定有复壁夹层,他们可能是躲藏起来了。”裕亲王想了一下说,除皇宫外,各大亲王公主府邸大多建有夹层复壁,以备危急时躲藏一阵。
  “来人!”裕亲王击掌道,“命人把这里给我拆成平地,一块木板也别放过,再给我掘地三尺。
  “我就不信找不出他来。”
  “且慢,我想起来了。”玉叶公主一拍额头说,“这条船上有条秘道,是直接通往城外的。
  “他们一定是从秘道逃走了。我知道秘道的入口,我带你们去找。”
  “出口在那里,公主可知道吗?”李实问道。
  “是啊,如果知道出口所在,我就让五弟和六弟分兵过去守住。”裕亲王焦急地问。
  “出口就不知道了。”玉叶公主说,“这秘道的入口还是我费尽周折才打听到的。”
  “那就快些吧。”苦禅沉声道,“奕琛有凌峰护驾,若被他逃到城外,再想除掉他就很难了。若被他逃到海上,就更是鞭长莫及了。”
  玉叶公主当先向楼梯口处走去,苦禅紧随其后。
  他知道一入秘道,八大亲王的千军万马俱属无用,擒拿奕琛的重担又落到自己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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