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2021-02-06 19:33:55   作者:云中岳   来源:云中岳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无尘居士沉吟一下,神色凝重说:“如此看来,老朽今夜就得赶回去了。”
  玉芙蓉当机立断:“对!反正盗银之事,也不急在这一两天,我们不如一齐随苗老庄主赶回去看看。”
  彭小魁大感意外,想不到她拿得起,放得下,果然不愧是位女中豪杰,不禁欣然说:“玉姑娘说的对,事有缓急,我们这就上路吧!”
  无尘居士不便拒绝他们的好意:“好!但愿庄内无事,也好让老朽稍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招待两位姑娘。”
  淑宜姑娘是只要能跟彭小魁在一起,没有任何意见,连留在西湖边客栈的坐骑也不去取了,当即随他们匆匆赶往四明山。
  杭州距四明山不过百来里,以他们的足程,仅需半日,但必须防李实假公济私,利用官兵沿途设下关卡盘查拦截。
  凭这李太监的权势,随便找个借口,官方就得唯命是从,何况套上个结伙夜闯官署抢劫官银,而且杀了不少人,那可是滔天大罪,要砍头的。
  是以他们不能走官道,必须渡过富春江,绕诸暨县进入会稽山,走山路绕从嵊县北方转入四明山,这样一来,就不得不多走了不少冤枉路。
  老少六人足足花了一天半时间,才回到了无尘山庄。
  果然不出所料,大批东厂已经来过了。
  整个无尘山庄已是一片焦土,瓦烁中赫然发现三具烧焦的尸体,正是留守的三名弟子。
  散布在附近的十几具犬尸,更是被砍杀得支离破碎,令人惨不忍睹。
  无尘居士目睹隐居多年的山庄,竟被东厂鹰犬毁于一旦,尤其三名弟子惨死,一群爱犬被杀,不禁使他悲愤交集,老泪纵横,咬牙切齿地恨声说:“这是他们逼我的,那可怪不得我了,老朽要不讨回公道,就誓不为人!”
  彭小魁神情十分激动:“那批该死的东厂鹰犬,着我而来,与小勇兄弟他们何干,竟然滥杀无辜,未免太狠毒了!”
  小黑更是悲痛欲绝:“师父,您老人家一定要为师弟们报仇!否则他们死不瞑目的!”
  “我会的!”
  无尘居士沉声说:“血债血还,我决不会让小勇他们白死!”
  玉芙蓉虽同仇敝忾,但她一向沉着冷静:“苗老庄主,人死不能复生,你老人家也不必太过悲伤,您说的不错,决不能让他们三人白死,我们一定要向那批东厂鹰犬去讨回公道,尤其是李实那老奸!”
  大家坐下来一商议,决定即日潜入杭州城,非把苏杭织造局闹个天翻地覆不可!

×      ×      ×

  上有天堂,下有苏……下面的这个“杭”字有了疑问。
  因为杭州城的市面突然箫条了,往日慕西湖之名而来的游客也明显减少,以租船供人游湖的船家,有时整天也等不到顾客上门,不禁个个望湖发悲,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大谈苦经。
  杭州靠西湖闻名天下,也靠游客使市面繁荣。
  一旦游客不来,整个杭州城内的各行各业,生意就不免大受影响。
  首当其冲的是酒楼饭馆的客店,游客大量遽减,无人吃喝住宿,岂能不门可罗雀?
  就连著名的一些妓院,以及提供乐妓陪客饮酒作乐的大小画舫,也冷冷落落无人问津。
  造成这种市面萧条的主要原因有二,一是李实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后,魏上公生祠的浩大工程,便已如火如荼地展开。
  而从各县征集来的民工,为数就多达一万三千人,都是缴不出“乐捐”的贫苦百姓,昼夜不停地大兴土木,为的是要赶工。
  限期完工,不啻是一场大灾难,意外伤亡剧增,开工十天,便死了八个人。
  这些被征来的民工,只发给象征性的工钱,(还有工钱??不会吧!!---bbmm)供给粗陋的膳食,死了活该,连骸骨也回不了故乡,死亡证明书由府街开具发送至原籍了事。
  预定完工期是一年,但李太监等不及,改为八个月,最后又改为半年,这恶贼急于向魏上公表功(魏忠贤被封为上公,位极人臣,天启皇帝已昏庸得不像个人了。)假使竣工之前,魏上公发生了意外而死翘翘“生”祠岂不失去了意义?
  人活着,谁也不敢保证不生意外,所以,他派了大批爪牙日夜轮番监工,不顾役工的死活,克期完工,任何代价在所不惜。
  而“乐捐”的人都心里有数,并非捐一次就能破财消灾,不久便会接著有第二次、第三次……永远无止境地捐下去,不管你乐不乐。
  尤其是有钱的大户及商家,树大招风,更是压榨的对象,这一来,平时喜爱花天酒地的大爷,谁还敢招摇?
  另一个原因,则是日前深夜,被盗贼结伙闯入织造局官署,不但劫去银库的大笔建造生祠经费,且杀不少守卫。是以杭州府已在各城门口,张贴出画像悬赏缉拿男女劫匪,并且发出了海捕公文。
  当然,那夜人是伤亡不少,库银却分文未失,这是李责为了将来报假帐的借口。
  这一来,闹得满城风雨,李实更特地又从苏州总署,调来一批东厂精英,加强织造局官署的戒备,以防那几个人因无尘山庄遭烧毁前来报复。
  整个杭州城内戒备森严,外地前来的人,无论男女老少,必须经过城门口的盘查,始得放行入城。
  连日来搞得风声鹤唳,人心惶惶。大家为了避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宁愿待在家发闷,也以少出门为妙。
  就因这两大因素,杭州城冷冷清清,西湖也失去了昔日的光彩。
  又是一天过去了,夜已来临。
  随着远处传来的更鼓声,四名刚从苏州调来的东厂高手,正在各处巡视。因为三更天,正是夜行人最活跃的时刻。
  照李实的判断,彭政宗那批人决不会远走高飞,尤其尘是无居士,更不会轻易罢休,早晚必会前来报复。
  白天他们不敢公然闯来寻仇,行动必然是选在深夜。
  是以他以做好万全准备,布下天罗地网,等着那些不畏死的人来自投罗网。
  静!静得有些异常,使四名高手提高了警觉。
  奇怪!怎么静得没有任何声息?
  照说偌大的公署数十间房舍,各处都有人藏身暗处守伏,任何地方发现敌踪,讯息便会立时遍传全署。
  真不是心情太过紧张,有些疑神疑鬼,杯弓蛇影吧?
  其中一人轻声说:“宋兄,咱们已经熬了三个通宵,夜夜如此,谅那些家伙也不敢来送死。”
  宋兄叫宋景星,是刚从苏州总署调来的东厂高手。
  他漫应一声,探视一下厅门外的大院,院空寂寂,灯火明亮,连老鼠经过也无法遁形。
  不料目光尚未收回,身后不远突然发出个冷冷声音:“等得很无聊是吗?”
  宋景星心中大骇,猛然扭头一看,更是心里发毛。
  只见一个蒙面人像幽灵似地;大剌剌坐在长大的公案上。
  此人苍灰的头罩露出面孔,同色披风张开,露出里面的苍褐色夜行衣。
  皮护腰上端,露出一排整整齐齐的小飞刀柄,一把匕首,左手握了把连鞘狭锋单刀,整个人显得阴森诡异,彷佛是死神的化身。
  宋景星力持镇定,嘿然冷笑:“有种!阁下大概就是那姓彭的小子吧?”
  蒙面人哈哈一笑,突然揭开头罩,竟然是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老朽像个小子吗?”
  宋景星一怔,喝问:“你是什么人?”
  老者沉声说:“你们不会认识老朽的,可能听都未听过,五十年有个初出道的毛头小伙子,无人知道他的来龙去脉,或师门派别,只知他自称‘玩刀人’……”
  宋景星果然见闻广博,立时大吃一惊:“你就是那个以杀人为乐,出现江湖未及三年,就杀了江湖上近百名成名高手,不久就消失无踪的那个小煞星?”
  老者一笑置之:“他就是杀人太多,心疾突发时遇上一位武林异人相救,才决心从此放下屠刀的。老朽也不知如今他生死存亡,不过你们可以称我为无尘居士,一个五十年来与世无争,近日却被逼开杀戒的老煞星!”
  不消说,这已等于承认他就是当年的玩刀人了。
  “很好!”
  宋景星阴森森一笑:“今夜咱们就看看,究竟是谁杀谁!”
  四人拔剑的同时,两厢涌现出一群人,顿时左右后堂门人影急闪,厅外更是人影如潮。
  只听一声长啸,无尘居士已倒跳上公案,见他身形急转,披风飘扬,里面竟插满小飞刀。
  匕首与钢刀不知何时已插在腰带上,双手八方拂动,寒芒破空而飞,破风疾射的厉啸声令人惊心动魄,闻之丧胆。
  “哇!啊……”四面八方皆出凄厉的惨呼嚎叫,人体仆倒声此起彼落,惊乱成一片。
  宋景星冲近案前丈余,突然惊恐地止步,倒抽一口凉气,扭头举目四顾,接着浑身开始发抖,脸色苍白如纸,似乎脊梁正往下缩,可怖的惨象已令他失魂丧胆。
  从各处涌现出,同时发动围攻的人数,至少在五十人之上。眨眼间,已经纷纷倒地不起,见不到一个能站起的人,全都非死即伤。
  无尘居士仍站在公案上,眼光杀机怒涌:“这不能怪我心狠手辣,只是嗜杀成性老毛病又犯了而已。听说李实又调一批东厂鹰犬,个个身手不凡。
  而老朽当年,就最喜欢挑成名人物较量,所以我今夜特地选中了你们,来吧!别耽搁我的时间,老朽还有事要去办呢!”
  宋景星一使眼色,四人同时挥剑疾扑而上。
  “杀!杀尽你们这批东厂走狗!”
  无尘居士发出令人心魄下沉的狂吼,一个与世无争的老者,突然间变成了五十年前以杀人为乐的玩刀人。
  千年万载以来,人们皆活在无尽的杀戮中,永远学不会在杀戮中得到教训。
  人自诩是万物之灵,你砍我杀永不终止,自以为比禽兽高级,而绝大多数的禽兽,决不自相吞噬残杀。
  禽兽的杀戮为的是填饱肚子,杀戮因食物到口而停止。而人的杀戮却有千百种理由,甚至不需任何理由,血腥一起就很难停止。
  刀剑的光芒剧烈地闪动,像满空金蛇乱舞。
  锋利的金铁无情地切割血肉,每一记切割皆是致命的霹雳,没有感情,没有怜悯,没有思想,反应完全出于本能,唯一的意识是:有敌无我。
  凶狠的搏杀,失去信心的人崩溃。
  突然间,在扑向无尘居士的四人,几乎同时扑倒在公案前不动后,一场惨烈的杀戮终止了。
  大厅内遍地横七竖八的尸体,尚有些没死的,蜷曲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却已不见无尘居士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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