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潜龙
 
2021-02-22 16:09:11   作者:云中岳   来源:云中岳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那人行礼匆匆走了。叶嫣红立即取来布带,将赵九背上,关闭铜鼎的炭火,吹熄灯出房而去。
  不久,有人悄然入室,火光一闪,点亮了银灯。
  是八方土地,浑身热气蒸腾。
  拾起妆台上赵九那把古剑,八方土地脸色大变,倒抽了一口凉气。
  “老么完了!”他悚然地说:“我来晚了一步,老大误了大事,消息传得太晚。糟!他们把他带到何处去了?”
  他追搜全室,在床后的大框中,找出一些华丽的男女衣物。接着,他出房到各处寻找线索。
  不久,他将老仆人带入,住房中间一放,开始搜查全身。
  “晤!是老么用特殊手法制昏的。”他喃喃自语:“老天爷!这家伙不是人神共愤的血手无常石申君吗?这有血胎记的右掌,这秃了一半的短眉……这凶魔穿了贱民服,在耍什么花招?”
  扮老仆的血手无常神智复苏,反应居然十分迅速,惊觉地一跃而起,拉开马步布下自卫的功架。
  “你别慌,先活动活动手脚。”站在房门方向的八方土地背着手说:“在下有话问你,你不愿意回答,再动手尚未为晚。”
  “咦!你……你不是赵九。”血手无常颇感意外:“你是谁?”
  “神,土地神。”
  “胡说八道!你知道老夫是谁?”
  “你是血手无常石申君,没错吧?”
  “该死的东西,既然知道老夫的来历,还敢在老夫面前装人样充好汉……”
  “该说逞英雄。”八方土地接口:“在下所经营的是英雄事业,十年来名利双收,打下了良好根基。在你们这种血腥满手的宇内四人面前,我够资格称英雄。”
  血手无常怒不可遏,大喝一声,抢进伸手便抓,那掌心生了一块两寸大三角形粗糙腥红胎记的手掌,几乎全部变成朱红色,腥风扑鼻。
  八方土地如果不知道这凶魔的底细,怎会轻易解除禁制?哼了一声,伸掌硬接硬拨。
  “噼拍……”耳光声暴起。
  “嗯……”血手无常踉跄掩颊而退,退回原地仍未站稳,狼狈万分。
  “不知自爱的东西!”八方土地直逼至对方身前不足三尺:“在下手中,有不少有关你杀人放火的档案资料。所以未能找你,是因为找不到苦主,也因为你躲得稳,你才能活到今天,在下要口供,胡招乱供杀无赦。”
  血手无常惊得心胆俱寒,将右掌伸在眼前察看。
  “你……你封死了老……老夫的凝血掌,可……可能吗?”血手无常像在询问自己。
  “你少臭美!”八方土地不屑地说:“你那五成火候的凝血掌,还不配替在下抓痒,难怪老么没有把你当对手看,你根本禁不起他一指头。我问你,赵九呢?”
  “老……老夫……”
  “你不说,在下要拆散你一身老贱骨。”八方土地凶狠地说。“对付你这种人性已失的人,下手越毒越好。”
  “老夫不……不知道。”血手无常惊恐地退缩:“老夫奉命将他引入,然后封死他的退路。可是,走着走着,老夫就……就什么都不……不知道了。”
  “你撒谎!把你们的阴谋从实招来。”
  “我……”血手无常打一冷战,突然闪电似的跃向内间的绣帘。
  “卟卟”两声怪响,然后砰一声大震,血手无常撞上了内间门,门破坍了,绣帘也撕破拉裂而坠。
  八方土地抓住对方一条腿,拖死狗似的倒拖而回。
  一阵可伯的响声传出,八方土地拳打脚踢,把血手无常打得天昏地黑,拖起来揍倒下去挨了十三四下,血手无常的号叫声越来越微弱,最后瘫痪在地像是一团死肉。
  “我要弄清楚每一细节。”八方土地站在一旁象个天神:“不然我会让你成为真正的一堆零碎。现在,从你和赵九见面的时候开始。”
  “老天爷!”血手无常吃力地挣扎着试图站起:“你你打得老夫好……好惨。”
  “在下如果不满意你的口供,还有更惨的。说……”
  “老……老夫认了……”血手无常总算站起来了,摇摇摆摆难以站稳:“他……他叩门,信号一……一如所料。老……老夫拉开门便领他进来,跟进内廊,老夫就……就失去知觉……”
  “他没跟你到此地?”
  “没有。”
  “噎!奇怪。”八方土地自语:“这是说,他已经发现某些凶兆。阁下,他曾经说了些什么话?”
  “没有。”
  “他发现你的身份?”
  “那是不可能的。”血手无常急急分辨:“毒娘子的口供,只说有一位李老头伺候又耳背又老迈……”
  “你是走起来并不老迈……”
  “老夫本来就老了,装老迈决不会露破绽。”
  “好。就算你装得很神似,你打着灯笼,手是否会抖?老迈的人手一定会抖,天气太冷,年老气衰,是不是?”
  “这个……”
  “原来如此。”八方土地脸上的焦灼神情消失了,举步向外走。“任何一种变故发生,一定有合理的解释。老凶魔,你实在很幸运,他竟然把你留下活口,用意就是让你招供……你该死!”
  他已到了门口,伸手拉房门。身后,血手无常已用尽全力,一双怪手变成了猩红色,凶猛地扑上抓向他的头部。
  结果是可以预见的,他以背向敌,就是有意让血手无常乘机扑上,制造杀者凶魔的借口。他向左一闪,右掌在挫身时后削,在喝声中,重重地劈在血手无常的小腹丹田要害上。
  血手无常狂叫一声,倒飞而起,砰一声大震,摔倒在窗台下反弹落地,口中鲜血如泉涌,浑身在抽搐。他头也不回拉开房门去了,并没有回头看结果。
  几乎所有的高手皆出动了,分组搜索百灵庙附近的可疑角落,搜寻八荒潜龙的妻女。
  天次亮了,重要人物在作为招待处的农舍集合。
  农舍没留下任何尸体,尸体已被凌霄燕母女丢下河旁的烂泥沼泽。这些是首先到达农舍的,由那位劫后余生、见机逃得性命的美丽女护法带来的,到达时现场已被清理妥当,除了发黑的冻结血迹,没有其他可疑事务可供辨认踪迹,因此才大索四野,希望找他们想找的人,或者证实其他的人到底遭遇到何种不幸结局。
  这些人中,没有楚坛主在内,那位幸而不死的女护法,是被剑气震得撞毁门右窗户,摔出门外而此得性命的,根本不知道楚坛主是不是已死在厅内了。
  堂中七七八八站了十几个人,为首的人是离魂老怪。娄信的地位,比本香坛的人都高,但却比不上离魏老怪,也比不上那位女护法。
  “裘护法。”离魂老怪向那位女护法说:“真的是赵九柳春燕母女一个人动手,杀了我们所有的人?”
  “客卿以为本护法撒谎?”袭护法的面庞上有明显怒意。
  “不是本客卿怀疑护法的话,而是按情理,赵九不可能来到此地行凶。信息已经传到,证实赵九已经中了本客卿的圈套,在城内被叶巡察擒获了。”
  “那人自称赵九,本护法绝对不可能听错。”裘护法坚持己见。
  “会不会是八荒潜龙假冒的?”娄信在旁表示意见:“袭护法可认识八荒潜龙?”
  “不认识。”裘护法不假思索地说。
  “依弟子估计。”长拳快腿的一名弟子接口,这位仁兄正是杀了追魂夺命刀的人:“可能赵九就是八荒潜龙。那天晚上,弟子的确听到追魂夺命刀说,他所用的狠招叫做大天殛,恐怕只有八方潜龙,才有一招搏杀咱们五位高手围攻的功力。”
  “废话!八荒潜龙用剑而不用刀。”离魂老怪不同意。
  “赵九那狗东西佩剑。”那位弟子分辨:“能用剑当然也能用刀。”
  “不管是不是八荒潜龙,回去就知道了。”离魂老怪不再坚持己见:“问题是,如果是八荒潜龙,这件事相当棘手,咱们如果处决了他,那些宇内怪杰必定兴问罪之师。本教不怕那些声誉极隆的高手名宿,但对那些孤魂野鬼似的宇内怪杰,委实难以应付……”
  “如果所擒获的赵九是八荒潜龙,客卿为何不施法让他死心塌地效忠本教?”娄信郑重地说。
  “可是,娄巡察,你可曾想到,他杀了我们这许多人,本教所有的弟子,能接受地吗?”离魂老怪苦笑:“何以令弟子们心服?不必多说了,徒乱人意,咱们回去再说,本客卿会好好处理这件事。”
  一行入开始沿小径返回江家,总人数超过四十大关,有一半以上的人是从城内接到信息赶来的,这时已不便偷越城,关返城,所以必须一同返回江家,如许庞大的实力,按理,沿途决不可能发生意外。
  前面小径通过一条小堤,左面是沼泽,右面是大池塘,都结了一层三四寸厚的冰。领先而行的人已经到达上堤末端,后面的人在堤中段。
  晓色朦胧,堤口突然出现三个黑影,风帽下仅露出一双怪眼,三把狭锋刀闪闪生光,堵住了去路。
  “什么人?”领先的人讶然喝问,还以为是自己人,因此一面喝问一面仍然前行,并没有怀有多少戒心。
  “张、王、李、赵四元帅。”中间那黑影用炸雷似的嗓音大叫:“伏魔除妖,报应临头,杀!”
  传说中的天将,但只有三元帅。
  三把刀有如雷霆,交叉突击无可克当,片刻间,冲进五十步,所经处波开浪裂,血肉横飞。十余名教匪头飞肢裂,
  没有人能接得下一刀,逃命的人又被后面的人所挡住,除了挨刀拼命之外,别无生路。
  离魂老怪一群首脑人物走在中段,只听到前面惨号声大起,人群大乱,还弄不清怎么一回事,逃得快的人已经潮水似的往回涌,兵败如山倒,任何人也无法挡得住。
  “快走,三个凶神恶煞无人能当。”一名涌来的弟子狂叫:“快逃!大天殛!大天殛……”
  有人往沼泽里逃命,逃出十二步,脚下越来越沉重,终于踏裂了坚冰,狂叫救命向下沉。
  逃入池塘的人也遭到同样命连,只有轻功已滚化境的人,才能在这种并不厚的冰面上掠走奔跑。
  后面的人有福了,扭头狂奔如飞而遁,惨号声太可怕,再不逃命岂不太傻。
  四十几个人,逃得快的不到三分之一。
  逃得快的人有福了。
  进入江家的大厅,十余位高手全成了筋疲力尽的老牛,离魂老怪跌坐在大环椅内,像是崩溃了,汗气从衣领内阵阵涌开,老脸铁青全是汗水,其他的人,比他更惨,一个个上气不接下气,喘息如牛。
  “咱们失败得好……好惨。”娄信向替他们送上热茶的人惨然地说。
  江家有一些人,留守对这些狼狈归来的人寄以万分同情,也心中无比惊恐。
  “娄巡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留守的一位中年人惶然问。
  “我……我只听到前面有人吼叫张王李赵四元帅。”娄信惊容犹在:“刀光似雷电,惨号声令人心服俱寒,老天爷……”
  “是……是赵九。”那位委领在椅中的女护法说:“和柳春燕母女,一定是他们,楚坛主任性妄为,嗜杀如狂,致有今天的结局,动摇了本教荆楚根本,岂不痛哉!”
  “赵九?”离魂老怪几乎跳起来:“叶巡察回来了吗?她的信使返报,说已把赵九擒住……”
  “她要等天亮才能出城。”留守的人说:“背一个大男人偷越城关,飞渡十余丈的城濠,不是容易的事。如果赵九在这里截杀我们的人,叶巡察所擒的人,当然不会是真的赵九。”
  “这……如果赵九和那两个泼妇追来……”娄信说着说着打一冷战,几乎要跳起来找地方逃命:“咱们这里的人谁……谁也禁不起……”
  “阴魂不散和六亲不认呢?”离魂老怪问留守的人。
  “在东厢客室安睡,大概快起来练功了。”留守的人说:“昨晚你们走后,他们怪你们不把他们当自己人,吵吵闹闹很不安份,最后吵着要女人陪宿,已经派了南房两个使女陪他们了。”
  “快,叫他们起来准备。”离魂老怪急急地说:“圣堂两使者既然随三护法前来,那么,夜魔四圣很可能随后赶到。在他们到达之前,必须保全香坛重地,目前只有寄望在他们身上了。”
  “好的,弟子这就派人去叫醒他们……”
  话未完,前院传来清亮的钟声。
  “糟,他们追来了。”有人冒失地惊叫。
  院前,火把通明,人已乱成一团,广阔的院子里,十余名健仆和打手,点起了十余支松油火把,提刀带剑散布在四周呐喊助威,东天已现鱼肚白,火把照得院子通明。
  两个披头散发的女鬼,面对着阴魂不散和六亲不认。
  两凶魔似乎刚起床不久,仅穿了内在长裤,外面披了羊羔皮外袄还没系妥,敞开胸襟。
  “叫此地的负责人出来见我。”为首的女鬼阴森森地向阴魂不散说:“离魂老怪何在?”
  “你,干什么?”阴魂不散沉着地反问:“他如果要见你,自会出来。”
  陆续有人涌出,离魂老怪也在其中。
  “耿夫人,不可欺人太甚。”离魂老怪在一旁高叫:“挑了城郊秘站,你还不满意吗?”
  两鬼女是柳春燕母女,他们是冲离魂鬼怪而来的。一声鬼啸她挺剑循声掠出。
  阴魂不散一声狂笑,三棱刺迎面截住了。
  “铮”一声暴响,双方硬碰硬换了一招,在火星飞溅中,各向侧方飘退八尺。
  “咦!”柳春燕大感意外,然后是一声娇叱,重新扑上了,剑上风雷骤发,展开了空前猛烈抢攻,绝招像长江大河滚滚而出,以无穷的凌厉攻势行致命的攻击。
  阴魂不散被压迫得掏出了真才实学,三棱刻发出殷雷似的啸鸣,八方反击人影依稀难辨,附近三丈方圆内,罡风怒号剑芒刺影漫天澈地,好一场势均力敌的激烈恶斗。
  另一面,耿云卿也和六亲不认的练子枪拚上了,练子枪发怪响密如连珠,远攻近搏八方威风,但耿云卿的剑术与抢攻的身法,似乎更为奇奥,更为灵活,对付可长可短可软可便的怪兵刃,依然攻得狂野守得紧密无懈可击,棋逢敌手势均力敌。
  旁观的人,包括离魂老怪在内,全看得心惊肉跳,手心淌汗。
  没有人敢加入,也没有人能加入。
  “老天!咱们五千两银子和金菩萨丢定了。”离魂老怪悚然向身侧的娄信说:“这两个凶魔的武功,比咱们所估计的要高明多多,咱们的人,谁也对付不了他们。”
  “楚坛主已准备有除去他们的人,这倒不用担心。”娄信低声说:“只要赵九一死,就是灭口的时候了。”
  “楚坛主的人行吗?”
  “这个……应该不会有问题。”
  “哼!不要又把事情弄糟了,弄不好反而多树两个可怕的强敌,谁能善后?派的是什么人?”
  “两个小丫环,伺候两四魔的小丫环。”娄信说:“两凶魔决不会想到小丫环是要命的无常。以往,他们住在客栈里,想暗算他们真不是易事,他们精明得很。”
  “老夫总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万一失败,以他们决斗耿家母女的情形看来,老夫毫无机会,本来老夫估计可以对付他们的。奇怪,他两人居然可以和耿家母女拼成平手,要实令人难以相信,在黑道话高手中,他两人的武功并不是最出色的,你留心察看,两泼妇的无坚不摧剑气,对他们并役构成威胁。难道说,他们的造诣,真的比老夫强上数倍,委实令人莫测高深。”
  “他两人能横行天下二十余年声威鼎盛,当然有他们成功的本钱,咱们要不要加入?”
  “加入?”离魂老怪悚然摇头:“你能找得到空隙加入吗?弄不好两种兵刃同向你集中,你那有命在?”
  恶斗中的两对,已经打出真火,已经狠拚了百十招,双方逐渐开始走险,逐渐出现电光石火似的瞬间贴身相搏,找机会或制造机会行致命一击。
  双方皆准备使用绝学一危机间不容发。
  “哈哈哈哈……”右厢的瓦顶传来了震天狂笑,声如雷震直搏耳膜,在耳中轰鸣。
  瓦顶站着一个黑影,狭锋刀映着火光熠熠耀目。
  “赵九!”有人狂叫。
  “八荒游龙!”另一个人大叫。
  不论是赵九或八荒潜龙,这些人都心惊胆跳,立即有人开溜,往房屋的暗影中飞逃,持火把的人中,也有人丢掉火把开溜。
  当然也有胆大的人,一个冒失鬼飞跃上屋,大喝一声,一剑向黑影攻去。
  刀光一闪,锋一声暴响,剑飞上半天。刀光再闪,人体飞掷而起,带着一声凄厉的惨号,摔落到屋后去了。
  柳春燕母女一听赵九来了,火花耀目,看不清远处屋顶的人到底是谁,不约而同撒招飞返,奔向东厢下。两凶魔阻不住她们,街尾紧追。
  等母女俩跃登瓦西,黑影已经失了踪,鬼影连闪,她们也走了。
  六条不认浑身大汗,全身热气蒸腾,扶住了阴魂不散,手在发抖。
  “嵇兄,不能追!”六亲不认急叫。
  “厉害!”阴魂不散喘息着说:“凌霄燕名不虚传,八荒潜龙把他的绝活全交给她了。”
  离魂老怪几个人到了身旁,看清了两人的狼狈象。
  “两位,老朽歉观止矣!”离魂鬼怪苦笑:“那泼妇剑道通玄,在江湖从没碰上敌手,没料到两位居然能……”
  “你不服气是不是?”阴魂不散三棱刺一指。“在下仍有三成精力,你上……”
  “打不得,老朽甘拜下凤。”离魂老怪傲气全消,与白天倨傲的神态判若两人:“今晚如果没有两位缠住她们,这里死伤之惨,不言可喻,老朽感激不尽。两位大汗湿衣,赶快回客室沐浴更衣,稍后当置酒面谢道劳。”
  “免了,在下必须调息养神。”阴魂不散断然拒绝:“这泼妇好可怕。奇怪,下次在下不负责与她交手,这不是在下的事,在下只负责对付赵九。”
  两人丢下老怪,迳自走了。
  叶嫣红前来安陆巡视香坛教务,已经有好些日子,对安陆香坛的发表情势,不但有深入的了解,而且对府城的地形也十分熟悉。她是与娄巡察一同前来的,对楚坛主用残毒手段除去戚家三十六口的事,颇不以为然,但她无权干涉楚坛主的职权,仅能据实将所见所闻,向武昌总坛方面呈报。
  她心中明白,武昌总坛方面,会无条件地支持地方的坛主,有自行斟酌处理教务的特权。事实上,安陆香坛的确是成就裴然,出人头地的一坛,楚坛主恃宠而骄是可以想见的,看这次总坛陆续派人前来支援,可知总坛方面是如何纵容和重视楚坛主了,楚坛主在教中的地位是极为特殊的。
  大敌当前,她也必须尽全力对付强敌,在弥勒教方面来说,她是一个忠心耿耿极为可靠的亲信弟子,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好人才。
  她擒住了赵九,除去了最可怕的劲敌。
  她在等离魂老怪前来将俘虏带走,却接到信使传来招待处出了意外,全坛弟子奉命出洞的消息,要她速离此地。显然,情势严重恶化,大事不妙。
  她不能背着赵九偷越城关出城,背一个体重超过她一倍的人偷越城关,飞渡十余丈党的城濠,她还无法胜任,必须先找地方安顿,天亮后再找车轿将俘虏运出去。
  幸好她走快了一步,不然便会与八方土地碰头。
  她出现在状元访戚老宅的院门外,街道黑沉沉鬼影俱无。奚本厚的爪牙们晚间不敢再派到宅外张牙舞爪,全部躲在宅内等候灾祸临头。
  叩门声轻响,久久,门内方有人低声问:“谁呀?”
  她开始用门环叩出一串声响信号。
  奚本厚象只惊弓之鸟,惶诚惶恐带了八名爪牙,在密室接待巡察,少不了有一阵教中礼俗参见。
  “城外传来的消息,你们可知道详情?”她一面将赵九解下一面问。
  “信使来过了。”奚本厚恭地说:“本香堂已派出四位可以高来高去的人手,出城至香坛听候差遣,至于发生了什么变故,弟子就不知道其详了。哎呀!这……这人是……是……”
  “是赵九。”她将赵九按入大环椅内:“本巡察已将他擒住了。”
  “谢天谢地!”奚本厚举手加额感谢天地:“可……可是,城外怎……怎么又……又有了变故?”
  “总坛派了好几批人分头赶来支援,可能引起某些对头的注意。也许,是姓赵的另有党羽情急闹事,本巡察需要静室安顿,明早速准备一乘暖轿,把这该死的东西送至香坛处治。”
  是,弟子这就派人准备。这里本来是香堂,隔壁就是静室,弟子这就派两个仆妇前来听候差遣。”
  “不必派人来打扰,你们安歇去吧!”
  静室没有生火盆,冷气袭人。她拒绝派仆妇前来照料,真是有福不知享。室中没有床,她将赵九搁在壁角,自己找来一只蒲团打坐调息,等候天亮。听街上传来的更鼓声,已经是四更初,偶或可以听到更夫们隐隐的吆喝声:“小心火烛……注意门户……”
  她心中很乱,不知道城外香坛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赵九倚坐在壁根下,一双黑亮虎目,映着灯火灼灼生光,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该死的,女人!”赵九发话了:“偌冷的天,你不觉得这样分别绑住我的手脚,久了会有什么结果吗?”
  “你反正是要死的人,什么结果你应该知道。”她冷冷地说。
  “你们要口供,是吗?我冻死了,离魂老怪会原谅你?”
  “你冻不死,本姑娘已经计算好了,你的血脉仍可流抵指尖;本姑娘是捆人的行家。”
  “身上有七枚三寸针,难受极了。女人,把针起出来好不好?”
  “你别想。”她阴笑:“除非你用劲或走动,针在体内绝对不会痛不会移位,对付你这种武功深不可测的高手,最好是多加七枚针。”
  “你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赵么苦笑:“你知道吗?你我是同类。”
  “同类?你是什么意思?”
  “我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他笑笑:“下手不留情,刀剑挥出有我无敌。喂!如果有一天你我面对亮刀拔剑,你会杀我吧?”
  “那还用说。”
  “我也是,我会毫不留情的杀死你。叶嫣红,真可惜。”
  “可惜什么?”
  “可借你没有杀我的机会。”
  “离魂老怪会杀你,总坛派来的人会杀你。”
  “他们杀不了我,敢打赌吗?”
  “你不是作梦吧?”
  “你并没有睡着。”
  “你似乎在玩弄什么诡计。”
  “不是诡计,是事实,你们总坛派来的人,出了天大的变故,变故出乎你想象之外的严重,严重到足以让贵地的香坛土崩瓦解。有件事我要提醒你。”
  “提醒我什么?”
  “我相信不久之后,城外的消息一定可以传入城来,刚才我留心察看奚本厚脸上神色的变化,他眼中的神情怪怪的。”
  “怎么怪?”
  “在下称雄江湖十载春秋,见识与经验可说超人一等。对奚本厚这种人,可说了解得十分透澈。他是本城的地棍头头,不折不扣的地头蛇,这种人最可怕,连英雄好汉也不愿招惹他们。这种人八面铃珑,善于见风转舵,知道趋炎附势,更擅长打落水狗,门路多能屈能伸,时运来可以在达官贵人间称公道爷,失势时可以钻到老鼠洞中啃草根树皮。你们以重利招引他入教,他如果死了,发了财又有何用处?当他感到生命受到威胁时,一切虚名浮利都无法令他留恋了,等信息传到,他知道靠山已倒,啧啧啧!叶嫣红,你想到后果吗?”
  “晤!你在挑拨离间,制造逃命的机会。”她笑了,笑容极为动人:“你在枉费心机,即使真有那么一天,他也不敢心存叛念……”
  “要不要打赌?他为何不敢?躲到老鼠洞里苟活,总比立即会见阎王好上万倍。他这种能屈能伸的个人物,什么地方不能躲?海阔天空,可以活命的地方多着呢!我只是提醒你,你最好小心。”
  她笑不出来了,警觉地一跃而起,侧耳倾听可疑的声息,本能地将划紧了紧。
  “时辰未到,你慌什么?”赵九用嘲弄的口吻说:“你最好先睡一觉,还来得急养精蓄锐应变。”
  “该死的,你在玩弄阴谋诡计。”她恼羞成怒,走近狠狠地掴了他四个耳光:“不要激我提前杀死你,阁下。”
  “你是个不知感恩的人。”他笑笑:“我是为你好,也为了我自己。”
  “为了你自己。”
  “不错。你明知我是个不怕死的人,犯不着用死来威胁我。我虽然不怕死,但也不希望早死,多活片刻,毕竟是令人愉快的事,我不希望在见到离魂老怪之前提早去见阎王,假使你不听我的忠告小心提防,你和我都会提前死掉。如果我是你,就会悄悄地离开这间静室,躲到外面废了的香堂静观其变;外面不见得比这里更冷。”
  叶嫣红本来就是一个老江湖,一个聪明机警的老江湖。
  如果她死在这里,尸体往花园的泥土里深埋下去,谁知道她的下落?然后,奚本厚借口树倒猢狲散,往天涯海角一躲,谁能找得到这种狡诈的地头蛇?挟了金银财宝快活去也,还犯得着管人卖命?
  她立即外出,片刻返室将赵九抱出室外,塞在已撤掉神龛佛像的大神案下,自己也隐身在壁角打坐。废香堂没有灯,黑沉沉地伸手不见五指,万籁无声,沉寂如死。
  她不敢睡一觉,心潮起伏忐忑不安。

相关热词搜索:虎贲鹰扬记之英雄岁月

上一篇:龙争虎斗
下一篇:最后一页

栏目总排行
栏目月排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