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会群雄僧道度欧阳
2025-02-07 18:25:16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钱肇周明在斜坡下用足了十分力量,施展燕子穿林的轻功,七星剑钱肇头一个就到了靠角上这名弟兄的身前,他的身形快,猝然扑到,这名庄丁提着灯笼,口中刚哦的一声,已被钱肇把提灯笼的右腕子抓住,右手更插向庄丁的咽喉,更把右腿一勾庄丁的双足。欧阳尚毅已经飞身赶到,把灯笼轻轻夺过去,赶紧插在竹栅前石坡的乱石堆上。周明也同时扑过去,手底下的动作敏捷,两名庄丁竟是没出声,被获遭擒,捆得结结实实,连口也被堵上。那一只灯笼,也被欧阳尚毅接过来,插在了石坡的竹桩上,远远望去,不易看出这边会出了事。欧阳尚毅低声呵斥:“事不宜迟,赶紧动手。”话声出口,自己一翻身,已经到了竹栅近前,双臂一抖,一鹤冲天,身形拔起,已经到了竹栅的顶端。竟用双掌一抓竹梢,轻巧的身躯贴在上面,里面的网铃,居然没被震动,这种轻身术,也算是火候纯青。像钱肇周明,虽则全有一身精纯的武功,但是要施展这种轻身的功夫,恐怕未必成。欧阳尚毅把身形绷住,稍微停了停,一提丹田气,单臂掳竹梢,右手把短剑撤下来,探着身躯,先把上面贴着里边的网铃,那种金丝头发合制的细线,割断了四五根。上面的金铃,也不过微微地发出一点响声,只要离开两丈远,就听不真切了。这四五根铃绳一断,足有七八尺的地方可以容身,不至于挂着铃网。欧阳尚毅跟着从顶端翻进去,身躯贴着里面,以两脚尖勾着竹竿,夜叉探海式,身形倒卷下去,把这一带网铃完全破坏,顺着竹竿轻轻往下退了丈余,把剑还在鞘内,一飘身,落在竹栅下。欧阳尚毅施展这种轻功提纵术,也得仗着人不知鬼不觉。倘若是在敌人追捕之下,虽有这种轻身绝技,恐怕也不能任你施为。七星剑钱肇,万胜刀周明,见欧阳香主已经开了路,自己趁势连挥宝剑,把下面竹栅根底下,截断了三尺多高的斜碴子。一同去了三棵,不过下面虽然开了路,钱肇本身和万胜刀周明,在凤尾帮中,已经是福寿堂供养的香主,这弟兄二人不肯从下面钻进去,各自施展鹞子钻天的轻身法,翻到竹栅梢上面。
这种地方,就比出功夫深浅来,若不是网铃早被欧阳尚毅破坏,恐怕定要发出极大的声音,两人相继入了竹栅,落到欧阳尚毅近前。金刀李定侯等也从下面进来,把那三根砍断的竹子仍然安好,预留了自己退路。欧阳尚毅此时精神振奋,向大家一挥手,一语不发,各自分散开。欧阳尚毅从后栅门这里,往前过来有二十丈远,看出清风堡防守得很是严密,到处里有伏桩暗卡。他要是奔乡公所,得从这条大路一直地往南走。可是欧阳尚毅身形斜转,扑奔西南,他是奔了清风堡内的重要的根据地丰裕公积仓。他们已经计划好,这次是下绝情、施毒手,各自兜着命根子下手。他先不找清风堡主鹰爪王,安心先把清风堡十一村性命所系的地方挑了,就是不把鹰爪王置之死地,也要叫他清风堡绿竹塘一败涂地。欧阳尚毅身形巧快,一路上查看着防守的庄丁,虽是七次遇到伏守的庄丁,仗着身形巧快,全被他躲过去。
眼前已经是一片竹林,正是丰裕公积仓的外围,欧阳尚毅越发把身形掩蔽得丝毫不露形迹,顺着竹林转过来,往南转是一条极小的山道,这里边的形势,欧阳尚毅全早已知道,竹林内虽没有把守,可是到处里埋伏着崩弓挂弩。若非本堡的人,无法涉足,欧阳尚毅才往这山道中一纵身,这他可丝毫并没觉察出附近伏着暗桩,脚尖才一点地,叭叭的两声弓弩响,两支弩箭,一支向他面门,一支向他肚腹射来。猝不及防之下,本领稍差,就得伤在弩箭下。欧阳尚毅见来势太疾,眼看着箭已经到了,他双臂往上一抖,全身往后一翻,足根用力,凭丹田之力倒纵出去,竟退出两丈左右。并且往左斜着五六尺,这正是久经大敌的人,提防着弩箭继续来攻。果然身形一落,叭叭的又是一连两箭,欧阳尚毅好在已然早防到,一挺腰身形立稳,不进不退,却往道旁一闪,这种情形,好像要把身形掩蔽起来。这条小道内连发四支弩箭,并没伤着了欧阳尚毅,跟着嗖嗖地蹿出两个弟兄来,头里这个,正是地理图夏侯英,跟随他下卡子的是本仓盘查头目王双寿,这两人手底下全是十分利落。夏侯英跟王双寿,并没辨清来人面貌,不过发现这种情形,十分愤怒,因为掌门人鹰爪王,总是大仁大义,今夜预备跟欧阳尚毅相见,先礼后兵,不能失了清风堡淮阳派的身份,可是听得副堡主徐道和的主张,必须慎重一点,因为这次凤尾帮,从开始对付清风堡,就用的是阴谋暗算手段,这种地方,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谨慎提防为是。鹰爪王听从徐道和的建议,派人各处严加防守,所有重要的地方,把手下这几个得力的人,全分派了去。清风堡的栅门一带,灯火齐明,弟兄们整齐庄重地站在那里等候,鹰爪王却在乡公所静待欧阳尚毅驾临。徐道和却是带着一队弟兄各处盘查,自己犯不上早早地等候他。
要说清风堡现在的情形,可算是十分空虚了,没有多少得力的人。自从雁荡山回来之后,一班成名的人,完全离开清风堡绿竹塘。夏侯英被派到丰裕公积仓,协助丰裕公积仓的甘忠甘孝,他到这里后,也十分埋怨掌门人过于仁厚,这么大敞门地等候帮匪,倘若他们一变心,再有大帮的匪徒潜伏各处,并未露面,倘若趁这个时候,大举发动,扑进清风堡绿竹塘,请想怎样收拾。夏侯英他是随着堡主去过雁荡山的,已经看出凤尾帮的帮匪们良莠不齐,实不可靠,所以跟甘忠甘孝弟兄二人商量,我们还是丝毫别松懈,严厉把守各处。夏侯英对于掌门人,真是忠心赤胆,在这种时候不辞辛苦,他招呼着盘查头目王双寿,把入公积仓的咽喉要路守住。这时居然发现帮匪侵入,夏侯英痛恨万分,这两次弩箭发得十分厉害,居然被来人脱身避开,夏侯英知道,只仗着弩箭,不能伤着来人,遂把弩弓往背后一推,斜挎背后。把单刀拿到手中,纵身蹿出去,王双寿也跟踪从里面扑出来。欧阳尚毅此时是安心收拾两人,故意要诱他两人出来,也是夏侯英和王双寿一时大意,竟是没发信号报警。
两人这一现身出来,夏侯英二次纵身,扑到欧阳尚毅近前,开口喝骂道:“不要脸的帮匪们,反复无常,言而无信,已经定下约会,明打明斗,清风堡一决雌雄,可是不脱那鼠窃狗偷的手段暗入清风堡,老师傅们早提防上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欧阳尚毅原本不愿意早早露出本来面目,因为自恃武功本领胜人,收拾一班小卒们,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哪知夏侯英破口大骂,并且还骂得十分苛毒,欧阳尚毅身为凤尾帮领袖人物,何曾听过有人敢这么当面凌辱,平时任凭有多大涵养,此时也忍耐不下去,怒叱声:“后生晚辈,敢开口骂人,我叫你尝尝厉害。”
这时夏侯英也正往前进攻,身形正纵过来,抡掌中单刀迎头便砍。欧阳尚毅哪里把他放在心上,身形微往左一闪,把刀锋避开,右手骈食中二指,向夏侯英右臂的曲池穴一划,欧阳尚毅的武功,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手底下的厉害可知。双指这一划上夏侯英的右臂,夏侯英哪里禁受得起,这条右臂又痛又麻,立刻手中无力,刀已撒手,往左赶紧一拧身,想纵身逃避,欧阳尚毅却呵斥了声:“你还想走么。”右足一提,砰的一声,正踹在夏侯英的右胯上,夏侯英被踹出丈余远,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欧阳尚毅虽然是不想动手杀人,因为夏侯英骂得厉害,气往上撞之下,脚底下可用了八成力,这一下夏侯英右胯受伤,已经不能起立。
在夏侯英被踹出去的一刹那,盘查头目王双寿也猛扑上来,手中是一条七节鞭,用足了力,把鞭抖起来,向欧阳尚毅头顶上便砸。欧阳尚毅右脚还没收回来,七节鞭已到,左足单足点地,王双寿是从左面扑过来的,欧阳尚毅借着收回右脚之势,右腿微往前带,身形半转,七节鞭已经打到,欧阳尚毅右脚已然落了地。全身猛往左一带,一晃头,左足提起右臂往上一伸,哗啷的竟把七节鞭鞭梢抓到右手中。王双寿见七节鞭已被敌人夺住,赶紧一坐腕子,想往回夺,可是哪里撤得出来,这时欧阳尚毅猛然左臂一振力,口中说道:“小辈,尝尝老夫的厉害。”王双寿整个的身躯竟往前一撞,欧阳尚毅右掌横着往外地一推,朝王双寿的胸口下一横,喝道:“去吧。”臂往外一抖,王双寿的身躯,好像一束草那么轻,竟被抛出去,七节鞭已经到了欧阳尚毅左手中。王双寿身往地上一摔,正落在夏侯英的身旁。
夏侯英此时虽然不能动转,心里可全明白,自己虽没多大本领,来到清风堡绿竹塘这些年,颇蒙两位堡主另眼看待,更随着副堡主又练了三四年的功,手底下功夫虽没有惊人的造就,可是在平常练武的一般人中,也足可以交代得过去了。今夜对付帮匪,才一对面,连第二招全没容施展,竟被人打伤倒地,不能动转,这种手法动作,若非是燕赵双侠和掌门人等,绝没有这么好的功夫。夏侯英惊心之下,在王双寿动手之间,仔细辨察来人,这一注目查看,正赶上欧阳尚毅一偏身,脸正对着他,夏侯英不由惊心动魄,心说原来是你,莫怪有这么好的手段。当时赶紧把怀中铜笛掏出,连吹了三四声,向里面报警,这时王双寿已然被打伤倒地,夏侯英可不敢再骂了,欧阳尚毅他虽和夏侯英见过面,他是成名人物,人人注意。至于夏侯英是一个无名小卒,欧阳尚毅哪里把他放在心上,所以这时绝没留心到此人认识他。这时夏侯英忽然响声铜笛报警,欧阳尚毅也是一惊,一纵身蹿过来,抬脚尖子,竟把夏侯英手中的铜笛踢飞,喝声:“不要命的东西,你敢声张,老夫立时要你的命。”把夏侯英的腰带子解下来,四马倒攒蹄地捆好,连口也给堵上,又把王双寿也照样收拾了。
可是这里离丰裕公积仓很近,夏侯英报警,哪会听不见,公积仓一带,立刻铜哨连鸣,四下呼应。欧阳尚毅知道不赶紧下手,等头面的人物一赶到,自己不现身相见,就不成。尽量地把轻功提纵术施展开,一连几个腾身纵跃,已到了公积仓的东北角,这时下面灯笼火把全点起来,欧阳尚毅探手囊中,把早预备好的硫黄弹,抖手打出去,这种东西是水蝎子周雄想出的恶毒主意,为是易于得手,他出身本是一个江湖上的流氓,什么事全干过,在江浙一带,曾经贩运烟硝火药违禁品,更精于制造铳枪所用的火药料。周雄心思灵巧,他自己研究出这种硫黄弹,跟江湖绿林所用的不同,内里有一种特殊的药料,只要打出去,虽只是鸭卵大的一个圆球,凡是硫黄弹滚过处,无论树木,青草,潮湿的东西,也一样燃烧,并且越见风越厉害。这次入清风堡绿竹塘的人,每人身边全带了这种硫黄弹。清风堡内,到处是竹林树林,极容易下手,欧阳尚毅连续发出三颗硫黄弹,把公积仓东北角一带的竹林燃烧起来。欧阳尚毅一眼望到,正面的积谷仓,屋顶上已经上来一人,此人却认识,正是随鹰爪王到过十二连环坞的甘忠。
欧阳尚毅也不愿意叫他看出自己来,一矮身往西纵出去,顺着公积仓的后面,转到西北角,抖手又是一硫黄弹,这次却打向公积仓的屋顶上面。欧阳尚毅却顺着西后墙隐蔽身躯,往南闯过七八丈远来,一纵身翻上屋顶,这时积谷仓的屋顶上,已经燃烧起来。欧阳尚毅这一翻上西房后坡,瞥见南面的兵器库屋顶上,正纵上一条矮小的黑影,往屋脊上一停身,欧阳尚毅也认识,正是小龙王江杰,不由暗暗惊异,短短的时期内,这孩子竟练成这么好的轻功,足见淮阳派传授门徒,另有妙法。这时甘孝也扑上积谷仓,见两处火起,好在公积仓素日防火最严,单有二十名体格矫健的弟兄,已经各自分开,这里救火却不先用水去泼救,每人一柄短柄的木斗子,里面完全是沙土,这二十名弟兄翻上房来,把木斗子中的沙土往火上扑去,下面更有人接续着往上运水。硫黄弹虽然厉害,但是扑救得法,积谷仓上的火竟被熄灭。不过这时烟雾弥漫,竹林那边可无法扑救了,竹林经火燃烧,只要火力一够了力量,那巨大的竹子,立刻爆炸,噼啦作响,声势惊人。欧阳尚毅趁着烟雾弥漫中,又连打出两颗硫黄弹,一颗正奔到积谷仓仓门上,一颗打向西房,是甘忠甘孝的住所。这两颗硫磺弹可厉害了,前檐一带完全是竹木所制的窗扇门户,这两颗硫黄弹打出来,轰轰的两声响,西边的门窗上顷刻燃烧,火势上腾,甘忠甘孝全扑上积谷仓之后,竟没搜寻到来人的踪迹,甘孝一转身,飞纵上西房,小龙王江杰目光锐利,他一眼瞥见在西房的后坡,有人影一晃,江杰立刻一压劈水刀,一声不响,飞纵过来。
欧阳尚毅哪肯和他动手,一翻身向后面房坡下纵去,小龙王江杰,这才发声喊嚷:“甘师叔,匪徒在这儿了,这种不要脸的东西,别叫他走脱了。”甘孝也看见欧阳尚毅的后踪,可是这爷两个哪有欧阳尚毅的身形快,欧阳尚毅从西房翻下来,想把后面所堆积的许多竹木引着,再转向前面,接应同来的老师傅们,可是甘孝和江杰已经跟踪赶下来。欧阳尚毅连头也不回,因为这两人哪会追得上他,离开面前三丈外,就是堆积得比房还高的两垛竹林,全是木工们选好的材料。欧阳尚毅三次把硫黄弹取出,抖手向竹木堆上打去,硫黄弹脱身,离着竹木堆还有六七尺远,突然这两颗硫黄弹半空被劫,竟有人暗中用暗器把硫黄弹打落,烟火四溅,两片火光全落在地上,耳中听得有人说了声:“可惜堂堂天凤堂香主,竟用这种下流手段,你对得起自己么?”欧阳尚毅这种行为,实在是从入江湖道以来,不肯做的事,今夜竟是这么不择手段地想颠覆淮阳派,他终归和下流江湖道不同,知耻之心不会全泯灭,听得有人这么讥讽,实觉羞愧难当。竟是不敢发话喝问对面的人,自己想着赶紧离开此地,只要不被人堵截住,可以不承认硫黄弹是自己所发。身躯往下一矮,向左一偏,腾身纵起,这一带因为是一排仓房的后面,得从西南角转过去,这堆木材垛,有十几丈长,欧阳尚毅已经到了木堆的南头,突然觉得头顶上一股子冷风掠空而过。欧阳尚毅一惊之下,脚底下微一停顿,往东西身后查看,并没有人迹。甘孝跟江杰,因为追出来,发现欧阳尚毅的两颗硫黄弹爆炸,认为帮匪已经扑奔竹木垛逃去,两人所以没往南追过来。欧阳尚毅赶紧一纵身,往西面仓房的转角处一落,耳中听得迎面暗影中,呵斥了声:“孽障,你还哪里走?”随着话声,一股子劲风,向面门打到,一颗铁弹丸劲疾异常,欧阳尚毅仗着武功卓绝,左手骈食中二指,竟把这粒铁弹丸打落地上。此时只有前进,不能后退。
迎面的道路,既有人堵截,赶紧地一纵身,蹿上西仓房紧南头的房坡上,身形才往上面一落,蓦然觉得从房前坡扑过一团黑影。也看不出来人是何形状,只觉得黑乎乎一大片,硬往身上撞来。这人没到,一股子劲风力量很大,欧阳尚毅就知道是厉害的能手,脚跟赶紧用力一踹房坡,听得过来这人,喝声:“下去。”噗噜噜一声,来人竟用两只肥大的袖管,把欧阳尚毅震得翻下房坡之后,踉跄倒退四五尺,才挺身站稳。欧阳尚毅认为自己生死关头已到,更疑心是要命金七老和自己为难,伸手拔剑,想二次扑上来和金七老一拼,但是来人一击之下,踪迹已失。欧阳尚毅在愤怒之余,知道形迹已露,无法掩饰,左手一压剑,纵身从西南角转过来。公积仓内正忙着救火,高大的栅门已然紧闭,欧阳尚毅丝毫不敢耽延,自己想只要闯过这段路去,就可以推个干净。才飞身纵过栅门前,突然从公积仓的对面,有人喝声:“欧阳香主,淮阳派掌门人已然恭候,尊驾既不识路径,我愿做你的接引人。”
这种地方,就比出功夫深浅来,若不是网铃早被欧阳尚毅破坏,恐怕定要发出极大的声音,两人相继入了竹栅,落到欧阳尚毅近前。金刀李定侯等也从下面进来,把那三根砍断的竹子仍然安好,预留了自己退路。欧阳尚毅此时精神振奋,向大家一挥手,一语不发,各自分散开。欧阳尚毅从后栅门这里,往前过来有二十丈远,看出清风堡防守得很是严密,到处里有伏桩暗卡。他要是奔乡公所,得从这条大路一直地往南走。可是欧阳尚毅身形斜转,扑奔西南,他是奔了清风堡内的重要的根据地丰裕公积仓。他们已经计划好,这次是下绝情、施毒手,各自兜着命根子下手。他先不找清风堡主鹰爪王,安心先把清风堡十一村性命所系的地方挑了,就是不把鹰爪王置之死地,也要叫他清风堡绿竹塘一败涂地。欧阳尚毅身形巧快,一路上查看着防守的庄丁,虽是七次遇到伏守的庄丁,仗着身形巧快,全被他躲过去。
眼前已经是一片竹林,正是丰裕公积仓的外围,欧阳尚毅越发把身形掩蔽得丝毫不露形迹,顺着竹林转过来,往南转是一条极小的山道,这里边的形势,欧阳尚毅全早已知道,竹林内虽没有把守,可是到处里埋伏着崩弓挂弩。若非本堡的人,无法涉足,欧阳尚毅才往这山道中一纵身,这他可丝毫并没觉察出附近伏着暗桩,脚尖才一点地,叭叭的两声弓弩响,两支弩箭,一支向他面门,一支向他肚腹射来。猝不及防之下,本领稍差,就得伤在弩箭下。欧阳尚毅见来势太疾,眼看着箭已经到了,他双臂往上一抖,全身往后一翻,足根用力,凭丹田之力倒纵出去,竟退出两丈左右。并且往左斜着五六尺,这正是久经大敌的人,提防着弩箭继续来攻。果然身形一落,叭叭的又是一连两箭,欧阳尚毅好在已然早防到,一挺腰身形立稳,不进不退,却往道旁一闪,这种情形,好像要把身形掩蔽起来。这条小道内连发四支弩箭,并没伤着了欧阳尚毅,跟着嗖嗖地蹿出两个弟兄来,头里这个,正是地理图夏侯英,跟随他下卡子的是本仓盘查头目王双寿,这两人手底下全是十分利落。夏侯英跟王双寿,并没辨清来人面貌,不过发现这种情形,十分愤怒,因为掌门人鹰爪王,总是大仁大义,今夜预备跟欧阳尚毅相见,先礼后兵,不能失了清风堡淮阳派的身份,可是听得副堡主徐道和的主张,必须慎重一点,因为这次凤尾帮,从开始对付清风堡,就用的是阴谋暗算手段,这种地方,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谨慎提防为是。鹰爪王听从徐道和的建议,派人各处严加防守,所有重要的地方,把手下这几个得力的人,全分派了去。清风堡的栅门一带,灯火齐明,弟兄们整齐庄重地站在那里等候,鹰爪王却在乡公所静待欧阳尚毅驾临。徐道和却是带着一队弟兄各处盘查,自己犯不上早早地等候他。
要说清风堡现在的情形,可算是十分空虚了,没有多少得力的人。自从雁荡山回来之后,一班成名的人,完全离开清风堡绿竹塘。夏侯英被派到丰裕公积仓,协助丰裕公积仓的甘忠甘孝,他到这里后,也十分埋怨掌门人过于仁厚,这么大敞门地等候帮匪,倘若他们一变心,再有大帮的匪徒潜伏各处,并未露面,倘若趁这个时候,大举发动,扑进清风堡绿竹塘,请想怎样收拾。夏侯英他是随着堡主去过雁荡山的,已经看出凤尾帮的帮匪们良莠不齐,实不可靠,所以跟甘忠甘孝弟兄二人商量,我们还是丝毫别松懈,严厉把守各处。夏侯英对于掌门人,真是忠心赤胆,在这种时候不辞辛苦,他招呼着盘查头目王双寿,把入公积仓的咽喉要路守住。这时居然发现帮匪侵入,夏侯英痛恨万分,这两次弩箭发得十分厉害,居然被来人脱身避开,夏侯英知道,只仗着弩箭,不能伤着来人,遂把弩弓往背后一推,斜挎背后。把单刀拿到手中,纵身蹿出去,王双寿也跟踪从里面扑出来。欧阳尚毅此时是安心收拾两人,故意要诱他两人出来,也是夏侯英和王双寿一时大意,竟是没发信号报警。
两人这一现身出来,夏侯英二次纵身,扑到欧阳尚毅近前,开口喝骂道:“不要脸的帮匪们,反复无常,言而无信,已经定下约会,明打明斗,清风堡一决雌雄,可是不脱那鼠窃狗偷的手段暗入清风堡,老师傅们早提防上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欧阳尚毅原本不愿意早早露出本来面目,因为自恃武功本领胜人,收拾一班小卒们,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哪知夏侯英破口大骂,并且还骂得十分苛毒,欧阳尚毅身为凤尾帮领袖人物,何曾听过有人敢这么当面凌辱,平时任凭有多大涵养,此时也忍耐不下去,怒叱声:“后生晚辈,敢开口骂人,我叫你尝尝厉害。”
这时夏侯英也正往前进攻,身形正纵过来,抡掌中单刀迎头便砍。欧阳尚毅哪里把他放在心上,身形微往左一闪,把刀锋避开,右手骈食中二指,向夏侯英右臂的曲池穴一划,欧阳尚毅的武功,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手底下的厉害可知。双指这一划上夏侯英的右臂,夏侯英哪里禁受得起,这条右臂又痛又麻,立刻手中无力,刀已撒手,往左赶紧一拧身,想纵身逃避,欧阳尚毅却呵斥了声:“你还想走么。”右足一提,砰的一声,正踹在夏侯英的右胯上,夏侯英被踹出丈余远,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欧阳尚毅虽然是不想动手杀人,因为夏侯英骂得厉害,气往上撞之下,脚底下可用了八成力,这一下夏侯英右胯受伤,已经不能起立。
在夏侯英被踹出去的一刹那,盘查头目王双寿也猛扑上来,手中是一条七节鞭,用足了力,把鞭抖起来,向欧阳尚毅头顶上便砸。欧阳尚毅右脚还没收回来,七节鞭已到,左足单足点地,王双寿是从左面扑过来的,欧阳尚毅借着收回右脚之势,右腿微往前带,身形半转,七节鞭已经打到,欧阳尚毅右脚已然落了地。全身猛往左一带,一晃头,左足提起右臂往上一伸,哗啷的竟把七节鞭鞭梢抓到右手中。王双寿见七节鞭已被敌人夺住,赶紧一坐腕子,想往回夺,可是哪里撤得出来,这时欧阳尚毅猛然左臂一振力,口中说道:“小辈,尝尝老夫的厉害。”王双寿整个的身躯竟往前一撞,欧阳尚毅右掌横着往外地一推,朝王双寿的胸口下一横,喝道:“去吧。”臂往外一抖,王双寿的身躯,好像一束草那么轻,竟被抛出去,七节鞭已经到了欧阳尚毅左手中。王双寿身往地上一摔,正落在夏侯英的身旁。
夏侯英此时虽然不能动转,心里可全明白,自己虽没多大本领,来到清风堡绿竹塘这些年,颇蒙两位堡主另眼看待,更随着副堡主又练了三四年的功,手底下功夫虽没有惊人的造就,可是在平常练武的一般人中,也足可以交代得过去了。今夜对付帮匪,才一对面,连第二招全没容施展,竟被人打伤倒地,不能动转,这种手法动作,若非是燕赵双侠和掌门人等,绝没有这么好的功夫。夏侯英惊心之下,在王双寿动手之间,仔细辨察来人,这一注目查看,正赶上欧阳尚毅一偏身,脸正对着他,夏侯英不由惊心动魄,心说原来是你,莫怪有这么好的手段。当时赶紧把怀中铜笛掏出,连吹了三四声,向里面报警,这时王双寿已然被打伤倒地,夏侯英可不敢再骂了,欧阳尚毅他虽和夏侯英见过面,他是成名人物,人人注意。至于夏侯英是一个无名小卒,欧阳尚毅哪里把他放在心上,所以这时绝没留心到此人认识他。这时夏侯英忽然响声铜笛报警,欧阳尚毅也是一惊,一纵身蹿过来,抬脚尖子,竟把夏侯英手中的铜笛踢飞,喝声:“不要命的东西,你敢声张,老夫立时要你的命。”把夏侯英的腰带子解下来,四马倒攒蹄地捆好,连口也给堵上,又把王双寿也照样收拾了。
可是这里离丰裕公积仓很近,夏侯英报警,哪会听不见,公积仓一带,立刻铜哨连鸣,四下呼应。欧阳尚毅知道不赶紧下手,等头面的人物一赶到,自己不现身相见,就不成。尽量地把轻功提纵术施展开,一连几个腾身纵跃,已到了公积仓的东北角,这时下面灯笼火把全点起来,欧阳尚毅探手囊中,把早预备好的硫黄弹,抖手打出去,这种东西是水蝎子周雄想出的恶毒主意,为是易于得手,他出身本是一个江湖上的流氓,什么事全干过,在江浙一带,曾经贩运烟硝火药违禁品,更精于制造铳枪所用的火药料。周雄心思灵巧,他自己研究出这种硫黄弹,跟江湖绿林所用的不同,内里有一种特殊的药料,只要打出去,虽只是鸭卵大的一个圆球,凡是硫黄弹滚过处,无论树木,青草,潮湿的东西,也一样燃烧,并且越见风越厉害。这次入清风堡绿竹塘的人,每人身边全带了这种硫黄弹。清风堡内,到处是竹林树林,极容易下手,欧阳尚毅连续发出三颗硫黄弹,把公积仓东北角一带的竹林燃烧起来。欧阳尚毅一眼望到,正面的积谷仓,屋顶上已经上来一人,此人却认识,正是随鹰爪王到过十二连环坞的甘忠。
欧阳尚毅也不愿意叫他看出自己来,一矮身往西纵出去,顺着公积仓的后面,转到西北角,抖手又是一硫黄弹,这次却打向公积仓的屋顶上面。欧阳尚毅却顺着西后墙隐蔽身躯,往南闯过七八丈远来,一纵身翻上屋顶,这时积谷仓的屋顶上,已经燃烧起来。欧阳尚毅这一翻上西房后坡,瞥见南面的兵器库屋顶上,正纵上一条矮小的黑影,往屋脊上一停身,欧阳尚毅也认识,正是小龙王江杰,不由暗暗惊异,短短的时期内,这孩子竟练成这么好的轻功,足见淮阳派传授门徒,另有妙法。这时甘孝也扑上积谷仓,见两处火起,好在公积仓素日防火最严,单有二十名体格矫健的弟兄,已经各自分开,这里救火却不先用水去泼救,每人一柄短柄的木斗子,里面完全是沙土,这二十名弟兄翻上房来,把木斗子中的沙土往火上扑去,下面更有人接续着往上运水。硫黄弹虽然厉害,但是扑救得法,积谷仓上的火竟被熄灭。不过这时烟雾弥漫,竹林那边可无法扑救了,竹林经火燃烧,只要火力一够了力量,那巨大的竹子,立刻爆炸,噼啦作响,声势惊人。欧阳尚毅趁着烟雾弥漫中,又连打出两颗硫黄弹,一颗正奔到积谷仓仓门上,一颗打向西房,是甘忠甘孝的住所。这两颗硫磺弹可厉害了,前檐一带完全是竹木所制的窗扇门户,这两颗硫黄弹打出来,轰轰的两声响,西边的门窗上顷刻燃烧,火势上腾,甘忠甘孝全扑上积谷仓之后,竟没搜寻到来人的踪迹,甘孝一转身,飞纵上西房,小龙王江杰目光锐利,他一眼瞥见在西房的后坡,有人影一晃,江杰立刻一压劈水刀,一声不响,飞纵过来。
欧阳尚毅哪肯和他动手,一翻身向后面房坡下纵去,小龙王江杰,这才发声喊嚷:“甘师叔,匪徒在这儿了,这种不要脸的东西,别叫他走脱了。”甘孝也看见欧阳尚毅的后踪,可是这爷两个哪有欧阳尚毅的身形快,欧阳尚毅从西房翻下来,想把后面所堆积的许多竹木引着,再转向前面,接应同来的老师傅们,可是甘孝和江杰已经跟踪赶下来。欧阳尚毅连头也不回,因为这两人哪会追得上他,离开面前三丈外,就是堆积得比房还高的两垛竹林,全是木工们选好的材料。欧阳尚毅三次把硫黄弹取出,抖手向竹木堆上打去,硫黄弹脱身,离着竹木堆还有六七尺远,突然这两颗硫黄弹半空被劫,竟有人暗中用暗器把硫黄弹打落,烟火四溅,两片火光全落在地上,耳中听得有人说了声:“可惜堂堂天凤堂香主,竟用这种下流手段,你对得起自己么?”欧阳尚毅这种行为,实在是从入江湖道以来,不肯做的事,今夜竟是这么不择手段地想颠覆淮阳派,他终归和下流江湖道不同,知耻之心不会全泯灭,听得有人这么讥讽,实觉羞愧难当。竟是不敢发话喝问对面的人,自己想着赶紧离开此地,只要不被人堵截住,可以不承认硫黄弹是自己所发。身躯往下一矮,向左一偏,腾身纵起,这一带因为是一排仓房的后面,得从西南角转过去,这堆木材垛,有十几丈长,欧阳尚毅已经到了木堆的南头,突然觉得头顶上一股子冷风掠空而过。欧阳尚毅一惊之下,脚底下微一停顿,往东西身后查看,并没有人迹。甘孝跟江杰,因为追出来,发现欧阳尚毅的两颗硫黄弹爆炸,认为帮匪已经扑奔竹木垛逃去,两人所以没往南追过来。欧阳尚毅赶紧一纵身,往西面仓房的转角处一落,耳中听得迎面暗影中,呵斥了声:“孽障,你还哪里走?”随着话声,一股子劲风,向面门打到,一颗铁弹丸劲疾异常,欧阳尚毅仗着武功卓绝,左手骈食中二指,竟把这粒铁弹丸打落地上。此时只有前进,不能后退。
迎面的道路,既有人堵截,赶紧地一纵身,蹿上西仓房紧南头的房坡上,身形才往上面一落,蓦然觉得从房前坡扑过一团黑影。也看不出来人是何形状,只觉得黑乎乎一大片,硬往身上撞来。这人没到,一股子劲风力量很大,欧阳尚毅就知道是厉害的能手,脚跟赶紧用力一踹房坡,听得过来这人,喝声:“下去。”噗噜噜一声,来人竟用两只肥大的袖管,把欧阳尚毅震得翻下房坡之后,踉跄倒退四五尺,才挺身站稳。欧阳尚毅认为自己生死关头已到,更疑心是要命金七老和自己为难,伸手拔剑,想二次扑上来和金七老一拼,但是来人一击之下,踪迹已失。欧阳尚毅在愤怒之余,知道形迹已露,无法掩饰,左手一压剑,纵身从西南角转过来。公积仓内正忙着救火,高大的栅门已然紧闭,欧阳尚毅丝毫不敢耽延,自己想只要闯过这段路去,就可以推个干净。才飞身纵过栅门前,突然从公积仓的对面,有人喝声:“欧阳香主,淮阳派掌门人已然恭候,尊驾既不识路径,我愿做你的接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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