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入金陵 初会劲敌 僧俗较绝技
2025-02-08 22:37:34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这乱点飞蝗韩骥,他当年的这种功夫,一来是巧遇隐迹红梅山的武林前辈把他收在门下,十五年的工夫,不准他出山一步,他竟造就成这种惊人难得的绝技,这也因为他想半途而废全不成,由不得他。今夜少林僧宏慈大师竟和此人相遇,可是他尚没施展他看家的本领,只凭他双掌上和轻功上的功夫已是惊人,所以和宏慈大师也打了个平手。此时宏慈大师竟用这种煞手的招数,向他进击,这韩骥,他哪会不识得这一手的厉害?他不肯再上宏慈大师的当,宏慈大师掌递过来,他用虚招往上一抬右臂,可是他并没真个的封架,脚底下却暗着使用上功夫,身躯陡往后一翻,看着好像是脚底下蹬滑了,失足掉下树去,赶到他身躯往后仰,堪堪地与树杈子平了,双脚早已成半弓形,猛然把力量往双腿上一贯,双足猛往外一绷,喀嚓一声,竟把碗口粗的树杈子踹折。他的身躯如同躺在水面上,平蹿出去,直出去两三丈,方才轻飘飘落在地上,落脚的地方,已出了这海棠林。宏慈大师万想不到他竟用这种绝技逃避开自己这一招,不敢迟延,身形一纵,在树顶子上倏起倏落,眨眼间离开海棠林,落在一座花棚前。可是那乱点飞蝗韩骥,焉肯善罢甘休?任凭宏慈逃走,他身形往起一拔,“鹞子钻天”“饥鹰捕兔”,身形是真快,追扑得是真急,竟向宏慈大师背上猛扑来。
同时净业大师跟着单掌追魂石秋原也因为往处赶,二次聚合一处,又过了十余招,净业大师丝毫不能占上风,自己又心头惦着师兄是否已经退出花园,赶到虚点招二次时撤身逃走,竟无意中也转向这条路。宏慈大师由海棠树上退下来的一刹那,净业大师也到了,他一眼瞥见敌人竟用这种非常身手扑击师兄,净业大师竟是双足用力一顿,腾身而起,也向乱点飞蝗韩骥的背后扑过来,这形成了“螳螂扑蝉,黄雀在后”。韩骥双掌齐发,向宏慈大师身上猛力一击,宏慈大师已觉出背后的风声劲疾,自己是脚尖刚刚落地,左脚还没落实,背后掌风已到,只要反身接架,非受伤不可。宏慈大师趁着身躯前倾之势,左脚赶忙往前一探,脚尖一点地,右肩头往后一甩,身躯向前一俯,“卧看巧云”式,右腿一伸一缩,用横踢柏木桩的下盘功夫,照着乱点飞蝗韩骥的小腹踹来。少林寺下盘的功夫名震武林,那是少林寺基本功夫,这一脚不用踹实了,只要僧鞋底沾着他一点,韩骥就得半死。可是这韩骥并非庸庸之流、碌碌之辈,他这变掌击空,宏慈大师右脚已经踹到,这乱点飞蝗韩骥,竟是微一闪身,他右掌用足了力量,左足同时往起一提,用“手挥琵琶”,向宏慈大师迎面骨上扫来,这一手也是阴毒异常,招数还得快,变化得疾。宏慈大师再想撤身可来不及了,眼看着这条右腿就要被他铁掌扫断,幸而净业大师向韩骥进攻,正是时候,用“黑虎掏心”,一掌向他腰肋气眼打来。净业大师这一掌也用十足的力量,掌未到,掌风的力量先到了,乱点飞蝗韩骥不赶紧把击宏慈的右掌撤回,自己非伤在净业大师的手下不可,赶紧猛力左肩头向后一甩,右臂带回,身躯一转时,左脚斜向左踏出去,用玉女抱琵琶式,右臂往起一横,照着净业大师手腕下横架上来,可是左掌却用“狂蜂戏蕊”,探双指奔净业大师咽喉穴猛戳去。这种接招发招全在同时,手底下的功夫称得起纯熟巧妙,这一来净业大师几乎为他这一手所伤,一个“玉蟒倒翻身”,才把身形向左撤出去,脚未站稳,单掌追魂石秋原扑到,不过宏慈大师被师弟这一救应,算是保全了四十年侠僧的威名,没毁在总督府内。身形站起,在愤怒之下,只有舍命和乱点飞蝗韩骥一拼,二次身形扑过来。
还没到韩骥的近前,突然花棚的北头这边陡现一人,厉声呵斥:“大胆的凶僧,竟敢不守佛门戒律,来到总督府逞凶作恶,你蔡大人焉能容你,还不束手就擒等什么?”话声中花棚顶子上微响了一下,一人飘身落在了宏慈大师的身右侧。宏慈大师见敌人又添了助手,身形赶紧先往后一撤,仔细辨别来人。好难看的一个相貌,一张阴阳脸子,一半红,一半黄,还生着许多黑痣,浓眉豆目,一张血盆口,唇上留着短须,看年岁也就在五旬以上的光景。宏慈大师蓦然想起,这不是北省有名的巨盗,最易辨认的阴阳脸子蔡金彪么?怎么这样人竟会投身大内,并且他在清宫内势力还不小,这个独脚大盗当年江湖道中,连他们绿林同道全闻名丧胆,又遇名师传授他一身绝技,他更因为自己生了这份怪相貌,于他自己最不利,可是这蔡金彪天赋聪明,他竟要仗着轻身飞纵术补救他的缺陷。在北五省中绿林道内,他可称得起领袖人物,没有一个不惧他三分的,手底下十分毒辣,一身不知背了多少命案,但是他作案作得干净,来去无踪,官家虽然竭力地剿捕,简直是白费事,连他的踪迹全不易找到。尤其是他那一身轻功巧小之技,更非一般人所能比,像“蹬萍渡水”“草上飞行”这一类轻功上乘的功夫,他全锻炼到火候,所以他做巨盗数十年,安然无事,竟不知他如何又进了禁宫势力。今夜总督府此人这一现身,我们师兄弟大约恐不易脱身了。
这阴阳脸子蔡金彪一下来,宏慈大师已经闪避开,乱点飞蝗韩骥、阴阳脸子蔡金彪厉声说道:“凶僧,你还不束手就擒么?”宏慈大师怒说道:“蔡金彪,你一个绿林道中人,今夜得了势,就这么耀武扬威,你难道不是大汉子孙,没受过大明朝恩泽么?贫僧入总督府是本着替天行道,拯救黎民,你依仗着身上有些武功本领,就敢这么卖弄张狂,贫僧要替佛祖慈悲你了。”说话间,宏慈大师猱身而进,双掌从胸前推出,向阴阳脸子蔡金彪华盖穴两旁便打。阴阳脸子蔡金彪果非弱者,双掌猛然往自己胸前一摆,双掌合到一处,“莲台拜佛”往上一穿,向宏慈大师双臂里穿进来。他却跟着招数变化得迅捷异常,双掌猛往外一推,竟向宏慈大师两肩井穴打进来。这种招数变化得非常厉害,眼看双掌就要打中了宏慈大师的肩井穴,宏慈大师上半身猛往后一闪,自己两臂虽然被他震开,但是宏慈大师还收得住势,跟着身躯往左一上步,双掌从下往上,由左往右横翻上来,向阴阳脸子蔡金彪右臂上猛劈。阴阳脸子蔡金彪这一招,居然被宏慈大师破开,并且他双掌又到,自己这条右臂眼看着又被他劈上,这蔡金彪右肩头往后一甩,身躯向后一横,左掌由自己右臂下向外穿出,撤右掌左臂“横架铁门闩”,猛往宏慈大师的双掌上一绷。他这就凭自己气功上有独到的功夫,这条左臂只要一硬绷上,宏慈大师两腕就得受伤。宏慈大师却在他左臂往起的一刹那,左脚猛往后一滑,一个“玉蟒倒翻身”式,身形从后猛转过来,反欺到了阴阳脸子的左肩头后,宏慈大师左掌往外一探,食中二指向阴阳脸子蔡金彪的左臂后气俞穴点来。这一招递得迅捷异常,那阴阳脸子蔡金彪从眼角中看到宏慈大师向自己穴道点来,这蔡金彪知道少林寺点穴术厉害,不要说点重了,就是指尖只要搭上穴道,就难逃开。
这蔡金彪见这宏慈大师手底下实有真功夫,他遂也用了最厉害的手法,身躯猛往前一倾,右肩头微向前闪,左臂往起一抬,身躯已经矮下去,左掌从下往上横着,向宏慈大师脉门一划。宏慈大师不能不撤招了,可是阴阳脸子蔡金彪左掌遁招破招,全是虚势,他猛然身躯一拧,右肩头猛往右一甩,右掌已经从下翻出来,“倒打金钟”“毒蛇寻穴”,竟向宏慈大师的小腹上击来。他的招数变得太快,宏慈大师左臂尚没撤回去,蔡金彪的掌已到,危险万分,间不容发。
就在这时,倏然左边两丈外一座花棚上,咯吱吱竹竿暴响,从花棚上飞纵过一条黑影来,往下一落,恰好落在了宏慈大师和蔡金彪的中间。这人身形一到,也就是宏慈大师堪堪受伤的时候,来人竟是右掌向外一探,向阴阳脸子蔡金彪右臂的三里穴劈去,这阴阳脸子蔡金彪不撤招就得伤在来人之掌下,只好尽力地往回一撤右臂,身躯一横,左掌却从自己的右臂下递了出去,用“横身打虎”掌向来人猛劈。可是此人却没等他把招数发出来,竟向宏慈大师招呼了个“退”字,他的身形一闪,已经飞纵起来,向花棚那边落去。可是那乱点飞蝗韩骥,见突然现身这人险些伤了蔡大人,他竟是跟踪跃起,向花棚上扑去。宏慈大师被这人救应之下,也趁势腾身耸起,向偏左一条小道逃了下来。阴阳脸子蔡金彪,却哈哈一笑,望着宏慈大师的背影呵斥道:“凶僧,就让你逃出总督府,你也休想走出金陵城,蔡大人倒要看看你,还有多少党羽。”这阴阳脸子蔡金彪竟也跟踪而起,追赶了来。此时只剩了净业大师被那三星赶月石秋原绊住,不得脱身,并且这石秋原因为蔡金彪已然现身动手,自己卖力立功,想要生擒净业大师,他把一身本领完全施展出来,净业大师竟不是他的敌手。
眼看着就要败在三星赶月石秋原手下,忽然从来路上倏起倏落飞纵过一人来,手中掌一口长剑,剑身上寒光闪闪,冷气森森。身形一扑到,一声不响,这口剑向三星赶月石秋原左肩头后便刺,口中更招呼着:“大师不赶紧退出总督府等什么?”净业大师见来人是安心助自己逃走,可是并没辨别出这人相貌,不过口音似乎在哪里听过。现在没有迟疑思索的工夫,在石秋原闪避来人袭击的一刹那,口中答了声:“多谢施主的慈悲,贫僧只可先行告退了。”身躯向左一晃,脚下一点地,已经腾身而起,竟往偏着西南花棚的左侧飞纵出去,脚下只微微一沾地,已经二次腾身而起,竟是从花棚旁向那假山前一带逃下来,石秋原哪能就这么甘心?他跟踪追赶下来,可是净业大师才到这片假山前,只见师兄宏慈大师依然未能退出这座花园,敌人竟是用暗器堵截。宏慈大师仗着这片假山,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一连闪避着,更也不住地连把掌中的菩提子打出。可是那乱点飞蝗韩骥跟阴阳脸子蔡金彪两人一个是铁弹丸,一个是三才钉,这两人的暗器,打的手法非常准确,暗器上带着嘶嘶风声。宏慈大师虽不至受伤,可是脱身甚难,自己这一逃到假山前,因为敌人追得太紧,不能穿山洞而过,也只好飞登假山之上。那三星赶月石秋原,身形也跟踪赶到扑了上来,那乱点飞蝗韩骥,正追赶宏慈大师,净业大师这一飞登假山,他顺手就给了净业大师三粒银丸,那三星赶月石秋原他身形从假山下往上扑,也随着抖手发暗器。这两下夹攻净业大师,虽也防备到上面的暗器,自己往上闯时,顺手从囊中扣了一掌金钱镖,韩骥银丸打到,净业大师以金钱镖迎击银丸,但是背后这石秋原的亮银钉,挟着劲风打到,一出手就是两支,一支奔后脑,一支奔后心。净业大师虽然把迎头的暗器破掉,可是背后这两支亮银钉,仅仅在斜翻身把奔后脑这支闪开,奔后心这支眼看着打在右肋上,同时阴阳脸子蔡金彪,正从假山左侧,斜往下扑,正落在净业大师的身旁。这蔡金彪是递掌就打,净业大师当时的情形,危险到万分,因为净业大师只有往左沉肩斜身,方可逃开这一亮银钉。阴阳脸子蔡金彪从左侧这一逼到,净业大师不拆他的招数,亮银钉也闪不开,不过打在右肋一带,可是阴阳脸子蔡金彪这一掌也够活的,若是递招封避,身形势需往右闪,这支亮银钉终还要打在后心致命处。
净业大师真是死生一发之隔,假山旁一排浓密的树林上面陡发啸声,人随身起。此人掌中伏着一口青光闪烁的利剑扑上来,呛的一声,用他掌中剑把亮银钉磕向半天,净业大师同时也把阴阳脸子蔡金彪这一掌用“金丝剪腕”小巧的招数,身形不动,给封了回去。这时闯上来这人竟从净业大师背后的身左侧往前一上步,掌中剑往外一抖,“铁锁横舟”,剑锋反着向阴阳脸子蔡金彪左肋上横斩来,蔡金彪赤手空拳。这来人不止于手法紧妙,从他剑上所发的光华,更知道是一口利刃,此人并且现身遁招,带着不愿见人的神色,并且容不得你细看他,这一剑过来非常厉害。阴阳脸子蔡金彪往起一耸身,腾身而起,向假山的右侧靠当中一带落来。宏慈大师见乱点飞蝗韩骥正往这边扑来,宏慈大师突然一抖腕子,连发出三粒菩提子,稍微一挡韩骥的身形,却趁势地问:“施主何人?两番相救。”可是此人在这时竟是一转身,只答了声:“请高僧速离是非,再作后问。”他在话声中已然翻到假山后面,隐入花木丛中。宏慈大师只得也腾身飞扑下来。净业大师仗着掌中扣了这一掌金钱镖,他是连番打出,完全是离地三四尺平着发出,向敌人的中盘要害处下手。自己见师兄已退,遂也蛮力一纵蹿上假山,从花园门这边逃下来。赶到那阴阳脸子蔡金彪、乱点飞蝗韩骥、三星赶月石秋原再追赶时,暗地里一件一件的暗器,连续打出,拦路阻截。这一来,净业大师和师兄宏慈大师竟得安然逃出花园子门,离开总督府,顺着总督府的东大墙下,才翻上民房,竟有两条黑影从后面如飞而至。宏慈大师和净业大师提防着是追击的敌人,赶忙一撤身,全把门户封住,预备迎击,相隔还有丈余远,宏慈大师已然看出来人,忙的低声招呼:“来的可是心一师弟、净天师弟么?”这两条黑影,也正好停身止步,一点不差,正是分头各自行事的两位少林高僧。心一大师低声问道:“师兄,这是从总督府内退出来么?”宏慈大师说了声:“我们先离开这附近,敌人这就要追出来。”说着话,一同腾身跃起,各自找隐身的所在,一路上隐蔽着身形,出来足有两三箭地。
前面是一个僻静的横巷,宏慈大师这才把身形停住,师兄弟四人聚在一处,宏慈大师把自己和净业大师探查总督府搜索花园,会上了宫中能手,因为没有探查明虚实动静,势力又孤,不敢尽是和敌人力拼。心一大师跟净天大师也述说他师兄弟二人分手之后一路上颇有阻难,渡江时也几乎酿出人命来,入金陵始终没敢见生人,在一个废庙中隐迹潜踪,这总督府已经来过两次,也查出了这里隐伏着一班北京城下来的能手。他师兄弟两人,竟也查出一件极秘密的事,就在前晚忽然有北京城万急公事下来,以八百里加急递寄。我们设法把这件紧急的公事看了一遍,这才知道福王已经凶多吉少。现在所散布的流言不过是香饵诱鱼之法,他们只为得叫朱德畴入罗网。我们更连续发现,离开总督府二里多地有一座废弃的古刹,名叫功德林,这座古刹中隐迹潜踪的行藏上十分秘密,出没隐现无常,我们颇疑心此人就是我们所要接引的那位朱大施主,师兄们可有耳闻么?
宏慈大师综合今夜所遇,认为有两位风尘异人相救,内中定有朱德畴无疑了。这师兄弟四人,因为望到天上的星斗,已经斗转星移,没有多久的时光,恐怕天就要亮了,得赶紧赶回大法华寺。不过心一和净天到了大法华寺附近,略候片刻,前去挂褡。净天大师一旁说道:“师兄,依我看,大法华寺不是安全之地了,连我们也得移挪到别处,师兄想,总督府内我们行踪已露,别说金陵城中官府一班爪牙就能看出我们的行迹,那阴阳脸子蔡金彪等是多么狡诈多谋的江湖道,恐怕我们要给大法华寺留无穷后患。我的意思还是先离开金陵城,比较安全得多,师兄想是不是?”心一、净天大师全点头道:“风声过紧,似乎暂避一下才好。”宏慈大师说道:“那么我们弟兄回到庙中取了包裹,此番索性避往乌龙山,盘山岭那位风尘异人,铁剑先生如若未走,我们在那里作个落脚之处,不比较别处好么?现在的情形,事情已经越发步步逼紧,我们下手也不能迟缓了,铁剑先生倘若仍在庙中,不妨求他助一臂之力。”
师兄弟们商议好,直奔大法华寺,心一、净天大师绕到庙后僻静之处等候,宏慈和净业大师趁着寺中的僧人没起,悄悄回到屋中,桌上的灯焰如豆,尚在发着昏黄之光,这师兄弟二人候着天光大亮,这才一同向本寺中监院告辞。爽快地向监院明说出,“我们师兄弟入金陵城时已惹下是非,两日来官家已派有多人暗中监视大法华寺,我们不怕什么,只是无故地连累了本寺的一班师兄们,太觉抱愧,好在一个出家人到处为家,就是找不到庙宇,露宿风餐也能将就一时。”监堂知道这位宏慈大师是很有修养的高僧,他这么说出口来,定然是事有原因,一个佛门善地,谁又敢和官家为难?所以任凭宏慈、净业离寺,不再阻拦。
师兄弟刚刚出庙转到庙后僻静之处,听得庙前一阵铁蹄践踏之声,人喊马嘶,宏慈大师说声:“赶紧走!”师兄弟四人分散开,从这庙后一片林木间退出来,净业大师飞登一槐树顶,往后察看时,只见官兵把一座法华寺,围着如铁桶一般。净业大师叹息着退下树顶,知道来势虽凶,好在师兄弟已离开庙内,只不过骚扰一番,还不至于把寺僧怎样了。
师兄弟四人赶紧离开是非地,宏慈大师因为上次在入金陵时,已惹下是非,此番是否能顺利出城尚不得而知,这师兄弟来到城门附近,见城门一带虽则依旧地盘查,但是不像入城时那么严厉了,更没有那天所见的一班官人,略受检问,顺利地出了仪凤门,渡江之后,顺着江岸边往西走下来,赶奔乌龙山,到中午左右,已经到了乌龙山下,直入盘山岭。这师兄弟四人此番已打算好,无论铁剑先生在与不在,决定在此暂寄行踪,以便计划救应朱德畴出金陵的事。来到盘山岭上,刚转进大佛寺前的这片松柏林,只见那位风尘异人铁剑先生青衫便履,缓步在松荫下,意态潇洒。在形神上看来,任何人也看不出他是一个草野异人、风尘奇士,铁剑先生抬头望见了四位高僧,顺着松荫夹道往里走来,不由哈哈一笑,迎上前来,向宏慈大师招呼道:“高僧,这就是佛门中所说的缘法么?前几天相别时候,尚还说是若有缘,终有再会之时,哪又知道这么快?只这短短的时光,我们又重行握手,这恐怕非人力所能为了。”宏慈大师忙的合十答礼道:“贫僧等入金陵,所谋尚在渺茫,而行踪已露,不早早避开金陵城里,定要惹无穷是非,所以只好离开大法华寺,投奔到乌龙山来。仗着大侠的威望,足以庇护贫僧等,展大侠,不嫌贫僧等招扰么?”铁剑先生道:“老禅师,这可是罪过了,怎的竟和在下讲起这些世俗之礼来?快快里请吧!”铁剑先生转身引路,宏慈大师等随着来到这座废庙的后院草房中,献茶之后,宏慈大师不等铁剑先生问,自己叙述入金陵经过情形,宏慈大师也为的试探铁剑先生是否就是那仗剑相助的人。可是铁剑先生听宏慈述说经过,只不过微微点头,一语不发,直等到宏慈大师把一切经过说完,铁剑先生愤然起立,指一指墙上所挂的那口铁剑说道:“这班势利熏心之辈,只知贪图富贵,用他人的血来染他的顶戴,会对大明后裔这么赶尽杀绝,做斩草除根的举动。我展翼霄,只有仗剑入金陵,和这班恶魔们一决生死存亡!老禅师们,暂息征程,量这班鼠辈们,一时还搜寻不到这里,只是四位高僧此番入金陵,可查出福王和他堂叔朱德畴的踪迹么?”
同时净业大师跟着单掌追魂石秋原也因为往处赶,二次聚合一处,又过了十余招,净业大师丝毫不能占上风,自己又心头惦着师兄是否已经退出花园,赶到虚点招二次时撤身逃走,竟无意中也转向这条路。宏慈大师由海棠树上退下来的一刹那,净业大师也到了,他一眼瞥见敌人竟用这种非常身手扑击师兄,净业大师竟是双足用力一顿,腾身而起,也向乱点飞蝗韩骥的背后扑过来,这形成了“螳螂扑蝉,黄雀在后”。韩骥双掌齐发,向宏慈大师身上猛力一击,宏慈大师已觉出背后的风声劲疾,自己是脚尖刚刚落地,左脚还没落实,背后掌风已到,只要反身接架,非受伤不可。宏慈大师趁着身躯前倾之势,左脚赶忙往前一探,脚尖一点地,右肩头往后一甩,身躯向前一俯,“卧看巧云”式,右腿一伸一缩,用横踢柏木桩的下盘功夫,照着乱点飞蝗韩骥的小腹踹来。少林寺下盘的功夫名震武林,那是少林寺基本功夫,这一脚不用踹实了,只要僧鞋底沾着他一点,韩骥就得半死。可是这韩骥并非庸庸之流、碌碌之辈,他这变掌击空,宏慈大师右脚已经踹到,这乱点飞蝗韩骥,竟是微一闪身,他右掌用足了力量,左足同时往起一提,用“手挥琵琶”,向宏慈大师迎面骨上扫来,这一手也是阴毒异常,招数还得快,变化得疾。宏慈大师再想撤身可来不及了,眼看着这条右腿就要被他铁掌扫断,幸而净业大师向韩骥进攻,正是时候,用“黑虎掏心”,一掌向他腰肋气眼打来。净业大师这一掌也用十足的力量,掌未到,掌风的力量先到了,乱点飞蝗韩骥不赶紧把击宏慈的右掌撤回,自己非伤在净业大师的手下不可,赶紧猛力左肩头向后一甩,右臂带回,身躯一转时,左脚斜向左踏出去,用玉女抱琵琶式,右臂往起一横,照着净业大师手腕下横架上来,可是左掌却用“狂蜂戏蕊”,探双指奔净业大师咽喉穴猛戳去。这种接招发招全在同时,手底下的功夫称得起纯熟巧妙,这一来净业大师几乎为他这一手所伤,一个“玉蟒倒翻身”,才把身形向左撤出去,脚未站稳,单掌追魂石秋原扑到,不过宏慈大师被师弟这一救应,算是保全了四十年侠僧的威名,没毁在总督府内。身形站起,在愤怒之下,只有舍命和乱点飞蝗韩骥一拼,二次身形扑过来。
还没到韩骥的近前,突然花棚的北头这边陡现一人,厉声呵斥:“大胆的凶僧,竟敢不守佛门戒律,来到总督府逞凶作恶,你蔡大人焉能容你,还不束手就擒等什么?”话声中花棚顶子上微响了一下,一人飘身落在了宏慈大师的身右侧。宏慈大师见敌人又添了助手,身形赶紧先往后一撤,仔细辨别来人。好难看的一个相貌,一张阴阳脸子,一半红,一半黄,还生着许多黑痣,浓眉豆目,一张血盆口,唇上留着短须,看年岁也就在五旬以上的光景。宏慈大师蓦然想起,这不是北省有名的巨盗,最易辨认的阴阳脸子蔡金彪么?怎么这样人竟会投身大内,并且他在清宫内势力还不小,这个独脚大盗当年江湖道中,连他们绿林同道全闻名丧胆,又遇名师传授他一身绝技,他更因为自己生了这份怪相貌,于他自己最不利,可是这蔡金彪天赋聪明,他竟要仗着轻身飞纵术补救他的缺陷。在北五省中绿林道内,他可称得起领袖人物,没有一个不惧他三分的,手底下十分毒辣,一身不知背了多少命案,但是他作案作得干净,来去无踪,官家虽然竭力地剿捕,简直是白费事,连他的踪迹全不易找到。尤其是他那一身轻功巧小之技,更非一般人所能比,像“蹬萍渡水”“草上飞行”这一类轻功上乘的功夫,他全锻炼到火候,所以他做巨盗数十年,安然无事,竟不知他如何又进了禁宫势力。今夜总督府此人这一现身,我们师兄弟大约恐不易脱身了。
这阴阳脸子蔡金彪一下来,宏慈大师已经闪避开,乱点飞蝗韩骥、阴阳脸子蔡金彪厉声说道:“凶僧,你还不束手就擒么?”宏慈大师怒说道:“蔡金彪,你一个绿林道中人,今夜得了势,就这么耀武扬威,你难道不是大汉子孙,没受过大明朝恩泽么?贫僧入总督府是本着替天行道,拯救黎民,你依仗着身上有些武功本领,就敢这么卖弄张狂,贫僧要替佛祖慈悲你了。”说话间,宏慈大师猱身而进,双掌从胸前推出,向阴阳脸子蔡金彪华盖穴两旁便打。阴阳脸子蔡金彪果非弱者,双掌猛然往自己胸前一摆,双掌合到一处,“莲台拜佛”往上一穿,向宏慈大师双臂里穿进来。他却跟着招数变化得迅捷异常,双掌猛往外一推,竟向宏慈大师两肩井穴打进来。这种招数变化得非常厉害,眼看双掌就要打中了宏慈大师的肩井穴,宏慈大师上半身猛往后一闪,自己两臂虽然被他震开,但是宏慈大师还收得住势,跟着身躯往左一上步,双掌从下往上,由左往右横翻上来,向阴阳脸子蔡金彪右臂上猛劈。阴阳脸子蔡金彪这一招,居然被宏慈大师破开,并且他双掌又到,自己这条右臂眼看着又被他劈上,这蔡金彪右肩头往后一甩,身躯向后一横,左掌由自己右臂下向外穿出,撤右掌左臂“横架铁门闩”,猛往宏慈大师的双掌上一绷。他这就凭自己气功上有独到的功夫,这条左臂只要一硬绷上,宏慈大师两腕就得受伤。宏慈大师却在他左臂往起的一刹那,左脚猛往后一滑,一个“玉蟒倒翻身”式,身形从后猛转过来,反欺到了阴阳脸子的左肩头后,宏慈大师左掌往外一探,食中二指向阴阳脸子蔡金彪的左臂后气俞穴点来。这一招递得迅捷异常,那阴阳脸子蔡金彪从眼角中看到宏慈大师向自己穴道点来,这蔡金彪知道少林寺点穴术厉害,不要说点重了,就是指尖只要搭上穴道,就难逃开。
这蔡金彪见这宏慈大师手底下实有真功夫,他遂也用了最厉害的手法,身躯猛往前一倾,右肩头微向前闪,左臂往起一抬,身躯已经矮下去,左掌从下往上横着,向宏慈大师脉门一划。宏慈大师不能不撤招了,可是阴阳脸子蔡金彪左掌遁招破招,全是虚势,他猛然身躯一拧,右肩头猛往右一甩,右掌已经从下翻出来,“倒打金钟”“毒蛇寻穴”,竟向宏慈大师的小腹上击来。他的招数变得太快,宏慈大师左臂尚没撤回去,蔡金彪的掌已到,危险万分,间不容发。
就在这时,倏然左边两丈外一座花棚上,咯吱吱竹竿暴响,从花棚上飞纵过一条黑影来,往下一落,恰好落在了宏慈大师和蔡金彪的中间。这人身形一到,也就是宏慈大师堪堪受伤的时候,来人竟是右掌向外一探,向阴阳脸子蔡金彪右臂的三里穴劈去,这阴阳脸子蔡金彪不撤招就得伤在来人之掌下,只好尽力地往回一撤右臂,身躯一横,左掌却从自己的右臂下递了出去,用“横身打虎”掌向来人猛劈。可是此人却没等他把招数发出来,竟向宏慈大师招呼了个“退”字,他的身形一闪,已经飞纵起来,向花棚那边落去。可是那乱点飞蝗韩骥,见突然现身这人险些伤了蔡大人,他竟是跟踪跃起,向花棚上扑去。宏慈大师被这人救应之下,也趁势腾身耸起,向偏左一条小道逃了下来。阴阳脸子蔡金彪,却哈哈一笑,望着宏慈大师的背影呵斥道:“凶僧,就让你逃出总督府,你也休想走出金陵城,蔡大人倒要看看你,还有多少党羽。”这阴阳脸子蔡金彪竟也跟踪而起,追赶了来。此时只剩了净业大师被那三星赶月石秋原绊住,不得脱身,并且这石秋原因为蔡金彪已然现身动手,自己卖力立功,想要生擒净业大师,他把一身本领完全施展出来,净业大师竟不是他的敌手。
眼看着就要败在三星赶月石秋原手下,忽然从来路上倏起倏落飞纵过一人来,手中掌一口长剑,剑身上寒光闪闪,冷气森森。身形一扑到,一声不响,这口剑向三星赶月石秋原左肩头后便刺,口中更招呼着:“大师不赶紧退出总督府等什么?”净业大师见来人是安心助自己逃走,可是并没辨别出这人相貌,不过口音似乎在哪里听过。现在没有迟疑思索的工夫,在石秋原闪避来人袭击的一刹那,口中答了声:“多谢施主的慈悲,贫僧只可先行告退了。”身躯向左一晃,脚下一点地,已经腾身而起,竟往偏着西南花棚的左侧飞纵出去,脚下只微微一沾地,已经二次腾身而起,竟是从花棚旁向那假山前一带逃下来,石秋原哪能就这么甘心?他跟踪追赶下来,可是净业大师才到这片假山前,只见师兄宏慈大师依然未能退出这座花园,敌人竟是用暗器堵截。宏慈大师仗着这片假山,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一连闪避着,更也不住地连把掌中的菩提子打出。可是那乱点飞蝗韩骥跟阴阳脸子蔡金彪两人一个是铁弹丸,一个是三才钉,这两人的暗器,打的手法非常准确,暗器上带着嘶嘶风声。宏慈大师虽不至受伤,可是脱身甚难,自己这一逃到假山前,因为敌人追得太紧,不能穿山洞而过,也只好飞登假山之上。那三星赶月石秋原,身形也跟踪赶到扑了上来,那乱点飞蝗韩骥,正追赶宏慈大师,净业大师这一飞登假山,他顺手就给了净业大师三粒银丸,那三星赶月石秋原他身形从假山下往上扑,也随着抖手发暗器。这两下夹攻净业大师,虽也防备到上面的暗器,自己往上闯时,顺手从囊中扣了一掌金钱镖,韩骥银丸打到,净业大师以金钱镖迎击银丸,但是背后这石秋原的亮银钉,挟着劲风打到,一出手就是两支,一支奔后脑,一支奔后心。净业大师虽然把迎头的暗器破掉,可是背后这两支亮银钉,仅仅在斜翻身把奔后脑这支闪开,奔后心这支眼看着打在右肋上,同时阴阳脸子蔡金彪,正从假山左侧,斜往下扑,正落在净业大师的身旁。这蔡金彪是递掌就打,净业大师当时的情形,危险到万分,因为净业大师只有往左沉肩斜身,方可逃开这一亮银钉。阴阳脸子蔡金彪从左侧这一逼到,净业大师不拆他的招数,亮银钉也闪不开,不过打在右肋一带,可是阴阳脸子蔡金彪这一掌也够活的,若是递招封避,身形势需往右闪,这支亮银钉终还要打在后心致命处。
净业大师真是死生一发之隔,假山旁一排浓密的树林上面陡发啸声,人随身起。此人掌中伏着一口青光闪烁的利剑扑上来,呛的一声,用他掌中剑把亮银钉磕向半天,净业大师同时也把阴阳脸子蔡金彪这一掌用“金丝剪腕”小巧的招数,身形不动,给封了回去。这时闯上来这人竟从净业大师背后的身左侧往前一上步,掌中剑往外一抖,“铁锁横舟”,剑锋反着向阴阳脸子蔡金彪左肋上横斩来,蔡金彪赤手空拳。这来人不止于手法紧妙,从他剑上所发的光华,更知道是一口利刃,此人并且现身遁招,带着不愿见人的神色,并且容不得你细看他,这一剑过来非常厉害。阴阳脸子蔡金彪往起一耸身,腾身而起,向假山的右侧靠当中一带落来。宏慈大师见乱点飞蝗韩骥正往这边扑来,宏慈大师突然一抖腕子,连发出三粒菩提子,稍微一挡韩骥的身形,却趁势地问:“施主何人?两番相救。”可是此人在这时竟是一转身,只答了声:“请高僧速离是非,再作后问。”他在话声中已然翻到假山后面,隐入花木丛中。宏慈大师只得也腾身飞扑下来。净业大师仗着掌中扣了这一掌金钱镖,他是连番打出,完全是离地三四尺平着发出,向敌人的中盘要害处下手。自己见师兄已退,遂也蛮力一纵蹿上假山,从花园门这边逃下来。赶到那阴阳脸子蔡金彪、乱点飞蝗韩骥、三星赶月石秋原再追赶时,暗地里一件一件的暗器,连续打出,拦路阻截。这一来,净业大师和师兄宏慈大师竟得安然逃出花园子门,离开总督府,顺着总督府的东大墙下,才翻上民房,竟有两条黑影从后面如飞而至。宏慈大师和净业大师提防着是追击的敌人,赶忙一撤身,全把门户封住,预备迎击,相隔还有丈余远,宏慈大师已然看出来人,忙的低声招呼:“来的可是心一师弟、净天师弟么?”这两条黑影,也正好停身止步,一点不差,正是分头各自行事的两位少林高僧。心一大师低声问道:“师兄,这是从总督府内退出来么?”宏慈大师说了声:“我们先离开这附近,敌人这就要追出来。”说着话,一同腾身跃起,各自找隐身的所在,一路上隐蔽着身形,出来足有两三箭地。
前面是一个僻静的横巷,宏慈大师这才把身形停住,师兄弟四人聚在一处,宏慈大师把自己和净业大师探查总督府搜索花园,会上了宫中能手,因为没有探查明虚实动静,势力又孤,不敢尽是和敌人力拼。心一大师跟净天大师也述说他师兄弟二人分手之后一路上颇有阻难,渡江时也几乎酿出人命来,入金陵始终没敢见生人,在一个废庙中隐迹潜踪,这总督府已经来过两次,也查出了这里隐伏着一班北京城下来的能手。他师兄弟两人,竟也查出一件极秘密的事,就在前晚忽然有北京城万急公事下来,以八百里加急递寄。我们设法把这件紧急的公事看了一遍,这才知道福王已经凶多吉少。现在所散布的流言不过是香饵诱鱼之法,他们只为得叫朱德畴入罗网。我们更连续发现,离开总督府二里多地有一座废弃的古刹,名叫功德林,这座古刹中隐迹潜踪的行藏上十分秘密,出没隐现无常,我们颇疑心此人就是我们所要接引的那位朱大施主,师兄们可有耳闻么?
宏慈大师综合今夜所遇,认为有两位风尘异人相救,内中定有朱德畴无疑了。这师兄弟四人,因为望到天上的星斗,已经斗转星移,没有多久的时光,恐怕天就要亮了,得赶紧赶回大法华寺。不过心一和净天到了大法华寺附近,略候片刻,前去挂褡。净天大师一旁说道:“师兄,依我看,大法华寺不是安全之地了,连我们也得移挪到别处,师兄想,总督府内我们行踪已露,别说金陵城中官府一班爪牙就能看出我们的行迹,那阴阳脸子蔡金彪等是多么狡诈多谋的江湖道,恐怕我们要给大法华寺留无穷后患。我的意思还是先离开金陵城,比较安全得多,师兄想是不是?”心一、净天大师全点头道:“风声过紧,似乎暂避一下才好。”宏慈大师说道:“那么我们弟兄回到庙中取了包裹,此番索性避往乌龙山,盘山岭那位风尘异人,铁剑先生如若未走,我们在那里作个落脚之处,不比较别处好么?现在的情形,事情已经越发步步逼紧,我们下手也不能迟缓了,铁剑先生倘若仍在庙中,不妨求他助一臂之力。”
师兄弟们商议好,直奔大法华寺,心一、净天大师绕到庙后僻静之处等候,宏慈和净业大师趁着寺中的僧人没起,悄悄回到屋中,桌上的灯焰如豆,尚在发着昏黄之光,这师兄弟二人候着天光大亮,这才一同向本寺中监院告辞。爽快地向监院明说出,“我们师兄弟入金陵城时已惹下是非,两日来官家已派有多人暗中监视大法华寺,我们不怕什么,只是无故地连累了本寺的一班师兄们,太觉抱愧,好在一个出家人到处为家,就是找不到庙宇,露宿风餐也能将就一时。”监堂知道这位宏慈大师是很有修养的高僧,他这么说出口来,定然是事有原因,一个佛门善地,谁又敢和官家为难?所以任凭宏慈、净业离寺,不再阻拦。
师兄弟刚刚出庙转到庙后僻静之处,听得庙前一阵铁蹄践踏之声,人喊马嘶,宏慈大师说声:“赶紧走!”师兄弟四人分散开,从这庙后一片林木间退出来,净业大师飞登一槐树顶,往后察看时,只见官兵把一座法华寺,围着如铁桶一般。净业大师叹息着退下树顶,知道来势虽凶,好在师兄弟已离开庙内,只不过骚扰一番,还不至于把寺僧怎样了。
师兄弟四人赶紧离开是非地,宏慈大师因为上次在入金陵时,已惹下是非,此番是否能顺利出城尚不得而知,这师兄弟来到城门附近,见城门一带虽则依旧地盘查,但是不像入城时那么严厉了,更没有那天所见的一班官人,略受检问,顺利地出了仪凤门,渡江之后,顺着江岸边往西走下来,赶奔乌龙山,到中午左右,已经到了乌龙山下,直入盘山岭。这师兄弟四人此番已打算好,无论铁剑先生在与不在,决定在此暂寄行踪,以便计划救应朱德畴出金陵的事。来到盘山岭上,刚转进大佛寺前的这片松柏林,只见那位风尘异人铁剑先生青衫便履,缓步在松荫下,意态潇洒。在形神上看来,任何人也看不出他是一个草野异人、风尘奇士,铁剑先生抬头望见了四位高僧,顺着松荫夹道往里走来,不由哈哈一笑,迎上前来,向宏慈大师招呼道:“高僧,这就是佛门中所说的缘法么?前几天相别时候,尚还说是若有缘,终有再会之时,哪又知道这么快?只这短短的时光,我们又重行握手,这恐怕非人力所能为了。”宏慈大师忙的合十答礼道:“贫僧等入金陵,所谋尚在渺茫,而行踪已露,不早早避开金陵城里,定要惹无穷是非,所以只好离开大法华寺,投奔到乌龙山来。仗着大侠的威望,足以庇护贫僧等,展大侠,不嫌贫僧等招扰么?”铁剑先生道:“老禅师,这可是罪过了,怎的竟和在下讲起这些世俗之礼来?快快里请吧!”铁剑先生转身引路,宏慈大师等随着来到这座废庙的后院草房中,献茶之后,宏慈大师不等铁剑先生问,自己叙述入金陵经过情形,宏慈大师也为的试探铁剑先生是否就是那仗剑相助的人。可是铁剑先生听宏慈述说经过,只不过微微点头,一语不发,直等到宏慈大师把一切经过说完,铁剑先生愤然起立,指一指墙上所挂的那口铁剑说道:“这班势利熏心之辈,只知贪图富贵,用他人的血来染他的顶戴,会对大明后裔这么赶尽杀绝,做斩草除根的举动。我展翼霄,只有仗剑入金陵,和这班恶魔们一决生死存亡!老禅师们,暂息征程,量这班鼠辈们,一时还搜寻不到这里,只是四位高僧此番入金陵,可查出福王和他堂叔朱德畴的踪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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