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虽存避世念 难却掣情心
 
2019-11-27 21:39:11   作者:诸葛青云   来源:诸葛青云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姜天雄平素相当心高气傲,又身为“幽灵门”的副门主,如今竟被高小红如此当众轻视,真差点儿气得晕了过去!
  高小红既已这等说法,鲍南山怎能再拒绝以尹宇清交换姜天雄之议,只好冷然说道:“既然如此,你们便放回姜副门主,并把这业已必死的尹宇清抬去。”
  高小红才一回身,目注舟上,那珠帘内的白衣女尼,已朗声喝道:“小玉,小珠,把那叛上弑长,陷害师姊的万恶贼子姜天雄,丢下我这‘伏波舟’去!”
  那名叫小玉、小珠的青衣使女,应声便把姜天雄凌空掷下。
  当着睽睽众目,鲍南山只得抢步纵身,把姜天雄接在手中,并立即为他捏断绑绳。
  这时,高小红已不嫌污秽地,亲自把左肩已碎,全身是血,人已昏迷不醒的尹宇清,从地上抱起,向那艘名叫“伏波”的巨舟缓缓走去。
  就在此时,一只信鸽,带着脆响铃声,垂天飞降。
  鲍南山解下鸽足传书,看了一眼,向高小红喝道:“高姑娘慢走,能否代表金不换等人,约一个时地,大家作个了断?”
  高小红双手横托尹宇清。
  她轻轻纵上船头,向舱内白衣女尼笑道:“姊姊作个主呀,和对方约个时地,大家干干脆脆来场彻底了结也好!”
  帘内之人,分明身着缁衣。
  高小红不称“大师”,叫人“姊姊”,仿佛在称谓上有些欠妥。
  那白衣女尼,却不以为意,遥向鲍南山朗声说道:“一月以后的湖内‘西洞庭山’如何?”
  鲍南山道:“好,‘幽灵门’的‘幽灵大会’,暨‘血河骷髅宴’,一并取消,彼此就在‘西洞庭山’,一决生死存亡,并各尽所能,尽量邀约帮手就是!”
  他因姜天雄亟待解救,又奉胡小庄飞鸽传书所召,立需回转总坛,遂不再多言,话完后,立即率众撤退。
  转眼之间,这一片湖岸,业告静悄悄无人,只剩下那只离岸不远,经人新近撤除了华丽装饰的“伏波”巨舟。
  这时,帘内白衣女尼,曼声叫道:“高姑娘……”
  三字才出,高小红一声轻笑,扬眉说道:“长孙姊姊,才别多久,怎么就变得如此生疏,你为何改叫‘高姑娘’,不肯叫我‘红妹’了呢?”
  刚才,她不称对方“大师”,竟称“姊姊”已甚奇特。
  她如今竟索性加上了“长孙姊姊”二字,难道帘内白衣女尼,就是东海蕊珠宫宫主,名头尤在“江湖败子”金不换以上的“绛雪仙娃”长孙玉珠?
  帘内白衣女尼,闻到这声“长孙姊姊”后,默然无言。
  高小红站在珠帘之外,含笑说道:“长孙姊姊,一来,我对你钦佩感激已极,甚至魂梦相思,听得出你的语音,二来东海‘伏波舟’,昔年荡魔卫道,曾享盛名,三来,舱门上虽然已改‘忏情宫’字样,但仔细注目,仍可辨出‘蕊珠宫’的遗迹,凡此三者,难道还不足证明,你便是渴盼已久的长孙姊姊么?”
  帘内白衣女尼果然正是长孙玉珠,被高小红这一指破,不便再加否认,只得苦笑一声道:“红妹,请进,莫怪我故弄狡狯……”
  话方至此,珠帘已挑,现出了端坐帘内,缁衣如雪,也容光胜雪,清丽照人,高华无比的“绛雪仙娃”长孙玉珠。
  高小红见长孙玉珠虽然身着缁衣,手中并携着一圈数珠,但长发披肩,尚未正式剃度,才心中略定,含泪叫道:“长孙姊姊,为情尊长姊,卫道仰南山,你这……这是何苦?”
  长孙玉珠摇手道:“我的事儿不急于谈,救人应属第一的要务,适才我听鲍南山提起这位姓名,竟是‘环中十剑’中的‘龙游剑客’尹宇清,快让我看看,他所中剧毒如何?是否真如鲍南山所说,没有救了?”
  高小红虽也颇谙医道,但在长孙玉珠前,却事事钦佩,丝毫不敢逞能。
  她赶紧把尹宇清抱到长孙玉珠座旁放下,让这位被江湖人物,尊称为“天外一珠”的“绛雪仙娃”,替他细诊脉象。
  长孙玉珠先看了看尹宇清左肩头的严重伤势,不禁秀眉微皱,伸出纤纤三指,搭在了尹宇清的左手脉门“寸关尺”上。
  高小红见她蹙眉,一旁低声说道:“长孙姊姊,我身边还有一些金不换兄秘方配制,颇具灵效的祛毒丹药……”
  长孙玉珠收回手指,目注高小红道:“红妹刚才似是被逼与尹宇清分开两处动手,可知道他是怎样中毒?鲍南山竟称无救?”
  高小红道:“详请我虽不知,但也想像得出,尹宇清兄艺业不弱,定是先被鲍南山左手‘九孔封神’皮索中的无形毒物所迷,才在左肩头上中了颇为歹毒的‘红斑豹爪’!”
  长孙玉珠微带诧声地,“哦”了一声,说道:“这事有点奇怪……”
  高小红道:“甚么奇怪?难道我所猜测的情况不对?”
  长孙玉珠道:“红妹所猜甚为合理,但是我刚为尹宇清诊察脉象,结果却发现了有不合情理之处!”
  高小红刚投过一瞥询问眼光,长孙玉珠又复说道:“因为我如今只为尹宇清的左肩头伤势担心,不知会不会残掉一臂,却不替他中毒之事发愁,因为他体内中毒不太严重,只须稍服药物,便可祛尽复原的轻微毒力。”
  高小红“咦”了一声,脸现惊奇的神色道:“这事怎么可能?‘红斑人豹’鲍南山与‘玉面飞狐’胡小庄,是当世武林中数一数二的用毒名家,心肠既辣,手下又狠,尤其在互相动手的对敌情况下,他会对尹宇清兄,有所留情用毒不太重么?”
  长孙玉珠毫不考虑地,便摇头说道:“不会,鲍南山何等凶毒,决不会对尹宇清手下留情,其中定有甚么特别原因,让我来揣摸揣摸……”
  话完,转面对那名叫“小玉”的侍婢说道:“小玉,你用本宫最好的伤药‘白獭髓’和‘续继灵膏’,先替尹大侠接合左肩碎骨,再给他服上一粒‘清心解毒丹’……”
  小玉恭身领命,立即去取药为尹宇清调治。
  高小红忍不住地问道:“长孙姊姊,你想出尹宇清兄中毒不深的原因了么?”
  长孙玉珠道:“我还想不出究竟是甚么原因,只觉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尹宇清本身有奇异的体质,可以抗毒……”
  高小红方听至此处,便自摇头接着说道:“这一种原因不太可能,尹宇清若能抗毒,至少也会斗上三五百招,怎会这么快便被鲍南山的‘红斑豹爪’所乘?”
  长孙玉珠笑道:“红妹的看法与我相同,第二种原因,则是‘过犹不及’!”
  这句“过犹不及”,把高小红听得一怔,愕然问道:“过犹不及?长孙姊姊的此语何意?难道是……是指鲍南山在动作上发生错误,呈现以毒克毒之状!”
  长孙玉珠点头笑道:“我的猜测正是如此,平常人不论是中了‘九孔封神’皮索中的毒粉或‘红斑豹爪’上的毒力,均将中毒严重,迅速死亡,但鲍南山太狠,又因这位‘龙游剑客’,列为二十高手,内功深厚,不是常人,遂特意两者并用,却未料到反而产生了以毒克毒情状,使尹清宇所中毒力,起了中和,不会致命!”
  高小红高兴得抚掌娇笑道:“对,对,这种推断,完全合理合情,必已近于事实!”
  这时,小玉已用东海“蕊珠宫”的特产灵药“白獭髓”和“续继灵膏”,替尹宇清接合肩头碎骨敷好伤处。
  长孙玉珠便吩咐小玉,把尹宇清抬入后舱,与其余伤病之人,一齐将养。
  高小红听得这“伏波舟”中,竟另有伤病之人,本想探问,但心中一转,想起了一桩急事,遂向长珠孙玉皱眉道:“长孙姊姊,我……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长孙玉珠见她说话有点吞吞吐吐,不禁失笑道:“红妹,我们是甚么交情,有话尽管直说,还有甚碍难之处么?”
  高小红笑道:“鲍南山兵分两路,陆上业已受挫,水上……”
  长孙玉珠笑道:“水上既遇‘伏波舟’,他们哪里讨得了好去?红妹怎么忘了‘龙游剑客’尹宇清,便是用我所擒‘幽灵门’的副门主‘八臂哪咤’姜天雄换得来的!”
  高小红苦笑道:“我知道姜天雄已遭铩羽,但却怕‘玉面飞狐’胡小庄另起追兵,林如雪人未复原,白苧一人力孤,想请长孙姊姊,移动‘伏波舟’援助她主婢……”
  话方至此,长孙玉珠已嫣然笑道:“红妹真是菩萨心肠,但你适才可听得我后舱中另有伤病之语?”
  高小红八面玲珑,自然一点便透,喜形于色道:“难道……”
  长孙玉珠接口道:“伤者正是义婢白苧,病的,便是她主人,‘幽灵门’的门主,‘飞鸿仙子’林如雪!”
  高小红透了一口长气道:“原来她们已被姊姊所救,林如雪既入‘伏波舟’,长孙姊姊定对她的凄惨遭遇……”
  话犹未了,长孙玉珠便摇头说道:“白苧伤势不轻,林如雪更尚未复原,我对她的遭遇,并无所知,只奇怪‘幽灵门’中,为何突兴逆念,大举追杀门主?”
  高小红叹道:“这事我曾听白苧详谈,故而十分清楚,原因自然是由于胡小庄、鲍南山、姜天雄等狼子野心,近因则是林如雪突然宣称淡却雄心,不再在武林争胜,要解散‘幽灵门’,才逼得胡小庄等向她下毒手!”
  长孙玉珠“哎呀”一声道:“林如雪竟要解散‘幽灵门’,并由此肇祸的么?这样说来,倒是我害了她了!”
  高小红不解道:“这桩事儿,怎又扯得到长孙姊姊头上?”
  长孙玉珠叹道:“树从根脚起,水从源处流,红妹要了解此事,必须先听我说明昔日我与林如雪的‘西洞庭山’一战经过。”
  高小红因林如雪主婢已在后舱,心中大定,遂含笑说道:“长孙姊姊请讲,我正想听听这次龙争虎斗,究竟是谁败谁胜?”
  长孙玉珠遂把那场恶斗经过,说了一遍后,含笑又道:“若论功力修为,我的确胜她少许,但因见她品貌如花,武功了得,偏偏情性太刚,心胸稍狭,遂起了惺惺相惜之念,不忍令一朵绝世仙葩,含恨夭折,遂索性下了决心,连名带情一齐相让,在她尽发残余真力,与我拚命之际,佯作真力已尽,被她震落下百丈沧波!”
  高小红失声道:“让名业已不易,让情尤属难能!姊姊刚才还赞我菩萨心肠,你才真是位无我有人,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呢!”
  语音才了,忽又诧然问道:“奇怪,长孙姊姊,既已让名让情,林如雪应该踌躇满志,怎么反而灰心颓丧,淡尽雄图,想解散‘幽灵门’则甚?”
  长孙玉珠赧然笑道:“又要怪我,是我作得稍微不够尽善,露了马脚!”
  高小红愕然注目,长孙玉珠又复笑道:“红妹请想,我若余力已尽,被林如雪震下百丈悬崖,坠入沧波,落水时应该是何光景?”
  高小红连想都未想地,便应声答道:“扑通一声,水花飞溅!”
  长孙玉珠点头道:“不错,但那水波一震的威势,足令任何脱力之人禁受不住,大吃苦头,我毕竟属于佯败,内力真气,均甚充沛,遂畏雄苟安,略有疏忽,在将及水面时,略展身法,头上脚下的穿波入湖!”
  高小红颔首说道:“这确实是微露马脚,因林如雪以残存真力,居然能把你震落悬崖,心中必甚惊奇,定在崖头注目察看?”
  长孙玉珠叹道:“以她那等聪明之人,自然一看便知我余力未尽,以她那等高傲之人,更怎能忍受这种被人故意相让的羞辱……我还怕她也随在我后,一同跳崖,谁知她竟决定解散‘幽灵门’……”
  高小红不等长孙玉珠往下再说,便含笑接道:“长孙姊姊,你的判断不错,林如雪委实随在你后,跳了崖了!”
  长孙玉珠惊道:“红妹怎知?……”
  高小红笑道:“因为‘西洞庭山’的山下水洞之中,有桩天结良缘,发生一件相当温馨、缠绵,但也充满荒唐神秘的爱情故事!”
  长孙玉珠道:“爱情故事?男女主角是谁?”
  高小红道:“男主角是享了不少温柔艳福,也吃了不少重大苦头的‘江湖败子’金不换,女主角起初尚身份不明,可能是我,可能是你,可能是她,但如今经我互一对证之下,证明是她,定是这位刚愎高傲,不太肯容让别人的‘飞鸿仙子’林如雪了!”
  长孙玉珠好奇地道:“红妹快说,金不换和林如雪怎会在‘西洞庭山’的山下水洞相会,他们作了甚么……”
  高小红叹道:“事情十分离奇曲折,而影响所及,更甚为广远,连我高小红,也被害得失身于人,断送了女儿清白!”
  她是故作惊人之语,但这惊人之语,却着实把长孙玉珠听得吓了一跳!
  在她想追问又觉得有点不便追问的好奇目光注视下,高小红嫣然笑道:“长孙姊姊莫要惊奇,事情是这样的……”
  于是,高小红把自己所经所知各事,对长孙玉珠仔细叙述一遍。
  好位心怀坦白的“铁胆龙女”,居然把自己与金不换的舟中定情,也一样直言无隐。
  长孙玉珠静静听完,皱眉说道:“原来姜天雄竟如此毒心,我若早知经过,不会放过这谋弑师姊的万恶贼子,让他轻易逃去……”
  话方至此,突然听得“噗通”一声,似是有人落水。
  长孙玉珠“咦”了一声,侧顾侍立身边的小珠说道:“小珠,去看看,又发生了甚么事儿,因为这声音不是有人失足落水,而像是有人故意纵身,穿波入水!”
  高小红飞过一瞥佩服眼色道:“长孙姊姊好高明的水性,听得一点不错,那纵身入波之人的水性也颇不算弱呢。”
  长孙玉珠笑道:“我自幼生长东海,狎戏波涛,水性方面,纵然是比不上你这‘龙女’,但总也……”
  话方至此,小珠神色仓皇地,进入前舱!
  长孙玉珠皱眉道:“小珠,你随我久历风波,怎会如此不够沉着?但后舱中究竟发生了甚么大事?”
  小珠略一定神,躬身答道:“后舱本宫诸人,一个不少,但查到客舱之中,却发现‘飞鸿仙子’林如雪,失去踪迹!”
  这一下,连长孙玉珠也无法再沉得住气了,全身一震,目注高小红,失声说道:“竟会是她?原来她在红妹灵药之下,人已复原,她这一投水,我们还能追得上么?”
  高小红略一寻思,摇头说道:“追不上了!因为林如雪不是投水,她若投水,我们尚可在左近周围,搜寻援救,她既系赴水脱身,以她功力,再经过这一耽延,早已鸿飞冥冥,太湖水域,辽阔如海,却是如何追呢?”
  长孙玉珠向小珠看了一眼,皱眉问道:“白苧何在,也随她主人……”
  小珠不等长孙玉珠再问,便自接口说道:“只有林门主一人失踪,白苧与尹宇清,均尚在‘恢复舱’之中,由小玉悉心调治!”
  长孙玉珠轻叹一声道:“林如雪这是何苦?”
  高小红道:“长孙姊姊业已明白林如雪不辞而别之意了么?”
  长孙玉珠叹道:“可以推想得出,这事要怪我们疏忽,没料到她修为深厚,自服灵药,人已渐渐复原,她听得我昔日相让,并甘愿出家绝情襟怀,听得批评她‘刚愎高傲,不肯容让别人’,更知‘西洞庭山’水洞的春光已泄,惭于和我们见面,遂干脆来个赴水一走!”
  高小红神色凝重道:“长孙姊姊料事如见,但林如雪于情生障碍,于事有风波,她既起惭愧之念,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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