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2020-03-09 16:12:23   作者：诸葛青云   来源：诸葛青云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说至此处，已撬开张伏羽的牙关，把那九粒乌金色的丹丸，全都喂进了他的口内。
　　虞本华目中含泪，蹙眉叫道：“萧老人家，请你说得清楚一点好么？千万莫卖关子！又是‘鬼门关’，又是‘枉死城’，听得我全身毛发，都根根直竖了呢！”
　　萧天惠向东方大惠暨姬三娘问道：“东方兄和姬店主，有没有看清张老弟所服那朵‘银盏花’的色泽？”
　　姬三娘应声答道：“我看清了，那朵花儿的色泽，相当奇怪，是白中带青，但又亮得像银！”
　　萧天惠颔首道：“那就对了，此花的原来色泽，应该‘全白’，姬店主所发现的‘青色’、‘银色’，全是临时所受的外来影响！”
　　虞本华道：“甚么叫外来影响？”
　　萧天惠笑向东方大惠说道：“东方兄应该想得到的，从这根紫色杵形倒垂钟乳中，滴落‘石穴’的点点‘银光’，竟是百闻难得一见的两间灵药‘灵石仙乳，万载空青’？……”
　　东方大惠道：“我确有这种想法，因尚未求证，故不敢十拿九稳！”
　　萧天惠道：“那‘哭笑蛇’、‘紫煞丝’，和‘白娘子’，全是奇毒无比之物，被张老弟以‘乾罡玄震’神功，挤成‘蛇汁’毒力自更加重，一齐滴落石穴，自使本就穴中慢慢成长的‘金草银花’，受了严重污染！”
　　姬三娘“哦”了一声，恍然问道：“这就是‘银盏花’色泽的白中带青之故？”
　　萧天惠才一点头，虞本华接口又道：“那么亮得像银的缘故，定是由于‘万载空青，灵石仙乳’效用！”
　　萧天惠笑道：“只穴中的‘金草银花’，本来尚未到达成熟时期，经这‘万载空青’，和‘综合蛇汁’等两种效用相反的奇绝之物，先后滴入，便被催得提前成熟，出穴开花，而被恰逢其会，有点冒失的张老弟，加以采摘，立即服饮！”
　　虞本华失声道：“我伏羽兄冒失了么了……”
　　萧天惠脸色沉重叹道：“当然冒失，幸与不幸，就在先后问题，与数量多寡之上！倘若是‘灵石仙乳’后滴，或‘蛇汁’数量略多，张老弟早已无救，虞姑娘和我赶到此处，所见到的，不过是一滩血水而已！……”
　　虞本华心魄俱颤，失声问道：“如今是‘万载空青，灵石仙乳’滴落石穴在前，数量也可能比‘蛇汁’为多，情况又又……又怎么样呢？”
　　萧天惠笑道：“情况遂从无救变为有救，并可能会使张老弟祸中得福，转为大益！但关键却在东方兄要他趁灵气未散失前，及时采下了‘金带草’！否则，巧妇难为无米炊，甚至于缺少了一根半根‘金带草’，我也爱莫能助，只有眼看虞姑娘痛失龙媒侠侣，而告情天抱憾的了！”
　　虞本华听清萧天惠的语意，心中一宽，破涕为笑叫道：“萧老人家，你口口声声吉人天相，我张伏羽兄已转祸为福，他……他！他却为何仍一动不动？……”
　　萧天惠失笑道：“虞姑娘莫要心急，这是旷世仙缘，太以难得，你应该希望张伏羽老弟把这些罕世灵药，尽量吸收，苏醒得越慢越好，下次楼碧玉再想用‘毒物’算计他时，便无所施其技了！”
　　虞本华听懂了萧天惠的言外之意，心中大喜问道：“萧老人家，你是说我张伏羽兄经这一劫以后，体质便发生变化，可以终生再不畏任何毒力侵袭了么？”
　　萧天惠颔首道：“不单终生不畏任何毒力，并由于‘灵石仙乳万载空青’、‘金草银花’等罕世灵药暨综合蛇毒的强力刺激，在内力真气方面，亦必因而倍增，真成了独秀武林，放眼江湖少对手了！……”
　　虞本华幽幽一叹，摇头说道：“江湖无敌，并不重要，但能终生不畏奇毒，却是天大喜事！伏羽兄这两次绝非由于功力不济，而是纯被毒力侵害的大劫奇灾，着实令我束手无策，替他耽心透了！……”
　　说至此处，忽然想起一事，向萧天惠急急问道：“萧老人家，照你这样说法，我张伏羽兄先前所中的蛊毒、降头，岂非业已祛解，用不着再找甚么‘金花小仙童’，因为，伏羽兄业已服过‘金草银花’了呢！……”
　　萧天惠道：“我刚才为张老弟诊察脉象时，也曾注意及此，张老弟吉人天相，万劫俱消，绝对不妨事了！”
　　虞本华高兴得心中大石一放，扬眉娇笑说道：“这‘玉龙砦’苗民的‘风、蛇、人’三害中的‘风’‘蛇’两害，业已解决，事情进行得相当顺利！如今只希望那成为西南苗瑶共同人害的‘玉面仙郎’，早点出现，加以歼除，我们便‘七级浮屠安了塔顶舍利’，堪称功德圆满，可以前往‘青海积石山’，参与那场热闹无比的‘双仙三魔会’了！”
　　东方大惠一旁笑道：“虞姑娘大概是别离太久，对令师‘三环仙子’，动了孺慕之思？”
　　虞本华嫣然笑道：“我确实想我师傅，张伏羽兄又何尝不镇日思念他恩师‘天山狄飞侠’呢？……”
　　话方至此，突然听得“玉龙洞”外传进一些嘈杂人声。
　　萧天惠神色一震道：“又出了甚么事儿？那位孟加拉酋长，随我们同来，他虽脚程稍慢，落后少许，却为何直到如今还不进‘玉龙洞’呢？……”
　　这时，洞外又传进一阵高声喊叫的钩咭苗语。
　　虞本华目光方注向姬三娘，姬三娘已愁眉不解的，加以解释说道：“孟加拉酋长有了灾难，他被人掳劫，对‘玉龙砦’的苗民，加以勒索，要他们用最珍贵的东西，交换孟酋长的性命！”
　　虞本华双目神光电闪，挑眉说道：“世间事，无巧不成书啊！大概是恶贯已满，死星照命的那话儿到了？……”
　　萧天惠知晓虞本华所说“那话儿”之意，指的是为祸西南苗瑶各族的“玉面仙郎”，遂示同意的点头笑道：“大有可能，我们一齐出洞，看个究竟。”
　　虞本华急叫道：“不能都去啊！至少也要留下一人，照顾尚未恢复知觉的张伏羽兄，怎么放心他和三条毒蛇，躺在一处？”
　　萧天惠失笑道：“那已不是毒蛇，只是看来仍相当可怖，事实上却已毫无袭人能力，血肉全被挤干的三条‘蛇皮’而已……”
　　虞本华方自双颊一红，萧天惠又复笑道：“话虽如此，但留下一人，加以照拂，防范有甚其他意想不到的突然变化也好！虞姑娘且与东方兄、姬店主出洞援救孟酋长，我来照顾张老弟吧！”
　　虞本华深知萧天惠的医道、功力、暨江湖经验，均高于东方大惠，闻言自然正中下怀，立与东方大惠、姬三娘，相偕走向“玉龙洞”外。
　　出洞不远，已见聚积了四五十个苗民，酋长孟加拉，晕倒在地，仿佛是被甚江湖高手，制了穴道？
　　根据服饰判别，有两人显然与众不同，分明是外来凶人，欲对“玉龙砦”群苗，加以勒索敲诈！
　　两人，分站在酋长孟加拉的倒地身躯两侧。
　　右面一人，是个三十上下，脸色惨白，相貌虽还俊美，却嫌从眉目间透露一股阴森邪气的瘦削男子。
　　左面一个，虽由头至脚，都罩在宽大黑袍，和黑纱面罩之下，看不清年龄貌相，但从苗条身材之上，也可断定是个不会太老的年轻女子。
　　虞本华等三人，才一走出“玉龙洞”口，那黑衣女子便似吃了一惊，身形微震！
　　她在吃惊，姬三娘也在吃惊，她尽量压低语音，向虞本华低声悄道：“虞姑娘务必多加小心，莫要大意轻敌！因为，右面那瘦削男子，便是西南苗瑶各族，对他闻名色变的‘玉面仙郎’！此人除了武功以外，并还会不少邪术！”
　　姬三娘虽极怕“玉面仙郎”，虞本华却极为直觉的，觉得黑衣女子，更为扎眼，也向姬三娘悄声问道：“那黑衣女子是谁？……”
　　姬三娘摇头答道：“我不认识，那‘玉面仙郎’一向都是单独出面，向西南苗瑶各族，勒财劫色，这次居然更有了伴了？那黑衣女子，既与‘玉面仙郎’这等下流恶人结党，定也不是甚么好货？……”
　　话犹未了，已有一年老苗民，据说是酋长孟加拉的族叔，被“玉面仙郎”招手唤过，嘱咐几句，转身行来，向姬三娘叽叽呱呱，说了不少苗语。
　　姬三娘一面聆听，一面立从脸上出现了极度为难神色……
　　虞本华笑道：“姬店主不必忧烦，且从实译给我和东方庄主听听，我要知道这两个万恶卑劣东西，是怎么样对‘玉龙砦’苗民勒索？”
　　姬三娘叹道：“本来，他们的胃口还不太大，只想叫‘玉龙砦’苗民，准备一百斤金砂，换取孟酋长的性命……”
　　虞本华接口道：“百斤金砂，也不少了，难道如今还要加重？……”
　　姬三娘叹道：“本来只是要‘财’，如今却临时起意，又加上了一个‘色’字！”
　　东方大惠闻言怒道：“该死！那‘玉面仙郎’又在勒索百斤金砂之外，又临时起意，加了个‘色’子，莫非看中了这‘玉龙砦’苗民中的甚么美貌女子？”
　　姬三娘双眉深蹙，面上大现难色的欲言又止。
　　虞本华道：“姬店主不必为难，有话直说！这个贪财好色的万恶东西，今天遇见煞星，就要遭报应了！”
　　姬三娘无可奈何，只得坦然答道：“那‘玉面仙郎’委实万恶！他不是看中寻常苗女，他所以临时起意，加了一个‘色’字，作为不杀孟加拉酋长之故，是‘癞虾蟆想吃天鹅肉’，看中天姿国色的虞姑娘了！……”
　　东方大惠想不到对方竟有如此狂妄大胆要求，以为虞本华必然盛怒发作，但孟加拉酋长在人控制之下却似难以幸免？……
　　谁知虞本华平时虽气傲性急，如今却修养极佳，并未暴怒，只是“哦”了一声，淡笑说道：“我竟被‘玉面仙郎’看中，足见缘福不浅，有点受宠若惊啊！‘玉龙砦’的苗民们，自以孟加拉酋长的性命为重，他们把对方所需索的百斤金砂，准备好了没有？”
　　姬三娘苦笑道：“准备好了，就在那几名苗族长老手内所提的兽皮袋儿之中。”
　　虞本华扬眉笑道：“姬店主叫那‘玉面仙郎’快放酋长孟加拉吧！只要孟酋长恢复知觉，证明毫发无伤，则百斤金砂，和我虞本华，便全是他的！”
　　姬三娘似因虞本华牺牲太大，有点迟迟疑疑，不便照此作答。
　　虞本华改用“传音密语”，向姬三娘耳边悄道：“姬店主不必迟疑，就这样答覆他吧！我有力量自保，只要孟加拉酋长，先脱险境，再看我怎样收拾这万恶东西！”
　　姬三娘无奈，只得照样传说允诺对方所请，那“玉面仙郎”闻言，便取支桃木剑，在地上一左一右，画了两个圆圈，并说了几句苗语。
　　“这又是甚么花样？”
　　姬三娘答道：“对方也怕我们有甚反抗谋略，他吩咐要先把百斤金砂，放在左面圈中，再请虞姑娘站在右面圈中，静静看他作法使孟酋长苏醒！倘若发现任何异状，孟酋长不单永远不会苏醒，并会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立即化为一滩脓血！”
　　虞本华嘴角微抿，冷笑说道：“好，也答应他，我就走进圈套，上次当，学次乖吧！或许，他要我离他越近，也等于是他自己，距离死神越近！”
　　姬三娘听得既觉高兴，又有点担心的，向那几名可以为族中大事作主的苗民长老，转达了虞本华之意。
　　那几名苗民长老，便苦着脸儿，以无可奈何神情，把手中内盛金砂的兽皮袋儿，都堆放在“玉面仙郎”面前，用桃木剑所画出的左面圈儿之内。
　　虞本华更是爽快，用不着对方催请，一等左面圈儿的金砂放好，便婷婷袅袅走了过来，站在那尺许周围，看去毫无奇处的右面圈儿之内。
　　“玉面仙郎”仿佛因诸事顺遂，甚为高兴，目注虞本华笑了一笑，目光中流露出充满邪淫的得意和色欲意味！
　　但那蒙面黑衣女子，却突然以一种极为冰冷，并极为低沉的奇异语音说道：“虞姑娘请尊重诺言，静看‘玉面仙郎’法师，施行使孟加拉酋长起死回生的‘还魂大法’！你若稍有异动，孟酋长便会立即化作一滩血的！……”
　　虞本华早就在一见面的下意识中，觉得这蒙面黑衣女子，似乎比那面目阴森的“玉面仙郎”，还要阴森可怕！
　　如今，距离接近，这种感觉，也就越发加强，连身上都有点惴惴不安，毛骨悚然起来！
　　尤其，蒙面黑衣女子的语音太怪，显然是蓄意掩饰。
　　虞本华眉头暗蹙，心中忖道：“这蒙面黑次女子为何要故意怪腔调，掩饰语音？难道这两个惯在西南苗猛族中，装神弄鬼的万恶东西，竟会是自己的甚么江湖旧识不成？……”
　　她心中忖度之间，那“玉面仙郎”已手持桃木剑，向晕倒地上的孟加拉酋长，虚空划了几划，并以一种不太美观的怪异姿态，绕着孟酋长，踽步而舞，仿佛真是在施展甚么法术？
　　虞本华看得有点好笑，但却尽量忍耐！
　　一来，她因张伏羽在“玉龙洞”中，有了罕世奇遇，可能转祸为福，不单把身上的“降头”“恶蛊”等隐患除掉，并会大增修为，改变体质！自然对孟加拉酋长，心存好感，以他生命为重，期待他在“玉面仙郎”的法术之下，先行苏醒还魂！
　　二来，虞本华兴起了好奇之心，认为自己已经接近，对方宛若鱼游釜内，鸟在罗中，绝对举手立毙，决无幸理，乐得先看他耍些甚么狗熊把戏，静待孟加拉酋长先脱险境，再施展手段，为苗民除却大害！
　　她在静看“玉面仙郎”手舞足蹈，兀自在装神弄鬼时，东方大惠也在远处凝神注目并双眉深蹙的显然陷于深思……
　　姬三娘看出东方大惠的神情十分沉重，忍不住悄声问道：“东方老人家，你在想些甚么？”
　　东方大惠道：“我在研究，那‘玉面仙郎’为甚么要规定把百斤金砂，放在左面圈内，而请虞姑娘站在右面圈内？这一左一右之间，有甚么不同？或有甚么阴谋存在？……”
　　在东方大惠发生疑问，而尚未参透其中奥妙之际，“玉面仙郎”也已加了花样。
　　首先，他披散了一头长发。
　　其次，是手舞足蹈的动作加强，忽而翩翩挥袖，忽而重重顿足，看去着实增添了几分神秘！
　　姬三娘闻得东方大惠参详不出那地上两个圈儿的“左右”方位有甚花样，突然扬眉接道：“依我看来，左面右面完全一样，根本毫无神秘，只不过一个是在‘上风’，一个是在‘下风’的略微差别而已……”
　　东方大惠恍然顿悟的，“哎呀”一声叫道：“姬店主，你一言提醒梦中人了，花样就藏在‘上风下风’之中，我们警觉稍迟，虞姑娘恐怕大事不妙？……”
　　姬三娘一时不解，愕然问道：“此话怎讲？上风与下风之间，能有这大关系？”
　　东方大惠正色说道：“天下本无邪术，那‘玉面仙郎’，无非会点武功，再配合些毒技，迷药，以愚弄一般知识不够的苗瑶民妇！……”
　　姬三娘恍然叫道：“我明白了，那‘玉面仙郎’在头发之中，衣袖之上，甚至于鞋裤之内，都藏有迷神乱性的奇毒药物！他如今又是披散头发，又拂袖顿足，作出疯狂舞蹈姿态，无非装模作样，把身上的暗藏毒物发出，算计特定目标！虞姑娘一来人处下风；二来被那厮言语威胁，顾虑孟加拉酋长安全，静静旁观，不敢在孟酋长先脱险境之前，有甚制敌动作，岂不是不太妙了？”
　　东方大惠颔首道：“正是如此，姬店主明白了！”
　　姬三娘皱眉问道：“那我们怎么办呢？难道毫无对策，只有眼睁眼看着虞姑娘上人恶当？……”
　　东方大惠叹道：“为了孟加拉酋长安全，只有听任虞姑娘以身试险，静观变化而已！因为，我觉得那蒙面黑衣女子仿佛更阴更狠！有她在旁监视，我们若有丝毫异动，受制于人的孟酋长，委实非遭惨死不可，在这种情况之下，只有先保全了孟酋长，再作第二步的打算！好在，虞姑娘既非愚人，也非弱者，或许她也看透凶谋，有甚连我们都猜料不到的克敌致胜妙算？……”
　　话方至此，场中已有变化！
　　首先，是孟加拉酋长四肢微作屈伸，有了动作，显示他已渐渐恢复知觉！
　　跟着，他双眼一睁，看见静静站在右面圈内的虞本华，不禁神色大变！
　　“玉面仙郎”用苗语向孟加拉叫了两句，把手一挥，孟加拉便赶紧连滚带爬的，脱离了对方控制，与那些苗民长老，同在一处。
　　姬三娘向东方大惠翻译对方所说的苗语道：“那‘玉面仙郎’指着虞姑娘，向孟酋长威喝：‘你的替死鬼，和‘买命钱’，都准备好了，快点滚开，否则，我便改变主意，连你一齐杀掉！’”
　　东方大惠笑道：“孟酋长已脱险境，虞姑娘应该有动作了！假如我所料不错，真正的好戏，不过是才开锣呢！”
　　姬三娘虽然觉得东方大惠不会虚言，却也觉得情况未必能过分乐观，仍自有点替虞本华暗耽心事……。
　　因为，孟加拉酋长神智已复，人也远远离开，到了安全所在，虞本华却仍静静站在右面圈中，虽未中毒晕倒，却也并未如东方大惠所料，有甚趁机制敌的任何行动？
　　她虽没有任何动作，对方却有动作了……。
　　“玉面仙郎”伸手向虞本华一招，用一种仿佛具有催眠意味的低沉而威胁的语音缓缓说道：“过来。”
　　说也奇怪“虞本华”居然乖乖领命，上半身毫无动作，只是如言举足，一步一步的，向那“玉面仙郎”走去。
　　“玉面仙郎”又指着孟加拉酋长适才晕仆之处，沉声喝道：“躺下！”
　　虞本华完全服从，毫不反抗，立即躺了下去。
　　“玉面仙郎”哈哈一笑，得意扬眉说道：“这位姿容之美，被推为当世武林第一的‘盖天胡姬’，居然如此听话？如今，我要向比我更大的神，请示一下，应该把这‘盖天胡姬’虞姑娘，怎样处置？……”
　　语音顿处，转身对那蒙面黑衣女子，一抱双拳，似欲有所请示？
　　那黑衣蒙面女子不等“玉面仙郎”开言，便冷冷说道：“别让她躺在地上那么舒服，叫她起来！”
　　“玉面仙郎”立即用那种充满催眠魔力的声音，向虞本华叫道：“起来！”
　　虞本华乖得不能再乖的应声从地上站起，双手下垂，眼神呆滞直视，一动不动！
　　那蒙面黑衣女子语音奇冷如冰的，向“玉面仙郎”说道：“这‘玉龙砦’的苗民，被你大加作弄，又对你进贡了百斤金砂，你也该略有还报，不如让他们获得一次稀世机缘，来个大饱眼福！”
　　“玉面仙郎”怔了一怔，有所不解的躬身抱拳问道：“请仙姬示下，要给这些苗民，饱些甚么眼福？”
　　蒙面黑衣女子，指着呆立当地的虞本华，冷然答道：“号称当世武林中第一美女，不能光靠一头金色长发，五官端正的漂亮面孔啊？她的身段美是不美？本钱够是不够？是否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你叫她把内外衣服，一齐当众脱光，显露显露真材实料，岂不是连我也一齐饱了眼福！……”
　　这几句话儿，太以歹毒，听得东方大惠不禁心神剧震，有点手足无措！
　　因为，万一对方的凶谋得遂，虞本华当真被催眠邪法，迷惑得当众脱衣服，则纵令能把这二名万恶凶人，立即歼除，虞本华也无法弥补缺憾，必会在恢复神智后，立即当众自绝！
　　不行，不能再坐视下去了，必须立谋阻止！
　　但若叫东方大惠治甚急病，或许他尚能着手回春！如今要叫他使虞本华脱离被催眠的状态，他却只有干瞪大眼！
　　因为，破坏催眠邪法的最有效手段，是佛家“狮子吼”、“天龙禅唱”、或道家“万妙清音”，东方大惠却根本不通这些释道两家的上乘玄功！
　　万般无奈的情急之下，东方大惠竟唱歌了，……
　　他是尽力凝集他的内家真气，高声唱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歌是文文山凛烈千古的“正气歌”，但东方大惠化气为歌，似非所长，故而根本不见功效！
　　所谓“不见功效”，是“玉面仙郎”已在执行那黑衣蒙面女子的邪毒计划，而虞本华也仍然驯若绵羊的，乖乖服从对方命令！
　　“玉面仙郎”先前叫她“躺下”，以及叫她“起来”，虞本华均奉命唯谨，乖乖服从，决未曾半点违拗！
　　如今，在蒙面黑衣女子的恶毒主使下，“玉面仙郎”又面带邪恶谲笑的，向虞本华发出了“替我把内外衣裳，一齐当众脱光”命令！
　　虞本华毫不迟疑，仍然谨遵所命。
　　不过，“脱衣”之举，必分层次，她首先脱下的，当然只属于外衣部份！
　　外衣才脱，东方大惠的心胆已裂，觉得今天是输到了家，自己有甚么回天之力，能制止得了虞本华继续再脱内衣的极度难堪局面！
　　既已胆怯，当然气馁，他那枉费苦心，却毫未发生作用的“正气歌”儿，自也中断，不必再唱将下去！
　　但，天下妙事真多，东方大惠的“正气歌”声一停，虞本华的脱衣动作也停。
　　换句话说，她只是脱去最外面所披的一件长衣，便自停手不动！
　　“玉面仙郎”咦了一声，伸手在虞本华那两道直直发呆的眼神之前，晃了一下，把语音改得更威严，更缓慢的说道：“继续脱下去啊，你难道没有听清楚，我是命令你，把身上所穿的内外衣裳，都当众脱一个干干净净！”
　　虞本华神情虽仍呆滞，却也极为乖顺的，点头说道：“脱就脱嘛！……”
　　边自说话，边自抬手，一片黑布，立即飘起半空！
　　这片黑布，不是虞本华身上所穿，是那黑衣蒙面女子，盖在头上，剪了眼孔，掩蔽容貌之物！
　　虞本华答覆那句“脱就脱嘛”之际，“玉面仙郎”就觉得情况不对！
　　因为，根据他的经验，中了他的药物，和迷神目光，双重催眠之人，根本已失自由意志，只能服从他所发命令，有所动作，从来不会在被催眠状态消失之前，便能开口答话。
　　故而，一句“脱就脱嘛”立刻使他觉得情况不对，大吃一惊！
　　惊念才起，黑衣蒙面女子的蒙面黑布，业已飞起半空……
　　一来，双方距离极近。
　　二来，虞本华功力不弱，手法极快！
　　三来，那黑衣女子根本未防有此突变，她一心一意只在观看虞本华，当众脱衣，出尽丑态！
　　三种原因综合之下，蒙面黑布自然应手而飞，露出一张相当年轻，也相当漂亮，但却美得不正，有点邪气的脸庞儿来！
　　虞本华看着这张美得带点邪气的脸庞儿，“嗯”了一声，点头说道：“初见面时，我就觉得你比那‘玉面仙郎’，还要阴森刁恶，并怪腔怪调，隐匿本来语音，极可能是我江湖旧识？果然料得不错！”
　　原来那被虞本华揭去蒙面的黑衣女子，正是与张伏羽、虞本华几度相逢，彼此间结了不少深仇的“素手追魂”楼碧玉！
　　楼碧玉见虞本华这等动作，说话，知她神智未被催眠，十分清明，遂向“玉面仙郎”，诧声问道：“玉面仙郎，你平日万试万灵的‘迷神无形粉’，和‘催眠魔眼’，怎么在这虞本华的身上，便失灵了呢？……”
　　“玉面仙郎”目光发直，未曾答话。
　　虞本华笑道：“我来告诉你吧，他的‘迷神无形粉’，可能有效，但我身外早布‘无形罡炁’，自然白费心机！
　　“至于‘催眠魔眼’，根本是骗人浅薄邪术，哪里会当真发生作用？我遂得将计就计，大家各自比一比演戏技巧……”
　　语音顿处，扬眉得意笑道：“如今，这位‘催眠大师’，大概被我加以‘反催眠’，我来叫他表演给你看看！”
　　说完，转过脸去，目注“玉面仙郎”，也像他先前那样，用威严而深沉的神色语音说道：“躺下……”
　　“咕咚”一声，那“玉面仙郎”果然毫不抗拒，奉命唯谨的应声躺在地下！
　　楼碧玉暗咬钢牙，觉得情势虽已失了控制，一败涂地！但自己在必死无疑的情况之下，也必须拼命一搏，以期捞回一点本钱！
　　常言道：“眼为心之苗”，楼碧玉心中既想拼命，眼中便自然的流露杀气凶光！
　　虞本华笑道：“你想和我拼命么？只恐事难如愿，你的手儿还抬得起么？”
　　楼碧玉闻言大惊，一试之下，才知全身都被无形劲气，紧紧束缚，连手足都无法自由动作！
　　她万念皆灰，一声长叹，废然叫道：“虞本华，你动手吧，快点把我杀掉！”
　　虞本华笑道：“别那么悲观灰心好么？我不一定准会杀你！”
　　楼碧玉并无喜色，反而更添惊容，皱眉问道：“你打算怎样整我？”
　　虞本华道：“你是绝顶聪明的厉害人物，何妨猜猜看呢？”
　　楼碧玉微一寻思，脸上神色越来越觉难看，连语音都微微发抖的黯然说道：“我……我……我猜你可……可能先……先把我全身内外衣裳，当……当众剥个精光，然……然后再……再弄条像‘哭笑蛇’来，把……把我咬上一口……。”
　　她如此猜法之故，是自己曾用这两种恶毒刻薄手段，对付虞本华和张伏羽，只不过一桩已付实施，一桩却未能如愿而己！
　　虞本华连连点头，含笑说道：“猜得好，猜得好，猜得相当有理！只错在‘只知己’而‘不知彼’！因为这等‘以辱报辱’，‘以牙还牙’，只是你的手段，不是我的手段！”
　　楼碧玉“呀”了一声，惊魂俱颤问道：“你……你……你的手段如何？还能比……比我更毒辣、更刻薄么？”
　　虞本华笑靥如花，脸上一片天机的缓缓说道：“别尽往恶毒刻薄之处着想好么？我的手段是‘以宽报辱’，‘以德还牙’，假如你能从此革面洗心，回头向善，异日江湖重逢，张伏羽和虞本华照样把你当作‘朋友’！否则，若是不服，无妨大事纠集党羽，于三月初三，走趟‘青海积石山’的‘向天湖’吧！”
　　楼碧玉听得几乎不敢相信的，失声问道：“你……你……你肯放我？……”
　　虞本华笑道：“不只是虞本华肯，张伏羽也肯！你看，他就在你身后，含笑而立，早把‘哭笑蛇’，和‘毒蛊’‘降头’旧怨，忘在九霄云外，连束缚你手足，不令你对我妄动凶心的‘无形罡炁’，也早就收回去了！……”
　　楼碧玉一试身上，果然已无束缚，转面看时，只见张伏羽神色冲朗，精神益见焕发的，与“仁心扁鹊”萧天惠二人，含笑负手，站在身后数尺以外。
　　这位“素手追魂”，平素纵然再凶、再毒、再辣、再狠，但在虞本华和张伏羽如此宽仁大量之下，也不禁激发天良，有了一点“人性”！
　　所谓有了“人性”，是楼碧玉一向喜尽量设法使各种阴凶狠毒方法，使别人流泪，自己却决不流泪，但知今她却不知是惭愧，抑或是忏悔的，竟从双目之中，自然而然的，流下了两行珠泪！……
　　看见“素手追魂”楼碧玉流下了眼泪，哭了，在她面前的虞本华、东方大惠，和在她身后的张伏羽、萧天惠，则一同发出了相视点头的会心微笑。
　　对着别人的笑，楼碧玉也不哭了，她双眉一轩，收泪不流，向虞本华抱拳朗声说道：“虞姑娘，我敬了你的胸襟，服了你的度量，也悟出了在江湖中对‘名利’二字，有时并不需要用‘机谋’和‘武力’去加以争夺！‘福禄随善’，‘实至名归’，似乎才是万古不磨的真正哲理！……”
　　语音至此略顿，又向张伏羽、虞本华、萧天惠、东方大惠等四人，抱拳环揖说道：“楼碧玉就此告辞，我要尽我之力，去阻止那场‘双仙三狗会’，使江湖间清平一些，和谐一些，别老是充满了血腥气味！……”
　　话完，人走，但当真走得从容，不慌不忙的未带有半丝火气。
　　张伏羽在“北邙山”，着实受过楼碧玉不少折磨，如今目送她的飘然而去背影，不禁百感丛生的，有点惘惘出神。
　　虞本华故意加以调侃的，含笑叫道：“伏羽兄，你看了呆了么？别忘了麻太虚前辈送给你的灵验卦语‘其孽在楼’……”
　　张伏羽俊脸之上，方自“烘”的一热，萧天惠已手捻银须，呵呵笑道：“那四句卦语，我也记得，第一句‘其缘在华’已验，第二句‘其孽在楼’已消，所剩下的最后两句，则是‘龙媒侠侣，万劫无愁’的了！”
　　一片喜笑声中，张伏羽与虞本华这双“龙媒侠侣”，既然“万劫无愁”，则全书何妨小结，在故事和人物方面，也该翻点新花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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