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钓艇上喜逢杏林高手　诊所中乐晤各界名流

 

2019-10-17 17:28:59   作者：诸葛青云   来源：诸葛青云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沙僧万般无奈，只得不惮烦琐，先悄悄隐形升起，到水面上，认清哪一根是中村医生的钩线后，再三渡深潜，把自己所提鱼中最大一条石鲷，用中村医生的鱼钩，摘去香饵，钩住鱼嘴，再猛力把钩线拉了几下。
　　中村医生渴盼已久，见有鱼讯，赶紧“作合”，等到把鱼儿拉出水面，看见赫然果然号称“矶钩之王”的石鲷，而鱼体之巨，似乎重逾百磅，更是可打破以往的矶钩纪录时，简直高兴得几乎晕倒。
　　就在泽田勇请中村医生摆好姿势，与那条巨型石鲷，合影存证之际，其他的甲乙两会钩友，也都纷传“鱼讯”。
　　大家起竿，竿竿不空，沙僧竟布施了他们每人一尾石鲷，但若比大小，自然是以中村医生先行钩起的那条为最。
　　一片欢笑声中，沙僧自行出海。
　　下面的节目，当然是泽田勇等新闻记者，赶回报馆，发布“甲乙两会”钩友举办此次矶钩的惊人收获新闻，报导除乙会会长饭冢太郞用“鱼线缠身”方式，甲会会员三竿钩获一只巨蟹，曁一只玳瑁以外，所有钩友均每人钩上石鲷，其中乙会钩友中村医生所钩获的一尾，更重达一百一十五磅之多，粉碎了以往竿钩纪录；前在香港，曾徒手潜海两小时，并游泳与摩托快艇竞速一千公尺，仅小负两秒的罕见运动天才“沙净”先生，也光临日本，参与此次活动，等趣事，及各种精彩照片。
　　中村医生则把沙僧当作“祖宗”一样，恭恭敬敬地，请到他的诊所之中，仔细检査身体。
　　沙僧从中村医生的神情变化之上，已看出这位大夫的医道不俗，遂在他两道眉头，越皱越紧之际，含笑问道：“中村大夫，你检査结果如何？我是不是有点‘感冒’？”
　　中村医生以相当凝重的神色答道：“沙净先生，你这次光降日本，决不是从香港乘飞坐飞机来的，莫非竟潜泳而来？经过了漫长海域？”
　　沙僧点头笑道：“中村大夫好高明啊！你是怎样看出来的？”
　　中村医生答道：“因为，沙净先生觉得身体不适的原因，竟是受了放射能感染所致。这种情况，在陆地上，除了鎭日接近核子的工作人员，偶然不愼，发生甚么意外以外，想不出有甚可能。但海域之中，却因列强争霸，一再举行甚么海底试爆，虽免产生后患，有了污染。”
　　沙僧故意逗他的，双眉深蹙叫道：“哎呀！放射能多可怕啊？我……我旣感染了一种重东西，一定活不成了！中村大夫，请从实吿诉我，我还有多少日子？能不能再陪你钩一次鱼，设法帮助你，缔造更进一步的美妙纪录？”
　　中村医生向沙僧伸出左手的三根手指笑道：“三个月！三个月后，我想奉邀沙净先生，一同出海船钩，或是前去离岛……”
　　沙僧闻言，不禁黯然叹道：“三个月只有九十天啊，我还以为自己是尊铁打铜浇的‘金身罗汉’，原来只能再活转眼即过的区区九十天了。”
　　中村医生慌忙陪笑说道：“沙净先生请莫会错了意，我不是说你只能活‘三个月’，而是说你所感染的不适病况，在三个月后，便会痊愈消失。”
　　沙僧大感意外地，目注对方问道：“中村大夫，你……你有把握可以三个月内，治愈我的放射能感染病况？”
　　中村医生面含微笑答道：“日本的广岛、长崎，曾两遭核子浩劫，受放射能感染痛苦之人，不计其数。我的家族之中，也有好几人死于这种病症，因此，我在东京帝大医科毕业以后，便专心对此精硏，如今，经我负责疗治，已吿恢复健康的病人，至少也有四五百名之众。”
　　沙僧喜道：“这样说来，我的运气蛮不错嘛。居然才到日本，便巧遇中村大夫这等专家，只不过，三个月的治疗时间，会不会略嫌短促？……”
　　话方至此，中村医生突然双膝一屈，合掌低眉的，向沙僧拜了下去。
　　沙僧莫明其妙的赶紧把中村医生扶起，诧声问道：“中村大夫，你为甚么好端端的，把我当做菩萨一般的膜拜起来？”
　　中村医生道：“我有求于沙净先生……”沙僧错会了意，含笑问道：“你除了石鲷以外，还想钩甚么鱼？……”
　　中村医生连摇双手，苦笑答道：“不是消闲小事，是百分之百的正经大事。我们一项问题，与我本身的医道境界，以及罹患此症的病者命运攸关，希望能获得沙净先生极有价値的详尽答复。”
　　沙僧见他神色语气均如此郑重，遂也正色答道：“你尽管提问题吧，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中村医生欲言又止，满脸都是为难之状。
　　沙僧失笑道：“说呀，无论有甚问题，我都承诺对你作最详尽的答复，绝对不会生气。”
　　中村医生仍自有点嗫嚅地，缓缓说道：“沙净先生，你……你…你应该是……是……是个‘死人’。”
　　“死人”两字，刚刚出口，沙僧便自恍然大悟，面含微笑说道：“中村大夫，是不是你根据所诊察出的感染情况，认为我不应该活到现在？”
　　中村医生虽觉难以启口，但也不得不面对现实的，点了点头答道：“这事着实太奇怪！沙净先生不知遭遇了甚么意外？竟似曾被埋葬在一大堆核子垃圾之中。”
　　沙僧伸出右手，向中村医生一翘拇指笑道：“虽不中，不远矣。中村大夫，我佩服你的高明诊察能力。”
　　中村医生道：“换句话说，沙净先生不是受了轻微感染，而是“严重感染”，理应体能遂渐虚弱，毫无侥幸机会的，死在那一大堆杀人不见血的核子垃圾之中。但结果你不单身脱危境，并还情况良好的活到现在，只须再加三个月的调养疗治，即可完全恢复。这眞是“奇迹”，更太像“神迹”，我才想请敎你，是延聘过那位医生？以及服食过甚么药物？”
　　沙僧本难从实答复，但忽然想起，日本是个信神的民族，并相当崇敬佛敎，遂笑了一笑，看着中村医生，缓缓说道：“中村大夫，我绝对是从实答复，希望能帮助你在专门疗治放射能感染的医技方面，能获得珍贵资料。”
　　中村医生闻言，喜得方自连声称谢，沙僧忽又叹息一声，皱眉说道：“但事实上却根本对你毫无帮助，而你也多半不会相信我对你所说……”
　　中村医生不等沙僧话完，便以一种肯定神色，接口点头说道：“相信、相信、绝对相信！因为，沙净先生是何等身份的国际知名人物？何况，告我实情之举，对你更复有百利而无一害。”
　　沙僧道：“你有这样的认识就好。事变经过，我不想说，但情况确实完全如你所料，我是被困在一个狭小环境之中，身外四周都塞满了核子废料。”
　　中村医生道：“旣受如此严重的放射能感染，沙净先生当时有没有甚么奇异感觉？”
　　沙僧答道：“唯一的感觉是‘懒洋洋的全身发软思睡’。我一发现体力在急遽衰退，便知倘一合眼，可能便将长眠在那些核子废料之中，遂拚竭余力，从废料挤压中，辛苦钻了出来，但已力尽神疲，渐渐不知人事。”
　　中村医生叹道：“我曾从新闻上得知沙净先生能以游泳与摩托快艇竞速，又目睹你帮我钩上破纪录大石鲷的潜水奇能，便知‘天赋’二字，蕴有无穷神秘，决非仅凭一般常识，所能忖料。如今，我已明白沙净先生当时是凭异于常人，尚未完全衰退的特殊天赋脱险。但经过昏睡一段时间后，你的皮肤、内脏，尤其是呼吸系统方面，必然渐生病变，以致难予治疗，失去生命。而如今为甚么只剩下不会再令别的接近你之人，为之感染的，一些微弱无害的放射反应？”
　　沙僧在中村医生满面企盼神色的询问之时，业已想好说词，遂毫不迟缓地，应声答道：“我于昏睡之中，居然入了梦境，梦见一尊穿白衣的菩萨，左手拿着净瓶，向我口中，滴了三滴甘露，右手拿着杨枝，在我身上，轻轻拂了几拂，便吿衰退恢复，慢慢醒来。”
　　话方至此，中村医生已“噗通”跪倒，向壁间合掌膜拜。
　　沙僧这才注意到，中村医生的诊所壁上，竟也供奉着一尊妙相庄严的“滴水观音”。
　　他故意“哦”了一声，扬眉叫道：“哦，……中村大夫，你相信眞是梦境中的‘甘露’‘杨枝’，救了我么？看你这副神情，好像认为赐我‘甘露’，拂我‘杨枝’的那尊穿白衣的菩萨，就是‘南海大士’？”
　　中村医生又十分虔诚的，向他所供奉的“滴水观音”，拜了三拜，才站起身来，含笑说道：“普陀山紫竹林，虽在南海，但‘大士’却秉‘慈悲佛旨’，以广大灵感，化身千亿，于大千世界中，各处皆可为信徒们‘救苦救难’。”
　　沙僧暗喜这日本籍的中村医生，居然是位虔诚观音信徒，遂含笑又道：“中村大夫，你虽相信眞是‘观音大士’对我加以慈悲，但所谓甘露、杨枝，毕竟飘渺无迹，对于你想硏进医技一事，仍复难有帮助。”
　　中村医生满面喜色地，接口道：“怎么没有帮助？帮助还蛮不小呢。经过沙净先生这次的亲身验证，使我对原已虔诚信奉的观音大士，越发加强信心。以后，绝对义务、奉献地，对患有各种病痛之人，予以‘对苦救难’。我深信只要我尽心尽力而为，万一若遇上甚么人力难免困厄，广大灵感的‘慈悲大士’，也会或在梦中暗助，或现某种化身赐给我几滴‘甘露’。”
　　语音至此略顿，又合掌向空一拜，含笑继续说道：“沙净先生，像你感染得那么严重的放射能，能痊愈到如今情况，除了神力之外，可以说任何人力，均所难为。故而，你说曾飮下口‘甘露’，被拂‘杨枝’，我根本置疑，倘若你是吿诉我服食了其他世俗药物，我反会愕然瞠目，无法置信呢？”
　　想通这种道理，并了解自己情况后，沙僧那敢再渎菩萨，作甚无餍之求？只是心安理得的，把身上所余的两成病况，寄望于自诩对此有专门硏究的中村医生的回春妙手之下。将来可以提供天上仙界改进各种“老化措施”的珍责资料。
　　中村医生则毫无所知，由于旣仰慕沙净先生之名，又感激对方帮助自己钩上绝大石鲷，缔造光荣纪录之德，自然尽己之能，用自己的专门知识，及所能获得的最佳药物，为沙净先生的完全康复，作最妥善、最迅速的调治。
　　但第二天的下午，中村医生这专门治疗放射能感染，虽有成绩良好纪录，但却业务十分清淡，使他有闲暇变成标准钩鱼迷的小小诊所之中，突然门庭若市。
　　并不是某处核能电厂，或某座核能反应炉，发生问题，造成污染，使他这专家医生，由冷门变成热门，一下增加了多少病人，问题又出在他心目中的“荣誉顾客”沙净先生身上
　　泽田勇回转东京，撰稿报导，并把所拍摄的精彩照片，才一制版刊出，便有三四种类型的人物，闻风探址，蜂拥而来。
　　第一种类型的，当然是日本各大小报纸、杂志的新闻记者羣，他们期望能施展本领，从沙净先生身上，挖出一些足以傲视同业的珍秘独有专访。
　　第二类是体育专家。他们崇拜沙净先生过去的伟大纪录，关心沙净先生如今身体不适情况，遂赶来探视慰问，并想向中村医生探询，沙净先生何时可以康复？期望能邀请沙净先生能在日本也作上一次像在香港那样足以震动全世界，令人见所未见的特异体能公开表演。（其中可能也含蕴有未曾忘怀上次寄给对方的十万美金，因表演若再度成功，他们可在广吿等各方面，大大捞回一票，获得厚利。表演若是失败，则根据上次所签合同，他们的天皇陛下曁太子阁下，便可享受旣足‘补身’，又足‘适口’名贵无比的“沙净杀西米’了。）
　　第三种是珠宝商。珠宝商人，谁不识货？他们一见报上所刊照片，再从泽田勇口中，问出沙净先生在海底所得明珠的大小光泽，便知确是千年以上的罕见老蚌所孕异宝，慢说竟有三粒之多，纵仅一粒，也已价値连城！遂纷纷赶来，期望沙净先生旅游疗病需款，肯廉价割爱让售，他们便可找个像菲律宾废后“伊美黛”，或某位中东土王那种挥金如土的上好主顾，一转手便有吓得死人的超巨利润。
　　第四种人，则是日本相当普遍的钩鱼迷了，他们看见巨蟹和玳瑁的照片，听说甲会和乙会的钩友们，除中村医生已打破钩史纪录外，无一空回，每人均有或大或小的难得石鲷上钩，难免心中狂跳，想赶来对有徒手潜海赶鱼奇能的沙净先生，致敬、慰问，藉以认识，并拜托沙净先生，也能赐给他们一次这种几乎连做梦都想不到的特殊良好机会。
　　如此情况以下，中村医生的“冷落诊所”，不单突吿门庭若市，访客接踵，并堆满了各界人物，带来示好的各种探病礼物。
　　中村医生不禁有点慌了手脚。
　　因沙净先生虽然只需调养，无妨接见宾客，但人数太多，总嫌嘈杂，要想个法儿，略加限制才好。
　　经他与当事人沙净先生，互一磋商，索性在诊所中，热热闹闹地，举行一次“记者招待会”，除新闻记者外，体育专家、珠宝商、和钩鱼迷们，各推派具有代表性的三人与会，可提出各种问题，由沙净先生亲自当场答复。
　　这项决定，一加公布，新闻记者，体育专家，和珠宝商们，倶都相当满意，只有数字最庞大，期望也最简单的钩鱼迷们，虽推出了三位代表与会，其余的向隅之人，难免有未亲沙净先生“声欬”的失望动色。
　　中村医生因本身也是钩迷，遂慷慨宣称把他这次的诊贵战利品，那条“超巨石鲷”，制成各种美味鱼肴，举行一次生面别开的“石鲷大宴”，款待远道赶来的钩友，并提出保证，绝对向沙净先生说项，尽量为大家制造一次参与者全不“杠龟”的有趣奇妙机会。
　　这场“石鲷大宴”，当然多彩多姿！不仅石鲷味美，人人都大快朶颐，吃得过瘾，沙净先生并相当慷慨的，当筵提出承诺，愿意和在场钩友，再同作一次矶钩，曁一次船钩，均由他徒走潜海，尽量赶集海中的稀有珍贵鱼族，期使与会者的有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