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女人·酒：古龙的武侠和感情世界

2024-09-28 21:07:07   作者：陈融   来源：时报周刊   点击：

　　无论在作品与生活中，都离不开这三项事物，小说中的“江湖”，固然依凭想像，而生活中的“江湖”，便有些身不由己了。要不，怎么一个如此贪杯的人，竟落得敬酒不吃吃扁钻呢？

　　古龙，他——
　　不是楚留香，风流则有过之。
　　不是李寻欢，也好酒如命。
　　不是郭大路，作风极其相似。
　　不是萧十一郎，一样孤独。


　　古龙的世界里，永远不能少了“女人”、“酒”和“侠”。
　　没有人能像他一样，女朋友不断，甚至同时结交好几个。
　　没有人能像他一样，健康的时候喝伏特加，生病的时候喝“XO”。
　　没有人能像他一样，经常一口气做二十套西装，自己从来不穿，朋友喜欢就拿走。
　　这一切，可以说，都是他的武侠世界送给他的。
　　古龙现年四十二岁，写武侠小说，已经写了廿四年。

　　先写文艺，再提笔进入江湖

　　他最早并不是写武侠小说的，大约在他十三、四岁时，念师院附中（即师大附中前身）就开始写散文、写文艺小说了。
　　本来，他也不是用“古龙”做笔名。
　　“那时候，我的笔名可真不少，每写一篇，就取一个，多得都记不得了。”
　　那么，怎么会用古龙这两个字做笔名呢？
　　在念师院附中的时候，古龙就已经有个很要好的女朋友了。这个女朋友姓古，名字里有个凤字。
　　为了和女朋友的名字相呼应，于是，有了古龙这个笔名。
　　用这个笔名，古龙写下了第一篇文艺小说“从北国到南国”刊登在晨光杂志上。
　　从此，他没有用过其他的笔名，如今大家都只知道古龙其人，忘了他的本名是叫做“熊耀华”。
　　也从此，他和女人结下了不解之缘。
　　“我大概是从懂得喜欢女人的时候，就喜欢女人了。”
　　“而且，我的每一部小说，多多少少都和女人有点关系。”
　　古龙是淡江英专的最后一届毕业生，以半工半读的方式念完的。还没毕业，经潘志甲先生介绍到石门水库做事，只做了一天。因为，他也考取了美军顾问团，接到通知，立即走马上任，毫不犹豫。
　　“如果，我在石门水库干下去，今天就没有古龙了。”
　　美军顾问团的工作太閒，古龙却是个閒不住的人，这时候，有人劝他写武侠小说，武侠小说的稿费高。
　　穷得要命的古龙，本人也喜欢看武侠小说，念高中时，就经常泡在真善美出版社，看遍武侠名著，一听这个建议，马上接受。
　　他同时进行写两部武侠小说，“苍穹神剑”与“剑毒梅香”，分别交由第一与清华书店出版。
　　“一开始就写两部，过瘾嘛！”
　　但是，剑毒梅香却没有写完。
　　那时候，武侠小说是小小的一本，六百字的稿纸，写七十二张就够了，古龙大约两天就可以写完一本。
　　他写的第一本武侠小说，稿费是八百元，只有成名作家的一半。他写了第一本，稿费立即暴涨，可是，出版剑毒梅香的书店，却不肯跟着调整。
　　“那我只好替别人写了，钱很重要，尤其在穷的时候。”
　　剑毒梅香后来由上官鼎接下去写完，上官鼎也因这本书成名，又写了续集。
　　平心而论，古龙早期的武侠小说并不算好，情节不完整，文字也平淡无奇，直到他写“武林外史”的时候，才有很大的转变。
　　这个转变，使他的武侠小说在意境或风格上，有很大的突破，逐渐进入新的境界。
　　这个转变，当然和女人有莫大的关系。

　　每部小说都有女友的影子

　　在写“武林外史”之前，古龙和他的一个好朋友，都有女朋友，四个人经常玩在一起。
　　他的好朋友出国了，他当然得照顾、照顾好朋友的女朋友，偏偏这一照顾，两个人竟“来电”。
　　这段经过，给他很大的感触。写“武林外史”时，在女主角朱七七身上，很详尽的描述了一个女孩子，在孤独时候感情的徬徨，无从选择的心理过程。
　　接着古龙又连续结交了三个女朋友，写下了“绝代双骄”、“多情剑客无情剑”、“楚留香传奇”三本书。
　　后来，他又认识了一个中、日混血的女孩子，这个女孩子只身在台湾，她的父母却派人严格监护，几乎寸步不离。
　　然而，古龙毕竟是古龙，什么样的办法想不出来，轻易的拜托了那个女孩子的监护人，两个人快快乐乐的到花莲玩一趟回来后，写下了“流星、蝴蝶、剑”。
　　不知是民国六十三年，还是六十四年，古龙结婚了。
　　“我实在记不得到底是那一年，特意去查，没有意思。”
　　婚后，他写了“白玉老虎”、“碧血洗银枪”。
　　古龙的女朋友不断，婚后依然故我，感情免不了有波折。
　　在感情波折的时候，他写了“离别钩”、“英雄无泪”。
　　这两部书，不难看出，古龙的英雄，已不再欢乐了。
　　古龙因为女朋友，也碰到不少伤心事。
　　其一：
　　古龙有很多名贵绝版的书，都存在他女朋友那里，甜甜蜜蜜，如胶似漆的时候，那分什么你我。
　　但是，该分手的时候，就该分手，这一次可不是好聚好散。分手后，那个女朋友，大概是伤心绝望到极点，竟把古龙的藏书，论斤当废纸卖掉。
　　“这真的修理到我了！”
　　其二：
　　就是赵姿菁事件。六十六年八月中旬，赵姿菁负气离家出走，古龙出面“护花”，两个人一路南下，到台中，住在鸿宾大饭店，被赵姿菁的母亲追踪查获，据说，当时在房间内，古龙赤裸上身，只穿内裤。
　　这件事由台中再闹回台北，最后，进了警察局，双方有理说不清，越讲越夹缠，赵母要求一百万元的赔偿，不管这赔偿是否合理，古龙因此跃身为“百万作家”。
　　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究竟是怎么了的，只有当事人心里明白。
　　奇怪的是：在这件事中，古龙从未公开说明过一次，是理屈无从置辩呢？还是不屑一说？
　　“我怎么能说，一说岂不是和赵姿菁的妈妈一般见识？”
　　“其实，赵姿菁这个女孩子很可怜，只有我这种人才能了解她。”

　　人在江湖中处处身不由己

　　古龙写武侠小说，曾经创过几句名言，譬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离别是为了相聚”。
　　用“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来形容赵姿菁时间之后古龙的处境，再也恰当不过了。
　　话说古龙遭遇赵姿菁事件的挫折后，整天呆在家里，足足有十天足不出户，他的妻子梅宝珠倒是十分谅解他，怕他闷出病来，邀了几个朋友，一起到华国饭店去跳舞。
　　“一个男人最亲密的人，就是妻子，这一次舞，跳得十分尽兴。”
　　问题出在跳舞之后。
　　跳完了舞，古龙和朋友一起离开。下楼时，他和旗子搭一部电梯。
　　在电梯中，另有一对男女，男的对女的很大声的说：“这个就是古龙，赵姿菁那件事还没完，又带新女朋友出来跳舞。”
　　古龙听了这些话，气得浑身发抖，他的妻子赶忙拉住他的手，就怕古龙打架。
　　打架对古龙而言，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他可是“四海帮”出身，混过江湖的。
　　本来，这样也就算了，偏偏那个男的，在走出电梯时，又丢下一句话：“我就吃定他不敢打架，在风头上，他可不敢闹事，否则又上了报纸。”
　　这下子，古龙受不了了，他甩掉妻子的手，过去就是一拳，打的那个人一个踉跄，再一推，那个男的摔进了水池。
　　“这口气，我要是忍得下来，还算是个男人吗？”

　　饮酒要饮洋酒，不喜独饮

　　现在的古龙，和刚开始写武侠小说的古龙，大不一样。
　　古龙是富有的，无论从那一方面来讲。
　　他住的是一百多坪的大厦，摆设十分豪华之外，书房是一定要有的，喝茶还要有喝茶的房间，看闭路电视，也得弄个房间。
　　他出门所搭乘的VOLVO 264TE轿车，东南亚只有两辆。
　　“这辆车，带给我很多麻烦，见车如见人嘛，嘿！嘿！”
　　喝酒，古龙一定要喝洋酒，每天两瓶以上，家里至少摆了两箱准备，他经常自诩，古龙家有喝不完的酒，“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
　　他家里还有很多名贵的酒，但是，都喝光了。
　　“酒，要喝才有价值，摆在那里，只是个瓶子而已。”
　　古龙写的“陆小凤的故事”，第一篇“陆小凤”一开始就形容陆小凤喝酒的方式，人躺着，酒杯放在胸上，头一抬，咬住酒杯喝下去。
　　这种喝酒的方式，其实就是古龙喝酒的方式，时时“身体力行”，不过，陆小凤是会武功的，古龙不会，咬住酒杯时，偶尔得用手扶着。
　　古龙喝酒，不喜欢独饮，最少得有一个人陪他。
　　和他住在一起的小王龙，是他喝酒的对象，问题是，小王龙的酒量不如他，他一要喝酒，小王龙就想躲起来。
　　古龙时时在喝酒，说要喝酒，就表示要长喝。这一喝，就非得尽兴不可。
　　“小王龙真会躲，身子又灵巧，多小的柜子，他都可以藏进去，嘿！嘿！只有我找得到。”
　　喝到了七、八分醉，古龙要写字，一抒心中之郁闷。
　　吃，古龙也是相当考究，尤其是汤。
　　炒牛肉，他只炒七下，完全和“白玉老虎”孰重描写的一模一样。
　　他经常亲手下厨做汤，有一道汤是这样做的：一块蹄膀，肥肉和皮全都削掉，然后和一整个猪肝一起炖。
　　“这是人间美味。”
　　倪匡每次到台湾，都要到他家吃他亲手做的菜，“红烧茄子”、“干烧明虾”这两道菜，倪匡还评为天下第一。
　　唯有穿，古龙只讲究舒适，他整个衣橱里都是新西装，但是，他却很少穿，他最喜欢穿牛仔裤。
　　导演欧阳弘有一次问他：“你怎么天天都穿同一条牛仔裤？”
　　古龙大笑：“不是同一条，而是有好几条同样的。”
　　古龙的财富，完完全全是来自他的武侠小说。
　　武侠小说本身卖钱。
　　武侠小说卖版权给别人拍电影，或是自己拍电影也赚钱。
　　武侠小说改编成电视剧也卖钱。
　　甚至，他不写武侠小说，光是口述故事，也能卖钱。
　　他的小说与故事，拍成电影的，已超过三百部，可谓空前。
　　“很奇怪，‘流星、蝴蝶、剑’、‘武林外史’邵氏拍得乱七八糟，竟然大卖座，自己拍的‘七巧凤凰碧玉刀’，我看了都难过，也卖了大钱，钱送上门来，我总不能不要吧！”
　　其实，古龙很不喜欢小说拍成电影或电视剧，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部电影或电视剧忠于原著，“飞刀、又见飞刀”电影与小说，完全不同，根本是两个故事。
　　“胡铁花那样一个人，电视把他搞得像个混蛋。”
　　古龙当然莫名其妙这样的电影，那样的电视剧，竟然也能卖大钱。
　　或许正因为钱来得容易，所以，花得痛快。
　　“这只是表面上的，别真的以为武侠小说是好写的。”

　　写作方式不断求新求变

　　“写作是最寂寞的，而我是不甘寂寞的人，却走上了这条路。”
　　古龙写作，有许多准备工夫，先得洗个澡，把全身弄得乾乾净净，换上轻便的衣服，再倒杯酒，这样才能开始写。
　　能写多少字？不过一、两千字。
　　“有时候应酬太多，大脑空空洞洞，根本写不出，只有静下来，多看点书，写得才多，也写得很轻松。”
　　古龙写作，不断的寻求突破，如“白玉老虎”是种很新颖的写法，目前在中国时报连载的楚留香新传“午夜兰花”，又是一种新写法，这故事，虽然楚留香是主角，但是，古龙根本不打算让楚留香出场。
　　“每一种我用新的方式写作，读者不见得立即接受，但是，后来都会喜欢，譬如‘天涯、明月、刀’刚写的时候，真是一片叫骂之声，现在却有很多人叫好。”
　　古龙虽然革除了不少武侠小说中的恶习，如废话太多，枝节太多，人物太多，情节也太多。
　　然而，他也有他的毛病，中断就是其中之一，“白玉老虎”写了一半，“圆月弯刀”、“名剑风流”都是别人替他写完的。
　　最受非议的一点，是他写写写到一段，突然会跳出来插几句，把小说中的人物大加评价，有人认为是“自言自语，不能忍受”。
　　但是，古龙却认为这是他的优点。
　　“写作一定要求变，否则就会遭到读者唾弃。”
　　有一段时间，古龙不断的闹新闻，花边新闻有之，版权纠纷新闻有之，甚至介绍个女人拍电影也会闹新闻，套句术语，反正见报率甚高就是。
　　从“吟松阁风波”过后，古龙的新闻少了，这件事对他的伤害太大了。
　　六十九年十月廿二日午夜十二时，古龙和朋友在北投吟松阁旅社喝酒，谈拍电影的事，和柯俊雄一伙人因敬酒闹得不愉快，在结帐时，被“小胖”用弯刀砍断了大动脉。
　　这个伤势十分严重，流血过多，古龙呈半昏迷状态，他被送到荣总急救，医生告诉他，要保持清醒，一昏过去，永远醒不过来。
　　古龙就一直念着“我要活下去，我不要死”两句话，没有打麻醉药，缝了四十多针，输血二千西西，总算从鬼门关把命捡回来了。
　　经过这件事，古龙非常爱惜生命。
　　“没想到生命是这么脆弱。”
　　目前，古龙闭门家中，喝酒、写作，再也不问“俗事”。
　　“我要提升我的生活，最好能和过去断绝。”
　　只有朋友断不了，他永远欢迎朋友去找他。

　　古龙的体检和性向调查

　　本名：熊耀华
　　年龄：四十二
　　籍贯：广东
　　身高：秘密
　　体重：随时有起伏
　　相貌：比想像中漂亮一点
　　婚姻状况：已是自由身
　　女友：？（只要是女的，都有机会）
　　职业：十馀种。
　　住址：天母一高级大厦五楼
　　电话：八七一〇五七九（绝对没人接）
　　著作：目前共五十八种
　　现在作品：午夜兰花（中国时报连载中）
　　电影：已拍三百多部
　　写稿时间：随时随地
　　最爱喝的酒：ＸＯ
　　嗜好：看书、看电影
　　最喜欢做的事：和所有的男人相同
　　最讨厌的事：等人
　　最喜欢的颜色：蓝色
　　最喜欢的衣着：洗白的牛仔裤
　　最喜欢的香味：女人的体香
　　最喜欢吃的菜：小吃
　　最怕的一件事：四十岁前寂寞
　　　　　　　　　四十岁后肝癌
　　今年最喜欢的电影：飞车冲锋队
　　今年最喜欢的书：风满楼情满楼
　　　　　　　　　　死亡拼图
　　最喜欢的明星：克林伊斯威特
　　最喜欢的导演：山姆毕京柏

　　占姆士·古龙闯进七美图

　　古龙创造了风流潇洒的楚留香，他本人的生活何尝会比楚留香逊色？
　　本刊在访问古龙后，就想为他拍一张“占姆士·邦德”式的照片，比美楚留香。
　　本来，我们想找来古龙的历任女友，替他留个见证，他“居然”不同意，他的女友们，当然也不同意。
　　但是，我们的本意，不愿改变。自动的替他约了七个美女，胡冠珍、郝曼丽、伍枫、蒋藜丽、杨文淑、吴思颖、蒋芝苓，其中除了郝曼丽、蒋藜丽外，其馀的五位不是与他顶多只有一面之缘，便是从未见过他古大侠的尊颜。
　　我们约好了时间，古龙说：“我是不得不来。”
　　中午十二点，古龙坐着他那辆大型的VOLVO，抵达摄影棚，比预定的时间晚了半小时，众家美女，都在等着他。
　　“哇！好难找，绕了两圈。”他对摄影师陈文彬说：“该把招牌弄大一点。”
　　接着，他向那些应邀前来和他合照的美女道歉。从未见过古龙的杨文淑还要赶到华视录影，抱怨说：“我来不及了啦。”
　　“不怪，不怪。”古龙不慌不忙的化解了娇嗔。
　　于是，大家忙着换衣服，合照于焉开始。
　　问题来了，每个美女都比古龙高，可不能把古大侠的气势搞弱了，与古龙只有一面之缘的胡冠珍要他坐着，古龙点头答应，但他也要那位叫不出名字的吴思颖躺着。
　　“古大侠最喜欢‘躺’着的小姐了。”胡冠珍打趣古龙。
　　“你真了解我。”风流如楚留香，什么样的“花”拳绣“腿”不能化解。
　　拍照的过程，十分顺利，半小时不到就结束了。
　　伍枫来得晚，没赶上合照，但是，却没失去和大侠一起照相的机会，中间，古龙还问她，愿意不愿意拍“午夜兰花”，伍枫快乐的答应了，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古龙邀请大家一起吃午饭，可惜，只有郝曼丽有空，这是古龙觉得最遗憾的地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