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回 重寻故剑
 
2023-04-30 16:11:07   作者:梁羽生   来源:梁羽生家园   评论:0   点击:

  云紫萝曾在途中碰见过段仇世,知道他是独自入京。但段仇世曾在泰山会上当着杨牧和孟元超的面亮出那块汉玉之事,她却并不知道,因为当时她已经晕厥了。

  杨牧说出此事,云紫萝不由得信了几分,杨牧又说道:“华儿在点苍双煞手中不知受了多少折磨,身子又黄又瘦,我又不会料理孩子,你忍心不去料理他吗?”

  云紫萝一阵心酸,不由得珠泪簌簌流下。杨牧隔帘听得抽噎之声,心中暗暗欢喜。正想请萧夫人帮忙再劝一劝,忽地那抽噎之声突然停止。

  杨牧知道妻子已经回心转意,就要出来,正自欢喜。忽听得云紫萝冷冷说道:“杨牧,你这次带了多少人来,为什么不让他们露面?”

  原来云紫萝自小就练梅花针暗器,听觉特别灵敏,隐隐听得后窗和屋顶都是似有夜行人的声息。

  杨牧吃了一惊,说道:“没有呀!你别多疑,和我走吧。”心里想道:“难道是楚天雄等得不耐烦,跑进来了。楚天雄本来是和我约好在外面的松林窥察动静的。”

  云紫萝冷笑道:“你不说真话,想我跟你走么?”

  杨牧大声说道:“紫萝,你太多疑了,我怎会骗你!”他是有意说给楚天雄听的,想叫楚天雄从速出去,免得他功败垂成。

  话犹未了,忽听得有人说道:“不错,不能跟他走,他是骗人的!萨福鼎、北宫望的手下都已有人来啦!”

  杨牧这一惊非同小可,云紫萝则是又喜又惊,原来这个人正是孟元超。

  杨牧定一定神,说道:“紫萝,他可不是我的……”“朋友”二字未曾出口,只听得当的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孟元超喝道:“滚下去吧!嘿嘿,杨牧,你的朋友来啦!”

  两条人影从屋顶跃下,前面的那个人是御林军副统领石朝玑。

  杨牧又是一惊,失声叫道:“石大人——”要知石朝玑身为御林军副统领,都是大内总管萨福鼎的人。杨牧是怕萨福鼎降罪他隐瞒真实的消息,两面讨好。

  石朝玑哈哈一笑,说道:“不错,我也来趁这趟热闹啦。告诉他真话吧!”

  说话之际,孟元超快刀已然劈到,石朝玑使判官双笔架住。就在这个时候,大门“乒”的一声,给人踢开,两个黑衣大汉冲了进来。屋顶又有一人跳下,这人才是通天狐楚天雄。

  原来石朝玑也是十分机灵的人物,他早已料到杨牧给北宫望收买,一定会偷偷的来找云紫萝。是以他带了四个大内侍卫暗地跟踪。这两个人也是萨福鼎的心腹,一个名叫于长吉,一个名叫庄鲲。楚天雄则是发现他们进入屋内,这才跟着露面的。为的是各为其主,要与石朝玑争功。

  楚天雄一跳下来,就哈哈大笑道:“不错,现在告诉他真话亦是无妨。杨夫人,你别害怕,我们只是来捉孟元超的!”

  此言一出,只听得帘内嘤的一声,这是凄怆欲绝的呼叫。原来是云紫萝得知真相之后,气得几乎晕厥了。要知她虽然早已识破杨牧伪君子的面目,但却还想不到他坏到这个地步,竟然做了清廷的鹰犬的。想起自己曾和这样的人八年来共枕同床,心里焉能不充满羞辱与凄怆!

  孟元超心头一震,失声叫道:“紫萝,你怎么啦?”石朝玑冷笑说道:“别人的妻子,何用你这样关心!”孟元超大怒,唰唰唰连劈三刀,石朝玑双笔招架不住,接连退了三步。他想跑进去看云紫萝,可是杨牧却已抢在他的前头。

  杨牧心中充满妒火,冷笑说道:“怪不得你不肯跟我回去。原来你是恋奸情热,眼中就只有一个孟元超哪!嘿嘿,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倒是情深义重,可惜有我杨牧在此,可不能叫你们如愿!”口中冷笑,伸手就要再揭门帘。

  孟元超喝道:“你放什么臭屁!”蓦地一刀斜劈,快如闪电。石朝玑叫道:“好呀,要拼命么?”身形一侧,孟元超倏的从身旁掠出,快刀直取杨牧。

  那两个大内侍卫急忙攻上,于长吉用的是水磨钢鞭,庄鲲用的是锯齿刀,这两种兵器都是相当沉重,不怕宝刀所削的。两人刀鞭齐出,挡住了孟元超的快刀。

  杨牧正要掀帘进室,萧夫人冷笑道:“给我滚出去!”声到人到,右掌一起,即向杨牧肩头的琵琶骨抓下!杨牧大惊之下,连忙身形一矮,双掌护肩。使的是一招“金刚六阳手”中攻守兼施的护身招数。名为“关平捧印”。

  饶是他的金刚六阳手亦已有相当的火候,也只是仅能护住琵琶骨不给抓碎而已,只听得“嗤”的一声,肩头的衣服,已是给萧夫人撕了一幅下来!

  楚天雄这才走上前来,赞了一声:“好功夫!”说道:“萧夫人果然不愧女中豪杰,小老儿向夫人请教几招!”他是一头老狐狸,看清楚了双方的强弱形势之后,方始出手。

  楚天雄是擅于擒拿手的大名家,此时舍弃正宗的七十二招大擒拿手法不用,却用一套近身缠斗的小擒拿法,每一招不是抓锁撕勾,就是擒拿关节要害。他是怕打萧夫人不过,贴身缠斗女子总得多些顾忌,他便可乘机取胜。

  萧夫人识破了他的用意,迅即脚踏“洪门”(中宫),一掌便向他的顶门劈下,楚天雄左掌一圈,右掌回掌便点她的“肩井穴”,指风飒然,尚未看定,萧夫人的“肩井穴”已是微感酸麻。

  萧夫人心头一凛:“这老狐狸果然名不虚传,又刁钻,又狠辣!”一个移形换位,双掌竟不相交,掌势一偏,指尖已是斜戳而出,迳点他额角左面的太阳穴。楚天雄也是不由得心头一凛,连忙双掌一封,暗自想道:“这样打下去,只怕会闹个两败俱伤。”

  心念未已,萧夫人忽地一个“细胸巧翻云”,倒跃跳出圈子。她刚刚开始攻了一招,楚天雄只道她要连续采取攻势的,这一下倒是颇出他的意料之外。楚天雄笑道:“对,咱们往日无仇,近日无冤,小老儿已经见识了夫人的高招……”他只道萧夫人是想与他讲和,正想交待几句江湖上的门面话,例如“印证武功,点到即止”之类的说话,话犹未了,只见软鞭似的一条白影晃动,呼的一声响,萧夫人的“兵器”已是打了到来。原来萧夫人是解下束腰的绸带,当作软鞭使用!

  绸带是轻柔之物,萧夫人竟能使得呼呼风响,这份功力,可想而知。楚天雄虽然不慌,却也不能不加多了几分戒备,当下一面招架,一面说道:“夫人知书达礼,这姓孟的与你非亲非故,不过是令甥女的旧日相识罢了。”他想说的本来是“相好”二字,临时改为了“相识”。接着说道:“夫人为了令甥女的清誉,似乎也不该庇护他。”

  萧夫人冷冷说道:“我这里是干净的地方,容不得鹰爪玷污,你给我滚出去!”绸带夭矫如龙,说话之间,已是攻了十七八招。其中一招,绸带从他的面门横扫而过,楚天雄一个“大垂腰,斜插柳”,使出“铁板桥”的身法,避是避开了,但鼻孔却给绸带上沾着的绒毛碎屑吹入,不由得打了一个喷嚏。萧月仙刚走进来,拍掌笑道:“妈,你这一招使得真妙,活像耍猴儿。再给这老猴儿一下,打肿他的鼻子!”

  楚天雄成名几十年,怎受得了如此讥嘲,气往上冲,说道:“萧夫人,你不识好歹,对不住,我们也不能和你客气了。哼,哼,只怕你不但保不了外人,连你的女儿也保不了!”

  萧夫人听他威胁到自己的女儿,倒是不能不有点顾忌,叫道:“月仙,出去,这里的事不用你理!”那个使锯齿刀的名叫庄鲲的大内侍卫早已拦在门口,哈哈笑道:“这女娃子倒长得不坏,嘿嘿,你既然进来了,那就莫想出去啦,陪你大爷玩玩吧!”

  萧月仙唰的一剑刺出,斥道:“狗嘴里不长象牙,姑娘正是要来打狗!”一招“黄河远上白云间”,接着一招“一片孤城万仞山”,剑气森森,变化无方,庄鲲不识这路剑法,倒是不敢和她抢攻。

  可惜萧月仙毕竟年纪太轻,临敌经验不足,庄鲲使的是“四平刀”,顾名思义,这套刀法是以四平八稳见长,萧月仙剑走轻灵,攻了十数招,攻不进去,不觉有点焦躁。庄鲲忽地卖个破绽,萧月仙大喜,唰的一剑,分心便刺,却不知对方乃是诱敌之计。

  萧月仙喝声:“着!”只道这一剑刺将过去,对方的胸口便要搠个透明的窟窿,她未曾杀过人,心里还当真有点害怕,剑锋微微颤抖,只敢使出三分力道,暗自想道:“我让他受点伤也就是了,这一剑可莫刺得太深!”

  庄鲲哈哈一笑,说道:“不见得!”只说了三个字,萧月仙眼前突见白光一闪,庄鲲的锯齿刀已自下而上的掠过来,“咔嚓”一声,刀头的锯齿锁住了她的剑尖。幸而萧夫人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一见女儿遇险,立即叫道:“夜叉探海!”她给楚天雄缠住,不能过去抢救,只能指点女儿。

  这一招“夜叉探海”,正是针对锯齿刀的“锁剑”招数,若是能用得恰到好处,立即便可反败为胜,但萧月仙骤然失手,心中未免有点慌乱,这一招便是使得对了,却未能恰到好处,庄鲲一摆锯齿刀,避免给她的剑锋上削,削掉指头,顺手还了一招“金锁坠地”,当的一声,刀剑相交,萧月仙只觉手腕一麻,青钢剑脱手飞出。

  萧夫人早已掏出了两枚铜钱,铮铮两声,铜钱破空掷去,一枚打着正在向上飞起的青钢剑,青钢剑转了方向,剑柄恰好对准萧月仙飞过来,萧月仙一接接到手中。另一枚铜钱却打着了庄鲲的锯齿刀,令他刀尖歪斜,这一刀劈过去,就劈了个空。

  楚天雄赞道:“好个暗器功夫!”趁势抢攻,他与萧夫人的武功各有擅长,正是伯仲之间,萧夫人打出这两枚钱镖,不免分了点心神,楚天雄趁势抢攻,登时抢了先手。萧夫人想要摆脱他,那是更加不易了。

  萧月仙本来是一鼓作气的,失招之后,锐气顿挫,接剑再战,使出的招数已是没有刚才那样的得心应手。幸而对方给萧夫人小小的一枚钱镖,打歪大刀,也是不无怯意,生怕萧夫人不知什么时候又会给他来一下偷袭,他要提防萧夫人的暗器,萧月仙这才能够堪堪和他打成平手。

  孟元超一柄宝刀敌住石朝玑的一对判官笔、于长吉的一条水磨钢鞭,兀是攻多守少。杨牧摔了一跤,此时惊魂已定,跳起来又要闯进云紫萝的卧房。孟元超退后数步,守着房门,刀光霍霍展开,杨牧闯不进去,索性便与石、于二人联手,向孟元超猛攻,孟元超以一敌三,可就渐渐有些支持不住了。

  孟元超连发两声长啸,心道:“腾霄和小师妹还未见来,莫非他们也遇上强敌了?”原来他们本是一同来的,吕思美女孩儿家心细,心想孟元超与云紫萝久别重逢,他们定有许多不足为人道的私话要谈,是以在踏进山口之时,藉口叫孟元超先去探个究竟,她和宋腾霄则故意落后,说好了若是不见孟元超出来,最多半个时辰他们就会来到,孟元超懂得他们的用意,是以也没说破。

  杨牧吃了一惊,说道:“这厮只怕是在呼唤党羽,快点料理了他!”石朝玑哈哈笑道:“他有救兵,我也早有埋伏,不用担忧,今日我担保可以令你手刃仇人就是!”

  孟元超大怒道:“孟某只有一条性命,你们哪个想要,尽管来吧!”刀光霍霍,拳风虎虎,刀中夹拳,咬牙恶斗,杨牧等人虽然占了绝对的优势,亦是不能不对他的拼命打法忌惮几分。

  萧月仙气力渐渐不支,心中亦是大为着急,想道:“陈大哥和邵姐姐难道没听见这里厮杀的声音么?为什么他们还不回来?难道当真是碰上了敌人的埋伏了?”心里一慌,使出的剑法越发不能如意。

  庄鲲横劈三刀,直砍三刀,把萧月仙杀得手忙脚乱,萧夫人喝道:“你敢伤我女儿一根毫发,我必定取你性命!”楚天雄纵声大笑道:“庄鲲你别怕她,她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接着说道:“萧夫人,你要保全女儿,那只有赶早抽身,别沾浑水!”萧夫人冷笑说道:“且看谁是泥菩萨过江!”腰带矫若游龙,突然从楚天雄意想不到的方位抽过来,啪的一声,在他手背狠狠抽了一“鞭”,饶是楚天雄练的是铁掌擒拿手的功夫,手背也给抽起了一条红印。

  楚天雄的本领也委实了得,手背一给腰带打着,立即反手一剪,“咔嚓”一声,两根指头,竟然当真就似利剪一般,把腰带剪去了一段。腰带本来不是很长,这一下更加短了。萧夫人拿来当作软鞭使用,渐渐感到不能得心应手了。

  他们交换这招,认真说来,还是萧夫人吃亏较大,但表面看来楚天雄给她打着,吃亏却是比较显著。

  庄鲲心里想道:“通天狐与她胜负尚未可知,我若伤了她的女儿,这婆娘非发疯不可,我何苦和一个女娃子纠缠?”他游目四顾,看见孟元超站在门口,力敌三人,杨牧等人冲不过去,跟着想道:“听说杨牧的妻子是他的旧情人,怪不得他如此拼命。嘿嘿,这可正是我立功的好机会。”当下把萧月仙迫退到了屋角,突然一个转身,刀尖挑开门帘,立即冲进云紫萝的卧室。

  孟元超斜跃两步,一刀劈下,喝道:“给我滚出去!”可是他是在三名高手围攻之下跃出圈子的,他要阻拦庄鲲,石朝玑和杨牧抓着这个机会也是要伤他了。他跳出圈子,刀才劈下,快刀虽快,毕竟也是迟了点儿,劈了个空,庄鲲没有“滚出去”,而是闯进了云紫萝的卧室了。

  说时迟,那时快,石朝玑的双笔已是点到了他的背心大穴,孟元超反手一刀,当的一声把双笔格开,只觉肩头一阵剧痛,原来已是给杨牧一掌打着。

  孟元超猛地一声大喝,身形旋风似的疾转过来,挥刀便向杨牧劈斩,在他转身之际,又着了于长吉的一鞭,他却好像若无其事的样子,只顾追杀杨牧。杨牧见他神威凛凛,不觉胆寒,明知他已受伤,亦是不禁连连后退。

  忽听得一声裂人心肺的呼叫,庄鲲血流满面,双手掩着眼睛,从卧室里面又冲出来。

  原来他只知道云紫萝是孟元超的旧情人,却不知道云紫萝也是个身怀绝技的女侠,只道一个妇道人家,容易欺负,抓着了云紫萝就可以威胁孟元超。算盘打得如意,可冷不防就吃了亏。

  云紫萝身怀六甲,不便和人动手,但暗器还是可以发的,庄鲲连她的面貌还没看清楚,就给她撒出一把梅花针打伤了。

  庄鲲滚了出来,吓得魂飞魄散,不知眼睛瞎了没有,试一试张开眼睛,虽然视力还幸看得见东西,这才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开始感到面门和手背的剧痛。原来他以手掌掩着眼睛,幸亏遮掩得还算快,眼角被刺一针,并没刺瞎。但面门和手背却已插满了梅花针!

  杨牧心里想道:“孟元超势如疯虎,我何苦和他拼命?只是紫萝也是奇怪,为何她不出来助她姨妈?是不好意思和我见面呢?还是抱病在身?”又想:“她纵然恨我,决计不会杀我。待我进去看个明白,我和她在里面纠缠,孟元超必然心神不定,他已经受了伤,石朝玑要收拾他那就更加容易了。”

  他摸准了妻子的性情,说道:“紫萝,你跟我回去吧,我可以请他们看在我的份上,把孟元超放走!”一面说话,一面以袖遮面,掀开门帘,便进卧室。他断然料准云紫萝不会伤他,心里可还不能不多少有点顾忌。

  孟元超身上受了两处伤,杨牧打的那掌,尤其伤得厉害,石朝玑、于长吉乘势攻他,尽管他仍是勇如猛虎,亦是有点力不从心了。眼看着杨牧走进云紫萝的卧室,他想移动脚步也难,心里不禁暗暗叹了口气:“紫萝,我害了你了!”

  杨牧踏入卧房,见云紫萝睡在床上,脸儿朝内,背向着他。他本来是小心翼翼的提防,提防妻子突然翻脸,说不定就会用暗器伤他的。想不到云紫萝对他的进来竟似毫无知觉。外面正在高呼酣斗,她刚刚又才用过梅花针伤了庄鲲,当然不会是真的熟睡。“莫非她是没脸见我们?”杨牧心想。但这一猜又似乎并不符合云紫萝平日的性格。云紫萝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只要她自己问心无愧,就决不怕别人横逆相加。

  尽管一个人总是比较容易原谅自己,苛责他人。但这次夫妻反目,杨牧抚心自问,却是云紫萝对不住他的少,他对不住云紫萝的更多。那日她敢于面对自己撕掉“休书”,又何至于现在不敢和他见面?

  杨牧惊疑不定,轻轻的走上前去,轻轻地叫道:“紫萝,我来了。”夫妻将近一年没有同床,此时骤然见着妻子娇慵的睡态,杨牧禁不住心神一荡了。

  云紫萝正在感到腹痛如割,她这像波浪般的疼痛,一会儿起,一会儿止,在这半个时辰之内,已是第三次了。而这次也许是因为刚才使用暗器,动了胎气的原故,痛得特别厉害,时间也特别长。从她打伤庄鲲之后,就痛到现在。

  她是有过做母亲经验的人,知道这是临盆前奏的“阵痛”,预计产期本来不是今天的,但从阵痛的迹象看来,腹中的孩子已是要提早面世了。

  在她自知将要临盆的时候,杨牧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撞了进来。云紫萝自是禁不住又羞又恼又气又恨,这霎那间,抵受不了那如狂涛般袭来的“阵痛”,云紫萝只觉手足都似起了痉挛,叫道:“我不要见你,你给我出去!”痛得难受,不自觉的翻了个身。

  云紫萝翻了个身,夫妻正面相对。首先触及杨牧的眼帘的不是妻子娇美的颜容(她的脸色此时已是苍白如纸,憔悴得不堪了),而是妻子那涨得圆卜卜的肚子!

  杨牧呆了一呆,蓦地妒火如焚,一声冷笑,说道:“你这贱人,怪不得你没脸见我!你这孩子哪里来的?”

  云紫萝面对丈夫之时,心中一软,本来要把真情告诉杨牧的,听他这么一喝,不由得也是气恼到了极点,用尽气力,牙缝里绽出几个字:“你,你,你管不着,你也不配做……”话犹未了,腹中猛地一阵剧痛,登时不省人事!

  杨牧尚未知妻子已经晕厥,一把揪住云紫萝的头发,喝道:“你说我不配什么,不配做你的丈夫是不是?我休妻在后,你怀孕在前,我有权问你,你这孩子哪里来的,你不说就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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