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用心在那张藏宝图

 

2024-08-15 17:11:03   作者：曹若冰   来源：曹若冰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宽敞、干净而舒适的客舍里，烛影摇红，灯光正亮。
　　何沛云坐在坑沿上，铁大、贾二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三个人闲聊着，聊得正兴高采烈。
　　聊着聊着，铁大浓眉忽然一皱：“怪了！”
　　“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怪什么？”贾二翻了他一眼。
　　“老爷子对咱们俩去留的事，怎地只字未提？”
　　“这有什么好怪的，不提就是不放咱们两个走。”
　　“那怎么行？”
　　“为什么不行？当初是咱们俩来投靠人家的，又不是人家求咱们俩来的。”
　　“话虽不错，可是如今咱们少爷都回来了，他怎能不放咱们走？明儿个我找老爷子说明白去。”
　　“他要是不答应呢？”
　　“两条腿长在咱们自己身上，欠他的情将来还他就是。”
　　何沛云摇摇头：“铁大！事情不能这么做，人家待你们俩这么仁厚，别给人话柄，说咱们不通情理。”
　　“那我跟贾二难道就这么留在这儿不成？”铁大皱着两道浓眉。
　　“别急。”何沛云淡然一笑：“也许万老爷子根本就没有留下你两个的意思。”铁大没再说话，沉默地低下头。
　　沉默了片刻，何沛云忽然轻吁口气说：“有件事我很觉奇怪，有点想不透。”
　　“那件事？”铁大抬起头来问。
　　“就是刚才在大厅里，那位侯总护法对我说的那些话。”
　　“要您携手并肩合作的事？”贾二问。
　　“不错。”何沛云点点头：“我想不透他这是什么意思？”
　　铁大又发表他的意见了：“这还不简单，瞧瞧少爷您这不凡的气宇，谁都能看的出来，就是重振咱们飞龙会声威的证明。侯念秋他不是瞎子，一定是他想攀龙附凤。”
　　“真要如你所说的这意思就好了，只怕……”何沛云笑了笑，目光倏然转向贾二：“贾二！此人为人如何？”
　　“颇富心机，很精明，并且有点奸猾，跟他相处，使人不得不存一丝戒心。”
　　“你看他此举的用心是？……”
　　贾二沉思地：“我猜他的用心可能是在那张藏宝图，想利用少爷跟他一起去追那个虬须大汉，因为只有少爷见过那虬须大汉的面目，有少爷同行，就不会怕弄错人。”
　　“只怕全让你给猜对了。”何沛云含笑地点点头：“明天我想去宛平一趟，时间已经不早，该歇息了，你两个也去歇息吧。”
　　“少爷！您上宛平干什么？”铁大问
　　“去看一个朋友。”
　　“我陪您去。”
　　“我不打算让你去。”
　　“您要让贾二陪您去？”
　　“不，我打算自己一个人去。”
　　“少爷！”铁大忽然叫了起来：“您这算什么，不管怎么说，您总是咱们两个的少主，您出门儿，咱们两个中至少得有一个在您的身边。”
　　何沛云摆摆手：“铁大！我明白你的心意，不过，咱们做事不能悖情悖理落人话柄，目前你两个仍是万家帮的人。只要在万家帮一天，便应该听命于万家帮，我现在的身份，只是万家帮里的客人。”
　　铁大还待再说，贾二却打着哈哈开了口:“少爷年纪轻轻的就这么通情达理，你是怎么活的？连这点江湖规矩你都不懂？”
　　“贾二！此地无靑草，那来你这条多嘴的驴？”铁大瞪起一双环眼。
　　何沛云含笑摆手地：“好了，你两个别逗了，回房休息去吧。”
　　贾二站了起来：“铁大，走！别打扰少爷了，我给你找个差事儿干。”
　　“什么事儿？”
　　“少爷明儿个要上宛平，你给少爷找匹好马去，喂饱草料，鞍配停当，准备少爷明儿个一早上路。”
　　铁大没有说话，向何沛云欠身施了个礼，转身出门而去。
　　“还是老脾气。”何沛云望着铁大的背影，含笑地摇摇头：“这么多年了，一点也没有改。”
　　贾二忽然压低声音说：“少爷！您先别拴门，我马上折回来。”
　　何沛云微微一怔，刚要问，贾二已跟在铁大身后走出门外。
　　他心中好不诧异，暗想：“什么事情这么神秘？……”
　　贾二这个人虽然赌技奇高，堪称一绝；论心智也是一流之选，他既然这么神秘，必有什么机密大事……
　　所以，他听了贾二的话，仅把房门掩上，没上拴。
　　过了不多久，轻捷的步履声响动，贾二推门而入“有什么事坐下再说。”何沛云招了招手。
　　贾二随手拴上门坐下：“少爷！有几句重要的话我得要吿诉您知道一下。”
　　何沛云笑了笑：“我知道您必有什么机密大事，不然不会这么神秘，也不会有意瞒着铁大。”
　　“铁大是咱们飞龙会的老人跟我是共生死患难多年的兄弟，我本不该瞒着他。可是您知道他那脾气，跟爆竹一样，一点就响，事情若是给他知道，他非拉下脸来找人玩命不可。”
　　“对他，我虽然不及你了解得深，但我小时候对他那刚直、火爆的脾气，印象也深刻得很，你是对的。什么事？你说吧。”
　　贾二沉吟了一下，低声说：“少爷！要是我没看错的话，侯念秋那携手并肩合作的用心，只怕还另有什么恶毒的阴谋。”
　　“你以为他会另有什么恶毒阴谋？”
　　“很难说，我猜他一定没安着什么好心，这个人奸诈得很，您必须提防着他点儿才好。”
　　何沛云心头暗暗一震，双目微睁地：“你的意思是说他可能会对付我？”
　　“这我就不敢乱说了，不过据我所了解，万家帮虽由万老爷子作主，以万老爷子的待人那是没话说，但唯一的缺点是耳朵太软。侯念秋是他的左右手，加之他极富心机，又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若是他有了这个用心，到最后，万老爷子只怕也会听他的。”
　　“哦！”何沛云沉吟地：“万老爷子耳朵软，总不至软到是非黑白不分吧？”
　　“您不知道，万老爷子耳朵软，可真软到有点是非黑白不分；就拿老爷子的那位二夫人来说吧，经常在老爷子耳边搬弄是非，搬弄得老爷子近年来对大夫人冷淡得太多了。”
　　“万老爷子还有位夫人？”
　　贾二点点头：“这位二夫人极工心计，进门不过年把光景，就把当家主事之权从大夫人手里夺了过来，并且使得大夫人跟万姑娘经常受气。”
　　“哦！万老爷子还有位女儿么？”
　　“快二十岁的大姑娘了，文武全才，在二夫人未进门之前，老爷子视如心头肉、掌上珠一般。自从纳了二夫人之后，她在老爷子心目中的地位就大不如前了。幸好这位二夫人无所出，要不然大夫人跟万姑娘恐怕就更不在老爷子的眼里了。”
　　“那位二夫人是什么出身？”
　　“是个小家碧玉。”
　　“素闻万老爷子仁义过天，他怎么会……”忽然皱皱眉，摇摇头，没再说下去。“少爷！这件事您准备如何应付？”
　　何沛云微一沉思：“我来此是客，大不了一走了之，其奈我何？不过事情究竟如何？万老爷子是什么态度，早晚总会瞧出端倪来的，那时我再采取应付之策还不迟。”
　　“俗语有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不管怎么说，少爷，咱们还是防着点儿好。”
　　“你说的对。”何沛云点点头：“我听你的。”
　　“那您早点歇着吧。”贾二站起身来：“铁大去马廐给您找马去了，蒙古人最懂马了，他会给您找一匹好马的。”
　　贾二话音刚落，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了过来，由远而近；夜静时分听来格外淸晰。
　　“这么晚了，会是谁？”何沛云有点诧异。
　　“八成儿是万姑娘回来了，她经常一早出门半夜里回来，也难怪，在家里待着没意思。”
　　“她这样，只怕也给了那位二夫人不少的话柄。”
　　“可不是么。”贾二含笑地：“二夫人的确在万老爷子身边絮聒了不少，万老爷子也常管；可是万姑娘就是不听。你管你的我走我的，谁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她才不在乎。”
　　“看来这位万姑娘只怕还是一位不让须眉的女中丈夫。”
　　“您说的一点不错。姑娘的为人、胆识、所学，不但不让须眉，而且愧煞须眉。”
　　说话间，只听得一阵轻捷的步履声传了过来。
　　“没错，是万姑娘。”贾二低声又说。
　　何沛云情不自禁地抬眼向外望去。
　　奈何门窗都关着；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那阵轻捷的脚步声往后走了过去。
　　异地作客，加上一肚子的心事；何沛云一夜没睡好，起了个大早。
　　收拾停当，刚打开门，铁大跟贾二就来了；蹄声得得，铁大并且牵着一匹昂首踢蹄的蒙古健马。
　　马身通体乌黑，少见杂毛，一看就知道是一匹蒙古马中的上驹。
　　“少爷！您早。”贾二近前转身。
　　“你跟铁大早。”何沛云含笑点头。
　　“少爷您瞧瞧，我给您选的这匹马怎么样？”
　　“好马！谢谢你，铁大。”
　　“少爷！您跟我还客气个什么。”铁大咧开大嘴高兴地笑了。
　　“不知道万老爷子起来了没有？”
　　“怎么，少爷有事儿？”
　　“在此作客，岂可失礼，我想跟万老爷子说一声。”
　　“万老爷子早就起来了，天不亮就下炕，多少年来一直如此。”贾二说。
　　“那你陪我进去说一声……”
　　一阵轻捷的步履声响，往后院走来一个人，是位大姑娘；打扮利落，从头到脚一身黑，身后披着一袭黑斗蓬。
　　大姑娘身材刚健婀娜，鹅蛋脸儿，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两条眉梢儿微微上扬着，带了几分刁蛮，模样儿很美。手里握着根皮马鞭儿，不住的绕动着，看样子像是要出门。
　　“少爷！万秀仪万姑娘。”贾二低声说。
　　贾二话刚说完，万秀仪突然拐了弯，往马廐方向走去。
　　何沛云本来预备跟她打个招呼的，她既然转了弯也就作罢。
　　“贾二，咱们走吧。”
　　贾二还没有答憋，忽听一声轻“咦”传了过来。
　　何沛云扭头一看，本来已经转了弯的万秀仪又转了回来，直向这边走来。
　　“谁把这匹马拉出来的？”
　　“姑娘，是我，我们少主要出去一趟。”铁大欠欠身答。
　　“你们少主？”万秀仪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转望着何沛云：“你就是昨儿个来的贵客何少主？”
　　“不敢当；我叫何沛云。”他抱拳一拱。
　　“别客气，昨儿个你来的时候我不在家，很抱歉。”
　　“好说，是我打扰。”何沛云欠欠身。
　　“你要出去？”
　　“正是，刚准备去见老爷子说一声。”
　　“你很守礼。”
　　“这是作客人的起码礼貌。”
　　“你不用去见我爹了，我爹一早就出去了。”
　　“哦！”何沛云颇感意外。
　　万秀仪又开了口：“你要上那儿去？”
　　“我想到宛平去一趟。”
　　“宛平？”万秀仪微微一愣。
　　“是的。”
　　“有事儿？”
　　“去看一位朋友。”
　　“哦，好极了，我也要往那儿去，路上做个伴儿好么？”
　　何沛云微怔了一怔：“当然好，这也是我的荣宠。”
　　“你在这儿等等我，我马上就来。”
　　万秀仪好像不懂得客气，话音一落，立卽转往马廐方向走去。，
　　何沛云望着万秀仪的背影，心中暗想：这位万姑娘真是大方得很，贾二没有说错，她豪爽确实不让须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