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 巧嘴妙舌的独身女
 
2024-08-15 17:16:07   作者:曹若冰   来源:曹若冰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怎么回事?前面出了什么事儿了?”
  贾二抬眼朝前面瞧了瞧:“少爷,咱们的运气不坏,又碰上了。”
  “是谁?”
  “八怪里的老五。”
  “在那儿?”
  “那儿。”贾二用手指了指。
  顺着贾二的手指瞧去,何沛云瞧见了。
  前面不远处,一个棚子前站着两个人;那是一男一女,女的站在棚子口,背向棚子,男的站在女的面前,面向棚子。
  这情形,任何人都能一看就知,是女的刚打棚子里出来,被那男的挡了道儿。
  女的,是位十八九岁的大姑娘,模样儿长得很娇很美;一身短棉袄裤,长短宽窄合身,衬托出身材的婀娜。
  大姑娘低着头两眼望着自己脚上的那双绣花鞋;手里捏着条手绢儿,红云泛耳根,一付娇羞不胜的模样。
  男的是个三十上下的靑年汉子,长得挺体面,挺俊。上身穿着一件皮袄,下身是一条窄裤,头上戴着一顶三块瓦的皮帽子,脚下是一双半长统皮靴,腰里扎着条宽皮带,皮带上挂着柄带鞘的短刀,是把匕首。
  他背负着双手,嘴角噙着微笑,一双眼睛直盯大姑娘。
  照理,那青年汉子背负着手站在那儿没动,大姑娘是可以从他身旁绕过去的,可是不知怎地,大姑娘就是不往旁挪一步。
  “这就是脂粉花五郞?”何沛云收回目光。
  “是的,少爷。”
  “那位姑娘是谁家的?认识吗?”
  “棚子里说书的‘巧嘴妙舌’文逸的独生女儿,名叫文秀玫,这妞儿学会了她爹的‘妙舌’,比她爹还叫座儿,可惜一个月难得登两回台。”
  “走!我们听他一回去。”
  何沛云背负着双手,举步潇洒从容地往那座说书的棚子走过去。
  贾二跟随在他身后。
  这时,脂粉花五郞伸出了一只手,向文秀玫捏着手绢儿的玉手抓了过去。
  文秀玫虽然红云泛耳根低着头,可是她机灵得很,手往回缩;只缩回了一点儿,人却站着没动。
  眼看脂粉花五郞的那只手就要碰上文秀玫的手了,何沛云脚下突然朝前急跨一步,左手一抬,正好挡着了花五郞的那只手。
  “对不住,请让让路。”
  花五郞神色微微一怔。
  何沛云转脸望着文秀玫开了口:“姑娘,里头还有座儿么?”
  “有,您请进。”文秀玫微点了点头。
  “烦劳姑娘带个路,好吗?”
  何沛云的意思是为文秀玫解围,让文秀玫趁机会进棚子里去。
  那料文秀玫头一抬,娇靥儿上犹透着淡淡的红晕,大眼睛略一眨动,竟然侧身让开了进棚的路。
  何沛云有点意外地怔了怔,旋即微微一笑地:“要不是姑娘不够聪明,就是我管错了闲事。”
  说着,迈步就往棚里走去。
  突然,背后伸过来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头。
  何沛云转过身子,伸手递出一物;那赫然是花五郞腰里的那把匕首。花五郞腰间的刀鞘还在,刀却没了影儿,不知怎地竟到了何沛云的手里。
  花五郎猛地一怔,脸上霍然变了色。
  “这玩艺儿能要人的命,我不得不防着点儿,请勿见怪。”把刀塞进花五郞的手里,转身进了棚子。
  贾二跟着也进了棚子,低声说:“少爷,花五郎脸色变得很难看。”
  “这是当然。”何沛云谈笑着:“捣散了人家的好事,脸色怎能不难看,瞧着他,马上就会找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跟贾二随便找了两个空座位儿坐了下去。
  棚子的最里头是三张方桌,成倒“品”字形摆着,前面两张方桌上架着一张方桌,后面的一张方桌上摆着一把椅子。桌上放着一把细瓷茶壶,一块“惊堂木”;椅子上坐着位身穿长抱,四十多近五十的中年说书先生,身材瘦瘦的,挺精神,眉目之间跟文秀玫有几分相似。
  书正说到热闹精彩处;说的是水浒传里的“武松醉打蒋门神”一段,音调抑扬顿挫,字字淸晰,说的的确不赖。
  “少爷!您实在高明。”贾二对这位少主打从心眼儿里佩服的不得了。
  “什么事儿?”
  “刚才那把刀,我在您后面,竟没看见您是什么时候从花五郞腰里摸出来的。”
  “那只不过是雕虫小技,算不了什么。”何沛云淡笑笑:“这就是那位‘巧嘴妙舌’文逸?”
  “是的。”
  “这位‘巧嘴妙舌’的一身功夫,恐怕不弱。’
  “您怎么说?”贾二愕然一怔。
  “你走眼了,这天桥一带的人恐怕都走眼了。”
  贾二内心惊诧无比地正要说话,脸色忽然微微一变,低声说:“少爷,您真料事如神,花五郞果然追来了。”
  “我知道了,你坐着别动声色,待会要是有点什么,你只管听你的书,他也许不会在这儿动手。”何沛云低声嘱咐贾二。
  花五郎过来了,抬腿跨过长板凳在何沛云身旁坐了下来。
  何沛云装作没看见他,侧顾贾二含笑地:“这‘巧嘴妙舌’真不赖,难怪能这么叫座。”
  贾二还没说话,花五郎一旁笑吟吟地接了口:“朋友!别反穿皮袄装羊了,你那儿来的?”
  “江湖。”
  “那条江?那条湖?”
  “长江,太湖。”
  “吃那碗饭的?”
  “你看呢?”
  “我不喜欢猜,你自己说吧。”
  “吃刀口饭的。”
  “原来是吃刀口饭的,怪不得。”
  “怎么样?”
  “身手不赖,胆子更大。”
  “好说,要是没有一点胆子,怎么还能吃刀口饭。”何沛云淡笑笑,抬手一拍贾二“留神听着,最精彩的就在这一段。”
  花五郎吸了口气:“认得我吗?”
  “听说过,脂粉花五郎,对不?”
  “不错。”花五郎点点头:“认得我就没得说了,咱们外头去聊聊好吗?”
  “外头去聊聊?那怎么行,醉打蒋门神,正赶上这精彩、热闹的一段。”
  “明儿个还是这一段,下回再来听吧。”
  忽地,一样东西抵上了何沛云的腰间;他明白,那是花五郎的短刀。
  “花五郎阁下,你这算什么?”何沛云神色很平静。
  “明白人不应该问这一句。”
  “你真是要我到外头去?”
  “这还假得了吗?”
  “话说在前头,你会后悔的。”
  “那是我的事,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你旣这样说,我就只好陪你到外头聊聊了。”转脸望着贾二:“在这儿等我,这段要是没听着,那会觉着很遗憾。”
  贾二点头答应了一声。
  花五郎双目忽然一凝:“万家赌棚里掌舵的贾二爷?”
  “不敢当,正是贾二。”
  “这位跟贾二爷是朋友?”
  不待贾二答话,何沛云已经接了口:“刚见面不过四五天,要他一块儿去吗?”
  花五郎看了贾二一眼:“我并不在乎多一个,但得问问他愿不愿意去?”
  “我看他不会愿意。”
  “那就让他留在这听他的吧。”
  何沛云点头一笑:“大丈夫恩怨分明,该找谁就找谁,你还算得上是条汉子。”说完话,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文秀玫提着把大茶壶站在棚边,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盯着何沛云。
  “我为姑娘惹下了杀身祸,姑娘好意思眼看着不管么?”何沛云走过文秀玫身边含笑低声说。
  文秀玫没答理他,像没听见似的头一低,走了开去。
  “这年头儿的人心啊,下回就是杀了我,我也不要管闲事了。”摇摇头叹息地往外走去。
  走出棚子外,目光望着花五郎:“五郎阁下,咱们去那儿聊?”
  “天桥地方大得很,还怕没地儿吗?你跟着我走就是。”把短刀往腰里一插,迈步当先往前走去。
  “阁下,你应该走后头才对。”何沛云紧走两步跟上了他。
  “我看准了,你不是个藏头露尾怕事开溜的人。”
  “是吗?”
  “怎么不是?你要是个怕事的人,就不会伸手管这不该管的闲事了。对不对?”
  “你实在是个明白人,那你还找我出来做什么?”
  “我要试试看,咱们两个之间,总得有一个怕一个,是不?”
  “有意思。”何沛云笑笑:“依你看,咱们两个该谁怕谁呢?”
  “难说,我向来不爱说大话,得等会儿才能知道。”
  何沛云笑了:“难得碰上你这么个人,你这个朋友我得好好交交。”
  “你这叫攀交情?”
  “我不擅这一套,再说也用不着,是不?”
  花五郎脚步突然一停,转过身来。
  何沛云抬眼一扫,这地方正是万家赌棚的后头,四周空荡静寂,天桥那边的视线,正好被棚子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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