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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母子释嫌
2025-10-07 17:29:01   作者:陈青云   来源:陈青云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随着这呼应声之后,众人各采方法,徐徐向“血神”迫去。
  场面顿时紧张到无以复加。
  “血神”不想逃,他知道无法全身而退。
  他蓄足了势,准备捞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以他的功力,在决死的情况下,仍然是相当可怕的。
  随着人影的逼近,死亡的气息也越浓厚。
  就在这杀机炽烈的当口,一声暴喝倏告传来:“不许动手!”
  是谁,有这大的胆量,竟敢当“牡丹令主”之面发声喝止动手?
  进迫的身影停了下来,不是惊,而是奇。
  一条人影,倏然出现,旁若无人地大步直欺场心。
  有人轻轻惊呼出声:“渔郎!”
  陈家麟手按剑柄,越过包围圈,到了“血神”身边,,站定。
  “牡丹令主”厉声道:“渔郎,你侥幸脱身,又回头来送死?”
  陈家麟把笠沿掀到脑后,星目神光奕奕,直盯在“牡丹令主”蒙着纱巾的面上,略不稍瞬,他的心在狂挑,血在沸腾。
  母亲,女魔,这几个字眼在他的脑海里跳跃。
  这个心头的死结必须解开。
  一干高手,齐把目光投向“牡丹冷主”,待命出手。
  由于陈家麟的介入,使原本火爆的场面变复杂而微妙,杀机也更炽烈。
  陈家麟双目不瞬,口里道:“东方老前辈,您急速离开!”
  “牡丹令主”寒声道:“谁说的?”
  陈家麟“呛!”地一声,拔出了断剑,星目泛出了杀机,但他没有开口,他决心不让“血神”遭害,一切后果不计。
  “牡丹令主”没有发令攻击,她也缄默了下来,这使“不败翁”等一干手下大为困惑。
  意外地,“牡丹令主”收起“至上金令”,这就更不可解了,“至上金令”在“天香门”中是代表至高的权戚,今夜尚属首次传出。
  因为“血神”东方宇在门中的地位相当崇高。
  现在犯了叛逆之罪,照门规必须传“至上金令”才能执行他的死刑,想不到令主会破例收回成命?
  “牡丹令主”开了口:“让他走!”
  这命令更加突然,连“血神”自己也感到万分意外,人并非真正百分之百的不怕死,只是情势所进,不得不在生死之间作一抉择。
  现在有这意外又意外的转变,“血神”当然不里着非要死不可,身形一弹,脱围而去。
  “牡丹令主”再次下令道:“你们通通离开!”
  又是一个反常的命令。
  众高手个个面露惊疑之色,但命令就是命令,不许问理由的,略略一窒之后,纷纷施礼离开石坪。
  陈家麟收起了断剑,直觉地感到情况有了急遽的变化,情绪也就更激越了。
  “牡丹令主”幽幽叹了口气,道:“孩子,你够倔强的,现满意了?”
  这一声“孩子”,使陈家麟像触电般的一震,全身似要瘫痪了,她,终于承认了他这个儿子。
  天下,还有什么关系比母子关系更密切?
  有什么喜事,超过骨肉相逢的欢悦?
  陈家麟颤抖着,口唇连连翕动,但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牡丹令主”凄声道:“孩子,你迫为娘的做出了不该做的事……”
  陈家麟“噗!”地跪了下去,只叫了一声:“娘”,喉头便哽住了,泪水却像断了线珍珠,簌簌而下。
  这一刻,当是他人生最兴奋也最激动的一刻。
  他被扶了起来,但身躯仍抖个不住?
  他有太多的话要说,太多的问题要问,但此刻却觉得不知从那里说起好,激情使他昏乱麻木,脑海里反而空洞洞的。
  他本来的怨怼愤恨,全被亲情冲涮净尽了。
  “孩子,我们坐下谈!”
  他点了点头,母子俩原地坐下,他还是说不出话来。
  星星在眨眼,山风拂体生寒,四下里沉寂如死。
  “牡丹令主”又是一声幽凄的太息,显得很慈和地道:“孩子,你恨我么?”
  陈家麟摇了摇头,他已经做了人父,可是此刻面对娘亲,他觉得自己仍是个孩子,他努力冷静了一下,颤声道:“娘,您不让我看看您的脸?”
  “牡丹令主”伸手摘去了面纱,一张有了皱纹,但还很美的脸孔出现了,陈家麟闪动着泪眼激动而又贪婪地望着。
  这张脸,这脸孔,从没有在他的梦中出现过,在意念里也没有描绘过,完全陌生,但注视了一会儿之后,便不再陌生了。
  亲情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可以消除任何距离与隔阂。
  现在,他开始有勇气问出心里想要问的话,他开了口,但声调多少有些不自然:“娘,您为什么一直不肯承认孩儿?”
  “牡丹令主”闭了闭眼,道:“孩子,娘有不得已的苦衷,以后慢慢再告诉你!”
  “为什么不现在?”
  “娘心里很乱!”
  默然了片刻,陈家麟又道:“娘,您不认我,为什么爹也一样,说我是孤儿,一直都保持师徒的名份?”
  “牡丹令主”摇头道:“我不知道他的想法,也许……他有什么顾忌……”
  顿了顿,又道:“你爹真的不在人世了?”
  声音中毫无悲伤的意味。
  陈家麟心头一沉,道:“是的,他老人家早已辞世了,遗命要水葬,就……沉在鄱阳湖底。娘,有句话孩儿不得不问,您与爹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可解的深仇大恨?”
  “牡丹令主”道:“何以见得?”
  陈家麟咬了咬下唇,道:“娘一直想要杀他!”
  “牡丹令主”神色一黯道:“孩子,你听谁说的,误会是有,但我怎会要杀他……”
  陈家麟毫不放松地道:“娘认定黑谷中的怪人是爹,竟用那种残酷的……”
  “牡丹令主”扬手止住他的话道:“孩子,凡事要衡情度理,你不该有这种可怕的想法,娘的仇家太多,能不防人家不择手段么?我在黑谷表现的态度,只是要证明对方的来历与企图,后来,我证实对方的目的要毁我。所以才用霹雳弹对付,这是不得已,江湖中有一个铁则,我不杀人便被人杀。”
  这道理似是而非,含混笼统,陈家麟并不满意这解释,但母子刚刚和好,他不能问得太过份,以后还有机会证明。
  轻轻吐了口气,道:“娘,您说父亲师门是一脉单传?”
  “不错,是这样!”
  “那……可就难以索解了……”
  “什么事?”
  “黑谷怪人使的也是断剑,用的也是绝招‘万方拱服’,而且比父亲更精到,孩儿会过他,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这应该如何解释呢?”
  “牡丹令主”脸色微微变了变,低头想了一阵子,道:“也许对方是你父生前至友,偷学了他的绝招,加以研练改进,断剑可能是故布疑阵,一方面蒙人眼目,另方面可能有某种企图……”
  “会不会是师祖那一代泄露的?”
  “不会,这一招‘万方拱服’,是你爹研创的,并非传自上代。”
  “啊,这……就更使人难解了。”
  “人死了,要查证也无从查证起!”
  “怪人是否真的死了还是问题,没见到尸体?”
  “那霹雳弹威力奇猛,十丈之内无法幸免,岩石封谷,那里去找尸体……”
  说到这里,突地双睛一亮,声音激动地道:“对了,孩子,还有个冒充你的假‘渔郎’,他是谁?”
  陈家麟心头一震,道:“他叫‘失心人’,还有个姐姐,身手更惊人,行动十分跪秘,孩儿从没见过他姐弟的真面目。”
  “牡丹令主”深深望了陈家麟一眼,似乎怀疑他的话是否可靠,期期地道:“你们不是一路的?”
  “不是!”
  “他也用断剑会绝招?”
  “是的!”
  “牡丹令主”脸色又起变化,连连闪动着双眼。
  久久才沉声道:“这么说来,你说的‘失心人’姐弟,定是黑谷怪人的传人,目的是在对付我。留下这对祸胎太可怕了,孩子,你能找到他姐弟么?”
  陈家麟心中一动,道:“这……可得要碰机会。”
  “牡丹令主”沉重地道:“孩子,你答应娘做这件事,除掉他姐弟,你暂时还保持原来身份……”
  陈家麟想了想,硬起头皮道:“娘,轮回仇杀,何日方休,孩儿斗胆进言,希望娘解散‘天香门’,退出江湖,孩儿奉您终老!”
  说完,迫切地等待反应。
  “牡丹令主”窒了片刻,才冷冷地道:“孩子,创业不易!”
  陈家麟激动地道:“娘,‘天香门’的作为,已激起武林公愤,再说……当年‘百人冢’的公案,还深植人心……”
  “牡丹令主”大声道:“别说了,娘就是要做给仇人看,与他们周旋到底。”
  陈家麟眼圈一红,栗声道:“娘杀的人也够多了,没想到后果么?”
  “牡丹令主”怒声道:“你尽可与‘天外三翁’他们走在一路,我不争你这个儿子。”
  泪水,夺眶而出,他垂下了头,痛苦无比,劝不醒她,他该怎么办呢?天下没有母子兵戎相见的,那是逆伦。
  “牡丹令主”声音又转为柔和,幽幽地道:“孩子,别难过,娘的话说重了,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一下子要解散门派,不是那么简单,再说,就算我母子退出江湖,仇家不会放过我们的。孩子,我会考虑你的话,慢慢再说,现在,有件事你可不能再故意违逆我……”
  陈家麟心念疾转:“母亲的口气已经松动了,一下子要她答应解散门派,洗手归隐,是难以办到的,只有伺机劝谏,让她慢慢改变心意,操之过急,必定贲事,也会伤及母子之情!”
  心念之中,抬起泪眼道:“娘,什么事?”
  “牡丹令主”伸手抚了抚他的肩臂,道:“孩子,你与陶玉芬已经拜过花堂,现在你明白这是父母之命了。再说,她是你小姨,论才貌她没一点配不上你,所以你—听娘这句话,到别庄去找她!”
  陈家麟不由呆了一呆,这件事他没理由不答应,略一踌躇之后,毅然道:“孩儿遵从母命就是!”
  “牡丹令主”笑了笑,道:“这才是娘的好儿子!”
  娘、儿子,这两个名词对他本身来说是多么的陌生,从懂事起,他没称呼过人,也没被人叫过,现在,他获得了。
  在惊喜之余,多少还有些生疏,但听在耳里,熨贴在心头,这份感受,局外人是无法领略的。
  “牡丹令主”接着又道:“孩子,记住,表面上我母子还是维持现状,我们的关系不能泄出江湖。”
  陈家麟无可无不可地应道:“是的!”
  “牡丹令主”缓缓站起身来,道:“孩子,我们暂时分手,出山之后便可直赴‘花月别庄’……”
  陈家麟也跟着起身,反应了一声:“是的!”
  “牡丹令主”拍了拍他的肩膀,挂上纱巾,飘然而去。
  母子自幼分离,就这么匆匆一会,又分手了,陈家麟有一种梦幻似的感觉,喜悦之中有些怅惘。
  他呆呆地站在石坪上,茫然星空。
  这一场母子之会,似乎欠缺了浓郁的亲情表露,为什么,难道江湖专讲究利害的风气把人的本性麻木了。
  他把母亲的话,从头到尾,细细回想了一遍,他直觉地感到母亲还有许多事瞒着自己,最令他难以释怀的是母亲对父亲的死讯,显得十分漠然,毫无夫妻之情,对自己,也没有预期的亲情表现,过往的一切,解释得非常勉强。
  她真的肯洗手么?如果不呢?
  自己今后又该采取什么立场呢?
  黑谷怪人真的死了么?
  “失心人”姐弟是可怕的祸胎,自己真的照母亲所示,对付他姐弟么?
  对“天外三翁”,“草头郎中”,盟弟吴弘文师徒等又该作何交代?
  慢慢,思念转到了“武林仙姫”陶玉芬的身上,母命难违,这桩婚事已是定局了,只是此去找她,多少有些尴尬。
  不过,与她结合之后,奉母携子归隐,未始不是件好事,怕的是母亲不肯洗手。
  苦思了一阵,弹身离开石坪,朝山外奔去。
  母子相认,是桩大喜事,然而他的心情却变得十分沉重,因为所面思的许多问题,使他无法轻松。
  奔了一程,眼前来到一个坳口,远远只见山路边的树下,有一堆黑忽忽的东西,不由心中一动,刹住身形,想看个究竞。
  突地一条人影扑近身前,举剑便刺。
  陈家供大吃一惊,赶紧闪了开去。
  定睛一看,出手的竟然是盟弟吴弘文,不由更加骇异,大声道:“三弟,是我,你……”
  “我知道是你!”
  吴弘文厉叫了一声,又是一剑劈来。
  陈家麟只好再次闪开,栗声道:“三弟,怎么回事?”
  吴弘文咬牙切齿地道:“陈家麟,我要你的命!”
  随着话声,第三剑又告出手,他的剑术不恶,陈家麟差点被他刺中。
  “住手!”
  陈家麟大喝一声,不得已拔出剑来。
  吴弘文双目赤红,凌厉地道:“陈家麟,我可能不是你的对手,要不你就下手杀了我,不然我必杀你。”
  剑芒一闪,又攻出一剑,那样子象是在拼命。
  “锵!”地一声,陈家麟架开了他的剑,道:“三弟,把话说清楚,再拼命不迟……”
  吴弘文喘着气道:“还用我说么,你心里明白!”作势又要出手。
  陈家麟意识到事有蹊跷,不然吴弘文不会如此激愤,急声道:“三弟,你疯了不成,先把一清楚,如我该死,我决不还手。”
  吴弘文一双眼瞪得老大,战抖着声音道:“陈家麟,你认了娘亲便昧了良心,结交你算我吴弘文瞎了眼!”
  陈家麟一听,不由气往上冲,激动地道:“骨肉天伦,难道你要我连亲娘都不认么?”
  吴弘文咬着牙道:“该认,该认,谁说不该认,从今以后你以少门主的身份,可以为所欲为了!”
  陈家麟怒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弘文用剑戟指陈家麟道:“你明知我师父禁制已除……陈家麟,我若早知道你是个伪善的小人,就不该告诉你这秘密。”
  陈家麟一听话中有因,捺住一口气道:“把话说清楚些,是怎么回事?”
  吴弘文恨恨地道:“你为什么以如此残酷的手段毁了他老人家?”
  一句话震得陈家麟心神皆颜,向后退了一步,栗声道:“东方老前辈怎么样了?”
  吴弘文激越地道:“用不着装佯,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杀了他还要残他的遗体……”
  陈家麟不禁心头剧震,星目睁得滚圆,语不成声地道:“令师……他……遭害了?”
  “你不敢承认是凶手?”
  “三弟,令师的秘密已被戳穿,家母传下‘至上金令’,要处以叛门之罪……”
  “所以你便立这件大功?”
  “你听我说完,令师被‘不败翁’一干高手包围,是我不顾一切,救他脱险,他比我早离开现场半个时辰,这……”
  “陈家麟,你用不着狡辩了,断剑杀人,创口为证,这假不了的。”
  陈家麟全身一颤,道:“人在那里,带我看看?”
  吴弘文厉哼了一声道:“还用看么,你别想开溜,告诉你,天下虽大,可没你容生之地,我吴弘文杀不了你,正义之剑多的是……”
  陈家麟知道他此刻内心已被悲愤充满,说话当然偏激,吁了口气和声道:“三弟,你冷静些,你想我会这种事么,我们先研究一下,再查凶手!”
  吴弘文呆了片刻,用剑一指,道:“在那边树下!”
  陈家麟迫不及待地奔了过去,一看,登时发竖起来。
  只见“血神”东方宇的躯体躺在血泊中,四肢已被削下,死状惨不忍睹,这下手的人的确够残忍。
  俯身细察创痕,果如吴弘文所说,创口边缘不整,切痕皮肉如被齿啃。
  仗剑近前,冷厉地道:“你怎么说?”
  陈家麟激颤地道:“不错,是毁在无锋的钝剑之下,凶手该是谁呢?”
  吴弘文道:“还会是谁?家师的功力并非泛泛,除了你‘渔郎’,没人能这么轻易便毁了他老人家……”
  陈家麟苦苦一笑道:“三弟,不是我!”
  吴弘文寒声道:“你说你救他老人家脱围,那就杀他太容易了,因为他毫无防范,有几个用断剑的?哼,什么也不必说了,我打不过你,但我也不想活着出山,来吧!”长剑倏地扬了起来。
  陈家麟有口难辩。
  “呀!”栗吼声中,吴弘文出了手,剑势之凌厉,令人股栗,他是存心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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