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奸诈之人终遭恶报

 

2024-10-11 23:45:41   作者：高皋   来源：高皋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在一个茶棚之中，他们相对坐了下来，青衣妇人向桂半篙深深注视一眼，道：“公子贵姓？”
　　桂半篙恭敬道：“小生姓桂，草字半篙。”
　　青衣妇人道：“原来是桂公子，适才听说你的武功是跟尊夫人学的？”
　　桂半篙道：“是的。”
　　青衣妇人道：“桂公子可知道你习的是什么武功？”
　　桂半篙道：“知道,，是孤烟门的。”
　　青衣妇人深长的一叹道：“不错，倒转阴阳及蹑云手，都是孤烟门的不传之秘，你能习得这两项绝代武学，可见尊夫人必然是孤烟门的传入了，据老妇所知，孤烟门参加一次政局大变之后，该门遭到彻底的毁灭，除了一个黄孤烟，孤烟门已别无他人了，尊夫人莫非就是黄孤烟的传人了？”
　　桂半篙说道：“拙荆的确是姓黄，至於是否为黄孤姻的传人，小生就不得而知了。”
　　青衣妇人忽然双目暴睁，道：“尊夫人名叫小莺？”
　　桂半篙说道：“不，拙荆单名一个鹰字。”
　　青衣妇人道：“尊夫人现在何处？”
　　桂半篙道：“小生被铁算盘所掳；咱们夫妻因而离散，小生浪迹江湖，正是为了寻找拙荆。”
　　青衣妇人略作思忖，忽然长身而起道：“不错，一定是她，桂公子，你找错方向了，依老妇猜忖，她必然会去方城。”
　　桂半篙啊了一声道：“不错，我为什么没有想到，她只要向铁算盘追查，必然可以查出我是被施琅琅带到方城去了，夫人，小生吿辞。”
　　青衣妇人道：“别急，桂公子，咱们吃一点东西再上路也不为迟。”
　　桂半篙一怔道：“夫人是说咱们？”
　　青衣妇人道：“是的。”
　　桂半篙道：“为什么？”
　　青衣妇人道：“桂公子很少行走江湖，所以对江湖形势并不瞭解，据老妇所知，方城一带所盘据的一个门派，可能是尊夫人的对头，也可能是老妇的仇家，咱们同仇敌忾，一道走岂不可以互相照顾？”
　　青衣妇人没有说错，黑鹰门曾经千方百计的将桂半篙掳去，还想利用他将黄鹰骗来，黑鹰门是他们夫妇的对头一点也不假，能够与青衣妇人同道而行自然最好不过。
　　於是他点点头道：“夫人说的是，哦，小生失礼得很，还没有请敎……”
　　青衣妇人道：“我夫家姓华，你就叫我华夫人吧。”
　　桂半篙道：“是的，华夫人。”
　　以上是桂半篙在讲述他被掳后的经历，以及巧遇华夫人的经过。
　　此等历尽危难，险死还生的过程是扣人心弦的，但黄鹰却忽然大声叫了起来。
　　“她是我娘，大哥，快，快，咱们去找她。”
　　“咳，妹子，你在说些甚么，谁是你娘？”
　　“她，华夫人，就是我娘。”
　　“妹子，这怎么可能呢！你不是姓黄么？”
　　“不，我姓华，名叫小莺，姓黄是跟义父姓的。”
　　“当真么？妹子。”
　　“是真的……”
　　呀一声轻晌，房门被人推开，一名风华高雅的青衣妇人看门而立。她是华夫人，最后“是真的”三字是她说出来的。
　　推开房门后，她没有再说甚么,双一目在闪着泪光，却一瞬不瞬的向华小莺(原名小莺)瞧着。
　　原先吵着要找娘的华小莺站了起来，她的神情虽是十分激动，却站在那儿欲前又止。
　　这也难怪，她自懂事以来就没有见过她的父母，虽然义父黄孤烟说明了她的身世，现在要她向一个陌生的女人叫“娘”，仍然有点难於出口。
　　桂半篙明瞭她的心情，因而鼓励她道：“过去，妹子，快叫娘。”
　　华小莺终於在亲情策动之下奔了过去，咽哽着叫了一声娘，巳经泣不成声了。
　　母女重逢，骨肉再聚，是一种感人而心酸的场面，旁观的桂半篙也有一股凄苦的感觉。
　　良久，华夫人牵着华小莺坐到床上，道：“莺儿，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快跟娘说。”
　　华小莺道：“义父带着女儿四处藏匿，也暗中寻访娘的踪迹，最后他老人家的毒伤日趋严重，才在武夷山区一座孤峰上住了下来……
　　华夫人点然道：“义父终於离你而去了，那是什么时候？”
　　华小莺道：“算来巳有七个月零三天，当时桂半篙闯到咱们那儿，义父说这是缘份，就将女儿许配给他了，娘，你一向躲在那儿？”
　　华夫人道：“娘并不是躲，而是在练功?，施公博功力通玄，除了你爹，放眼江湖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华小莺道：“施公博是谁？”
　　华夫人道：“就是现任黑鹰门主，也是你爹的师兄，此人因为性情残暴，刻薄寡恩，不是一个领导人材，所以你师祖就将门主之位传给你爹了。”
　　华小莺道：“原来如此，后来他就蓄意报复，咱们因而落到家破人亡的悲惨境地？”
　　华夫人一叹道：“是的，但暴发的焦点，还是本门的黑鹰金刀令。”
　　华小莺道：“黑鹰金刀令是甚么？”
　　“一面雕着一只黑鹰，另一面刻着本门至高无上的三招绝学，黑鹰令代表本门无上权威，是由门主执掌的，那三招绝学，自然也只有门主才能够学习了。”
　　华小莺道：“施公博向爹要黑鹰金刀令？”
　　华夫人道：“不错，他要学习令上的武功，你爹碍於门规，未允所请，这恶贼竟在你爹的酒里暗中下毒〈当时正逢你爹的至友黄孤烟来访，想不到他因此也遭到池鱼之殃。”
　　华小莺道：“后来呢？快说嘛！”
　　华夫人道：“当时你爹中毒极深，黄孤烟也中了毒，只有娘在喂你吃奶所以没有喝那毒酒，施公博见时机巳至，立即率领死党数十人，向咱们攻击，你爹立毙十余人，终因毒伤发作而吿不支，娘为了救你爹，只好将你交给黄孤烟一起突围，咱们虽是逃出来了，但你爹终吿不治，娘也跟黄孤烟在突围之时失散。”
　　华小莺道：“娘为什么不找咱们？”
　　华夫人道：“怎么没有，娘安葬你爹之后，立即到江湖上找你们，但一晃多年，娘不只是找不到你们，几次差一点就遭到施公博的毒手，娘寻找你们既然巳失望，才决心隐居起来苦练那三招绝学，总算你爹在天之灵默佑，娘巳练成本门的绝世武功，也找到你们了，只是……”
　　华小莺道：“只是甚么？娘。”
　　华夫人道：“咱们要立刻展开复仇行动，但是对方人多势众，咱们却只有娘儿三个，这还不要紧，最糟的是你的夫婿。”
　　华小莺道：“这个……咳，他是半路出家嘛！那有什么法子。”
　　华夫人道：“半路出家不成问题，问题是你的丈夫不愿习武。”
　　华小莺道：“如果他愿意学，娘能让他突破他的极限？”
　　华夫人道：“当然可以，娘获得一个岁逾千年的何首乌，经三年岁月，炼成了大还丹九颗，有此灵药相助，咱们再帮他打通任督二脉，让他突破生死玄关，只要再经过百日苦练，必定可以叱咤江湖了。”
　　华小莺大喜道：“你听到了没有？大哥。”
　　桂半篙苦笑一声道：“妹子，你知道我不爱习武，何必强人所难？”
　　华小莺面色一整道：“不行，我爹就是你爹，你是读书人，该知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的道理，但是，不想习武就是不孝。”
　　桂半篙微微一笑道：“想不到妹子的口舌竟是这般锋利，好，我听你的，这该行了吧！”
　　华小莺嫣然一笑道：“这还差不多，咱们不能等待百日，提前一点行么？”
　　华夫人道：“孩子，咱们十几年都等了，还不能再等百日？”
　　华小莺面色一红，低着头向自己的肚皮瞥一眼道：“女儿不是这个意思，因为…….因为……”
　　华夫人哈哈一笑道：“我明白了，有几个月了？”
　　华小莺道：“快三个月了。”
　　桂半篙双目大张，瞅着华小莺的肚皮道：“妹子，你有喜了？”
　　华小莺嫌首微颔，显得娇羞无比。
　　华夫人也是万分高兴，经过一阵思忖，立即由怀中取出一只玉瓶，倒出两粒异香扑鼻的大还丹道：“你们两人各吃一粒，莺儿自己去运功，然后来帮娘替桂半篙打通经脉。”
　　华小莺道：“是，娘。”
　　桂半篙原本具有练武的上乘根骨，再经过灵药及两大绝顶高手的帮助，只不过数日之间，巳然脱胎换骨，再也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了。
　　当内功增强之后，他只是与华小莺共同习会了黑鹰门的雷霆三绝斩，一共只花了二十九天，他们就立刻上道。
　　夫仇父仇是一种锥心蚀骨，片刻难忘的仇恨，他们虽然只有娘儿三个，但这娘儿三个全都是身负绝代武学之人。
　　既然具有复仇的能力，他们自然不愿再等，何况华小莺身怀有孕，也不宜再等下去。
　　这天天色刚刚破晓，他们就离开泌阳向方城急赶，在夕阳西下之时就巳赶到羊朋镇。
　　华夫人一马当先走在头里，刚刚到达镇口，她忽然一勒马疆，硬生生的将坐骑勒得停了下来。
　　原来她瞧到了一批人，其中一个正是他们娘儿三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仇人相见份外眼红，虽是隔了十多年，她一眼就巳瞧出。
　　桂半篙也瞧见了，施公博夫妇，施琅琅，以及将他打得半死的任长昇，这般恶人是他做梦都不会忘记的。
　　还有一个梦寐难忘的小青偏偏没有瞧到，莫非她遭到了施琅琅的毒手？
　　如果是这样，他是决不会放过施琅琅的。
　　想到这些，他这位读圣贤书的书呆子，双目之中竟也射出两缕杀机。
　　於是他向华夫人提议道：“娘，咱们不要进去，在镇外比较容易施展手脚。”
　　华夫人道：“好，咱们就在这儿等他们。”
　　他们在镇外等待，是算定施公博一定会来，因为他也瞧到华夫人娘儿三个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施公博的手下找遍三山五嶽都没有找到华夫人母女，今天遇到岂能放过？
　　再说，黑鹰门的黑刀金鹰令必然在华夫人的身上，它是黑鹰门的权威，也是修习雷霆三绝斩的秘宝寳，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一定要将它夺取过来。
　　因此，在一声哈哈长笑之后，他领先驰向镇口。
　　“久违了，弟妹，你叫愚兄找得好苦呀！”
　　“哦，是想赶尽杀绝？”
　　“弟妹误会了，愚兄只是关心，不忍让你孤身一人在江湖上流浪而巳。”
　　“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愚兄几时骗过你来了？”
　　“你既是对我关心，为什么暗中下毒，谋害我的丈夫？”
　　“这个……”
　　“那是他自己找死，怪不得我手辣心黑。”
　　“哦，什么理由？”
　　“我是他的师兄，他却自任门主，这是他找死的理由之一，其次，他习会了本门雷霆三绝斩却不让我习，像他这么目无尊长，岂不是咎由自取！”
　　“姓施的，你如此强词夺理，不只是欺师灭祖，而且其心可阴，先师就是因你残暴阴狠，才不将门主之位传给你，你竟敢毒害门主，还派人天涯海角的追杀咱们母女，今天该你恶贯满盈，咱们要为本门淸理门户了。”
　　“哦，听说你在泌阳折服武夷之虎，艺业可能有了一点长进，其实那只是萤火之光罢了，何况刀拳难敌四手，你必然逃不过失败的命运，依愚兄相劝，交出本门的金刀令，本门乃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华夫人冷冷一哼，由怀中取出一只长约四寸，宽有三指的黑色铁盒，她用手指一按机簧，盒盖立即应手而开。
　　施公博目光一亮，口中一声急啸，弹身就向华夫人猛扑。
　　此人的功力的确不凡，这一扑之势，快得如同闪电一般。
　　他是想抢夺华夫人手中的黑鹰金刀令，因而弹身出掌，全力扑击，但见一声震天巨响，他巳倒翻而回，这一来一去，不过瞬间而巳。
　　莫非他巳抢夺得手？
　　他原以为会抢夺得手的，可惜未能如愿。
　　当他扑近华夫人身前约莫五尺之骤，一股带着雷呜之声的强大劲力忽然向他当胸撞来。
　　这股暗劲重如山岳，劲道之刚烈当得是无与伦比，他虽是身负绝顶功力，仍无法接它下来。
　　此人老奸巨猾，一见大势不妙，立即翻身后跃，他虽是见机得早，仍然落地一个踉跄，接连喷出两口血水。
　　“弟妹，原来你也习会了雷霆三绝斩了。”
　　“不错，老贼，今天是你遭报的日期了。”
　　华夫人以雷霆三绝斩击伤了施公博，但是她没有跟踪追击，她并不是心存慈悲，只是有所顾虑而巳。
　　施公博一行十八人，除了他夫妇父女，黑鹰门下还有十五名之多。
　　华夫人并拜畏惧他们人多势众，只是顾虑这十五冬都有黑鹰门的精英，人材训练不易，一旦发生混战，她害怕这十五人不一定能够保全。
　　自然，这十五人中必然有施公博的死党，但说不定也有身在魏阙，心存汉室的忠义之士，纵使只有一个她也不愿放弃。
　　於是她高举金刀令，大声宣布道：“金刀所至如同祖师亲临，凡我黑鹰门下，只要尊敬祖师，服从金刀令者既往不究，希望你们立即弃暗投明，协助本座淸理门户，诛除叛贼。”
　　她语音甫落，只见人影闪动，施公博所带来的十五名高手，巳有十三人奔了过来。
　　这一意外变化，使施公博大吃一惊，他虽是连声叱喝，依然无法阻止这众叛亲离的局势。
　　弃暗投明的十三人中，以铁耙高凡的资历最老，年纪最高，因而他率领十二高手向华夫人躬身一礼道：“弟子高凡等参见门主，请让弟子捕杀叛逆，聊补罪愆於万一。”
　　华夫人微微一笑，然后面色一整道：“捕杀当面五名叛逆，咱们娘儿三个尽够了，你们散开到四周防守，不得容许一人漏网。”
　　在一声暴诺之后，这十三名高手散了开来，刹那之间，就将现场包围得水泄不通。
　　华夫人不再迟疑，回头向桂半篙夫妇说了一声“杀”，晃身一跃，迳向施公博扑去。
　　施公博适才巳被雷霆三绝斩所伤，伤势不算太重，但功力却巳大不如前，他老妻自然不能袖手不管，因而夫妻联手，与华夫人展开一场亡命的搏杀。
　　华小莺原是奔向施琅琅的，却被施公博的两名心腹弟子拦了下来，也形成以一搏两的场面。
　　剩下来就只有一个施琅琅了，桂半篙虽是痛恨这个淫贱而又阴狠的女人，却不愿与一个女人动手，现在别无选择，只好向她迎了上去。
　　想不到此时此地，施琅琅只是皱一下眉头，居然风情万种眉挑目语的抛给桂半篙一记媚眼道：“公子，施琅琅对你不薄，难道你也要对我下手.何况好男不跟女斗，你是个君子，莫非你要欺侮女人不成？”
　　桂半篙一怔道：“这个……”
　　施琅琅一叹道：“就算我爹有什么不对，与我有什么相干，公子是读书人，应该知道罪不及孥的道理。”,
　　桂半篙是一个读书人，也是一个重视道德的君子，施琅琅如此一说，他不由迟疑起来；他正在迟疑不前，施琅琅可没有停下她的脚歩，当双方相距约莫四尺之际，一片寒光忽然压体而来。
　　好一个阴狠歹毒的女人，她先用言语稳住桂半篙，然后出其不意，以全力挥出一剑。
　　如若是往日的桂半篙，这一剑他必然无法避过，因而施琅琅在一剑挥出之后得意的笑了起来。
　　只要伤了桂半篙，然后将他当作人质，无论华夫人母女的武功如何高强，为了投鼠忌器，他施氏一门就可全身而退了。
　　她想得很美，计划也高明，可惜她估计错了一点，今天的桂半篙巳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了。
　　但见精芒暴盛，冷焰砭肌，她右臂传来一阵剧痛，一条人见人爱的粉臂，巳齐肩被红毛宝刀所劈落。
　　她疼得冷汗交流，却不敢稍作停留，纤足一点，弹身倒窜，连父母也不管了，迳自落荒而逃。
　　施琅琅逃的够快，但没有逃过黑鹰门高手的拦截，高凡凌厉的一掌击中她的胸前，几乎被击得开肠破肚，死状之惨令人不忍卒睹。
　　另外两处搏杀也没有太多的耽搁，施公博夫妇无力接下雷霆三绝斩，前后五招，就双双倒毙。
　　最令人惊心动魄的还是华小莺，三截棍左荡右荡，来回只有两招，地面就摆着两具尸体。
　　巨奸既除，叛逆伏洙，华夫人倒不胜唏嘘的流下泪水来了，她是在欢祝亡夫及挚友黄孤烟，吿慰他们在天之灵。
　　此时高凡前来相请，黑鹰门百废待举，而且还有一些低级叛徒仍待肃淸。
　　华夫人忍住泪水，吩咐高凡率领十名高手立即驰返黑鹰门，以出其不意的行动，使本门叛徒一网成擒。
　　这不是一件难事，高凡果然不负所望，他肃淸了黑鹰门叛徒，也在地牢救出了小青。
　　於是黑鹰门声威重振，仍是一个江湖道上举足轻重的门派。

　　(完，感谢古龙武侠论坛“Swordman790106”录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