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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铃
 
2024-07-04 11:19:10   作者:高皋   来源:高皋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跳崖殉夫 了结孽缘

  风雨凄厉,四野若墨,偶尔响起一阵惊雷,整个大地似乎都在雷声中颤抖。
  这是一个雷雨之夜,虽然天色刚刚黑暗,文安镇上的近千居民,已经战慄觳觫,没有人敢喘一口大气。
  莫非这儿的居民畏惧雷声?虽是“圣人迅雷风烈必变”,这一震之威,也不至使全镇之人如此慑伏!
  其实他们畏惧的并非惊雷,而是“鬼铃”。
  每逢风雨之夜,或星月无光的夜晚,一阵阵扣人心弦的铃声便传入文安镇每一个居民的耳鼓。
  它像来自天际,悠扬缥缈,无远弗届,但听到铃声之人,必然会心烦神燥,怔忡难安。
  更可怕的是,每逢黑夜,只要有人走出户外,一旦铃声出现,那出外之人必然会七窍流血而死。
  于是这个距离成都只有四十里的文安镇便人心惶惶,如同世界已到末日一般。
  今晚风雨肆虐,大地一片漆黑,除了风雨之声,文安镇静得如同死域。只有一户例外,那是陆善人的府第。
  陆善人约莫五十出头,生得方面大耳,威严中带着几分慈善,他并非本地人氏,因为喜爱此地的山水,所以二十年前就在本镇落了籍。
  他有一个美丽的妻子,及一双金童玉女般的儿女,再加上家财万贯,牛马成群,在成都以东几个县份之中,陆善人是首屈一指的首富。
  但他乐善好施,时常接济贫苦之人,虽然不能称为万家生佛,他那有求必应的作风,却为他博得善人的美誉。
  现在鬼铃肆虐,文安镇陷入空前的危机,陆善人既是本镇的领导人物,这件事他怎能不管?
  何况鬼铃照顾文安镇,原来就是冲着他来的。

×      ×      ×

  夜已半,风雨也已停息,但天空依然彤云密布,文安镇还是被黑暗笼罩着,只有一处露着灯光,那就是陆善人的书房。
  黯黄的光线照着两张神色穆肃的脸庞,一个就是陆善人,另一个是他美丽的妻子。
  陆善人本名陆行舟,是形意门的大弟子,他的妻子凌雪娥,原是他的小师妹,现在这对夫妻投目夜空,愁容相对,一待两个时辰,谁也没有吭出一声。
  良久……
  “大师兄……”
  “唔……”
  “你说鬼铃鲁般是冲着咱们来的?”
  “我想是的。”
  “哼,他当年率众劫镖,你将他击伤之后放了他,他不知心存感激,二十年后反而再来寻仇!”
  “这就是江湖,唉,想不到当年一念之仁,竟而伏下今日的祸根。”
  “怕甚么?你的工夫并没有搁下,当年能够胜他,今天还能怕他不成!”
  “是的,我的工夫没有搁下,但鬼铃鲁般的功力却更为精纯,他的摧心掌力已达炉火纯青的地步。”
  “你怎么知道他的摧心掌力已炉火纯青?”
  “我瞧过本镇的被害者,皮肉丝毫未损,内腑却已全碎。”
  “啊……”
  “别担心,小师妹,如果咱们联手,未必敌不过鬼铃鲁般。”
  “我行么?”
  “行,依我的估计,鬼铃鲁般的功力虽是比我为高,也不过高到一成而已,妳跟他相较,至少也有七成,咱们两人联手,应该佔到极大的胜算。”
  “大师兄……”
  “什么事?小师妹。”
  “你适才的估计只凭猜想,对付鬼铃鲁般并没有真正的把握,是么?”
  “这个……”
  “大师兄,不管你的估计是否正确,咱们必须预作未雨网缪的准备。”
  “怎样准备?”
  “先将蓉蓉浩浩送走。”
  “这个……”
  “怎么啦,你不同意?”
  “不是我不同意,妳应该知道蓉蓉浩浩的性格……”
  “这你放心,我会说服他们的。”
  蓉蓉浩浩是陆行舟夫妇的女儿及儿子,姐姐十八,弟弟十六,他们时年纪虽是不大,武功却已获得父母的真传。
  不过鬼铃鲁般是一个名满武林的黑道凶人,当年虽然是陆行舟手下的败将,如今艺业精进,已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陆行舟尚恐不敌,蓉蓉姐弟又岂会是他的对手?
  但年轻人大都血气旺盛,一旦鬼铃前来寻仇,要他们袖手旁观是不可能的,为这双姐弟的安全,只好事先将他们遣走。
  凌雪娥的计划没有错,可惜她的行动迟了一点。

×      ×      ×

  一串清脆铃声遥遥飘来,它像强风撞击窗下的风铃,在急骤、持续的震动着。
  这串扣人心弦的铃声,似乎还在两里之外,但一瞬之间便已到达陆家的书房之上了,接着一股阴森冷酷的,语声同时傅了进来:“姓陆的,咱们的账也应该算一算了,老夫在镇外十字坡候教。”语音一落便即寂然。
  在铃声响动之际,陆行舟夫妇原本沉重的脸色已然为之一变,此时大祸降到头上,他们的神色反而一片平静。
  陆行舟伸手摘下墙壁上挂的成名兵刃无敌金刀,道:“走吧,雪娥,不要让好朋友久等。”
  凌雪娥点点头,抓起放在书桌上的长剑,两人并肩向十字坡奔去。
  这儿是一块起伏不平的山坡,乱石纵横,野草丛生,景况荒凉无比。
  这是一个没有月色的夜晚,隍行舟藉着微弱的星光向丈外打量,依稀还瞧得出此人正是当年劫镖的鬼铃鲁般。
  他的形貌虽然还可辨认,但须发已经斑白,比二十年前苍老了许久,陆行舟双拳一抱道:“久违了,鲁大侠。”
  鬼铃鲁般哼了一声道:“人们常说君子报仇三年不晚,老夫却等了二十年五个月另三天了,咱们废话少说,你们夫妻一起上吧。”
  陆行舟道:“当年是鲁大侠要劫咱们的镖,如若易地而处,请问鲁大侠应该怎么办?”
  鬼铃鲁般道:“老夫行事一向是睚眦必报,当年一败之辱,今日必须加倍讨还,多说无益,咱们还是在手底下作个了断吧。”
  此时两条人影风驰电掣般奔到斗场,正是陆行舟的一双爱儿爱女,他们刚刚到达,蓉蓉就请命道:“爹!让女儿去打发他。”
  陆行舟面色一沉道:“不,这是大人的事,小孩子不准过问。”
  凌雪娥道:“大师兄,我先上。”
  陆行舟道:“还是我先上,妳替我瞧着一点。”
  鬼铃鲁般既是毫无商量的馀地,只好全力一拚了,他掣出无敌金刀,踏前几步道:“鲁大侠请赐招。”
  鬼铃鲁般嘿了一声,掌中旱烟锅一吐,分点陆行舟的肩井、章门、通谷、石关四大穴道。
  此人果然今非昔比,不只是出招之快,急如闪电,旱烟锅所带起的劲风,就具有隔空打穴的能力。
  但陆行舟成名多年,无敌边刀久&享举江湖,鬼铃鲁般的旱烟锅虽一凌厉,要伤到他却也不易。
  只见他身形急旋,金刀随身一转,不仅让过旱烟锅,那绕体急旋的刀光,反而迫得鬼铃倒退两步。
  这两人一交上手就全力以赴,一晃百招,竟是半斤八两,谁也佔不到便宜。
  但在两百招以后,陆行舟就陷于十分不利的苦战之中了。原因是鬼铃鲁般非常明白无敌金刀的招式,他往往能制敌机先,使陆行舟动辄得咎。
  招式被人所制,陆行舟注定是一个败字,旁观的凌雪娥正待挺剑上前助阵,忽然轰的一声,他已被鬼铃鲁般一掌震得飞了起来。
  凌雪娥母子大吃一惊,急忙点足弹身,全力抢救,以强弩离弦之势,奔到陆行舟倒地之处。
  “大师兄,你……”
  凌雪娥扶着陆行舟,语不成声的询问着,在她的想法,中了鬼铃鲁般这一记摧心掌力,任是何等之人,都没有活着的可能。
  陆行舟不是起人,也是血肉之躯,他却长长一吁道:“好厉害的摧心掌力,如非我早有准备,此时只怕已经不能跟妳说话了。”
  凌雪娥愕然道:“大师兄是说你并未受伤?”
  陆行舟道:“我受了伤,只是并不严重,鬼铃的摧心掌力,被我预藏的铁板所化解,这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啊,鬼铃鲁般呢?”
  他们只顾谈话,忘了这十字坡上还有一个要命的敌人,及纵目四掠,那里还有鬼铃鲁般的踪影?
  鬼铃走了,陆行舟吁出一口大气,谁知凌雪娥却又尖声叫了起来。
  “浩浩,你的姐姐到那儿去了?”
  “我不知道。”
  蓉蓉忽然不见了,这使陆行舟夫妇立刻陷入忧惶之中,他们分头寻找,由黑夜至天明,找遍方圆数十里,结果还是一个失望。
  最后,陆行舟仰天一叹道:“老夫封刀归隐二十馀年,看来不得不再入江湖,重作冯妇了。”
  凌雪娥道:“大师兄,莫非你已经知道蓉蓉的下落?”
  陆行舟道:“我不知道蓉蓉的下落,但我敢肯定她的失踪必然跟鬼铃有关。”
  凌雪娥道:“你准备怎样去找?”
  陆行舟道:“镖局之人眼皮杂,经验多,我只要跟邓总镖头联络一下,不相信找他不到。”
  凌雪娥幽幽地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      ×      ×

  九星山在四川县的东北,其间崚嶒奇诡,群峰缭络,烈风飙发,宛如怒涛,在这般人迹罕见之处,竟然住有一户人家。
  这是一个天然石洞经工整修而成的洞府,里面的设备不算好,却也应有尽有,生活所需并不缺乏。
  在一间石室之内,睡着一位清丽如仙的姑娘,只是她面色苍白,神情萎顿,像是身染疾病似的。
  一名须发斑白的黑衣老者,捧着一个食盘走进石室,盘中是四菜一汤,以及一钵燕窝麦片粥。他将菜肴揣在一张方桌之上,然后扶起床上的姑娘,道:“蓉蓉,来吃一点燕窝粥,这是我特地赶往成都买来的。”
  蓉蓉就是陆行舟的女儿陆蓉蓉,她果然是被鬼铃鲁般所掳,也许由于心情不好,再加上染受风寒,所以她病了。
  鬼铃鲁般原是一位黑道凶人,但他对陆蓉蓉却百般呵护,像父亲对女儿一般的照顾,只是陆蓉蓉不领情,清丽的粉颊始终布上一道严霜。
  饭后,陆蓉蓉将碗筷一推,冷冷道:“姓鲁的,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鬼铃鲁般道:“蓉蓉,我跟妳说过,唉,一生习武之人,生活竟是如此的悲惨,年纪一大把了,连一个洗衣煮饭的人都没有,这……”
  陆蓉蓉道:“你现在是要找一个洗衣煮饭的人了?”
  鬼铃鲁般道:“不错,我正是这个意思。”
  陆蓉蓉哼了一声道:“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谁愿意嫁给一个老鬼?”
  鬼铃鲁般面色一沉道:“蓉蓉,我以为妳并非世俗的女孩子,为甚么会有这等肤浅的见识?尤以妳自幼习武,应该知道不能以年龄来衡量一个武功已臻绝顶的高人……”
  陆蓉蓉道撇撇嘴:“那绝顶高人是你么?我却有些不信。”
  鬼铃鲁般微微一笑道:“妳认为令尊怎样?”
  陆蓉蓉道:“我爹……无敌金刀各震江湖。”
  鬼铃鲁般道:“不错,令尊的无敌金刀的确名震江湖,可是他却败在我的手下,如果不是我手下留情,嘿嘿……”
  陆蓉蓉没有再说甚么,她的头却低了下去,因为鬼铃鲁般没有说错,那天的决斗,她是亲眼目睹的。
  此后在陆蓉蓉养病期间,鬼铃鲁般服侍汤药,嘘寒问暖,照顾得无微不至,一直拖到二个多月,陆姑娘的病体才完全康复。
  这天早餐之后,陆蓉蓉道:“鲁般,谢谢你的照顾,我要回家去了。”
  鲁般沉吟半晌,道:“蓉蓉:妳……不能留下来?”
  陆蓉蓉叹息一声道:“不管你以前怎样,这三个多月,总还算个君子,不过我想念我娘,所以我要回去看她老人家。”
  鬼铃鲁般听陆蓉蓉提到她娘,似乎精神一振,双目神光暴盛,显得激动无比。
  陆蓉蓉道:“鲁般,你怎么啦?”
  鬼铃鲁般啊了一声道:“没……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妳很有孝心。”
  陆蓉蓉道:“你是同意我回家了?”鬼铃鲁般道:“当然同意,走,我送妳。”
  陆蓉蓉道:“不必,我自己会走。”
  鬼铃鲁般道:“好吧,不过此时江湖上不太平静,路上要小心一些。”
  陆蓉蓉向鬼铃鲁般瞧了一眼,一转身便向门外奔去。她这一眼包含着很多疑问,但最重要的一点,是不明白鬼铃鲁般是怎样的一个人,以及是怎样一种心态。
  她是被鬼铃鲁般掳来的,但她却没有受到任何欺凌,而且嘘寒问暖,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如今她要走,鬼铃也没有丝毫留难。那么鬼铃鲁般为什么掳她?按他的行动,岂不令人百思不解。
  陆蓉蓉智慧极高,是一个十分聪明的女孩子,但这个聪明人却猜不出鬼铃鲁般是什么心态。
  她由九顶山经汶川,灌县,直奔成都,这天傍晚时分到达灌县西北的兴文坪。
  未晚先投宿,她准备在镇上留宿一晚,及到达镇口,她却受到意外的阻碍。
  镇口一字排开八名黑衣白带,面貌狞恶的大汉,这般人这么一堵,陆蓉蓉就不得其门而入了。
  “各位,借个光……”
  按陆蓉蓉的性格,她早该给这般人一点教训了,只是她如今有了改变,由刚强爽朗,变得有点婆婆妈妈。
  她虽是委屈求全,别人可不领她这个情,八名撋路者之中,有一个油头粉面,年约三十四五的汉子道:“借个光?行,不过咱们兄弟正閒着无聊,希望姑娘能陪咱们解个闷儿。”
  陆蓉蓉面色一沉道:“阁下说话客气一点,你将本姑娘当作何等人物!”
  黑衣大汉啊了一声道:“这么说姑娘还是一个大有来历之人了,说说看,妳是那位高人?”
  陆蓉蓉道:“无敌金刀陆行舟就是我爹,各位应该有过耳闻。”
  黑衣人摇摇头道:“没听说过,其实碰到咱们兄弟,妳爹是谁都一样,识相一点,小妞儿,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说话之际脚下已经逐渐迫近,右手忽然一伸,一把抓了过来,速度之快,宛如电掣星驰一般。陆蓉蓉估不到此人出手竟是这般快捷,虽然尽力闪避,胸前的衣衫仍被撕下一截。
  此时的陆蓉蓉当真是羞怒交集,原本可以使出十成的武功,也因而打了一个折扣,不过乃父无敌金刀陆行舟是一个成名江湖的高人,陆蓉蓉获得父母的真传,黑衣人要制她却也不易。
  一晃二十招,陆蓉蓉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她没有考虑在敌众我寡之下的可怕后果,一心只想毁掉撕破她胸衣的黑衣人。
  别看她粉臂玉腿,指如嫩葱,这一发狠,竟然招招杀着,黑衣人倒被迫得手忙脚乱起来。在一旁观战的七名黑衣人中,有一个身材瘦长,面貌狞恶的老者,是川西八枭的老大,他向身旁的一名矮胖黑衣人道:“这名女子身手不凡,老四去助老七一臂之力。”
  待胖黑衣人应了一声,弹身一跃,立即加入战圈,他们这一联手,陆蓉蓉立刻落了下风,虽是竭力拚杀,仍动辄得咎。
  这两名黑衣人居心邪恶,他们并不伤她,只是在她的衣衫之上下手,只听到裂帛之声不时傅出,片刻之间陆蓉蓉已经是一个半裸的美人了。
  正当川西八枭得意忘形之际,一阵扣人心弦的铃声忽然遥遥傅来,八枭的老大面色一变道:“是鬼铃,咱们走。”
  他虽是当机立断,可惜为时嫌晚,一条人影带着震耳的铃声已经由空而降,斗场上立即响起两声惨嗥,不用看,必然是四、七两枭遭到了报应。
  八枭雁行折翼,怎能不勾起其馀六枭的杀机,一场恶斗于是展了开来。
  川西八枭虽是名噪江湖,如今以六敌一仍然不是鬼铃鲁般的对手,在震耳的铃声中,他们一个个被摔了出去,只不过片刻之间,川西八枭再也没有一个活人。
  鬼铃鲁般脱下他的长衫,包裹着陆蓉蓉裸露的躯体,无限怜惜的道:“不要伤心,蓉蓉,这般恶人已经被我杀光了,走,我送妳回去。”
  陆蓉蓉道:“回那里去?”
  鬼铃鲁般道:“这还用说,自然是回妳的家了。”
  陆蓉蓉螓首一垂,幽幽道:“不,我要回……”
  鬼铃鲁般双目大睁,那股惊喜之色不是笔墨可以形容的,虽然陆蓉蓉没说出回到那里,鲁般却已完全明瞭她的心意。
  “好,蓉蓉,咱们……啊……”
  鬼铃鲁般的语气忽然中断,而且身躯一震,面色遽变,莫非他遭到别人暗算?不错,他的背部插着一柄还在颤动的钢刀,是川西八枭老大的杰作,他以馀力掷出此刀,才真正的断了气。
  陆蓉蓉大吃一惊道:“鲁般,你不要紧吧?”
  鬼铃鲁般道:“不要紧,你替我将刀拔出,我这儿有疗伤灵药,敷上去就没有事。”他果然没有事,待回到九顶山的居处,他已经行动如常了。
  在一个凄风苦雨之夜,鬼铃鲁般在床上反覆转侧都难以成眠,他正想出去淋淋雨,房门上忽然响起剥啄之声。
  “谁?”
  “是……我……”
  “啊……蓉蓉……”他开门让陆蓉蓉进来,道:“妳怎么啦?蓉蓉。”
  “我怕……”
  “不要怕,蓉蓉,今晚的风雨是大了一点,不过咱们会没事的。”
  “我……就是怕嘛……”
  “那……待我点上油灯咱们聊聊。”让光明驱走黑暗,的确是一项壮胆的办法,但鬼铃鲁般并没有点灯,因为陆蓉蓉滚到他怀里来了。
  这就糟了,一个是久旷孤男,一个是怀春少女,他们这一挤还能不挤出事来?是挤出事来了,不过他们是自愿的,没有半点勉强,如今孟光接了梁鸿案,虽是老夫少妻,却也恩爱无比。
  三个月过去了,又碰到一个风雨之夜,现在陆蓉蓉睡在鬼铃鲁般的怀里,他应该不再害怕了。但……
  “鲁般,我有点害怕——”
  “不要怕,蓉蓉,咱们住的是石洞,再大的风雨也奈何不了咱们。”
  “我知道,但这几天我心惊肉跳,心神不宁,好像有甚么祸事要降临似的。”
  “别瞎疑心,咱们这儿隐秘得很,没有人会找到这儿来,纵然有,凭咱们夫妇,任何人都不会讨得好去。”
  又是三天过去了,陆蓉蓉已经将不安之事抛诸脑后,这天晌午时分,她在后山采摘野花,三条人影忽然由丛草中跃出,他们是一名青袍老者,及两名蓝衫少年,这三人全都身带兵刃,必然是武林中人。
  青袍老者咳了一声道:“姑娘,老夫向妳打听一个人。”
  陆蓉蓉道:“谁?”
  青袍老者道:“鬼铃鲁般,姑娘可知道他住在何处?”
  陆蓉蓉娇容一变,道:“不知道。”身形一转,径向山下走去。
  青袍老者微微一笑道:“老夫是南七省联营总镖头邓锋,咱们找鬼铃鲁般是要替江湖除害,希望姑娘不要隐瞒。”
  陆蓉蓉还未答言,前山已傅来兵刃撞击之声,陆蓉蓉与邓总镖头同时面色一变,四人一言不发,一径向前山奔去。
  前山果然是鬼铃鲁般遭到围杀,来敌是三十馀人,其中赫然有无敌金刀陆行舟,及他的妻子凌雪娥。
  陆蓉蓉知道她的父母是为了她,才带来如此众多的武林高手,但她已经嫁给鬼铃鲁般,在这等情形之下,他只好向父母实话实说。
  谁知陆行舟十分震怒,如非凌雪娥出手相救,她必然会在死在无敌金刀之下。
  此等情形,鬼铃鲁般瞧得十分明白,他心存愧咎,不愿出手伤人,但别人却不放过他,最后他终于被邓总镖头一剑洞胸,丧失了他的大好生命,陆蓉蓉也跳崖殉夫,结束了这一段孽缘。

  (全文完,感谢古龙武侠论坛“zhychina”、“ketidanyuan”录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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