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九华山初会齐鸣凤 黄鹤楼再遇蒋碧钏
 
2021-03-25 15:58:03   作者:蛊上九   来源:蛊上九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老渔夫带着孔广生上了一条小船,操桨在手,略一划动,船便调头向江中急驰而去。
  这时已是六月天气,夕阳虽然西下,而酷热犹自未消,可是船行似箭,习习风来,凉生两腋,孔广生心头立刻为之一清,便又注意起那老渔夫来。
  暗想:“这老渔夫也真怪,看起来已经老态龙钟,但架船的功夫,却又这样轻快,莫不是也是一位隐居避世的奇人吗?”
  再一想到他既能和彭不疑相熟,当然必非等闲,因此存了一个接交之心,开口问道:“请问老丈贵姓?”
  老渔夫一面摇船,一面说道:“你问我的姓干什么?问了去能记得住吗?”
  孔广生道:“萍水相逢,既蒙相助,哪敢不铭刻五衷。”
  老渔夫笑道:“这样一说,你倒是个多情人了?可是老汉却不敢相信于你呢?”
  孔广生正色说道:“今日初次和老丈见面,老丈凭什么能够这样来衡量在下呢?”
  老渔夫笑道:“嘴上无毛,做事不牢。老汉过去已对你们这种小哥儿上过当,帮了你们的忙之后,别说是谢一声,后来见了面,反而要躲避不迭。所以老汉灰心极了,不过老汉倒真是个多情的人,就是见不得人家有困难,知道了之后,如果不替人家解决,便问心难安,决不会像你们这种小哥儿,专做过河拆桥的事。不说也罢,好在老汉和彭不疑也不是外人,便再吃一次亏,也算不了什么?”
  孔广生听那老渔夫说了这一大堆话,真是越听越听不懂,正在怀疑,船已向江边靠拢。
  老渔夫用手一指江边上的一个村子说道:“彭不疑就在那家酒店里喝酒,他的船也就系在那里,你不必乱想了,老汉是谁?你日后自知,且先去找他吧。”跟着便催促孔广生下船。
  孔广生怔怔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身进了那家小酒店,三五张桌子上都坐满了人,只有靠窗的一张桌子上,单坐着一位五十来岁的老者,两目神光奕奕,一望而知便是一位内功精湛的人,同时又在身旁放着蓑衣笠帽,当然更猜准了便是江皋钓徒彭不疑无疑。
  连忙移步上前,躬身施了一礼,说道:“请问尊姓是彭吗?”
  那老者抬头说道:“你是谁?问姓彭的做什么?老夫正是姓彭。”
  孔广生知道已绝无差错,便拜了下去说道:“小侄孔广生,乃奉佟师伯之命,特来与师叔下书。”
  那老者果然就是彭不疑,这一听说,忙把孔广生扶起,说道:“贤侄免礼,起来说话。”接着又问了孔广生师承何人?
  孔广生也一一应过,这才把佟方的书信递上。
  彭不疑拆开,略为一看,便连忙收起,对孔广生说道:“此处非谈话之所,你随我来。”跟着起来,会过酒账,把孔广生领上了他自己的船,开出江心,这才向孔广生详细询问起来。
  孔广生也就把长寿峰上之事,从头到尾,细细的说了一遍。
  彭不疑沉吟了一下说道:“既然是你佟师伯出面,我当不能不去,你现在还打算到哪儿去呢?”
  孔广生道:“信已送完,小侄打算先回王屋山去向佟师伯复命,然后乘着八月十五以前,打听一下天寿的下落。”
  彭不疑道:“这样很好,我也先去一趟王屋山好了。明日便与你一同启程。”
  孔广生听了好不高兴。彭不疑便又和孔广生闲谈起来,一淡到孔广生已经在武汉三镇,连找了好多天都没有找到的事。
  彭不疑马上想到,便问:“那后来你又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呢?”
  孔广生便又把遇见那老渔夫的话说了一遍。
  彭不疑诧异道:“这儿一带,哪儿会有这样的一个人呢?”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这老渔夫是谁?
  也就在这时候,突然听到船舷外面,好似有人“咯儿”笑了一下,这一声彭不疑和孔广生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彭不疑说了一声:“不好。”人早穿出船篷。孔广生也是跟踪而出,四面一看,江水接天,清晖四泻,哪儿有半点人影子,便连江水也看不出有一点痕迹。
  这一来,便连彭不疑这样一个老于江湖的人物,也不由得怔在那儿,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半天,这才开口对孔广生说道:“现在我且先送你到汉口去吧,你明天先动身好了,我不和你一起走了,我一定要把这个人是谁,打听出来,不过我准定在八月十五以前,到王屋山去赴会就是。”
  说完之后,也不再开口,便鼓桨掉舟,把孔广生送到了汉口,催着孔广生上了岸,立刻又掉舟而去。
  孔广生也早听佟方说过这位师叔的脾气,个性非常之强,别人最好不要干预他的事,所以也就一直没有开口,只自顾自去想心事。到了汉口之后,立刻找店住下,进得房间,洗了个脸,刚关好房门,打算脱衣就寝。
  门外又有人叩门。
  孔广生问道:“是谁?你要找哪一个?”
  门外的人,并未开口回答。
  孔广生无可奈何,只好去把门打开,哪知抬头一看,便不由得怔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而来人已经一笑走进房来,孔广生便越发的手足无措起来。
  原来走进来的,却是一位素不相识的女子,一身黑衣,身材婀娜,步履刚健,一望而知是一位武功超群的人。尤其是那一张粉脸,简直就美到了极处。不过在眉眼之间,又隐含着一层杀气,使人望而生畏。
  那女子也不客气,进得门来,便自己坐下,看到孔广生的那副窘劲儿,反倒一笑说道:“你也坐呀,难道你还不认识我吗?尽这么紧盯着我干嘛?”
  孔广生虽然瞅着那女子的两个漆黑乌亮的两个眸子,好像在哪儿见过,但却想不出来,同时又非常脸嫩。
  因此怔巴巴地说道:“你是……你敢莫不是找错了人了吧?”
  那女子笑道:“找错了人?那怎么会呢?你不是孔广生吗?怎的连我这位同宗兄弟孔金川都会忘了呢?”
  孔广生听了,这才不由自主地叫了起来,说道:“你果然就是蒋碧钏?我认识你了。”
  千面观音蒋碧钏笑道:“我也知道你早就认识我了,你在见到你那位宝贝师叔王贵之后,还会有不知道是我的道理吗?现在既已认清,当然不必再疑神见鬼的了?请坐下来谈谈吧。”
  孔广生虽然坐下,但思潮起伏,却不知道该和她谈谈什么是好?所以依然两眼盯着她不放。
  蒋碧钏笑道:“你这样看着我,是觉得我很难看吗?”
  孔广生被她这样一说,满脸绯红,连把目光移了开去,窘得仍然没有开口。
  蒋碧钏便又笑道:“好哇!也不开口说话,简直都成了个大妞儿似的了。”
  孔广生道:“我说什么好呢?”
  蒋碧钏道:“别的话不会说,难道连恭维人的话都不会说吗?”
  孔广生又愣了半天,才想出一句话来道:“你找我来干什么呢?”
  孔广生此言一出,蒋碧钏不由得把脸望下沉,但马上又笑了起来说道:“我的话,真的说得一点也不错,你们这种小哥儿,嘴上无毛,做事不牢,专做过河拆桥的事,受了人家的好处,连谢也不说一声,专做叫人家灰心的事。”
  蒋碧钏这样一说,孔广生立刻心下一怔,说道:“那位老渔夫也是你吗?”
  蒋碧钏道:“不是我,你能找到彭不疑吗?”
  接着又抿嘴一笑说道:“你可别忘了我是千面观音呀!不然的话,一个大姑娘家,哪能终年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呢?告诉你吧,真正见过我的真面目的外人,你还是第一个啦。因为我当着我叔叔发过誓,终身不以真面目见人,除了……”
  说到这儿,忽然停住,脸上也似乎红了一下,但又接着说道:“这话还是将来由我叔叔告诉你吧。”
  孔广生心中在想着别的,也未注意,便又问道:“那么在杭州和京口帮我忙的人,也都是你了。”
  蒋碧钏点头笑了一笑说道:“你该怎么谢我呢?”
  孔广生连忙起身作揖。
  蒋碧钏道:“我才不要你这么谢呢?”
  孔广生道:“那你要我怎么谢呢?”蒋碧钏道:“我要……我们做个朋友不好吗?就是你师弟的事,有了我帮你去找,不是也要省事得多吗?”
  孔广生奇怿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蒋碧钏一撇嘴道:“除非我不留心,否则的话,还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我吗?”
  孔广生再一想,也就想了出来,说道:“你是偷听了我和彭师叔的话了,在船舷外面笑了一声的人,也就是你?”
  蒋碧钏又笑着点了点头。
  孔广生道:“你这玩笑可开得不小,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彭师叔的脾气吗?他现在正在找你呢?”
  蒋碧钏道:“没有关系的,他只要在船上一留神,就会知道是我,那就一点也没有关系了,说不定还要请我帮忙啦。”孔广生犹自不释。
  这时已是三更,蒋碧钏也就站起身来说道:“好了,现在天已不早,我也要走了,夜这么深,如果被别人撞上了,也不像话,咱们明儿再谈吧。”
  说完之后,用手一推窗户,人也跟着飞出,转眼无影无踪。
  这一夜,孔广生哪里还能再睡得着觉,翻来复去,百思齐集,一会儿觉得这是一件奇遇,一会儿又想到诸天香,便觉得这事不妥,再不能和蒋碧钏交往下去,可是蒋碧钏的那张美丽的脸,却又不断的出现在自己眼前,尽自对着自己笑,笑得那么美,笑得那么甜。
  正自看得有点心旌神摇之际,忽然的那张脸又变成了诸天香,自己也回到了诸暨,眼看到诸天香躺在床上,病容憔悴,垂着泪问自己道:“弟弟找到了吗?”
  但是还没来得及回话的时候,蒋碧钏在不知什么时候又已走来,拉住自己道:“走吧!你不是已经答应我,到我家去的吗?”诸天香一急,两眼一闭,便自死去,孔广生直吓得大叫了一声:“姊姊。”
  将身坐起,四面一看,仍躺在汉口的旅舍房中,却已经泪下如雨,混身通湿,原来却是一场梦,心中好不难受,因此也就决定了要疏远蒋碧钏。
  第二天,刚起身不久,旅店里的茶房便来说道:“孔客人,有人要来看你。”
  孔广生以为又是蒋碧钏来了,不由吃了一惊,但再抬头一看,却是江皋钓徒彭不疑,带着一个不相识年轻人。
  孔广生连忙起身相迎。彭不疑便指着那个少年对孔广生说道:“我来替你介绍,这位便是八卦真人的高足小义士白官英。”
  原来那白官英也是八卦真人的寄名弟子之一,家住灵石县秦王岭下,便像摩云手史楚臣一样,替八卦真人负责西边一路。
  这一天,忽听人说桃花公主已经进犯长寿峰,他心中一急,便连夜赶去赴难,哪知已经迟了好几天,在半路上便遇见晓月,一谈之下,才知道朝圣宫已经化为焦土,便是孔广生和佟方等也都已离去。
  白官英听了虽然既悲且急,但他却是个最细心不过的人,心想:“师父做事,一向周密,只要尚在人间,便一定会在长寿峰左近,留下暗记,以便和本门中的人联络。”
  同时又记起八卦真人有一次,偶然带着他走过后山的一条僻径,当时还取笑说道:“万一哪一天有人来围攻本山,而我又不敌的话,这里却还有一条逃生之路呢?”
  所以白官英便到长寿峰后山,这一条僻径上去寻找起来,虽然费了他整整一天的工夫,便到底被他在一片石壁上,找到了八卦真人所留下来的字,那是用黄土写下的,上面三个字,清清楚楚的是:“我去妙”三个字,下面的几个字,却已被山风山雨吹淋干净,变成一条泥迹,再也辨识不出任何字迹来了。
  白官英想了好半天,也没想出这“妙”字是个什么地方来,因此便四出打听,把所有附近认识八卦真人的人都找到,谁也想它不出。
  后来一直找到佟方,佟方想了一想,这才说道:“我倒想起一个地方来了,也许你师父去了那儿,也说不定。”
  白官英忙问是那儿?
  佟方道:“你应该也听你师父提起过重瞳叟杨皓这个人吧?”
  白官英一听,便猛然跳起来说道:“对了,杨老前辈住的地方,便是妙峰山,他和师父的确有很好的交情,怎的我便这么粗心,竟把他那儿给忘了呢?”说着便要告辞走去。
  佟方道:“你且别忙,我还有事想烦你辛苦一趟。”
  白官英便问何事?
  佟方道:“我想请你先去武汉一趟,把这消息告诉我一个师侄一下,叫他也好安心,然后你们两个再一同前往。”
  接着便把诸天寿的事,和自己要孔广生送信给江皋钓徒事,都告诉了白官英。
  白官英当然未便推辞,因此才先到武汉,刚好就在那一天碰到了彭不疑。
  当时彭不疑也已清楚了在他船旁偷听说话的人,便是蒋碧钏,他一向颇清楚这位姑娘的为人,因此也就一笑置之,只带着白官英来寻孔广生。
  孔广生听了这段情形,也高兴非常,当即议定,和白官英即日北上,去河北妙峰山重瞳叟杨皓家中,寻找八卦真人和诸天寿。
  彭不疑道:“这样很好,你们见到八卦真人时,替我致意,就说我随时听候他的差遣,绝对帮忙到底。”
  白官英先自谢过。
  彭不疑又嘱咐他们,要一路小心,最好先别把这消息对任何人说出。
  彭不疑刚说到这儿,窗外已经有人接口说道:“不告诉别人是对的,却不能连我也瞒着,妙峰山之行,我也是非去不可的,少了我可不行,咱们三个做一路吧!”话声才完,人已进来。
  孔广生一见又不由得皱起眉来。
  这一来不打紧,妙峰山上,又惹起了无限风波,把个孔广生陷在苦恼之中,几难自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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