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深夜来双魔 老镖师惨遭戮劫 中途逢神僧 救危拯溺走孀孤
 
2024-08-16 10:51:16   作者:皇甫琼华   来源:皇甫琼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薰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上面这首诗,乃南宋时士子林升所作,杭州在北宋时,已为东南一大都会,南宋定都改名临安后,尤足媲美开封,杭州城郭广阔,邑屋华丽,环以湖山,左右映带,市井坊陌、铺席骈盛,加以民富安乐,终日朝歌暮嬉,酣玩岁月,一般大贾一豪民,公子王孙,沉迷其间,镇日价呼尽百万,买笑千金的是销金荡魂之地。
  且说此时正当阳春三月,莺飞人间之际,在杭州和宁门外的太平庄中,正是飞鸟归林,炊烟阵阵,庄外的大道上,蓦地响起一阵急促的辔铃声,眨眨眼的功夫,一匹黑色高头健马,快逾流星已驰进庄门,从马背上纵跃下一个面目黧黑,身材矮小的汉子,看他满脸汗泥,一望而知是经过长途跋涉,庄丁们赶忙抢步笑脸相迎,黑脸汉一面拭汗一面拱手道:“烦请大哥通报一声,就说苏州镇远镖局李云彪有要事面见庄主。”
  庄丁们见他一脸焦急神色,忙替他接过缰绳,请他去客厅奉茶。
  约略片刻,厅门外步履登登,门帘一掀,走进来一个面目清花白胡须的老人,还未开口,黑脸汉子已抢上一步,躬身施礼道:“这位想是孙庄主了?在下李云彪,奉总镖头卢老爷子遗命,专诚面谒。”
  老人闻言凛然一惊,回礼道:“老朽正是孙仲鲸,原来是李师傅,失迎,失迎。”
  双方让座后,孙仲鲸肃容问道:“不知总镖头何时驾归仙山?”
  李云彪凄然一声道:“昨日寅正。”不等对方再问,继续说道:“事情是有点怪,敝局上月接了一支镖,是一位盐商,说明是一口小箱,由盐商亲身携带,迳送湖北江陵府,镖银一出手就是五万两……”孙仲鲸忍不住“噫”了一声,李云彪呷了一口茶又说道:“管事的觉得事情太大,乃请出总镖头商量,一问之下,方知是一箱价值倾城的珠宝,尤其内中有一对双凤玉环及一串龙眼般大的珍珠项链,确为世间罕见,总镖头检视再三,终于接下,想是这支镖关系
  重大,除由总镖头亲自护送外,并加派了云中龙成师傅石门双虎周师傅兄弟随行,为了避免绿林大道上闻知,所以连夜动身。”说此一顿,又叹了一声,双目蕴泪,含悲说道:“在黄州附近的鸡公山,被追魂太岁钱万益粉面娱蚣钱千益兄弟联手将镖劫走,周应龙师傅兄弟与成兆章师傅三人丧命,总镖头当场重伤,想是这魔头以为押镖的人全已丧命,乃扬长而去,天幸总镖头为过路客商救醒,护送返局,但因内伤太重,终于昨日不治弃世。”
  孙仲鲸听得来老泪纵横,脸含悲色,黯然摇头道:“竟有这等吓情。”沉吟良久,喟然说道:“八年前追魂太岁钱万益兄弟率领徒党在江西红石岗劫财后害命,凑巧总镖头与老朽路过,见他兄弟做得太狠,一时不平,上前相劝,终于言语不和动起手来,掌劈了他的徒党两人,他兄弟亦败在总镖头与老朽手下,从此消声敛迹,谁知今日竟会露面寻仇。”
  李云彪“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难怪总镖头在临终时,嘱在下即速禀报庄主,妥为戒备,并说他兄弟俩武功精湛,不但练有毒沙掌,且有一身横练功夫,庄主若能暂避其锋最为上策。”说至此,起身说道:“局子里尚需安排善后,在下就此拜别。”说完话,施了一礼。
  孙仲鲸慌的还礼拦阻道:“李师傅远道传言示警,老朽铭感不尽,待用过晚饭休憩一夜,明晨起程如何?”
  李云彪谢道:“庄主盛意,业已心领,在下随带干粮,路上食用甚为方便,且事机迫促,庄主亦需打点。”
  孙仲鲸骤闻警耗,心神不宁,见他执意要走,也不便再留,随即亲自相送,分别时,已是万家灯火。
  孙仲鲸自送走李云彪后,独个儿坐在书房沉思,心乱如麻,八年前的往事又复映在眼帘,那时候钱万益兄弟的武功,就比自己差不了好多,卢振飞同自己两人与对方斗了两百余招,才将他们击败,自那时起,江胡传言他兄弟俩投奔在九连山千头毒蛟一尘道人门下,一尘以毒沙拿名震江湖,而他所用暗器,又全喂过剧毒,钱万益兄弟跟他练了几年,武功当然更高,真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凭威镇八方卢振飞等四人之力,尚且全数毙命,自己若与这斯拼斗起来,怕不凶多吉少,且他兄弟心黑手辣,睚眦必报,这次既先找上了卢振飞,出手又这样赶尽杀绝,当然不能放过自己,早晚定必寻上门来,卢振飞叫我暂避其锋,岂不损了我一世威名,令江湖道上耻笑,想到此处,心意已决,提起笔,忽忽写好一信。
  这时,家丁孙寿在门外禀道:“夫人请庄主用饭。”
  孙仲鲸“哦”了一声,步出房门对孙寿说道:“你速去备妥车马,唤孙福来后堂见我。”
  夫妻俩饭后,相对品茗,他面对夫人凝视良久,才正色徐徐说道:“云卿,我与你结缡已来,转瞬就是二十载,天幸老天有眼,使我夫妻晚年得子,孙门有后,逸枫这孩子骨秀神清,禀赋极佳,若教养得法,将来必为武林放一异彩,你要善自照顾才是。”
  孙夫人蔡云卿看丈夫脸色沉凝,眉宇之间流露出一种很深的抑郁神色,心中就有点儿忐忑,听了此话,更觉六神无主,忙的柔声问道:儿你怎么啦?干嘛说这些话?”
  孙仲鲸皱眉说道:“适才苏州有人传言,说我昔年一个极厉害的仇家,不久就要寻上门来……”刚说至此,丫环小梅进来禀道:“孙福在外敬候庄主。“
  孙仲鲸点点头道:“叫他进来。”
  一个国字脸身材高大年约四十左右的精壮汉子,随着小梅进入房中,向孙仲鲸夫妇一礼道:“孙福叩见庄主,主母。”
  孙仲鲸对他摇摇手,回头对小梅说道:“你去把少爷带来。”
  小梅走后,孙仲鲸对孙福说道:“你可速去拾缀行囊,扎束停当,立即起程护送主母少爷前往天台。”
  孙福听后,怔了下神,不敢追问,只好行了一礼退出。孙仲鲸又望着蔡云卿正色道:“如今事在燃眉,我命孙福立即送你母子去天台你二哥家。”
  蔡云卿愕然道:“什么?要去天台,我夫妻俩一同去,仇家既然厉害,你不如暂时避开。”
  孙仲鲸苦笑道:“我这仇家,心狠手辣,他既诚心寻仇,走避自非善策,还是与他见面,尽力解释前嫌,若能化去这段冤孽,也好了结这桩公案。”事实上,他已想到,就是自己忍辱暂避,人家的暗桩早已布妥,还能让自己飞出这太平庄不成,解释前嫌,更是镜花水月。
  蔡云卿忍不住呜咽说道:“我虽女流,不懂武功,你一人势弱,难道就不会去请人相助。”
  孙仲鲸不禁心里跳了一下,但一想到自己这些朋友,武功平平,请来助拳,还不是白陪上人家性命,但又不忍说出;怕她忧心,沉吟一阵,点点头道:“这话有理,我自会请人助拳,你与逸枫即速动身,时候不早,你可回房打点,多带细软。”
  蔡云卿知道丈夫性情,不忍过于拂逆,乃说道:“今日已晚,明早上道就是。”
  孙仲鲸忆起二十年来夫妻恩情,转瞬分别,是否能得重聚,自己真不敢说,这一别,难道会是永诀,但转念一想,仇家实太歹毒,还是尽早离开为妙,一咬牙,说道:“趁星光暗淡,立即起程吧。”一转身,小梅与逸枫已走了进来,逸枫人虽年幼,但极懂礼貌,先叫了“爹”“娘”然后拜将下去。
  孙仲鲸扶起逸枫,轻轻抚摸着他的小脸,默然良久,然后对他说道:“逸枫,好好跟你娘去舅父家,你今年三岁了,要听娘的话,逸枫仰起头霎霎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道:“爹也去!”
  孙仲鲸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你与娘先去,端午节时,爹再去。”说完话,就催云卿快去收拾。
  云卿无奈,缓缓起身走出房去,这时,已是二更光景,孙仲鲸心潮起伏,心中有说不出的难过,只道封刀归隐,渡此宁静晚年,谁知竟会遭人寻仇,如能侥幸跨过此关,还是另觅幽静地方……
  蔡云卿已走进房来,孙仲鲸随即将孙福叫来,嘱咐道:“外面车马已备妥当,你们立即起程动身,沿途务必隐秘行踪,多加戒备,你就化名刘林,主母与少爷也都暂时改名易姓,早去早回,免我惦念。“
  这孙福自幼进入孙家,随孙仲鲸闯荡江湖有年,而且为人忠厚、机伶,善使一口厚背薄刃刀,武功也登堂入室,故孙仲鲸将此重任付托于他,孙福见情形有异,刚想开口询问,孙仲鲸已摇手制止,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与蔡云卿道:“此信请交与你二哥。”又回头对孙福将追魂太岁兄弟寻仇之事简略说了一遍后,淡然一笑道:“你们就动身上路吧,千万记着我适才……话还未完,遥闻屋顶上传来几声冷笑,孙仲鲸倏地脸色突变,“噗”的一声,吹熄了桌上灯火,暗忖:“这斯来得好快!”忙附耳吩咐孙福护着云卿母子立即动身起程,自己随手一掌劈开窗户,抓起一把椅子抛出,一掌护胸一掌护着头面,身形跟着跃出,翘首四望,见侧房屋脊上佇立着两人,忙朗声说道:“是哪位朋友夤夜驾临敝庄!”
  一语甫毕,房上掀起一阵狂笑,笑声一落,屋顶上两人已使广一招“风中落叶”轻飘飘的落在离他对面一丈左右,鼻子里哼了一声,冷然盯着孙仲鲸。
  孙仲鲸炯炯眼光,略一打量对方两人,看来人都是一身夜行衣靠,一个虬须绕颊赤手空拳,一个白面无须背插长剑。正是追魂太岁钱万益兄弟,忙双手一拱道:“原来是钱氏双雄,恕老朽迎候来迟。”
  追魂太岁钱万益沉声道:“我兄弟不过是江湖道上无名小卒,怎敢劳庄主大驾迎候。”
  孙仲鲸见对方态度冷傲,目中无人,不由心中有气,但回头一想,自己人单势孤毫无戒备,又担心云卿母子安危,只得强忍怒火,微笑道:“不知双雄夜临敝庄,有何赐教。”粉面娱蚣钱千益一声冷笑道:“姓孙的,你怎么如此健忘,八年前你与姓卢的杀我弟子坏我弟兄衣食,这档草,咱们也该清算了。”
  孙仲鲸看对方言语蛮横,气势凌人,知道今夜不会善了,但仍想化解这段孽债,乃正容说道:“老朽封刀已久,早已不在江湖走动,以前开罪双雄之事,老朽愿向双雄赔罪如何如?”
  追魂太岁双目圆睁仰面一阵狂笑后,冷然说道:“赔罪,我兄弟可担受不起,上次承你盛惠,今天要本利两清了,还是在功夫上见真章吧。”说着话,踏前一步,大有跃跃欲动之势。
  孙仲鲸见此情势,知已不能善罢干休,忙正色对他兄弟朗声道:“动手过招彼此无益,请双雄听老朽一言,八年前红石岗之事,原是老朽一时不忍,故尔出面奉劝,应本上天好生之德,不可乱杀无宰,并非有意为难,如能忘却前隙,老朽有生之年感激不尽。”说完话兜胸一个长揖。
  追魂太岁急忙侧身一闪,避过一揖,大喝一声:“废话少说!”话出口身形闪动,一招“迅雷击顶”猝向孙仲鲸头上击来。
  孙仲鲸早已暗地戒备,忙的一低头侧身避过,寒着一张脸道:“且慢,双雄既要赐教,可否另订时日,容老朽拜识……”话未说完,追魂太岁已再次扑上“双峰灌耳”两拳对着他的太阳穴进招,招式狠毒。
  孙仲鲸见此情形,哪能再忍,一声长笑,笑声中“白鹤亮翅”化解了他的攻势。
  追魂太岁见两击无效,一声狂啸,直若暴雷骤发,猱身而进,拳密如雨,四面八方滚滚攻来,孙仲鲸哪敢怠慢,凝神提气沉稳应敌,有守有攻,刹那间,两人拼了三十余招,这时,庄丁们已闻声赶来,亮燃灯笼火把,将小院中
  照耀得有如白昼,追魂太岁看对方拳风凌厉虎虎有力,立即觑空拳招一变,施展出二十多年赖以横行绿林道上的“黑虎掌法”这套掌法,孙仲鲸在八年前原曾见识过,哪知隔了八年,感到钱万益功力愈形深厚,掌风有如狂飙,威势惊人,孙仲鲸迫得施出祖传孙家独门“三才掌法”迎敌,掌风到处,沙土飞扬,草叶片片震落,两人四掌,愈打愈猛,周围丈余内尽都是呼呼劲风,晃眼又斗了二十余招,双方势均力敌,斗个平手,钱万益不由心头火起,大喝一声,忽地腾身一跃拔起两丈余高,半空转身,头下足上“黑虎扑羊”双掌由外向内挟起一股劲风,硬向孙仲鲸的脑门击来,这是“黑虎掌法”中的绝招,孙仲鲸不敢大意,一声低啸,不避不让暗运内力,待对方双掌离自己脑门五寸时,突伸两掌格开他的两臂,随即倏扬右掌用了八成内力闪电向他胸前劈去,掌风力道凌厉无匹,这一招精妙奇绝的拳招,乃“三才掌法”中的“天女摘桃”是一记救命绝招,孙仲鲸很少施用,说时迟,那时快,钱万益眼看自己招式业已用老,不但妙招无功,自身反而陷入绝境,心中一惊,忙的顺着他格开之力,在空中一提腰劲,向后倒窜出去两丈开外,任他身形极快,胸部已被掌风扫中,一震之下,血涌气翻,“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孙仲鲸也不乘胜进击,收拳拱手道:“承让……”话犹未完,猛觉脑后金刃破风之声,劲道奇猛,慌的向下一扑,“懒驴打滚”贴地翻滚出去八尺,挺身一看,粉面蜈蚣钱千益正手横长剑目光灼灼的瞪着自己。
  原来钱千益见兄长遇险,正想出手相救,但已迟了一步,逼开孙仲鲸后,一个纵跃到了兄长身边,扶住他低声说道:“你快些运功调息!”说完话,转脸瞪着孙仲鲸冷笑道:“快亮兵刃?待我领教几招。”
  孙仲鲸被迫出手,原意适时而止,再为解释,谁知又伤了对方,正在一旁思量如何化解这场拼斗,钱千益已当面叫阵,势成骑虎,只有苦笑一声道:“老朽一时……”一语未完,钱千益眼露凶光,满胸煞气,刷的一剑,迳向他左肋刺来,一招还未用老,忽而剑锋向上斜,削右臂,动作迅捷,招发电光火石,孙仲鲂不虑这斯发招如此之快,一招“倒拔葱”身形奇快,避过这招,同时忽闻身侧有人高叫:“不要脸的东西!”
  随着又是一声大喝:“庄主接刀!”一柄金背大砍刀耀眼生花已飞到身边,孙仲鲸闻声知人,忙伸手接着,立时勇气顿壮,偷眼斜觑,只见孙福怒目横视,手中倒提厚背薄刃刀在火光照耀下睁着斗场,心中一怔,暗忖:“他怎的还在这里。”他这一呆愣,钱千益又已欺身进招,他忙的闪身避过,百忙中,沉声对孙福叱道:“还不快走,误我大事!”说完话,收摄心神,全力与钱千益拼斗起来,转瞬间就斗了十余招,这时,恰巧孙仲鲸用了一招“天外来鸿”刀带劲风势沉力猛,斜向对方左肩砍下,钱千益深知孙仲鲸功力深厚,不敢硬接,“斜踩彩桥”顺着对方来势堪堪避过,孙仲鲸真火既动,那容他如此闪避,脚上“枯树盘根”左脚横扫而来,快如闪电,饶他钱千益趋避够快,右足踝也被踢中,奇痛无比,一个踉跄,几乎栽倒,忙借势一伏身往后滚出去一丈,强忍疼痛“鲤鱼打挺”跃起身来,左手一探镖囊随手一扬,三支喂毒青铜镖分向孙仲鲸两眼咽喉袭来,孙仲鲸在他滚身之际,人已跟踪跃起,这时两人距离也不过四、五尺光景,知他暗器喂过剧毒,慌忙侧身避让,青铜镖贴衣落空,不禁勾起怒火,正待欺身进招,陡觉身后一股劲风袭来,慌的“天龙翻身”挥刀横截,举眼一看,见是追魂太岁钱万益在后偷袭,不由虎目圆睁勃然大怒,仰面狂笑道:“不识羞的,你们兄弟一起上吧!”
  钱万益适才虽被孙仲鲸掌风扫中前胸,幸赖他功力深厚,受伤不重,调息片刻,但觉气通百穴,已无大碍,见钱千益情势危险异常,立时一跃而起,抢步上前闪电向孙仲鲸后背劈出一掌,卸了孙仲鲸疾进攻势。
  钱氏兄弟一生纵横江湖,何会吃过这等苦头,今夜兄弟俩双双受伤,心中本就难受,再吃孙仲鲸两句话一激,不由怒火攻心,眼露凶光,面含杀气,双双暴喝一声,扑身而上,剑光霍霍宛如风雷并发,拳风呼呼有如惊涛骇浪,招招狠毒,尽攻要害。
  孙仲鲸的武功造诣,若与他兄弟俩单打独斗,尚可勉强斗个平手,适才胜了两招,乃是他兄弟俩轻敌之故,可是联手进攻,形势大变,立时将孙仲鲸逼得气喘汗流,左支右绌,眼见性命已在呼吸俄倾之间。
  不过孙仲鲸也是成名人物,临危不乱,他一觉出形势不利,今晚怕要命丧当场,不由起了拼命之心,猛一提劲,金背大砍刀使得呼呼生风,上下飞腾,只守不攻,目的在拖延时刻,以便云卿母子能安然脱离虎口,觑空往斗场四
  周一瞥,果然不见孙福,料已护送他母子动身起程去了,他心神一分,突闻一声“着”白光一闪,孙仲鲸陡觉左肋一凉,痛不可当,已知受伤,慌忙呼呼两刀,逼退对方,脚尖一用劲斜射出去,打算察看伤势,那知双脚尚未着地,数点寒星已迎面飞来,只得忍痛舞动金背大砍刀拨打射来暗器,身刚落地,一般劲风又已袭到胸前,忙的向左横跃,身尚未稳,又是数点寒星分上中下似流星飞矢般破空而来,只得咬牙“一鹤冲天”全身拔起,无奈距离过近,上身虽已避开,小腿一麻,立即坠下,知已被喂毒暗器击中,忙的运功护住要穴,心知要想保得性命,那是比登天还难,总不能就这样让敌人得手而去,忙凝聚毕身功力,左掌向跟踪追击的钱万益劈去,势挟劲风凌厉无匹,钱万益眼看得手,心中大喜,他知孙仲鲸内力深厚,早已全神戒备,见孙仲鲂掌劈来,忙的功贯两臂硬接了一这一掌,“砰”的一声,钱万益被震退三步,才拿桩站住,满脸铁青,孙仲鲸当堂被震得几个踉跄,一屁股坐在地上,周身酸麻,气血翻涌,知道已受了严重的内伤,一瞬间脸色惨白,浑身打颤,就在孙仲鲸与钱万益对掌之后,粉面蜈蚣钱千益哪顾江湖规矩,早已一跃而上,剑锋打闪,向孙仲鲸胸前刺去,孙仲鲸此时哪还能避让,可怜一位成名归隐武师,就这样溅血剑下,抱恨九泉。
  这时,围观的孙家庄丁见老庄主惨死剑下,不禁泪落满面,纷纷抢上前去围尸痛哭,他们知道老庄主最痛恨群殴,而且自己的这点庄稼把式也无法上前帮助,眼睁睁看着钱千益逞凶,害了老庄主。
  追魂太岁适才硬接了孙仲鲸一掌,也被震得血动气浮,暗道:“这老儿受伤后功力仍如此深厚,他的内功造诣果是登峰造极了。”见钱千益毙了孙仲鲸后,也顾不得砍杀庄丁,对他说道:“咱们快追那漏网游魂去。”说完话,身形一晃,两条人影直扑庄门,沿庄外大道飞跃而去,一口气奔驰了二十多里,前面已隐约现出大小两团黑影,精神一振,几个纵跃,跟踪急追下去,霎息之间已然追上那辆急驰的蓬车,车后尚有一骑如影随形在旁护卫。
  原来这护车汉子正是孙福,他在孙仲鲸跃出房外对敌之时,立即要带云卿母子离庄,但蔡云卿夫妻情深,心中担忧丈夫只身迎敌,不忍离去,在窗隙中窥看,孙福也想起老庄主手无寸铁,赶忙告知云卿,将封存已久的金背大砍刀取出,正赶上粉面蜈蚣钱千益仗剑出手,他将刀抛与孙仲鲸后,也就是提刀观战,闻孙仲鲸叱后,才急急离开斗场,再三劝慰云卿,方才与他母子含悲离庄,沿路尚未发现敌人伏桩,心中暗自庆幸,一路上纵马摇鞭,疾驰狂奔,哪知才赶了二十多里,已发觉敌人如离弦弩箭般追来,心中一惊,知道老庄主已遭毒手,忙嘱车夫加速前进,自己立即带转马头横栏大道,追魂太岁一声冷笑道:“你找死!”说完话飞身跃起,一掌向他胸前劈去,劲风呼呼,孙福哪敢接人家这一掌,忙的脚尖甩离马蹬,身子一个倒栽葱,向后窜出去一丈左右,人虽避过,这一掌却劈在马背上,居然将马的脊骨打碎,惨嘶一声,倒地而死,孙福看得来一怔,心中一急,手中刀“泰山压顶”猛劈追魂太岁脑门,追魂太岁又是一声冷笑,身形一闪轻轻避过,借势劈出一掌,一股劲风向孙福迎面袭去,孙福要想躲过,可是已慢了一步,“呯”的一声,身子被震飞两丈开外跌翻在地死去,原来钱万益不愿拖延时间,所以运足全身功力,只两招便击毙孙福。
  追魂太岁击毙孙福后,几个起落已跃至蓬车旁边,一伸手拢着辔头,那匹马已跑起势子,经这魔头一勒,不禁扬蹄人立长嘶起来,前腿刚一着地,一团黑越越的东西自车前座上扑通一声摔倒地上,钱万益俯身一看,原来是蓬车车夫,已经气绝身亡,急忙撕开车帘借黯淡星光向车内望去,只见一人卷卧车内,忙晃燃火折子一照,不由冷汗淋漓,正是自己兄弟钱千益,此时顾不得搜索人家孤儿寡妇,一把将钱千益抱出放在道旁,细察全身,发现双耳已失,人却酣睡不醒,知是被人点了穴,随即替他解开穴道,用推宫过穴手法活了他的血脉,一瞬间钱千益就悠悠醒转过来,睁开双眼见兄长在旁盯着他,只觉头部一阵刺痛,慌的用手在脸上一摸,才知道双耳已失,不禁长叹一声道:“适才兄长迎击护车汉子之时,兄弟就截住了蓬车,收拾车夫后,正欲将那漏网游魂斩草除根,哪知一团黑影突然袭来,两耳顿感一阵剧疼,赶忙留神戒备,可是毫无异样,再次扑向那蓬车时,骤觉眼前一黑,四肢软绵无力昏昏睡去,以后的事就不知道了。”
  钱万益暗道惭愧,心里明白今夜遇上了高人,凭自己兄弟两的功夫,竟未发觉来人身形面貌,而且在举手投足间就制服了自己兄弟,来人武功之高,简直不可思议,如下辣手,哪还有命,想至此,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凉意,两兄弟又在四周搜索一遍,但见银星黯淡四周寂然,适才遭自己击毙的方脸汉子尸体亦茫然不见,知道不妙,连忙施展轻功逃窜而去。
  再说蔡云卿在房中窥看丈夫与人拼斗,心中砰砰的跳个不停,经不起孙福再三力劝,方才令泪带着逸枫随他离庄,一路上思潮起伏,不知丈夫生死如何,眼泪也就像断线珍珠滚滚下落,逸枫这孩子还小,也不过才三岁嘛,他见娘亲泪落,不禁握着了云卿手臂摇撼着道:“娘,你怎么哭啦?”云卿暗忖,孩子太小,这些事不应让他知道,而且云卿出身书香门弟,懂得大义,所以连忙强忍悲痛,反而用话岔开,逗着他玩起来,母子两人就这样在车中厮混下去,不过一盏热茶时间,逸枫也就在他娘怀中沉沉熟睡过去,云卿独个儿又想起丈夫,蓦地一声闷哼,似觉车身一晃,随见车帘一动,探进一个人来,吓得云卿惊叫出声,正措愕间,已被来人挟持而出,只觉两耳风声呼呼,刹那间,已被来人放置地上,睁眼一看,面前立着一个老和尚微笑着合什道:“女施主受惊了,请在此稍候,老衲去去就来,说完话,但觉面前一阵微风过处,哪还有老和尚踪影,转脸一看,逸枫仍好端端的睡在自己旁边地上,云卿被这突然的变动怔在那儿,就在云卿想得出神的时候,眼前黑影一幌,面前已站着适才所见的老和尚,老和尚身侧还躺着一个人,只见老和尚微皱长眉手指躺在地上的那人问道:“女施主,这人是谁?”云卿俯身一看,认得是孙福,叫了两声,未见回答,老和尚喟然道:“他已被人害了!”云卿闻言,不由惊叫一声退了两步,抬头望着老和尚垂泪道:“老禅师,他是被何人所害?”老和尚微笑道:“老衲正在请教女施主,黑夜赶路,不知所为何事?”
  蔡云卿借暗淡星光,偷窥老和尚,见他须眉俱白,面露慈祥,而且言语温和,心知不是歹人,又看孙福已死,知道自己母子性命是老和尚所救,一时想起丈夫,不知生死,心中一酸,不禁泪如雨下,拜伏在地道:“老禅师救命之恩,形同再造,斗敢请问法号,以便终身礼拜。”
  老和尚合什道:“女施主不必多礼,快请起来,老衲法名不空,尚请赐告夤夜赶路原委。”
  云卿拜罢起身,将丈夫遭人寻仇,孙福护送自己母子逃奔天台之事简略说出,并请不空带她母子返家一看,不空听完后,合掌说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孙福为主酬命,正是忠义之人。”说完话,择了一块空地,只见他双手插入土中,微微一挑,就是一个小坑,这样约有一刻工夫,已被他挖了一个深坑,将孙福草草安葬后,向云卿说道:”女施主请暂留此,待老衲去探视一番。”问明太平庄方向后,但见他僧袍一抖,身形凭空向上拔起,转眼失去踪影。
  不空赶到太平庄时,已是四更左右,只见满室悲惨气氛,庄丁们已将孙仲鲸入殓,不空一问经过,不禁长眉紧皱,默然良久,才嘱咐庄丁即日安葬,并留下年老家人代守门户,然后返回原处告知云卿。
  云卿骤闻凶耗,好似高楼失足,怔那儿呆若木鸡,好一阵才出声嚎啕大哭,逸枫这孩子在旁也被哭醒,睁开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娘,跟着他也哭起来,不空让她哭了一阵,方才劝道:“因果循环,苦海茫茫,人死不能复生,女施主不要太过伤心,老庄主后事已有庄丁们办理,门户亦命妥人照顾,老衲意思,女施主仍照老庄主初衷去令兄家暂避为是。”
  云卿强忍悲痛,欲回家见丈夫最后一面并亲自料理安葬,不空摇头道:“不必多此一举,女施主有此心意,老庄主已瞑目九泉,且令郎年幼,似不宜让他在心中留此恨事。”
  说此一顿,仰面观天,又继续说道:“五鼓将尽,晨曦已现,就由老衲护送女施主及令郎前往天台令兄处如何!”
  云卿低头沉吟良久,只有含泪带着逸枫随不空起程。
  那不空大师寿登百龄,乃当代世外高人,胸罗万有,才拟天人,且已参得无上妙谛,俗家姓黄名紫岚,表字浮生,早年弃家周游天下名山胜景,于嵩山一千寻峭壁的石窟中巧得五祖弘忍手著“幻空大善权经”。后于峨嵋山绝峰石洞中又无意获得“金刚宝录”,因感尘世渺茫,浑浊俗庸,乃起出尘之念,峨嵋山与普陀、五台两山为我国三大佛教圣地,山色翠丽,峰峦涵秀,又因绝峰高耸,终年云封雾锁,景奇幽深,乃自行落发于石洞中,取名不空,并将绝峰命名为龙象峰,石洞取名为朝元洞,从此穷探“幻空大善权经”,清若修行,由静生慧,返空复明,解脱一切烦恼,入自在禅定,顿悟奥妙而获无上正觉,复又苦研“金刚宝录”练成出神入化深不可测之秘奥武功,因不常在江湖走
  动,故无人知,偶尔出山访晤方外好友庐山神尼心悟及天山幻慧师太,此次乃系与卢山神尼联裾往东海菩提岛参加法显大师圆寂大典后,神尼因事他往,不空于西返途中巧遇追魂太岁钱万益兄弟追杀云卿母子,出家人本慈悲救世之旨,出手救了云卿母子性命,不空佛法深奥,武功绝伦,虽于黑夜中仍辨毫末,见逸枫骨秀神清慧根天生,资质禀赋绝佳,不觉动了收徒传继衣钵之念,此乃缘由前定,丝毫牵强不得,但以云卿新遭夫丧,不忍当时提出,所以自愿送她母子前往天台,待云卿心中稍宽,事过境迁后再为言及。
  且说不空大师一路上护送云卿母子经萧山,过绍兴,沿曹娥江南下,走新昌,不数日已抵天台蔡家。
  云卿父母早亡,长兄亦在弱冠时患病夭折,家中仅二哥蔡仲圃,十八岁中举后无意功名,靠祖遗薄产闭门治学,娶妻胡氏甚贤淑,膝下子一女二,子名茂坚,年巳二十尚未授室,长女梅芳十六岁,次女杏芬十四岁,俱皆待字闺中,仲圃骤睹阔别数年的妹子,心中高兴莫明,云卿引见不空后拜见兄嫂,随即放声大哭,慌的仲圃夫妻百般劝慰,问明原委,也不禁泪水若泉,悲悼不已,还是不空在旁劝说,方才收泪止哀,逸枫上前拜见舅父母及表兄表姊,仲圃夫妻见逸枫长得眉清目秀粉妆玉琢,衷心欣喜,妹子有此佳儿,也可足慰平生了,仲圃又再三拜谢不空大师救他妹子及外甥性命之恩,胡氏方才带领云卿母子去后堂憩息,仲圃又命人即日布置灵堂追奠妹夫。
  当晚仲圃在大厅设筵为不空洗尘,茂坚一旁陪侍,不空久不食人间烟火,仅略为用点清酒水果,席间宾主谈笑风生,仲圃自己是个饱儒,接谈之下大感惊异,方始发现不空学究天人,胸罗珠矶,不由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空在蔡家住了三天,并曾亲自做佛事超度孙仲鲸亡魂,云卿仲圃自是感激异常,当夜,不空正式向仲圃提出欲收逸枫为徒的心意,仲圃早就淡薄功名,而且知道逸枫要报此血海深仇非得学成绝世武功,老和尚武功如何,自己虽未目睹,但其举止行动,确号常人有异,当然是错不了,文才犹令人拜服,老和尚此举,正是求之不得的旷世奇缘,世间上良机难得,机遇不再,沉吟一阵,告罪退出为不空布置的静室,返内房与云卿商议后,答应了老和尚,但求不空能每年带逸枫返家一次,不空以两地相隔万里,往返耗时,学习武功不宜中断,更切忌杂念分心,允许每三年由他亲自送返天台侍亲一月,以尽孝道,并说十几年光阴转瞬即过,那时再奉养慈亲以尽人子之道,岂不是好,云卿知书识礼,经仲圃劝导,也就同意,不空无门无派,而且也厌恶世俗礼法,仲圃为了尊师重道,仍坚持逸枫于当夜行了拜师之礼。
  翌晨,逸枫拜别娘亲,舅父母与表兄表姊,云卿强忍离愁,叮嘱逸枫要听师父的教诲,用心学习,方欲起身相送,不空已合什道:“施主们请留贵步,老衲去了。”说完话,手抱逸枫于晨曦中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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