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2025-04-15 20:55:16   作者：剑虹   来源：剑虹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九指华陀桑明神色自若，看了竝肩而立的萧明和爱女一眼，像是老怀甚慰，举步向前走去。
　　瑶姬妖女满脸狞笑，仍然一只手扣住九指华陀脉门，一只手掣着那柄晶莹夺目的短匕，缓缓而行。
　　满场之人，俱都投鼠忌器，不敢轻于出手。
　　因为此等情形之下，不论你身法手法再快，那及那妖女短匕一落？
　　就在此时，瑶姬妖女忽然回头一声冷笑道：“你们如敢跟来，就休怪我……”因为她后脑上并没有长眼睛，生怕背后有人跟来，突然施袭。
　　此乃人之常情，尤其她心知在场之人，要论真实武功，都比她高出多多，此一豁出性命之举，不免胆寒心颤！
　　岂料她防于此，就不免疏于彼，九指华陀桑明虽以神医之名，享誉武林，但数十年老于江湖，经验阅历何等丰富，况且他手底下也并非弱者，就在此时，猛地身形一旋，照定瑶姬妖女，兜胸一掌打去。
　　瑶姬妖女话未说完，变生肘腋，她大惊之下，身形一斜，短匕撒出一片寒芒，同时那扣住九指华陀脉门的手，突然一紧！
　　九指华陀一掌劈空，顿觉寒风披面，那妖女手中的短匕，已自森然而下！
　　就在此时，猛听一声厉叱，江南一鹤裴景扬手一点乌光，直奔瑶姬妖女，电闪疾射而到！
　　瑶姬妖女心头一凛，只得先求自保，手中短匕一旋，封住暗器来路，但听“当”的一声脆响，落地有声，原来是一枚棱形钢梭。
　　萧明觑的亲切，一式“野鹤飞云”，横掠三丈，骊龙剑幻起一片寒昙，搂头飞罩而下。
　　瑶姬妖女方自运匕磕飞一枚三棱钢梭，暮觉剑光霍霍，业已惊风贯顶！
　　她毕竟是惜命之人，登时吓得六神无主。
　　如果她此时不顾利害，仍可抡匕一逞，但一瞬之间，势必要在萧明剑下送命，立刻去向鬼门关上投到。
　　蓦听桑芸儿一声娇叱，手掣八孔箫，又从左侧攻到。
　　瑶姬妖女面色惨变，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蓦地身形一旋，斜飘一丈五六，腾身一跃，身如轻燕，飞越林头而逝！
　　桑芸儿见状，一阵惊喜之下，早已扑向父亲九指华陀怀里。
　　萧明着落实地，一弹复起，扬声叱道：“今日九毒一派灭门绝户，妳这妖女要想逃命，除非胁下生翼……”身如飘电逐风，早已追越林梢。
　　当日九毒门下几个妖女，除了一身歹辣毒技之外，就凭轻功造诣，高人一等，此时瑶姬妖女亡魂丧胆之下，自是展开了十成功力，没命飞逃！
　　萧明虽然起身稍迟，当中相距，也不过三四丈光景，但见两条人影，一前一后，宛如星丸电泻，霎眼之间，沿着斜谷，转入了一处山角。
　　此时旭日已升，骄阳满谷，萧明一路狂追，不禁咬牙切齿，他当日立下重誓，必要屠尽九毒门派，虽然眼下九毒门派已绝，但九毒老魔和“九毒仙人”，却并非死在他萧明手下，妳最后一个妖女，如果仍然不在他骊龙宝剑之下染血，教他于心怎甘？
　　转过山角之后，他抬头一看，景物为之一变。
　　但见峻岭插云，奇峰如削，触目之下，尽是些嵯峨怪石，猿蹲虎伏，瑶姬妖女就在一片乱石之间飞奔。
　　她此时乱发披蓬，情景极为狼狈。
　　这静寂宛如死的山谷，但闻衣袂猎猎之声。
　　萧明恨在心头，怒上眉巅，骊龙宝剑在晓日映照之下，光华打闪，扬声叱道：“妖女！妳逃又何益，终不过苟延时间，今天萧爷不教妳螓首飞花，人头落地，萧爷就不姓萧！……”猛提了一口丹田真气，十成功力中陡增二成，整个身形，幻成了一缕轻烟，真个是流星掣电，快逾急箭离弦一般。
　　果然眨眼之间，距离瑶姬妖女，只差丈余光景。
　　由于他生死玄关已通，功力比较持久不衰，瑶姬妖女虽然拚力奔驰，但此时已成强弩之末！
　　死亡威胁之下，蓦然回头喝道：“姓萧的！照打！……”她语音发颤，面无人色，扬手一蓬暗蓝光影，照定萧明搂头飞罩而到。
　　萧明虽心知她施展毒技，但骤然之下，也不禁吃了一惊！
　　说时迟，那时快，骊龙剑盘空一挥，光影倒流，轩眉一声厉叱道：“好个妖女！妳死到临头，还来这么一手！……”他骊龙双剑随身，自然不惧妖女毒技，但疾奔之势，却已一缓了。
　　瑶姬妖女显然心里有数，分明知道毒技制不倒萧明，扭头又已奔出两丈开外。
　　萧明见状，不禁钢牙猛咬，仰天吸气，奋身一跃而起。
　　他这一跃之势，尽了平生功力，斜斜地拔起三丈，身形落地，双目电闪，在一个石笋尖上略一借力，重又飞弹而起！
　　三五个起落，距离瑶姬妖女，又仅一丈不到，一柄骊龙剑，只在妖女后心弄影。
　　瑶姬妖女计穷力竭，乱发飘拂，如同鬼魅，仍然踉跄奔逃。
　　萧明大喝一声，骊龙剑蓦地平举，剑尖照准瑶姬妖女，掌心托住剑柄，运聚功力，猛推而入！
　　但见寒光一闪，剑如飞霜，瑶姬妖女惨号一声，扑倒地上，一柄骊龙剑从后背直贯前胸，那剑柄犹自颤巍巍地摇晃不停。
　　萧明一剑得手，仰天吁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说道：“九毒一门，总算已绝……”他缓缓走了过去，从瑶姬妖女身上，抽出那柄骊龙剑，忽然一个新的念头，闪过脑际，他仰首云空，忽然泛起重重心事。
　　半晌，忽的眉头一扬，说道：“眼看中原妖氛已平，纵有些魔头，谅也不敢公然为恶，今后岁月，我将如何打算？”
　　话音甫落，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左侧一片矮树林中飘传而到，道：“明儿！高鸟尽，良弓藏，妖氛虽平，情波将起，你还不赶快回头？”
　　这声音入耳极熟，萧明一听之下，不禁惊喜欲狂！
　　但这几句话，却如当头棒喝，使他骤听之下，蓦然一呆！
　　他脑中电转，顿时想起了东门婉儿、桑芸儿、小乔乔雯，以及结义盟妹龙城飞凤柳如烟，还有那身世如谜的玉姬仙子。
　　这五条倩影，一如春花秋月，委实难分轩轾。
　　他回过神来，浑身一震，暗自忖道：“不错！妖氛虽平，情波将起，我何苦徒惹烦恼？……”一纵身形，直向那发话之处奔去。
　　静寂的山谷，泛起了一片微波，重又静寂下去。
　　红日照在瑶姬妖女的尸体上，一滩殷红的血迹，愈益显得殷红。
　　顿饭光景之后，山石转角之处，突又现出一群人影，闪电飞奔而到，当先三人，正是东门婉儿、桑芸儿，和小乔乔雯。
　　原来她们虽心知凭萧明的武功，对付瑶姬妖女，足有余裕，而且还有骊龙双剑护身，不惧妖女毒技，但究竟放心不下，才一路追踪而来。
　　三女之中，东门婉儿和桑芸儿功力伯仲，小乔乔雯却稍逊一筹。
　　两女奔至乱石之间，目光瞥处，早已发现瑶姬妖女倒卧的尸体，当下刹住身形，齐声说道：“妖女已死，他呢？”
　　小乔乔雯随后而至，略一沉吟道：“莫非他力斗妖女之后，在附近调息养神？”
　　这一猜想，极为合情合理，东门婉儿点头说道：“乔妹妹猜的不错……”柳腰轻拧，凌空拔起两丈五六，身形一滚一翻，落在一座矗立的巨石巅头！
　　她玉手遮住骄阳，展目四望，但见乱石嶙嶙，不见半条人影。
　　不禁芳心微震，扬声叫道：“萧明……”
　　“萧明……”
　　但听空谷回应，一片嗡嗡之声，但却听不到萧明的回答。
　　此时弹铗书生东门无忌，乾坤一掌公孙望，和九指华陀桑明等一行随后而到，乾坤一掌公孙望微微一愕道：“东门姑娘，萧老弟？……”
　　东门婉儿纵落实地，柳眉一蹙道：“萧明丢了！”
　　一片忧郁掠过，桑芸儿，和小乔乔雯的粉脸，同时花容一黯。
　　只听弹铗书生东门无忌哈哈一笑道：“丢了？这么大的人，还有丢了的么？”
　　东门婉儿急声道：“爹！这个瑶姬妖女，分明毙在他的骊龙宝剑之下，但他本人却……”
　　话到此时，制不住激动之情，幽幽一叹道：“却不见了。”
　　弹铗书生东门无忌中年丧偶，膝下仅此一颗掌上明珠，他十年栖隐，归来却见爱女已长得花娇柳媚，自是老怀甚慰，但细察爱女神色，早已属意萧明，能得这样一个快婿，那自是无比得意之事。但弹铗书生自见了龙城飞凤柳如烟，桑芸儿，和小乔乔雯等几人之后，已经替自己的爱女，暗暗躭着一份心事。
　　此时萧明突然不见，他也心知定有蹊跷，只是不愿明里说了出来，听了女儿一问，只得微微含笑说道：“他大概另外有事，暂时离开了此地。”
　　那知东门婉儿却摇了摇头道：“就是有事，他也该告诉我们一声，或者在这妖女身边，留下几个字……”
　　只听桑芸儿截住话头道：“东门姊姊！我们去找！”
　　小乔乔雯幽幽一叹，接道：“那就事不宜迟啊！”
　　天南医隐九指华陀桑明，忽然重重咳了一声道：“萧少侠绝世异禀，奇遇频频，而且心存忠厚，福泽正长，他也许另有际遇，离开了此地，妳们都不必白躭心事了。”
　　东门婉儿苦笑了一下说道：“桑伯伯！话虽如此，我们总不能不找！”
　　乾坤一掌公孙望点了点头道：“要找！我们分四路去找，日落之前，在此会合，不见不散。”
　　他这一提，众人俱都赞同，尤其东门婉儿等三女，不禁连连点头。
　　南海钓鳌叟等二十几位各派高手，对这位崭露头角的少年人，自听说他连获雪山九剑绝学之后，早是另眼相看，当下便把人数分为四拨。
　　东路由弹铗书生东门无忌率领，东门婉儿随行。
　　南路由九指华陀桑明率领，桑芸儿随行。
　　西路由乾坤一掌公孙望率领，小乔乔雯和黄衣女冠谷三春随行。
　　北路就由南海钓鳌叟谢一尊负责。
　　每一路都分派了五六位高手，并规定搜寻至五十里以外。
　　这一群，尽是中原武林精英，一个个功力造诣，都有非凡成就，当下人影一分，四路奔去。
　　这一天寻遍幽谷绝壑，山巅水涯，而萧明的昂藏五尺之躯，却如石沉大海。
　　黄昏时分，四路之人，失望返回原处，东门婉儿等三女尤其懊丧万分，一个个默默无语！
　　但柳眉深锁，掩不住重重心事。
　　一抹残阳，染红了峰峦绝壁，又渐渐黯了下去，原来夜幕已降。
　　这种深山之内，显然没有人家，听不到鸡鸣犬吠之声，众人一天奔波，俱有倦意，各自觅地静坐调息起来。
　　这天不是初三，就是初四，一弯眉月，在西方天际略一展现，半个时辰不到，便已沉落山后。
　　星光隐约，玉漏无声，只有阵阵轻拂的夜风，夹杂着低低的叹息。
　　一夜易过，又是黎明，背倚山石而坐的弹铗书生东门无忌，突然站了起来，目光四周一扫，哈哈笑道：“桑兄！我们的女儿走了。”
　　九指华陀桑明点了点头道：“是！我看见她们走的，她们一个一个的走，唉！东门兄，我当时想叫住她们，但仔细一想，还是让她们走了的好。”
　　弹铗书生叹了一声道：“桑兄说的不错，我也是这层意思，万事随缘，不可强求，勉强把她们留住，反而不好，让她们去随缘遇合吧！”
　　忽听乾坤一掌公孙望长叹一声，站了起来说道：“我那位乔姪女委实可怜，她是最后走的，一路啜泣而去，唉！……”
　　他顿了一顿，蓦又眉头一皱道：“她一个孤单弱女，武功又远不及两位令嫒，老朽要去找她！……”
　　黄衣女冠谷三春接声说道：“公孙前辈！晚辈也随你老人家去。”
　　乾坤一掌公孙望点了点道：“很好！我不仅找乔姪女，也顺便要找那萧明，他这一走，虽然心有苦衷，但走得太糊涂。”
　　黄衣女冠谷三春道：“天下之大，找人极难，不知老人家打算先往那里去找？”
　　乾坤一掌公孙望苦笑了一下道：“这只有找一处，算一处了……”
　　话到此时，用手一指东南方向的一条羊肠小径说道：“不过乔姪女是奔此路而去，我们就从这方向找起！”
　　他说走就走，举手向众人作别，灰衫大袖一摆，便领了黄衣女冠谷三春，朝那小径之上，疾奔而去。
　　他这一走，南海钓鳌叟等二十几位高手，也接着纷纷作别，霎眼之间，只剩下了两人，那就是弹铗书生东门无忌，和天南医隐九指华陀桑明。
　　两人见乾坤一掌公孙望一走，各派群豪又都纷纷而去，忽然勾起重重心事，但却都不说话。
　　终于弹铗书生东门无忌打破沉寂，咳了一声道：“桑兄！”
　　九指华陀苦笑了一下道：“东门兄有话请说！”
　　东门无忌眉头微微一皱，道：“不知桑兄对那少年人萧明的看法如何？”
　　九指华陀桑明朗声笑道：“那萧明人中麟凤，武林奇葩，放眼当今……”
　　他话到此时，忽然双目一睁，道：“不知东门兄何以有此一问？”
　　弹铗书生东门无忌先不答九指华陀问话，蓦地哈哈一笑道：“这么说来，桑兄对令嫒终身之事，早已有所属意了？”
　　九指华陀怔了怔道：“老朽当日赠他西方合金所铸的‘银霜匕’一柄，承他转赠小女寒铁所铸的八孔玉箫一枝。”
　　东门无忌微微一愕道：“那就算是文定之物么？”
　　九指华陀微一沉吟道：“虽然当时不曾道明，但彼此心照。”
　　弹铗书生东门无忌默然半晌，忽然朗声说道：“无忌栖隐南天山紫华峰，忽奉神尼前辈柬邀……”
　　九指华陀愕然问道：“可是青城山夕照庵的妙风神尼前辈？”
　　东门无忌点了点头道：“不错！小女婉儿之师。”
　　九指华陀道：“东门兄栖隐灵山，笑傲烟霞，不知神尼前辈忽然见邀，有什么大事，能不能为我这个浪得虚名的庸医一道？”
　　东门无忌脸色微微一变，道：“这个么？也是为了小女终身大事。”
　　九指华陀闻言，咳了一声，翘首峰头白云。
　　显然！他已明白了弹铗书生东门无忌之意，不便再说什么。
　　东门无忌忽又朗声笑道：“古人说‘缘缔三生’，不知桑兄以为如何？”
　　九指华陀苦笑了一下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桑某同意此说。”
　　弹铗书生东门无忌仰首哈哈一笑道：“这就是了，我们何必为儿女之事白躭心呢？桑兄还是去行医济世吧！无忌也要回转南天山紫华峰去了。”
　　九指华陀黯然地点了点头道：“东门兄真是达人！”
　　两人并肩而起，眨眼之间转过山石一角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