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华山迷雾

 

2020-04-02 21:17:34   作者：凌霄子   来源：凌霄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西岳峥嵘何壮哉，黄河如丝天际来！
　　这是李白诗仙赞美华山的名句。
　　很多地方有名气，是由于人的缘故。比如皇帝的家乡，就算皇帝是个混蛋，他的“龙诞之地”也会非常有名非常神圣。
　　但华山却绝对是因它的自身而伟大，令人不由得崇拜和神往。
　　华山地处渭河平原之上，北有奔腾咆哮的黄河，南接迤逶雄奇的秦岭山脉，东临威镇中原的函谷关，西邻神秘巍峨的昆仑山脉，海拔二千五百公尺，形成于一亿三千七百万年前。
　　雄立于华阴县境的华山，以奇险而称最于五岳，又以神奇的传说和丰富的文化遗迹而令人心驰神往之！
　　太华之山，削成而四方，其高五千仞，其广十里——《山海经》。
　　远而望之又若华状——《水经注·渭水》。
　　华者，花也。因东西南三峰环抱中峰状若莲蕊而其下诸峰岭簇如莲瓣，故名之曰华山。
　　华山，山山有传奇，处处留仙迹。
　　诗仙李白有歌云：
　　巨灵咆哮擘两山，洪波喷流射东海。
　　三峰却立如欲摧，翠崖丹谷髙掌开。
　　白帝金精运元气，石作莲花云作台。
　　云台阁道连窈冥，中有不死丹丘生。
　　——《西岳云台歌送丹丘子》。


　　自古华山一条路。
　　从华山峪口到南峰，山中仅有南北一条崎岖山路，从三元洞越苍龙岭，再过金锁关方能到“天外三峰”，全程三十余里，逶迤曲折艰险！
　　要上华山，就得先经过紧傍峪口的玉泉院。
　　莲花峰上有玉井，传说井中曾生千叶白莲，泉水经五云峰而下，逶迤若银蛇玉龙，在玉泉院冲涌成泉，泉水清冽甘美。井、泉有天然暗道相通，据说唐朝一位公主在峰上洗头落簪，在泉中浣足时却找到了玉簪。
　　玉泉院是宋仁宗时道士贾得升为其师陈抟老祖所修靖祠。陈抟字希夷，是道教中有名的大宗师和得道神仙，在华山隐居多年，陈抟为人放达不羁，极有道术。
　　玉泉院是华山派的门户和接香祠。院中安排的都是伶俐的道土，接待四方香客游人。全院依山傍水而建，泉水淙淙而如琴，山气霏霏而如云，峰峦临窗，绿荫蔽日，碧瓦红柱，曲折白廊，衬以幽竹翠槐，令人一入而思仙忘世矣！
　　然而，昔日静谧优雅玉泉院，今日的气氛却似乎有些异样！
　　玉泉院的九级石阶上有一滩已将干涸的血迹！
　　院内静悄悄！
　　华光的心不由一沉，一步跃上九级石阶！


　　衣袂掠风声，拔剑出鞘声！
　　九名道士，一律海青道泡，网巾束发，道冠齐整，手持寒剑，如临大敌！
　　九名道士拦在正门八角亭前！
　　华光问：“出了什么事？”
　　众道士：“参见掌门！”
　　他们齐行稽首礼，并不回答出了什么事。华光虽是掌门，却不是他们的传功师父。四峰长老和掌门各有传人授徒。华光入山后，仅习华山派剑术就费去五年时间，所以他亲加传授的徒弟极少，剑术也不高。
　　就算如此，九名低级位的道士又怎敢在掌门面前作临敌状？非经允许，在掌门或师尊面前明执兵器，是大不敬，甚忌之事！
　　玉香子、清玄子、青云及道亮在后面相顾不语，心中大为犯疑！
　　居中为首的道士扫了众人一眼，还剑入鞘道：“启禀掌门和列位师伯师叔：在掌门师尊下山之后，本派猝遭强敌袭扰！四峰长老会合传令：在四峰长老面见掌门法座前，任何外人不得上华山一步！”
　　华光对那道士说：“因明，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因明示意华光，华光近前几步，因明低声道：“启禀掌门法座得知：今晨五更时，陆方快骑归山，在石阶前落马。值更的钟浩听到马嘶，出来救他，可他已身负致命重伤，只说了几句话就死了！”
　　“他有没有说凶手是谁？”
　　“没有。”
　　华光不再问，沉吟。
　　陆方临死前说的那几句话一定是非常重要的，华光何以不问？他不必问，因为陆方是他暗中派出十万火急回山送信的弟子，内容就是玉香子已任新盟主，众人要上华山寻掘铁剑秘密，请四峰长老尽速定夺。
　　是谁杀了陆方？华光问：“他受的是什么伤？”
　　“尸体已运上青柯坪，由长老们勘验。弟子只知他的死状：右臂受分筋错骨的酷刑，但别处没有损伤，落马后狂吐鲜血，没说几句话就死了！”
　　分筋错骨术虽能把人痛昏，极难忍耐，但绝不致令人丧生。他是中了毒，还是内伤？
　　华光回身对玉香子等人道：“本派弟子陆方今晨五更天被人害死在这里，故而四峰长老全山传警。”
　　“是吗？真是不幸得很呵！”清玄子道。
　　“贵派遇敌而传警那是应该的，但咱们八剑联盟同气联枝，同仇敌忾，名为八家，实乃一盟，咱们也不能算外人吧？”玉香子道。
　　华光道：“是四峰长老传令，怪不得他们。”
　　说完回身道：“因明，玉香子道长已任我们八剑联盟的新盟主，本座和这几位道兄有要事须面见四峰长老，你们让路吧！”
　　因明道：“恭喜盟主！谨遵掌门法谕！”
　　众道士刀剑还鞘，闪开。
　　玉香子传令：“本座和各位掌门上山拜会四大长老，各派弟子暂栖玉泉院，要谨依规约和心法修持，不得散漫！道亮，你也上山吧。”
　　出了玉泉院向南，便进入了华山峪口。
　　华山峪口是上华山的必经之路，就象人的嘴，食物不经过人的嘴就不能进入腹中。
　　峪底砾石堆积，怪石俯仰，水流曲回；峪岸谷壁陡立如刀削斧劈，绝难攀援；苍苔孤树野草乱花布满曲涧幽壑，令人一入其间，顿然敛气凝神！
　　山路在峡谷涧水间蜿蜒盘绕。
　　行至张超谷，二道士从青石后倏然现身。
　　张超谷是东汉名儒张公超在华山的隐居处。张公超极有名气，他隐居此地后，很多学者土子慕名相随，竟在山南形成了一座市镇，就是著名的公超市。
　　“参拜掌门法座！”二道士行大礼。
　　“免礼！因行、因惠，你们可发现什么异常了吗？”
　　“回禀掌门，没有！”
　　“小心在意！”
　　“谨遵法旨！”二道士一挫身不见了。
　　玉香子等人心想，华山剑派势力甚大，防卫堪称严密！
　　华山既是道教名山之首，华山剑派也是八剑联盟中实力最强盛的，看来想在华山搞鬼，无论是谁都不容易！
　　峪长十余里，谷中有石羊城、芦花池、娑罗坪和大上方、金仙洞等景观，其中皆有道土潜隐守卫进山的要路！
　　华山到处是洞龛，有明有暗。
　　有时，树叶一动就钻出个道士来；有时，五个人刚要拐过一段山路，身后忽然传出“参拜掌门”的话，而适才根本看不见哪里能藏人隐形！
　　华山剑派威名不堕，于此可见一斑！
　　峪口的尽头处，一岭突兀而出，数座巨大的石洞赫然映入眼帘，这就是大上方岭。
　　岭上有唐朝金仙公主修道的洞府“金仙洞”和明朝的开国元勋刘基（刘伯温）所隐居的“伯温洞”。
　　伯温洞中冲出一人，喊道：“掌门法驾到！”
　　四处立即响起回应，十余名健伟的佩剑道士突然从隐身处冒出，声震山谷！
　　“参拜掌门法驾！”
　　一听朗朗冲霄的清音，就知他们都是中气充沛元神旺健的好手！
　　伯温洞中冲出的那青年更是相貌伟岸，身法矫健，飘掠落崖如一轻羽般悠然！
　　八剑联盟的后辈子弟中，轻功当以此人为第一！玉香子见了，又羡慕又妒嫉！
　　羡慕华山派的绝学，妒嫉自家的徒弟不如华山派的出息！
　　那青年朝华光行稽首大礼：“云崖子参拜掌门！”
　　云崖子是北峰的云台长老的得意高徒。
　　华光微笑道：“云崖子，你的‘白羽黑翮飞行术’又大有进境了！”
　　云崖子道：“多谢掌门法座夸奖！”
　　云崖子心中犯疑，掌门怎么在外人面前提起本派的四大秘术呢？
　　华山派当然不止此“四大秘术”。这四大秘术是四种隐遁飞行类的轻功秘术，由四峰长老分别研习和择徒秘授，分别是“白羽黑翮飞行秘术”、“飞步天纲蹑行秘术”、“石精金光藏影录形神术”和“丹景道精隐地秘术”。江湖人都不知秘术的名称，八剑联盟的掌门人当然知道名称，却不知其法门。
　　华光又问玉香子等人：“各位道兄以为云崖子的功夫如何？”
　　青云道：“叹为观止！”
　　清玄子道：“久闻华山派有四大秘术四大神功，今日得见其一，大慰平生！”
　　玉香子道：“好！好极了！”
　　华光知道，他们说的都不是真心话。因为他们每个人的轻功都高于云崖子，云崖子尚未练成全功。华光所以提起说破秘术之一名，目的是让他们明白华山派的功夫神奇秘奥，希望他们不会放肆。他们果然都一致赞叹，都是心悦诚服的样子！
　　只有青城派的道亮默不做声。
　　青城派有“三仙四子二口剑”，三仙指混沌子、浑元子和无极子；四子是三仙之高徒，二口剑是指后辈少年中的两大剑术高手，其一就是首座大弟子道亮。道亮是无极子尽心培育的高徒，他不但深得“无极剑”的精奥，也深受其师品格的熏陶，绝非狂躁之后生。
　　青城派还以机关暗器著名，道亮的暗器功夫也很高。
　　善于暗器的人大都是性情沉稳的人。
　　他看出云崖子的轻功的确比他高，但并不高过太多，绝非“叹为观止”，所以他不开口。
　　何况他的辈份又低于四大剑主。
　　更何况他已察觉四大剑主之间的微妙情势，所以他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有时，一句话，一种表情会惹来很大的麻烦。而聪明人就是不愿惹麻烦的人。
　　华光为云崖子等人引见三大剑主和道亮。云崖子见过礼后，对华光道：“弟子奉师尊之命在此守卫，四大长老都在青柯坪聚会以候掌门法驾！”


　　青柯坪！
　　下了陡峭的十八盘，爬过云门，就看见高耸入云的西峰。西峰又叫莲花峰，峰下便是青柯坪。
　　青柯坪虽在西峰脚下，却脉属北峰，在北峰的山腰，高达两千多尺，但到此登山的路才仅仅刚及一半！
　　青柯坪在巨峰之下群山之间，是一块盆地，坪顶平坦开阔，豁然扩朗！
　　石坪四周是苍翠蔽日连绵幽深的青柯林，掩映着碧瓦雕栏。站在青柯坪上四望环眺，但见白云峰、香炉峰等山岭罗列环卫，穿破白云雾带的西峰突兀天垂，右首有水帘映日、瀑布叠虹，有松柏之清香，有流泉之泠泠，有群芳之鲜色，令人一睹忘忧，心旷神恰！
　　坪上建有东道院、西道院和通仙观，都是古迹，唯嘉靖年间所建的青柯馆是新宇，原为官办学府，此逢战乱，已关闭十余年。坪上另有洞府十几座，梅花洞、皓天洞、雪花洞、三元洞、开山洞、金天洞、祖师洞等大小十几座洞府中，以紫微洞为华山第一大洞府，洞前建有楼阁，是华山派的道姑们所居、据说紫微洞冬暖夏凉，十分宜人。
　　坪北山顶有洞府和石台，是禁地，华山派弟子亦不得窥攀，是龙门派第六代祖师赵复阳隐居修炼之处，昆阳子即在此随师赵复阳修习“北斗元罡神功”并得授无上秘要“天仙大戒”。
　　从峪口到青柯坪的山路虽然崎岖，但比较其上的山路可谓坦途了。它既是上华山的必经之路，又是四峰通路的扼喉处，素有“四望群峰绕，千盘一路通”之称，所以，它也就成为华山派接待各路朋友、香客的知客处。
　　从此往上，便真正进入华山剑派的秘地。
　　秘地当然有秘密，而且秘密还很多。
　　既是秘密，就不愿别人知道，所以华山剑派历来在此布置许多门中高手，一防不测，一阻江湖门派随便入山滋扰窥探。
　　这些高手们就住在东道院，西道院为道姑们所居。知客大殿设在通仙观。
　　通仙观的门外，肃立着许多佩剑的道士！
　　他们的表情都很严肃。
　　他们的右手一律握住左肋下的佩剑，俨然随时拔剑格斗的临敌状！
　　玉香子心中不悦。
　　王屋派的名气远不如华山派，他的“雷霆九剑”共有九九八十一招，的确很厉害，但比之华山派的四大秘术四大神功却不免自觉见绌，更莫说铁剑秘术了！
　　华山剑派如此戒备森严，如临大敌的架势，是不是冲着他们来的？


　　通仙观中有许多人。
　　监院，四大板首、八大执事都在，中间是四峰长老。四峰长老穿着绛色正服。
　　华山五大峰，掌门道长居中峰，监院住青柯坪，其余四峰住持四大长老。
　　北峰云台长老，西峰莲花长老，南峰落雁长老，东峰朝阳长老。四大长老是华山派的四大支柱，他们不但德高资深，而且武功最高，是华山剑派的传功长老。他们平时各住一峰，负责研究华山派的秘奥武功，除专门培训教中资禀超众的青少弟子外，每二个月下山督察传授一般弟子的武功。
　　华山派有四大秘术四大神功，是历代祖师所研创遗留，除前述四大轻功秘术外，尚有落雁长老所研习的“上清金液丹经九鼎神功”，是华山派独树一帜的秘奥内功；东峰朝阳长老所研习的“巨灵掌”；西峰长老所研习的“九品莲花剑”，据说计有一千招，妙化无穷；北峰长老则研习北周武帝时道士焦道广所创的“云台剑法”和宋初陈抟老祖所留刻在石壁上的“无极图”。这“无极图”十分简单，由四个圆和一个五行图组成，自下而上，初一日“玄牝之门”，次二日“精气化神”，次三曰“五气朝元”，由五行定位，第四日“取坎填离”，最上曰“炼神还虚，复归无极”。据说这是道家内丹秘诀，但陈抟的学生贾得升却说此图不仅是内丹秘诀，还是一种名叫“无极幽玄步”的秘谱，更是一门“无极冲虚剑法”的秘谱！
　　相传，华山派的第七代掌门练成了“无极幽玄步”，其轻功步法妙绝天下；第九代掌门练成“无极冲虚剑法”，以气为剑，伤人无形！
　　相传昔年武林中的第一高手“云梦大侠”荆千里在修习此图时吐血而亡，宋代“天理会”的总舵主程沙修炼此图时发疯坠崖而死！
　　“无极图”简单而变化玄妙，敢来修习的人极少，能悟通的人更少，所以华山派并不阻止别人来修习，并且石壁之下特造靖庐以供外人居住，当然，未经允许是不能擅离靖庐的。
　　且说众人一见华光等进来，除四峰长老外皆起身见礼，华光等人还礼后，华光道：“玉香子道长已任我们道家八剑联盟的新盟主！”
　　众人再次施礼祝贺，但表情和声音都很冷淡，四峰长老也略一欠身为礼，朝阳长老道：“八剑朕盟既已有新选盟主，这次想必是得胜回山了吧？”
　　玉香子坐下，道：“惭愧！我们接连失利，故此大家商议后决定上山拜会四峰大长老！”
　　落雁长老诧异：“盟主想让我们下山去诛妖贼么？我们都老了！”
　　玉香子道：“不是，我们只想问一件事。”